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伎町
午夜來臨,正是伎寮生意最火爆的時候,那豪華包廂內卻漸漸沉寂下來,沒有人知道里面正聚集著當前東晁最具潛力的新生代貴族權利階層的代表人物。
從三代書香世家出身的大學士清木義政,擔任皇帝陛下議政時的大納言,亦是皇帝身邊最年輕的侍從官;到未來的大將之才柏原康,野田澈;執掌全國律法的尚善御極**官;以及祖上幾代出過皇後、將軍,至今家族在北海道一代仍是響當當的大名藩王的東堂家族,東堂雅也早在出國前就已經在研究軍隊醫療保障系統。
告別單身聚會,最後演變為留學見聞交流會,以及國際國內政治軍事情況討論會。
歷史的發展,往往掌握在極少數的權利階層手中,此時側臥軟榻上的男人們也無法預料,今日談論的事件,在不久的將來會對他們自己的人生,對整個帝國,對億萬同胞,帶來多麼大的震動,造成多大的影響。
當鐘聲敲響十二下時,織田亞夫的目光瞟了眼落地石英鐘。
尚善御極握著杯子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嚷嚷道,「亞夫,你娶了出雲就是親上加親正了你的皇室之名,以後就再沒人敢說你是‘外人’了,咱們辦起事來也方便很多。這可是大大的為國為事業捐軀的偉大獻身精神啊!來來來,哥們兒都舉起杯子,干——」
織田亞夫倏地沉下臉色,沒有舉杯。
然而,尚善御極已經醉了七八成,神智不清,哪里看得見好友變臉,晃著身子就要上前踫杯子。
野田澈及時將人拉了回來,插了話,「注意注意啊,現在時間到,輪到上今晚的壓軸好戲了!」
東堂雅也接到眼色後,拍了拍手,節奏感十足的西洋音樂響起,打開的隔扇門後出現數道冶艷妖嬈的身影,啪地一聲甩鞭響,畫面勁爆,視覺沖擊力強勁到讓沒出過國的小子們頓時失了聲。
一個高大豐腴的金發美人穿著敞口和服,雪白的大腿故意從和服的開口處伸出,手執黑色皮鞭,長發一甩,畫著墨綠色眼影的大眼拋來一個電眼,火辣十足,嘴里還叫著「NETE’N,BABY!」。
而身形略顯嬌小的東晁女人,濃妝艷抹,穿著西洋流行的黑色掉帶絲襪,搭配火紅色的束身胸衣,黑色和紅色的蕾絲花邊在行走間摩擦著雪白的**,搔首弄姿間,營造出一種極度婬媚的氣氛。
兩個女人在刻意的引導下,齊齊走向織田亞夫,繞著他拋眼甩胸,極盡曖昧摩擦之能事,拿著皮鞭的洋妞兒甚至大膽地用鞭子纏上他的脖子,湊近了臉,吐氣如蘭地說著低俗下流的話勾引之。
那話听得其他人都臉紅氣喘,可織田亞夫的面色絲毫未變,卻似越來越糟糕了。
野田澈打趣道,「亞夫,這可是我專門從大西洋城里給你挖來的大禮啊!技術一極棒,保證你今晚變身成超級狼人。」
東堂雅也揚手扔出個東西,火上澆油道,「亞夫,這是變身狼人的秘方,只此一家。哦,忘了告訴你,那妞兒手上拿的黑狼鞭,是弗雷德讓我送給你,表示對童子刀的回謝禮,他說,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女!」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織田亞夫看著黑鞭,伸手奪了回來,一把將女人狠狠推開。
而醉得已經頭眼昏花的尚善御極又抱著一個漂亮的漆木雕花盒子晃了出來,伸手要抱織田亞夫,卻抱錯成了野田澈,嚷嚷著,「亞夫,師兄我還給你準備了一件大禮,你可別說咱不夠兄弟!諾,拿著——」
織田亞夫在野田澈伸手時,先搶過了盒子,打開一看,里面躺著的是一把漂亮的金鑰匙。
「嘿,咱,咱們投資的三菱重工終于把咱們要求的那種戰斗機研制成功了,這就是第一架批量生產試飛成功的飛機的艙門鑰匙。現在,就停在你親王宮的後院兒,時速五百公里,開著它去長崎巡查的話,只需要一個半小時哦!要是橫跨海峽到亞國,也就三個多小時。」
聞言,織田亞夫握著鑰匙的手突然收緊,指節泛白,目光暗閃。
其他人一听,都興奮地抓著尚善御極詢問,嚷著隔日也要開來玩玩。
東堂雅也看著恍然失神的男人,撫著下巴,喃喃自語般道,「說來,亞夫年齡最小,卻是最先成親的人,這難道是物極必反麼?!」
其他人听了哈哈大笑,織田亞夫卻充耳不聞,突然抬頭,目光鷙亮逼人,將俯在身旁的女人揮開,就推開好友往外走。
「亞夫,你這是干什麼?」
仍是野田澈反應最快,一把抓住男人,驚訝質問。
織田亞夫掃過眾人一眼,吐出三個字,「去私奔!」
眾人低呼,卻被轉身就走的男人迅速拋開。
「SHT,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要跟誰私奔去,這節目才剛剛開始啊!他走了我們還玩什麼,搞什麼飛機!尚善御極,又是你,你這個攪屎棍兒,你干嘛在這時候拿這鬼東西出來。」
野田澈抓著人猛搖晃,可惜那攪屎棍兒早已經醉得神智不清,直接給他昏死看。
東堂雅也看著離去的人影,撫著下巴暗忖,那小子似乎是從下午接了那個電話開始,就有些神思不蜀了,期間時鐘每響一次,都會看著鐘發呆。
……
翻來覆去,睡不著。
嘀嗒,嘀嗒,時鐘的走秒聲在寂靜的午夜,格外清晰。
輕悠沒有睡在那間充滿了男人氣息的房間里,心口似悶著一團灼氣,隱隱燃燒著,攪得渾身都難過得要命。
她閉著眼數了幾千只小綿羊,卻還是睡不著。
腦子里鬧轟轟的一堆人聲人影來來去去,總也不消停,她不想去回憶,不想去思考,她寧願做駝鳥,把自己埋在深深的土里,不受世界紛擾。
為什麼突然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麼難熬?
軒轅輕悠,你當真要做個狗腿汗奸亡國奴嗎?
軒轅輕悠,你忘了你所受的教育,那些禮義謙恥嗎?
軒轅輕悠,你還配稱「軒轅」這個華夏祖先三皇之一的黃帝傳承下來的姓氏嗎?
你的良心何在?
你的國格何在?
你的尊嚴何在?
……
「啊——」
不要叫了,不要叫了,不要叫了!
我不想听,不想看,不想知道,不想思考,通通都不想!
門外值夜的人听到里面的叫聲,都嚇了一跳,忙要開門入內查看。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汽車引擎的熄火聲,急促的腳步很快從廳堂處奔來。
老管家披著單衣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就看到自家的主子渾身酒氣,形容不整地橫沖直撞,甚至還下達了奇怪的命令。
「馬上把我的飛行服拿出來。」
「小,小主子,你這是干什麼,還是先讓人給您沐浴更衣吧?」
「不用!我說我要飛行服,立刻,馬上。」
「好好好,我這就去拿。」
老管家慌忙招來人。
織田亞夫已經沖回自己房間,可一進臥房沒看到料想中的人,立即氣得大吼,「人呢?該死的,你們把人給我弄哪兒去了!」
十一郎急急跑了過來,「殿下,小姐在她自己的房里,已經睡下了。」
「該死!」
織田亞夫狠狠一捶門,砸破個大紙洞來,扶著牆就朝後廊走去。當他一把扯開房門時,僕人立即點亮了燈,輕悠剛剛從被窩里坐起身,驚訝地瞪著眼看著一身凌亂的男人,滿臉酒氣,眼眸赤紅地撲了上來,嚇得低叫一身就要閃開。
人高馬大的男人哪里容得,好不容易找到人,立即將人逮回,壓倒,抱個滿懷,啞啞地笑了起來。
「小東西,抓住了,唔,好香,我要吃。」
他吃吃囈語著,火熱的唇順著不斷扭動的小脖子,胡亂摩蹭,又啃又咬。
「真甜,我要通通吃掉,吞進肚子里,你這輩子都只能跟我在一起,哪里也逃不掉了。」
「織田亞夫,你搞什麼鬼啊,放手,好……好癢,痛啦,臭死了,你個臭酒鬼!」
他一把捧住她閃躲的小腦袋,目光似浸了水般鷙亮逼人,不聲不響地瞪了她足五秒鐘,突然俯下頭狠狠吻住了她的小嘴兒,張開大嘴卷進口中瘋狂纏綿。嘖嘖的水聲惹得周人紛紛側首回避,沉重的粗喘聲中,混和著嬌弱無力的嚶吟,濃烈的酒氣仿佛瞬間沸騰了兩個人的血液,衣衫凌亂,絲袂絞纏,欲罷不能。
漆黑的眸底,映著女孩漸漸渙散的眼神,他微一眯眼,松開了禁錮的鐵臂。長指溫柔地劃過女孩被自己熱烈過的紅腫雙唇,眸色愈加沉黯,那黯色下似有狂風暴雨悄悄醞釀,蓄勢待發,讓人心驚膽顫。
她伸手攘他,被他抓著小手揉進了掌心。
「悠悠……」
他的聲音極為沙啞,仿佛從靈魂深處發出,震得她心慌意亂,直覺仿佛有無法預料的事發生,難辯好惡。
「亞夫,你弄疼我了,你放手!」
「不,我不放手!」
「你想干什麼啊?」
他抱著她站起身,口氣更加篤定,「我帶你去天堂!」
「什麼?」
他眉眼慢慢變得溫柔,「你一定會喜歡那個地方。」
她杏眼圓睜,大叫,「不要,不要,我不要死。你要去天堂,你自己去,我才不要跟你去陪葬!你,你根本就是喝醉了,你都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管家,十一郎,你們的主子瘋了,救命啊——」
這一路上,女孩狂叫不迭,整個荻宮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吵得燈火通明。
然而,男人的行動力絲毫未受酒精和女人尖叫的影響,有條不紊。喝了女僕遞的醒酒茶,管家松下已經將男人要的飛行服拿了過來。
織田亞夫月兌掉和服,迅速換上了飛行服,將飛行用的折耳帽戴在了輕悠的腦袋上,男式過大的帽子將小小的臉蛋包得十分嚴實,放下的大大遮風鏡捆在小腦袋上,對鏡一照,輕悠不滿地叫嚷開了。
「啊,這什麼玩藝兒,丑死了啦,我不要戴,不要戴!」
她伸手就要摘掉,被男人一把抱起,像夾米袋似地出了大門。跳上十一郎剛好開來的美式越野車,燈光打亮了一條陷在草坪里的泥路,汽車加足了馬力朝黑漆漆一片的後山始去。
那里,正是輕悠從未曾涉足過的親王宮後山牧區,听說在秋冬時,皇家貴族們都會到這後山區游獵,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就如亞國前皇朝亦十分盛行的秋狩圍獵。
但此時半夜三更,四野無人,目力不及五米,輕悠只覺得前方地獄大門已開,正在召喚她弱小的靈魂,掙扎著就想跳車,卻被男人牢牢摁在懷里動彈不得。
「織田亞夫,你發什麼瘋啊!」
「不準罵髒話!」
他一把拍在她上,她登時失了聲。
那氣鼓鼓的小臉瞪著他的模樣,讓他心底直發軟,夜風吹散了酒精的昏沉感,胸口熱切鼓動著的一個瘋狂的念頭,是的,她沒有罵錯,他已經瘋了。
「悠悠,如果我真的要去地獄,你願意陪著我嗎?」
「才不會,就算你去天堂,就算世界毀滅,我也不會陪你去送死。」
分明是氣話,出口後看著他眼底閃爍的亮光一下黯淡,她又覺得後悔。
可他到底是織田亞夫,那個狂妄自大驕傲自負的光德親王殿下,撈過她的小腦袋就是狠狠一吻,霸道宣誓︰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混蛋!」
「你才王八蛋,你又不是我的誰!就算要人陪你去送死,也輪不到我這個奴隸,出雲公主才是你的最佳選擇。」
他喝道,「不。我很自私,更卑鄙,我可舍不得讓自己的小妹陪我去死。」
她心中仿如被針刺了一下,沉沉的失落感如無邊的夜色將她包圍。
他沒有理會她的失神,提著她跳下了車。
前方草坪上傳來隆隆的機械轟鳴聲,接了電話早早等候在此的機師和工程師們紛紛圍了上來報告情況,幾盞熾亮的弦光燈同時投向中間那架高大威武的新機器——巨大的機翼,高高的滑輪腳,飛速旋轉的螺旋漿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鼓蕩出強勁的大風,吹得人衣袂亂飛。
然而,在場的每個人神情都十分激動,故意揚高的聲調里都有種掩不住的興奮,每一張臉上都洋溢著一種可以稱之為「自豪」的光彩。
輕悠將一切收盡眼底,當她看清那龐然大物時,也驚訝得閉不上小嘴兒。
而接下來,織田亞夫的動作讓她又失聲尖叫起來。
「啊,織田亞夫,你要干什麼?」
他竟然提著她就朝那大東西走了過去,那里早已經架好了鐵梯,他大步登上去,大風刮得她眼楮幾乎眨不開,她嚇得緊緊抱住他的脖子不松手。
他拉開了她的手,吻過她顫抖的睫毛,帖著她的耳畔說,「悠悠,你罵得很對,我自私又殘暴,我只會帶著我喜歡的女孩去天堂!」
她一下呆掉,狂風中,他的目光射心中,那熾熱的情感讓人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他大笑著將她一把扔進了後座, 啷一聲關上了頂艙罩,自己跳進前駕駛座,伸手關掉頂艙蓋後,啪啪啪地打亮了無數個信號燈。
後面的輕悠看得目瞪口呆,「亞夫,你,你要開飛機?」
他回頭沖她一笑,宛如調皮的孩童,伸手摘掉了她頭上的護目鏡戴在自己頭上,意氣風發,卻又情意綿綿地宣布︰
「寶貝兒,我們私奔去天堂!」
……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說出這樣任性的話。
可是,正如從認識的第一天起,他的所言所行,無不透露著他骨子里那種即世故冷血卻又赤誠熱情的自相矛盾,任性而為,我行我素。
一條被火把點燃的長長跑道在前方亮起,飛機開始慢慢向前滑行,速度迅速提升,很快就讓人感覺到了強大的空氣壓力。
她听著男人的提示,手忙腳亂地系著安全帶,可弄了好半天,黑燈瞎火地根本系不上,「怎,怎麼弄啊?哪里有卡口?卡口是什麼東西啊?」
「笨蛋!」
他斥了一聲,突然從前面轉身,躬著身子俯來給她系安全帶。
「你才白痴呢,人家從來沒有坐過飛機,怎麼知道弄這玩藝啊!」
嚓一聲,帶子終于繃緊了,男人順勢掐了她胸口一把,氣得她狠打了狼爪子一巴掌,叫罵「」。
「寶貝兒,你可以張大嘴巴尖叫了。」
「啊——」
機頭慢慢昂向高空,急速下的失重感一下籠罩輕悠的全身,她嚇得根本沒听到男人說什麼,直接放聲大叫起來,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就是男人放縱的大笑聲。
雖然之前大言不慚地說什麼要做新時代的女性,可事實上,這還是她第一次坐飛機。她這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坐的還是東晁帝國自主研發的戰斗機,這個型號的戰斗機在之後的世界大戰中,戰功赫赫,令全世界刮目相看。
而這一夜發生的一切,都令輕悠記憶深刻,畢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