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樓樓下
「允寶貝,這里的東西好好吃哦,果汁也好好喝。」
「恩,所以我吃了好多,肚子裝得滿滿的。」蘇允兒蹲子,為朵朵整了整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蘑菇頭。
莫子寒一個鼻孔哼氣︰「哼,不要不服氣!你就是個沒教養沒家教的野孩子,有爹生沒爹養的孩子,她媽媽不要臉偷偷和男人……」
電話里頓了下,石老師方才說道︰「朵朵她……」
他接過手中的文件夾,翻開,一行行黑體字中間還有幾張她的照片。
「你媽媽就是個小三……唔……」莫子寒好歹是個男生,雙手捂著受傷的臉,不服氣的繼續罵著,可是話還沒說完,迎面又是一拳打在他另外一半的臉上,疼得他尖叫了起來。
幼稚園內,老師辦公室。
他從胸口處掏出那枚鈴鐺,別致,精巧,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一股淡淡的馨香——
《神秘軍官,請現身!》連蓮子——
車門被用力的推開,一道高大的身子快速的走了過來。
蘇允兒急劇的喘氣著,她抬了下眼,看到那車頭已經觸踫到了她的膝蓋,差一點,只差一點,著急的看向懷中的人兒,還好,還好她沒事。
說完,她急匆匆的往外面跑去。
一身白色休閑服,聶逐堯站在書房的窗邊,抬頭,月上柳梢頭。
他抓著紅線輕搖下了鈴鐺,叮當叮當的唱起了歌謠。想著,朵朵更加的傷心起來,小身子在石老師的懷里一抽一抽的,讓人看著不免心酸了起來。
朵朵想說她沒事,可是,話不曾說完,就覺得眼前的景致好似頃刻間變的模糊,昏暗……
「老板,能再便宜一點嗎,買了這麼多,把零頭去掉唄,我們下次再來買啦。」蘇允兒跟老板娘討價還價,這時候,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了。
「有關蘇小姐的全部的信息都在這里了。」
「好啦好啦,看你這小姑娘的,這麼會砍價,都給你,記得下次再來。」老板娘也是豪爽之人,將所有的菜都裝入一個大的購物袋遞給她。
「堯堯。」朵朵笑臉如花,聲音甜甜脆脆,如夜鶯在啼叫。
「怎麼樣了?」
聶逐堯將鈴鐺放入胸口的位置,轉過身來——
站起身來的時候,視線無意識的瞥到不遠處的那道白色身影上,正準備上車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站在車門邊朝這邊望來,修長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更顯尊貴,淡淡的光色照在他身上,仿佛是撒了一層光邊。
他又將那枚小鈴鐺放入手心,腦海中浮現出兒時那一幕,恍若在昨天,而那驚鴻一瞥,與今早的梧桐路兩人漫步談心的情景——
朵朵一听,反射性的從椅子上跳下了,只是,雙腳剛著地,怎麼有些發軟……——
《神秘軍官,請現身!》連蓮子——
他就那樣站著,一手擱在打開的車門上,如若暗夜里綻放的曇花,聖潔清雅,看到她後並沒有上車,而是轉頭跟身後的大戰交代了什麼後朝這邊走來。
如果朵朵身體真的不健康的話……她不敢繼續想象下去。
老師說得對,對允寶貝來說,朵朵的健康是最重要的。
蘇允兒急忙付了錢,拿過那購物袋後才是找包里的手機,可是對方已經掛了。
那剎車聲一直在拖,明明只是瞬間,卻久到好像過去了半個世紀,隨著那剎車的聲線,一陣被隱隱間沒去的凌亂的聲音夾雜在里面。
聶逐堯靜靜的听著,看著照片中笑容燦爛的蘇允兒,那樣的笑容純淨的沒有一絲雜質,透明的能直達心底一般。
石老師暗自沉沉的嘆了口氣,她看著蘇允兒那緊張的眼神,沉重的說道︰「朵朵媽,我發現朵朵這陣子身子似乎不如從前,只是破皮,卻止不住血,我想你還是帶她去醫院做個身體檢查的好!」
「朵朵剛才跟同學打架,摔倒了,手臂不小心被石頭割破了一道口子,流了血了,我給止血了,可是……那血怎麼也止不住……明明只是個小傷口……喂……喂……朵朵媽,你還在嗎?」
砰——
朵朵坐在椅子上,小小的臉蛋蒼白蒼白的,小小的眉頭皺在了一塊,小小的牙齒咬住了唇瓣,她好像很痛苦的樣子,可是卻是一聲也沒有吭,看著手臂上那被石頭劃破的一道口子不停的溢出鮮紅的血來。
「朵朵媽,是朵朵媽嗎?你現在有空嗎?能來一趟幼兒園嗎?」電話里,傳來石老師焦急的聲音。
這時候,大戰打破了他的思緒︰「參謀長,易醫生來了。」
「她怎麼了?」蘇允兒手中的購物袋砰的掉在地上了,握著電話的手微微的打著顫兒。
窗戶外,莫子寒踮起了腳尖,抿著小嘴看著玻璃里面的朵朵,大大的眼里噙著一絲的淚霧,小臉有著難以掩飾的愧疚,剛才,剛才,他不應該趁朵朵沒注意的時候,拿石頭丟她的手臂。
旁邊的垃圾桶已經堆滿了沾了血的棉簽,紙巾還有紗布,石老師蹲著身子,不停的幫她止血著,可是不管她怎麼弄,那傷口就像是泉眼一般,不停的涌出血來,石老師越來越著急,越來越擔憂。
莫子寒小身子倒在了地板上,疼得他哇哇直叫。
蘇允兒氣喘吁吁的立于老師和朵朵面前,她來不及打招呼的先上下打量了下朵朵,方才轉頭問道︰「石老師……朵朵怎麼了?」
「再說,我還打你,直到你說不出來為止。」
朵朵的小臉越來越蒼白,她雙眼婆娑的看著石老師,充滿了祈求︰「石老師,我沒事,真的,你不用叫我媽媽來!您能給媽媽打電話……說我沒事了,不用來嗎?」
「蘇小姐從小就在油菜村長大的,六年前她母親病逝,父親是個嗜酒愛賭之徒,在賭光了所有家當之後,他設計要將自己的女兒送人,卻被她給逃了,之後,她就獨自來到H城直到現在,據朵朵出身日子推算,她應該是還在油菜村的時候就已經懷上了,在H城顛沛流離,還曾落魄的流落街頭,後來被一家名為‘吃的故事’的老板收留,開始她打工妹的生涯,之後生下了一女,也就是朵朵,但查不到任何關于朵朵父親的事情,直到前不久,七少從京都回來那日,在街頭與她起了沖突,陰差陽錯,她成了七少的女佣,也認識了三少。」
石老師小心的拿起按在傷口上的棉簽,抬起眼,哀嘆一聲,伸手輕輕的將朵朵攬入懷中,手輕撫著她的背,心中淌過一絲苦澀。
「沒有什麼比你重要,朵朵,你知道嗎,對于你媽媽來說,沒有什麼比你的身體還重要!」石老師輕柔的說道︰「所以,朵朵,如果你的身子出現了什麼狀況,一定要讓你媽媽知道。」
聶逐堯淡淡的應了聲,暗沉的眸光波光瀲灩,寵愛的模了模小朵朵的蘑菇頭,才轉移視線看著她,輕柔的開口︰「老七呢?!」
「據調查,蘇小姐從小到大的感情都是空白的,沒談過戀愛,在校成績一直很好。」大戰作為聶逐堯的貼身影子,自然懂得他說的是誰。
朵朵低下了頭,不敢拿紅腫的眼楮去看她。
他點點頭,淡淡的收斂起眸光,「那好,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他從不在兒女私情上花過多心思,可是為何那驚鴻一瞥和在梧桐路的攀談,卻令他有種被什麼綁住了的感覺。
H城山頂豪宅,佔地上萬平,四周郁郁蔥蔥,前後花園的中間是一棟復古風格的房子,月光傾瀉,莊嚴而神秘。
「好,很好。」朵朵怒極反笑了起來,對著他勾了勾手機,皮笑肉不笑的︰「有種你跟我過來。」
看了那號碼,竟然顯示「石老師」三個大字——
《神秘軍官,請現身!》——
「他去停車場把車開過來。」
突然,傳來刺耳的緊急剎車的聲音,這樣的聲音,讓整個祥和的白天變得驚悚……
松開手,蘇允兒牽著朵朵的小手,抬眸迎向走到面前來的優雅男子,淺淺勾起唇角眯眼一笑︰「大少!」
聶逐堯手指輕叩桌面,油菜村,油菜村——
看著遠去的身影,她微微眯起眼,模糊的視線里,似乎有道光,漸行漸遠。
蘇允兒連電話都來不及掛,不知何時,眼眸里已經騰升起了淚霧,鼻尖酸酸的,她一把抹掉滑下來的淚,將手中的購物袋塞入張媽的懷中︰「張媽,我現在要去幼兒園一趟,你先回去。」
「啊……」蘇允兒緊急的停住了腳步,抬眼望去,就見一黑色的影子如鬼魅飄了過來,眨眼間,已到了眼前,她下意識的彎子,將朵朵整個人護在她的懷中。還車話道。
說完,她毅然轉過身去,仰著頭往廁所的望向走去。
六年前,就在A市,他們遇到大量雇佣兵的突襲,就是在這個地方,油菜村。
朵朵听了,忍不住在石老師的懷里嗚咽的哭著,她知道,整個幼稚園,就石老師不會看不起媽媽,也只有石老師是真的對她好的,剩下的人,都罵她沒有爸爸,都說媽媽不要臉……她討厭他們!——
《神秘軍官,請現身!》連蓮子——
「您也是!」她恭敬而不失禮節的回應,卻換來他無聲的勾唇一笑。
蘇允兒的心突然「咯 」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反射性的問道︰「是不是朵朵出什麼事情了?」
蘇允兒一听,猛然間想起昨天謝先生的話,她低頭朝朵朵看去,突然說道︰「將手伸出來!」
朵朵還在嗚咽中,就听聞一聲急切的喚聲,她抬眸向辦公室門口看去,就見蘇允兒一臉擔憂的跑來,她急忙抹掉臉上的淚水,反射性的從石老師手里抽回了小手,急速的藏掖到了身後,甜甜的笑著說道︰「允寶貝,你怎麼來了?」
「允寶貝,別擔心,我沒……「
「朵朵!」
都已經好久了,那血還沒有止住,還在流。
菜市場
朵朵攥緊拳頭瞪著前面高她一個腦袋的莫子寒,粉女敕的小嘴唇緊緊的抿著,小臉蛋兒更是氣的鼓鼓的,強忍住要打人腦袋沖動。
小紅帽幼稚園。
蘇允兒反射性的跨步上前扶住了朵朵癱軟的身子,來不及細想,抱起她就往外奔去,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朵朵不會有事的,不會的,不會的。
粗糲的指尖輕輕的婆娑著那一張明媚的笑臉,輕輕自喃︰「會是誰呢?」
朵朵居高臨下的瞪著他︰「說,敢不敢再說我媽媽一聲不是。」
這時候,大戰走了進來,看到聶逐堯失神的樣子,他輕輕咳嗽了一聲。
蘇允兒的心猛的一跳,難道是朵朵出事了,不然石老師怎麼會打電話過來,剛要回撥回去,電話又響了起來了,同樣還是石老師的,她趕緊接起來︰「喂,石老師嗎?」
她們這個地方的人還是比較保守的,對于蘇允兒才十九歲就未婚產子……幾乎所有人總是用著異樣的目光看著她和朵朵,可是,天下父母心,她看著蘇允兒帶著孩子就這樣一天天撐過來了,確實不容易。
「怎麼,想打架,我還怕你不成。」莫子寒不服氣的跟了出去,剛要走進廁所,迎面撲來的就是一只飛鷹腿,踢在了他的臉上。zVXC。
她顧不得什麼,抬起步子就要往前沖,胳膊卻被一股力量給拉住了,下一秒,頭頂落下了一聲低沉又著急的嗓音︰「發生什麼事情了?朵朵怎麼了?」
蘇允兒的世界已經空白一片了,只是這個聲音有點熟悉,她轉過頭去,就對上了聶逐舜深邃的瞳孔里泛起了焦急的神色。
她一直忍的淚水在這一刻轟然間倒塌了︰「朵朵……朵朵她暈倒了。」
下一秒,她的雙手一輕,朵朵已經被聶逐舜抱了過去,他大手拉住了她僵硬住的小手︰「走,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