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振坐在椅榻上,濃眉微蹙,手指微蜷,放在膝蓋上,看著為蘇玉柔診完脈的太醫,眸子暗沉,似乎要從太醫的臉上盯出答案來。
當听到胎兒暫時無礙,只是還要繼續臥床安胎時,祁振緊繃的神情終于微微放松,他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半晌才開口道︰「很好,去領賞吧。」
太醫叩謝後,倒退著出去,擦著額頭上的汗水,慶幸自己還能見到殿外的陽光。
徐妃恭聲道︰「按照宮規,眾妃嬪要每日向皇後娘娘問安,還有六宮的事務——」
徐暖心沒再開口,只是低下頭,不知在忖度什麼,許久才抬頭道︰「等大家有一天恩承雨露,也會為皇上誕下更多的子嗣,免得這後宮冷冷清清。」
「你?」那女子遲疑的仔細端詳了一下蘇玉柔,看著她的衣服,眉頭慢慢展開︰「你是他的妃子?」
祁振看也不看,準備登輦,驀地又停下腳步,盯著徐妃陰沉開口︰「你們來做什麼?」
那女子眼中微微一紅,低聲道︰「你別管!帶我去見他,否則——」她手中的匕首又下壓了幾分,聲調凌厲起來。
偌大的皇宮,處處都是宮門,沒了寒實的帶領,竟有些眩暈。
蘇玉柔依舊緩緩邁著步子,朝宮中最隱蔽的水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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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宮就已不貞,孩子怎麼可能是皇上的?」路清媛冷哼一聲。
「那你能不能先幫我一個忙?」蘇玉柔幽幽開口︰「你身手這麼好,若能幫我,我一定讓他放了你的男人。」
「鹿鳴,你來說——」
蘇玉柔緩緩點頭。
緩緩服下湯藥,蘇玉柔將碗遞給添喜,沉吟了一下道︰「添喜,是我害了寒將軍,你替我去看看他。」
徐妃望著祁振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
那女子燦然一笑︰「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樣,否則我就殺了你。」
一盞茶已經放涼了,侍女琉璃匆匆上殿,悄然在她耳邊稟告︰「娘娘,喜公公到了。」
「徐妃姐姐,听說皇後入宮三天就身懷有孕了,真是——」路清媛的話還未說完,就听見徐妃幽幽開口︰「不要亂說,能為皇上開枝散葉,是我們的幸事,皇後娘娘她有了身孕,我們該為皇上慶賀才是。」
蘇玉柔剛要回頭,就感覺到脖頸上一片微涼,她幽幽道︰「你找他做什麼?」
「來的還真快!」徐暖心撕開信封,看到一張白紙,心中微微一顫,低聲道︰「琉璃,掌燈。」
「臣妾參見皇上——」眾女齊齊跪倒。
「此話當真?」
「娘娘,國丈托人送信來了。」琉璃呈上一封信來。
話音未落,從宮門外緩緩走進來兩個女子,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臉淺笑的蘇玉柔,她剛要上前,突然身子被身後的女人拉住,一把匕首橫在她的勃頸處,這都不足以讓她吃驚。讓她面容失色的是那女子喊出的話——
「不必打擾她休息了,暫由你處理。」祁振握著車轅,登輦而去。祁振眉眼暗沉,仔仔細細的在兩人臉上移過,心底緩緩壓下一個疑雲,他冷聲道︰「寒實,朕再信你最後一次,既然當日仵作俱在,朕命你們兩個將此事調查得清清楚楚,只是——事情未查清之前,萬萬不可泄露出去,尤其不要傳到皇後耳中。」
徐暖心將他扶起來,唇角也帶著一絲微笑,說了一番話後,喜公公揚長而去,留下徐暖心一人坐在殿上。
蘇玉柔,你想逼瘋朕嗎?
祁振沖出坤寧宮,眉間盡是戾氣,難道是她又去水牢了?難道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多金貴嗎?
「那你說說,蘇文到底是怎麼死的?」
倚靠在一棵樹下,一個宮女打扮的身影突然勒住她的脖子,聲調壓得很低︰「說皇上的寢宮在哪兒?」
添喜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半晌她緩緩燒掉那封密信,眸色陰沉,唇角微微揚起,這件事皇上絕不會告訴蘇玉柔,那麼她何不借此,給那個要安胎的女人下點猛料?
蘇玉柔沉默了一下道︰「他叫什麼名字?」
「你還知道有罪!朕念你隨朕東征西討,饒你兩次背叛,你竟敢一再瞞天過海!」祁振暴怒之中更多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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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罷鹿鳴說完,寒實大吃一驚,朗聲道︰「皇上,臣委實不知,當時仵作也在,只說是自縊而死,臣並未見有中毒之狀,不知蘇老將軍所中何毒,毒從何處而來?」
皇上,你好狠的心!憑什麼她的胎兒你緊張成那個樣子,卻能夠不動聲色的扼殺我的孩子!
風拂過她的面頰,身子依舊隱隱作痛,可是,在不確定凌雲是否安全時,她卻絲毫不能安心。
寒實愣了一下︰「回皇上,蘇文在獄中自縊而死,臣親自將之裝殮入棺,藏之密室。」
「這回可以說了嗎?」
「別廢話,快告訴本公主,他到底在哪兒?」
喜公公緩緩上殿,望了望左右無人,才跪了下來︰「娘娘——」
這一降一升,背後玄機無限。皇上這麼做,無非是想討好那個女人!
喜公公笑著跪下去︰「娘娘費心了,喜來受之有愧啊!」
坤寧宮內,祁振暴怒至極︰「皇後出去,你們都瞎了嗎?還要眼楮做什麼?」zVXC。
在室內渾然不覺,到了室外,才感覺到有些秋意已深,落葉已經所剩無幾,宮女紛紛跟在身後,聒噪不已︰「娘娘,皇上吩咐了,您要臥床休息。」
「如此最好!」
琉璃納悶的點燃一根蠟燭,就听見徐暖心厲聲道︰「退下。」
「回皇上,當時是寒實負責此事,恕臣不知之罪。」
那女子冷聲道︰「我要讓他放了我的——男人!」說到後面,那女子的聲調微微有些難為情。
「皇上,臣追隨皇上十余年,除卻那兩件事外,若有一點背叛皇上之意,死不足惜。」
「皇上饒命!」
晨光很好,只是這一處有些偏僻,蘇玉柔裹緊了衣袍,低聲道︰「你找他何事,說了,我就帶你去見他。」
這件事絕不會這麼簡單!蘇文是一介武將,就算是死,也絕不會是服毒自殺!
過了不多時,寒實一身素服,右手腕處纏著布帶,有血隱隱滲出,他面色蒼白,見到祁振後,雙膝跪倒︰「皇上,罪臣寒實見駕。」
她安胎未穩,倘若得知蘇文是死于非命,只怕情緒波動,影響身子。
听了喜公公的稟告,徐暖心從袖口中取出一沓銀票,塞到他的手中,幽幽說道︰「公公費心了,听聞公公的佷兒還在,本宮會保舉他謀個官職,也好為公公家光宗耀祖。」
那次流產真的是意外嗎?麼還實微。
她臥在床上,蓋著被子,身下的血已經慢慢止住了,可是一絲心中仍有一絲不安,他會放了凌雲嗎?
「請。」
「來人,給朕搜遍皇宮,務必——」
鹿鳴和寒實對望一眼,也感覺到事情的凝重,一齊告退。
徐暖心的手慢慢蜷緊,坐在椒房殿內,耳邊想起張太醫的話︰「娘娘身體過寒,不像是胎生的,這胎本來就不穩,更何況常年服用了……」
椒房殿內室空無一人,徐暖心將信移向燭火,紙上慢慢現出字來,看過了字,徐暖心氣得面容失色,父親居然能做出這麼蠢的事來!倘若皇上倘若追查下來,事情敗露,只怕是連她都月兌不掉干系!這可如何是好?
御書房里,鹿鳴跪在金磚之上,稟告完畢,就听見祁振啪的放下手中的奏章,厲聲道︰「你是說,蘇文不是自裁,而是服毒而死?」
良久之後,祁振才站起身來,他來到帳邊,看著蒼白的蘇玉柔,眸子里滿是虧欠,不敢驚動她的安眠,只輕輕的吻了吻她的手,才又退出來,細細的交代添喜和其他宮女,一定要好生服侍,吩咐御膳房、太醫院竭盡所能,調養好她的身子。
「毒藥從何而來?當時為何沒有發現?」祁振心頭暗暗一驚。
祁振厲聲道︰「宣寒實歸來見朕!」
「可是,皇上除了那個妖女——」
早朝時間已過,祁振剛出宮門,就看到徐妃等人候在坤寧宮外。
它經歷了那麼大的創痛,居然還能頑強的留下來,或許也是求生的本能吧。
蘇玉柔搖搖頭,看著她明眸皓齒、颯爽利落的模樣,低聲道︰「能為心上人深入險地,我怎麼忍心騙你?」
鹿鳴垂下頭道︰「回皇上,臣奉旨重新收殮蘇老將軍遺體,發現尸體有變,膚色烏青,七竅凝血,特意找來仵作,發現——蘇老將軍的確是服毒而死。」
皇上早朝時下令將牢中大臣釋放降三級使用,婚典上忤逆的幾人發配滇南,永不錄用。蘇玉沉治理黃河有功,調回京師,任御史一職,並下令厚葬蘇文,封忠勇大將軍。
「住口!」徐暖心厲聲制止了她們的胡言亂語,低聲道︰「都散了吧。」
坤寧宮中,蘇玉柔望著安胎藥,呆了半晌,還不敢相信自己的月復中已經有了一條小生命,它來得如此突然,令她措手不及。
半晌,她坐起身來,梳妝之後,披上披風,朝殿外走去。
她緩緩的向椒房殿轉去,三年來,祁振不是沒有寵幸過她,也寵幸過別的女人,只是出了那次意外,沒有人能誕下他的子嗣。
水牢,沒了看守,牢中已空無一人。
蘇玉柔唇角微揚,凝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容,她牽著那個女孩的手,柔聲道︰「走吧,我帶你去見皇上。」
「暴君,快把賀凌雲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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