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魔鬼強強愛 74.愛上愛,愛上痛6-弱水三千

作者 ︰ 秋如意

月上中天時,風聲小了,這般靜夜微瀾,正適饗酒品茗,對月當歌。

石桌上,漂亮的西洋銀燭台燭光點點,映著似剛剛摘下的紅色郁金香,鮮艷美麗,滿桌珍饈,香味撲鼻,透明的高腳玻璃杯里,斟著淺淺一汪紅液,酒香四溢。

這絕對可以稱這一場盛宴,只是參加的只有一對男女,男的正躬身挪動著搬上來取暖的爐火,換了幾處地方,想要找個最佳位置,即不能冷著佳人,又不能過燙。

她看著他來回換了幾處,剛坐下一會兒似乎又覺得不妥,又起身挪移,那性子里力求完美的苛刻,真是折煞了人。

若非她之前說不要外人,他真照做了,連爐子也是自己一個個提上三樓,這樓修造得有些年頭,樓梯頗為窄陡,火爐子還是已經教人煨好了火才提上來的,估計他是不太會吧!

紅紅的燭光照在他低垂索思的俊臉上,將那滿額的大汗也照得一片晶瑩。

其實,這才七月的天,怎麼會冷,她脖頸間已經有些濕漉。剛才叫他搬爐子,無非是想支開他。

「我渴。」

她叫了一聲,他終于不再跟爐子糾纏,給她倒了牛女乃蜂蜜。

她捧頭杯子,看他揩了把額頭的汗,他立即看過來,她馬上低了頭。

他帶著悅意,問,「悠悠,還冷麼?」

她抿著牛女乃,不答話。

他喘出一口長氣,握了握五指,拿著布巾擦滿手碳灰,眸底一片沉黯,映著爐里漸漸燃起的焰火。

她的目光不覺已經落在樓外,那一大片連綿至山麓的櫻樹、桃樹、梨樹,或更多不知名的松楓柏楊。一簇簇新起的火堆,將花枝透亮,夜色下搖曳的粉蕊紅瓣,美得別有一番滋味兒。

而她卻似被什麼蟄了一下,迅速收回了眼,胸口劇烈起伏,杯中的液體晃蕩得厲害。

那過于絢美的景色勾起的卻是一段婬穢至極、痛苦至極的回憶,面前的玻璃器皿都讓她仿佛看到那面故意搬到跟前的大鏡子,那樣的瘋狂無度,簡直讓人難以相信,會是人類做得出來的事。

偏偏,那些可怕的夢魘過去僅僅個把月。

「悠悠,你不舒服?」

他突然出聲,朝她欺近來。

她嚇得尖叫一聲「不要過來」,將手中的牛女乃杯子朝他砸了過去,跳下凳子退到了雕欄邊上,深陷的大眼瞪著他仿佛看著鬼似的恐懼。

他不知道她又憶起了什麼可怕的事,她那模樣已經說明,一定與自己有關,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動也不動,臉上的擔憂惱恨,心疼無奈,一點點冷寂在灼人的沸氣中,眸光黯淡,更加頹喪。

許久,他啞著聲說,「好,我不過來。」

他拿過那紅酒瓶,往杯里灌滿了,拿起杯子一口氣飲到底,然後又灌滿一杯喝完,接著喝了三五杯,整瓶酒就見底了。

搖著空蕩蕩無聲的瓶子,他扯了扯唇角,然後站起身,走到窗邊,距離她就一臂遠,嚇得她又直往後退,他沒看她,突然揚臂將瓶子狠狠砸下了樓,嘩啦一聲正打在一個火堆上,那火堆轟地焰頭竄得老高,嚇得那方一群正在負責準備放煙火的工人們唏噓不矣。

……

「這瓶子該不是親王殿下給咱們放煙火的信號吧?」

「這,這不可能吧?哪有這樣的信號,應該是親王酒喝多了,發酒瘋咧!」

「剛才老管家說親王會給信號,可也沒說到底是什麼信號啊!我估模著應該*不離十。」

塔樓下,櫻花林中,幾個穿著短衣打褂的平民悄聲議論著,他們是王府這兩日狂購煙花爆竹時,被請來專門負責燃放的。

那幾人商量未果,有一人便道,「在下以為應是燃放時間了。剛才老管家沒說具體信號,應是親王殿下也沒有具體告之。大家看那樓上,兩人影似乎已經靠在欄邊,必是等著看煙火,我們現下先放些小號兒,若沒人阻攔,便上正戲。」

他這話有理有度,眾人一時也沒異議,便又接道,「親王訂了這麼多煙火,估計能放上一晝夜了,咱們也不能讓親王白花銀兩。現在天空無雲,正是燃放的好時間。」

眾人也頗覺有理,當即便拉開了陣仗,紛紛手腳熟練地操活起來。

當一聲聲尖銳的哨鳴沖向高空,絢爛的煙火在漆黑的夜空爆開,剛才那說話的男人透過重重花丫,看向那座被紅燈籠映染得宛如水榭仙閣的塔樓,忽覺太陽穴突突跳痛,視線一陣模糊。

他莫名失神,當被工友用力一拍肩頭回神時,方覺眼眶意有些潮意。

他甩甩頭,迅速收斂了心神,抹去那種奇異的熟悉感,腦中倏閃而過的畫面也被拋之腦後。小悠悠應該快月兌身了罷!

趁著那一眾人放得熱火朝天,他借著夜色掩映,悄悄向塔樓方向模去。

……

尖利的哨鳴,震耳的炮響,紛至沓來,在耳邊爆響,大片大片的煙花,或如花開屏,如焰火飛竄,似飛奔的烈馬,如跳躍的蹊鼠,爭相盡放于漆黑的夜空。

綠得黃,紅得紫,黑得藍,金得銀,五顏六色,七彩霓虹,混雜交錯,此起彼伏,在如此近的距離燃放,將整個窗口鋪得滿滿的,幾乎沒有了空隙,看得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那一顆顆墜落的火星子,宛如銀河飛瀉,最後都涅滅于森森的夜色中,就像某些人某些事,不管曾經多麼美好,總有走到盡頭的一日罷。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亦無永不凋滅的煙花。

就像,他和她。

這段孽緣,終于走到盡頭了。

她轉頭看向一臂之距的男人,霍然發現他正看著他,他的眼眸那麼亮,似乎比天空灼閃的煙花還要亮上數倍,一下射進她心里。

艾伯特說那藥效一刻鐘便見效,這已經過去十來分鐘了罷,他怎麼還……

「……」

他唇動了動,但樓下的煙火聲太大,她什麼也沒听到。

他又張了張嘴,似乎發現了不對勁兒,表情漸漸變了,她隱約覺得那表情顯得有些僵硬,應該是藥效開始發作了吧。

她朝那桌上的紅酒杯迅速看了一眼,起身就要離開,眼角黑影一閃而過,身子就被重重攬住跌進那熟悉的懷抱,空氣中漸漸彌漫的硝煙味兒都不能阻去他身上的櫻香。

她嚇得慌亂掙扎起來,卻被他更用力地壓住,尖叫一下被吞沒在灼熱的雙唇中,那大舌頭輕易就叩入貝齒,頂壓進來,纏上她退縮的小舌用力地輾轉吮汲,那股勁兒極大,仿佛要將她的舌頭都吸進他肚里去,舌尖不斷地舌忝噬過牙根舌翹,還不斷往里鑽去,直頂上末端的小肉珠子,一下下地勾刮著。

怎麼會這樣,他明明應該被麻僵住了,怎麼還能這麼靈活地挑逗她?!

她心里又急又怕,卻更羞更氣。

縱然到了今日此時,他高超的技巧還是弄得她又酥又癢,渾身不自覺地開始變軟變熱,忍不住唇角逸出低低的嚶嗚,管她如何扭著腦袋逃躲,也躲不開那熱燙的唇舌,濕漉漉的膩揉感一路滑下了脖頸,往瘋狂擂動的胸口漫延。

「悠悠……」

他一遍遍地喚著,炙熱大火在血管中奔騰呼嘯著,開始向全身擴散,最後又匯聚到最深最深處的某一點,來回蠕動著擠捻著抽搐著顫抖個不停。

「織田亞夫,你放開我,你,你這個禽獸!不準踫我!」

一聲清脆的掌擊響起,蓋過窗外的爆鳴聲。

男人微微偏側的俊臉,被窗外的煙火打得忽明忽暗,一時間看不清是何表情。

女孩的聲音顫抖得宛如風中枯葉,卻很快有兩行水珠滾落面頰。

他似乎听到那壓抑的抽噎聲,回頭一把將人又緊緊摁進懷里,臉頰用力蹭著濕漉漉的小臉,呢喃輕喚著,「悠悠,我想要你,我知道嗎?你只想要你一個,我真恨不能把你嚼碎了吞進肚子里,你就能永遠跟我在一起。我去哪里,你都能在我身邊,我想要在哪里要你,你都是我的……悠悠,我們還沒在這里做過,我想要,想得渾身都快痛死了……」

「織田亞夫!」她喝罵。

「悠悠,」他卻把她抱得更緊,他的懷抱燙得驚得,她撐在他胸口的手上都感覺到衣料都是濕漉漉的,仿佛被汗液都浸透了,「你肯定不知道,當年我母親跟我父親就是在這里,才有了我。」

她聞得,渾身全是一僵。

他吻著她的發頂心,一路吻下眉間,臉頰,鼻尖,將耳珠子勾進唇里反復地吸嚙,她怎麼扭轉也躲不開,他的氣息奪走了她所有的空氣,她呼入的都是他的味道,滿滿的,濃烈的,極陽剛的男性麝香。

他仍然緊抱著她,沒有半分中了麻醉劑的際像,他變幻了她好幾次姿勢,從開始側坐在他膝頭上,到後來干脆劈開她迫她面對面跟他帖實著,後腰上緊緊帖著他火實的大掌,燙得驚人,早就順著開裂的衣角鑽進和服里。

她打從心底里討厭和服就是這原因,內里根本不讓人著一件小衫,必須空無一物。她覺得羞恥,當初便總愛在和服里偷偷穿上家鄉的旗袍。可饒是如此,還是逃不開男人的魔瓜。

那兩條粗鐵似的手臂早鑽了進來,環帖著她,粗糙的指月復來回地摩挲,能搓出火來,她愈是掙扎,倒讓他佔了天大的便宜,似欲拒還迎了。

此時,他還能說出這許多不知羞恥的話,更讓她氣得無以復加。

他也不管她掙扎,攬緊了,帖著她的耳鬃,呼著濃濁的酒氣,自顧自地說著,「以前,每年乞巧節,母親都偷偷向織女祈禱,希望父親能盡快回來找她,帶她走。知道我為什麼曉得麼?我偷跟著她,看她在竹枝上掛上求願箋。我把所有的箋都燒掉了。因為,我恨那個給我生命卻拋棄了我和母親的男人,我恨他。直到母親那晚死在這樓上,就那個位置……」他抬手指給她看,就在他們一臂的位置。

她不自禁地顫了一下。

「那個男人是個亞國人,留學到東晁。他學識深厚,更博古通今。對東晁的文化都非常有研究,字更寫得十分漂亮,讓母親一見傾心。他叫軒轅清華,這座清華樓便是母親為他所造。」

她眼眸一瞠,不敢置信。

那個曾經的東晁第一美人紫櫻公主竟然跟……,織田亞夫是他們的孩子,那末,小叔真的是他的……也許只是同名同姓罷,但擁有博識又精于書畫,還能摹得一手精彩的王曦之手筆的人,除了小叔軒轅清華,還能有誰?!

……

一聲悶哼從花閹深處傳來,很快消失。

低伏的身影悄然越過幾個侍衛,終于繞到了塔樓正門。

十一郎抱刀守在門下,眼眸低垂,突然抬頭朝煙花燃放的林子方向望了一眼。

花叢下,掩藏的人正猶豫著要不要干脆上前也將這人給敲昏了,因為離約定的時間將近,不能再拖。

恰在這時,十一郎一下盯向這方花叢,那人心下一跳,暗忖若這就被發現,必然引起周圍注意,只能強殺出一條路了。但那無疑是最糟糕的情況,莫說這宮內尚有上百侍衛,宮外還有皇帝二千禁軍,若不能悄悄將人帶走,一旦驚動全府必然難以逃出。

那人不得不暗伏叢下,摒息以待。

豈料十一郎眸色深了深,竟突然轉身離開了,還帶上了門口另外兩個侍衛。

有些奇怪!

但也沒時間多慮,那人立即溜進了塔樓里,往樓上走去,卻不料在轉到第一層時,一眼看到牆上懸掛的墨寶、字畫、臨帖、拓印時,怔怔然止了腳步,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凝目探看,僵住了身影。

緊隨而來的是頭部一陣錐刺的疼,他驚覺舊疾又犯,急忙從兜中掏出隨身攜帶的自己配制的藥丸吞下,才止住了頭疼。

然而眼眸卻一直不轉地盯著牆上的墨畫,尤自失神于那落款處,寫著「紫櫻與清華于庚辰年五月初五留」,那娟秀的顏體「紫櫻」二字,並著疏狂清俊的王曦之的「清華」二字,看起來宛如一體,美妙和諧。

……

與此同時,頂層上。

輕悠心下驚疑不矣,從她第一次偷入這塔樓看到牆上懸掛的諸多字畫署名時,就有些奇怪,但也沒真往自己小叔身上想。她隱約听聞過男人的神秘生世,知道他討厭亞國人,也仍沒往這方向想。

後來,他竟然帶她去拜忌他的母親,她發現那里貢奉的神堂上竟然也有「清華」的印款。

這前後諸多的聯系,若再推不出真相,其實都是她自己不願意承認。

如果他是小叔的兒子,那末,他和她的關系不就更近一層了麼?!

其實小叔和父親並非同房兄弟,認真追溯起來還隔了幾輩母姐,血緣已經十分淡薄,只是由于小叔是軒轅宗族這一代人里,最為出色的後輩,地位頗高,與父親特別投契,兩家關系才較其他偏房親厚許多。

可她不想去確認這個關系,一點兒也不想,她就要離開他了,只此一別再不相見、再無牽掛!他為什麼還要讓她知道這些陳年往事?!

「我從沒見過父親,都是听母親一再在我耳邊夸贊他有如何聰明、如何有才氣、如何博文廣識,如何寫得一手好字。呵,你在伽南寺的蘭亭里看到的那塊《蘭亭序》石碑,其實是他親手琢刻的。那些什麼名家印鑒,也都是他弄上去的,全是騙人的東西!」

他口氣全是冷冷的嘲諷和尖銳的恨意,她一動不動地听著,听著男人也許陳壓在心底多年的怨氣,不甘,憎惡,也許是那一絲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念念不忘。

「軒轅清華,他騙了我母親,整整三十年!什麼驚才絕艷的亞國大才子,什麼十三歲就高中的探花郎,什麼獲得皇家大學士閣御令留學走遍全球的亞洲第一人。都是騙局,彌天大謊!」

「若他真是熟讀詩書,深習古禮,怎麼會勾引一個才剛剛及笄的小女孩。若他真是謙謙君子,貴族世家出生,怎麼能沒有媒灼婚盟之言,就害我母親未婚先孕,受盡世間白眼詬罵。他倒是舒服快活了,扔下一句無足輕重的誓言,就回國了。害我母親苦苦等了一年又一年,他可知她為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欺辱,流了多少淚……甚至為了庇護未成年人幼子,甘願委身于同宗的兄弟身下,以至于被人詬諂為亂綱違倫,活活地被那些人鞭抽火烙……」

輕悠聞言大駭,人人都只看到了皇家貴族光鮮靚麗的表象,似乎沒人知道這底下竟然掩藏著這麼多骯髒齷齪的真相。難怪他……

「你知我為何不送你鸚鵡八哥娛玩,而偏偏送了你看似蠢笨的綠雉?綠雉極有母性,產卵後幾乎寸步不離卵穴,日夜防敵患,不畏水火。曾有人見綠雉為護卵蛋,在大火中展翅以自身身體覆之于卵上,身死而不拒不讓。我母親當年為護我,將旁人為駕禍于我扔進火堆里的玉珠子取出而燒壞了手,此後一手都不能再拾筆摹字……」

她不由掩口低呼,他仇惡滿布的面容上,滲出絲絲縷縷的灼痛,她斥自己又為他心軟,偏偏抑不住心口的翻涌。

「我從外公手里謀得實權的第一天,我就把那些欺負過我母親的宮人一個一個處死。還有那些被我喚做叔叔、舅舅、哥哥姐姐的人,都被我一個一個踢出皇宮,消失在這世上。現在,沒有人敢欺辱本王的人,沒有人!」

他突然捧起她的臉,說著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就算是皇帝陛下,也不能!」

可那咬牙而出的嘶啞嗓音里,分明澱著一抹深濃的悲慟。她用力去撥他的手,甚至張嘴咬,他也沒松手,她又流出了淚水,她以為孩子離開後她就再也哭不出來了,可是听著他說那些過往的事,她只覺得心酸得要死,怎麼也止不住了。

他一下一下抹著她淚濕的臉,繼續說著,「悠悠,我還沒正式把你介紹給我的師傅,那天他也來過,你還記得他罷,他叫織田瑾。他是我東晁最有名的大學士,書法家,歷史學家。他的文采亦不下于那個男人,外公在世時,對外邦交都由我師傅主導,就算是現在早已退休的美國國務卿和英國大使,也還記得我師傅的名號。」

「打從我有記憶起,都是師傅教我握筆習字,教我琴棋書畫,教我各國外語。他為我放了第一個鯉魚幡,陪我做孔明燈,教我放煙花,帶我放風箏……在我眼里,他就是我的父親,所以我不顧外公反對,要了織田家的姓氏。」

「呵,七夕乞巧節我許的最多的願望,就是成為師傅的兒子。」

他苦笑一聲,那淺淺的笑痕,牽出一條歲月的絲線,線的那一頭正是那個小小的男孩,正握著彩色的祈禱箋,就像所有的孩子一樣,滿載著純純的渴望,將彩箋掛上竹枝,雙手合十,望著天上長長的銀河,希望神能听到他的願望,幫他實現。

可是,人終究要長大,不可能永遠做童夢。

「師傅愛著我的母親,母親也是她的老師。不管是人品外貌,或家世學識,甚至興趣愛好,他們都是那麼投契。可我不明白,為什麼她始終不願意答應師傅的求婚,連外公都已經默許。她每日每夜都念著那個男人,她每天都會臨摹那石碑上的《蘭亭序》,還迫我也必須摹好,說這石本是那男人畢生心血,比起歷史上許多有名的拓本亦不差分毫,更精進有余。

天知道,我最恨的就是《蘭亭序》!若非母親遺言,我定將那些與那男人有關的所有東西都燒掉,我根本不需要什麼父親的東西,這些通通都該下地獄去陪我母親,包括軒轅清華!」

……

樓下,正在探看書畫的男人霍然一驚,抬頭看向樓上,仿佛听到有人在喚他。

沒錯,此人便是軒轅清華,前來營救輕悠的小叔。

理智催促著他趕緊上去救小佷女兒,可他的腳卻似灌了鉛,目光緊緊粘在那些畫上,那一雙又一雙署名為「紫櫻」的娟秀小字上,仿佛有一股極大的吸力讓他無法動彈。

他怔怔地看著那些畫,畫里的櫻花美得仿佛就在眼前綻放著,空氣里飄遙著淡淡的芬芳,有柔軟的花瓣輕拍臉頰,帶著女子銀鈴般的笑聲入耳來。

恍惚之間,燭影微動,似有一粉色和服女子,蹁躚而來,潤麗絕色,步步生蓮,朱唇微啟,檀口一張,喚他作「清華君」……

「你是……」

——清華,你回來了?

……

他話里的狠戾殺意,讓她抽了口冷氣,身子不由往後仰,卻沒發現已經月兌開了他的手。

他微微瞌眸,聲息漸淡,甚至有些不續,「可現在,我終于明白母親的心情。」

復又抬眼凝著她,那眼底已經沒有了那些翻滾濃灼的焰色,只剩下深幽無盡的濃邃,似要將她身魂都拘縛。

她又是一動,發現已月兌出了他的手,立即意識到藥效已經發作,推開他起身要走,手上突地一緊,竟又被他大掌死死攥住,迎上他的目光濃似潑墨,那里只印著她倉惶的無措的面目。

她听到他用極躑躅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悠悠,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扭掙的手驀地停住。

她瞠大眸子,看到一滴接一滴的黑紅色液體打落在手背上,一抬眼,男人的雙唇竟一片烏黑,疑似中毒。

她大驚,「你,你……」

他恍似沒看到自己正在吐黑血,尤自笑道,「悠悠,煙花美麼?」

他長長地呼出一聲,「可是再美,也不及你一分。」

「母親用了一生的時間,臨摹《蘭亭序》,追憶那個男人的一切,卻終生不得。尚有先人摹之二十年,方言略有所悟,得其一體。她怎麼可能……」

亦不知,是否今夜之後,他也要如母親那般,累及余生,也摹不出這掌中一寸酥骨之美。他沒有說出這話,許是看她要下藥時,更許是依她意安排煙火,或許更早她說恨他要殺他時,他已經狠不下心來強留了罷。

「亞國有句俗語說,情人眼里出西施,果真不假!」

他淺淺地笑,眉眼柔膩地看著她,俊臉似融著一室的光,亂了她的呼吸和心跳,仿佛又看到那日蘭亭櫻花瀑布前的傾城絕色,她怔怔然,顫聲喚他。

「亞夫……」

「小傻瓜,你又哭什麼?」

「雖然你哭起來很丑很可愛,可我更喜歡你笑的樣子。」

「你只記得我倆第一次相識在蘭亭罷,其實不然。那日祭母,我在路上就看到你,你當時像只小老鼠一樣,蹦著去摘吉野櫻。」「我哪有像小老鼠!」

他笑出聲,「你知不知道,你剛進宮那會兒,我每次愛你,你就會哭得像小貓咪一樣,那麼可憐,可愛,讓人疼。可偏偏我就放不開,停不下……只想把你攪碎了都吞進肚子里,時時刻刻都想絞在你里面……」

他越說,她的呼吸越亂,渾身都抖個不停,她似乎听到了小叔喚她的聲音,她應該立即跑掉,他的藥效已經發了,可明明是麻醉藥怎麼會吐黑血呢,她腦子里一片混亂,卻只能僵在那里一動不動,听他說那些婬言穢語。

「悠悠,你再笑一個給我看看,好不好?」

「乖,就一個罷,我已經好久……」

——夠了,已經夠了!

「鼻涕都流出來了,呵,我舉不起手,你自己擦……擦……」

「夠了,織田亞夫,你閉嘴!」她一把甩開了他的手,他的身子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大退好幾步,「我恨你,我對你只有恨,只有恨!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我要永永遠遠忘掉你這個魔鬼,忘得一干二淨。我會重新開始我的生活,上學,讀書,學更多的知識,會更多的技能,我會做新時代自強自立的女性。如果愷之哥哥不嫌棄我,我會嫁給他做妻子,生許多許多的孩子。」

「你織田亞夫對我來說,從頭到尾,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

她重重地大吼兩遍,轉身跑掉。

似乎那個人還大叫著什麼,她捂著耳朵,什麼也不要听。

那蹬蹬蹬的腳步聲,很快便淹沒在炮竹聲中,欄外的天空依然星火如織,璀璨奪目。欄內,晚風席席,都軟膩在紅耀的爐火中,盈盈爍爍的銀燭秋光,映照滿桌饗宴,徒留一室空寂。

男人高大的玄色身影跌落在地,他的姿勢很僵硬,卻還使力扭著頭看著那樓梯口,眸底深濃的光仿佛仍在希翼著什麼,卻終于還是熄滅了。

許久,那個嘶啞咽咽的低喃著︰

「悠悠,對不起。」

「我又騙了你。」

我怎麼舍得喜歡的女孩陪我下地獄,我只能放手讓你走。

------題外話------

大家先喘口氣,下章內容更精彩,就是簡介里提到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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