夜幕降臨,一片沉暗之色布滿整片天幕,連著那最遠的天邊,都是黑暗的顏色。綠色小說整個大地,都陷入了一片靜寂的沉眠之中。
侯府的一處院落,有燈光隱約亮著,而下燈光中,有個人影晃動,在斑斕的燈影間身形不定。
他身邊站著兩名侍衛,侍衛臉上都露出為難之色,然自己的主子正在興頭上,他們也沒那個膽子去打攪,只好在旁守著。而仔細一看,那人影搖晃,吃得醉醺醺的男人,便是白日里在將軍府大鬧了一番的晉陽候趙晉。
他手里拿著酒壺,前襟微敞,手不穩地將壺口對著自己長大的嘴,然卻大半都灑落在衣襟口,滑入了麥色的胸膛里。
平生不動情,一動情便掏心挖肺。他如今想著念著,竟是自己曾棄如敝屣的女子。然他竟發覺自己已控制不了那為她而跳動的心,直到失去,才懂得珍惜。
那斑駁夜色間,那個人始終是笑的,他不常笑,堅毅而剛正面孔一笑起來,卻有著令人舒適的風味。誠然,他的相貌一點不女相,如戰場梟雄般的稜角輪廓,可偏偏在笑的時候,猶同逢春。
便是那樣的笑容,在那一刻解救了她,也在未來三年顛覆了她。如今一切灰飛煙滅,連挽救的機會都不曾有了。
啪地一聲,是酒壺被狠狠摔在地上的脆響。
「你是我的……我的……你,別想逃……別想逃!」低低念著,帶著執拗般的癲狂和痴迷。
有個人影,從暗處行來,等現于月色清輝之下才辨清,是一身乳白色柔絹曳地長裙的木蓉蓉,她梳著高盤的雲鬢,耳邊一縷發絲蕩下,妝容素淡,不似她以往那般嬌艷濃郁的風情外露,但有幾分雅致清韻。
遠遠地一立,展露笑容時,竟有種錯把她認錯是木靈薇的幻覺。
醉酒中的人,最是意識不清。
他注意到木蓉蓉,一霎間眸光乍亮,好似驚喜光芒,靈薇!是靈薇麼!
「侯爺……」一聲侯爺自木蓉蓉口中輕輕喚出,她慢慢行到了趙晉的面前,露出那張形似木靈薇的臉龐,然那神魂,卻毫無一絲相似之處。
她刻意扮了個木靈薇的妝容風格,就是為了引起侯爺的注意。今日下午送來的一封信,令她妒火橫生的同時也令她十分警惕。心里想著,既然她都不在後也得身邊了,侯爺如今也只是得不到,才想著念著,只要自己在侯爺身邊再努努力,要重獲侯爺的歡心定不是難事。可木蓉蓉這算盤還是打錯了,本以為這套裝束會讓趙晉滿意,卻不想在她開口那一瞬間,趙晉的眼神就清醒了。
伴隨著被戲弄的怒火和對虛假的不悅,幽黑的深瞳霎間浮現一絲陰冷之色,趙晉猛然一揮袖,將眼前的人一掌揮倒在地。
啊地一聲,木蓉蓉發出一聲慘叫,帶著不可置信的眼光抬頭看他︰「侯、侯爺……」
「你不是她!」
一句你不是她,震得木蓉蓉整張臉都僵住了,旋即有股冷風穿透了她的心口,又有妒恨的火焰在空缺的心口燃燒起來,一雙滿含恨意的眼眸,在這黑夜中燃起幽暗而陰寒的冷芒。
「侯爺……我是蓉兒啊……」善于偽裝的女子柔弱地撅起嘴來,露出往日里嬌弱而令人憐惜的神情,然此時此刻的趙晉,卻只覺得眼前似是她般晃動人影,攪得自己快要瘋掉。
猛然間伸手,他的表情霎那間變得陰戾寒冷,「月兌下來,給我月兌下來!」抓著她衣服的手一撕,她前襟的衣裳便被撕開一大半,露出里面的肚兜,那是她今日特意準備的,但未曾想到竟被趙晉當著侍衛的面撕開,頓時,巨大的羞恥感襲上她的腦海,她連忙用雙手護住胸口,哭叫起來,「侯爺,侯爺不要——」
女子尖細的叫聲令趙晉一震,他的手頓了頓,看清了眼前人哭花的面孔。在他和將軍府決裂時,她仍站在自己的身邊,自己……怎麼會這麼對她?想到這,他凶狠的眼神變得迷茫,思緒又飄到了不知哪里。
看著他的神情,木蓉蓉便知他定是又想起了自己那該死的姐姐,她恨,恨得咬牙切齒,那個賤女人,憑什麼能讓侯爺這樣神魂顛倒?她到底哪里好!到底……有哪里比她好?
木蓉蓉怎麼想都不甘心,又不覺想起她派人送來的信,簡直就要當場爆發。可她畢竟從小忍了那麼久,就算此時此刻她恨不得殺死木靈薇,然她還是要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神態來,不能讓侯爺察覺出她的想法。
「侯爺……妾身知道你心系姐姐,若不然,讓妾身明日去勸勸姐姐……」勸她回府?那必是不可能的!她是擔心木靈薇有朝一日真的想要回來,如果那樣的話,自己還能有什麼地位?侯夫人的位置又得落空!她不能讓木靈薇回府,絕不能!
听了木蓉蓉的話,趙晉感嘆著她的善解人意,也對自己剛才那樣對她而感到十分歉疚,便攬了她道︰「你能這般為本侯……本侯往後也定會好好待你,今日……是本侯沖動了些,你受了委屈,想要什麼,本侯自給你取來,如何?」
木蓉蓉眼神一動,心說她就想要侯夫人的位置,但這個要求,趙晉斷不會答應,她笑笑,溫順地靠著趙晉的前胸,輕輕道︰「蓉兒什麼都不要,只求在侯爺您身邊就好……侯爺莫要拋開蓉兒……」
趙晉心底一軟,瞧著她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方才那一發怒,酒也醒了,現下瞧著懷里人衣衫凌亂的模樣,一抹血色柔軟地緊貼著自己敞開的衣襟,眸光一緊,倏地將木蓉蓉抱起。
木蓉蓉嬌羞地低頭,嬌女敕柔夷在他被酒液打濕的胸膛處輕輕摩挲,好似根本不記得方才的恥辱。
她的確能忍,為了自己想要的,任何恥辱都可以忍耐。而為了這個侯夫人的位置,為了得到這個男人的寵愛,她可以不顧一切,不擇手段,誰想要阻擋她,都要死!
木靈薇,她不會讓你有機會,再回到侯府——!
漫漫夜色,不過一晃眼,便到了天明。
萬里無雲,清空怡人。
將軍府。
木靈薇已經整裝打扮好了,她穿著一身月白色軟緞百褶羅裙,層疊的素色好似湖水漣漪般蕩開,頭上白珠金簪,鬢發間插著玉蘭點翠步搖,今日她面上抹了媚花奴,妖艷的一抹紅令她頓時容光煥發,晶亮的雙眸透著泉水般的清澈,朱唇也染了紅艷媚色,顧盼間好似一顆琉璃般剔透清明。
此時打扮,不可謂不盛裝,與昨日的清雅比起,今日的她,像極了那禍國殃民的妖姬。一眼一眸,一顰一笑,皆是傾國傾城的絕色風姿。
身邊伺候的紫盈,晴雨同香韻,皆是一臉的痴迷,為她的美而驚訝欣喜。早知她們的大小姐就是沒的,這稍稍一妝點,更是美得驚心動魄。
香韻便調笑︰「大小姐怕是有了第二春了。」
紫盈和晴雨吃吃笑出了聲,唯門外堅挺守著的一抹翠綠潑了好大一盆冷水︰「瞧著不是大小姐動了春心,是你春心難耐了吧。」
香韻一記飛刀朝門外射去,然她嘴巴上卻什麼話都沒說,對于綠琴,說什麼都是白搭,她都可當耳邊風滑過,絲毫不受影響。想到這,香韻的雙眼布上郁卒之色。
靜靜听幾個丫鬟嬉笑打罵的對話,木靈薇終于開口︰「綠琴,去瞧瞧洛公子可醒了沒。」
綠琴授命,眨眼間人影似風,門外便已沒了蹤影。
屋內,香韻大喘了口氣,好不恨恨︰「大小姐,綠琴老是同我做對,你要罰罰她!」
木靈薇吃吃地笑了笑,道︰「我可不敢罰她。」
香韻頓時一臉大小姐你真沒骨氣的表情,旋即目光往外看去,滿眼的嘆息。那模樣,瞧得幾個女子更是笑得花枝亂顫。
就在她們笑說間,門外便陡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音色,帶著狡黠之意︰「笑得這麼歡,可有什麼大好事要發生了?」
一听那聲音,木靈薇便從梳妝鏡前立起,回頭一看,門外站著一個身著錦服的少年,雖生得一張少年早成的面龐,然在她面前卻還是透著清秀青澀的氣息,帶著那豆蔻年紀的稚女敕之色。
「敬嵐,你怎麼過來了。」她輕輕柔柔的聲音傳來。
木敬嵐瞧著眼前的人,只覺視野中一片盛放的艷紅,迷了他的心神魂魄。一時間竟怔住了,呆愣在原地,雙眼發直地瞧著木靈薇。直到木靈薇一聲喚才陡然神志清醒過來,心里暗罵了自己一句,遂大步走入屋內。
「姐姐!」木敬嵐輕喚了聲,聲音里有著絲難掩的激動。
「父親說你近日同林將軍的女兒相處甚歡?」木靈薇眼中帶了幾分戲虐,那戲虐中還有姐姐對弟弟的寵溺,「若是你歡喜她,不如早日同人家說了,林將軍的女兒,也快要及笄了吧,該是時候了。」
木敬嵐一听,陡然慌了,忙辯駁道︰「不是的姐姐,我和林絮絮不是那種關系……只是從小在一起玩慣了,我、我不喜歡她……我、我……」瞧著木靈薇那困惑的眉眼,話到後來,越發艱澀。
他多想說,他非分之想的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