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好像大了些,吹得身後的梅樹枝子咯吱吱的響。江小寒捂住胸口,疼得伏在亭中石桌上直不起腰,眼里大滴的淚水滾出,她一直在想,若時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在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去芙蓉社唱那出《牡丹亭》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水袖飛揚,她的唱腔圓潤悠長,師傅說,她的嗓子比芙蓉姐姐還要好,若她也像芙蓉姐姐那般從小兒就學練,今日大紅的就該是她了。
她記得自己當時其實很沮喪的,雖是愛極了這昆腔,然而她的身份卻如何能讓她如芙蓉姐姐那樣整日的浸婬于內,若不是父皇母後寵慣著,又有個膽大包天的錚哥哥罩著她喬裝出宮,只怕她這輩子也學不了這昆腔半句。
可是,福兮,禍之所倚。
若不是自己學了這昆腔,若不是那一日芙蓉姐姐得了風寒,若不是自己一時興起頂了芙蓉姐姐上台,若不是那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她如何能遇得上他,他,又如何能遇上她……
遇上時,以為是緣。
卻誰知,其實是孽!
他說他叫容清,她告訴他她叫阿芫,他不知道她是趙國公主,她不知道他是晉國之主……
他不告訴她,是怕自己的身份會讓身份低賤的她自慚形穢,而她不告訴他,只怕自己身份的高貴讓他卻步。
這事情就是如此的好笑,他和她都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在替對方著想,你瞞我也瞞,卻也無限旖旎了一場。若,一開始他們便知道彼此的身份,想來,會省卻這後面的煩惱無數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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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深處,慕容清看著遠處亭子里那個蜷縮成一團的身影,眉頭越擰越緊,終于,他道,「她怎麼了?」
何坤正小心的留意著主子的臉色,見主子發問,他看了看遠處那個身影,卻也不得其解,「別是……病了罷?」
「病了?」慕容清便冷笑,「果然是個金枝玉葉的身子,才做了這點子活兒,便病了?」
「這……皇上,江小主終究不是做慣這樣活計的人,咱們這兒又比南邊兒冷,她一時不得適應,也是有的,」何坤一時吃不準主子的意思,只得小心的拿捏著字眼。
「哼,既是來了這里,就由不得她還是早先的樣子,」慕容清袖子一甩,向何坤冷冷看了一眼,「將那兩個奴才拖下去杖責二十,以後再有誰敢幫她,一律重懲。」
「是,」他那一眼看得何坤頓時一激靈,他知道,這句話,分明是沖著自己來的。
兩個小太監正忙得歡,冷不防被人拖到邊上一頓板子,直打得鬼哭狼嚎,呼天搶地。一個黑臉太監冷冰冰對江小寒道,「皇上有旨,江更衣抗旨不尊,罰在這雪地里跪三個時辰以為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