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魔鬼強強愛 21.女英雄誕生

作者 ︰ 秋如意

倏——

一顆炮彈從天際飛來,劃破空氣的哨鳴聲,讓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浪客中文網舒駑襻

輕悠只瞥見一尾焰火從眼前劃過,就被十郎撲倒在地,啃了一嘴的雪,冰冷的雪水滑進衣領子里,明明冰得刺骨。

卻毫無感覺。

她只感覺到大地在震顫,仿佛要把她從這顆地球上經抖下去。

冰渣石子打在身上,隔著厚厚的綿衣還感覺到陣陣生疼,與死亡擦身而過的恐懼感和後怕,在體內迅速漫延。

再抬頭,眼前的一幕令輕悠畢生難忘。

她們剛剛逃出來的運輸機,已經葬身火海,攔腰分成了兩半,里面的雞鴨豬狗陷在火海里,被燒得嗷嗷直叫,濃黑的煙塵中飄來陣陣皮脂沸騰的氣味兒。

「救命啊,救救我——」

一聲慘叫從大火里奔出來,輕悠立即彈起身就沖了過去,扒起地上的雪往那火人身上撲撒,十郎跟著她一塊兒,迅速將火撲滅了。

燒得渾身血泡的男子,眼珠子都定住了,要不是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輕悠覺得他已經死掉了,皮肉粘帖著燒焦的衣服的臭味兒,簡直讓人難以忍受。

可是在生命將逝的這一刻,她沒有時間去考慮害不害怕,腦子里擠著有限的醫護知識,只想盡力挽救這條被戰爭波及的無辜生命。

「夫人!」

十郎停下了手。

可輕悠還在努力。

這時,兩個逃出來的機師相扶著跑過來,看了一眼,惋惜地搖頭,「姑娘,他已經沒救了,還是給他一槍痛快吧!」

機長拿出腰間的手槍,遞上前。

「不不,應該還有救的。」輕悠堅持,「這里是什麼地方,你們知道嗎?距離最近的戰地醫院還有多遠。」

話間,「奪奪奪」的一堆子彈從空中射來,眾人立即撲倒。

副機長郁悶地叫道,「這他媽就是個死人的地方。哪有什麼戰地醫院啊!他們根本沒把熱河機場搶回來,還叫我們到這里送物資,簡直就是讓我們來送死的!」

「那距離這里最近的村鎮在哪個方向?」

輕悠仍然不死心。

機長卻沒回答,看著輕悠問,「姑娘,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十郎警惕地接過話,「我們是龍村將軍的家屬,專門從東晁過來看他的,本是想給他一個驚喜,所以我們背著南雲將軍上了你們的運輸機。」

機長顯然很忌憚十郎直呼兩位將軍的姓氏,態度恭敬了三分,詢問了兩人的名諱後,說,「不是我們不想救他,他這個樣子就算救活了也是個殘廢。

而且,距離這里最近的村子都有幾十里遠,這里的亞國人十分排外,根本不會接納救助我們東晁人。要是運氣不好踫到有些獵戶,恐怕我們都會被……」

輕悠微愕,心瞬間攪擰成一團。

「啊……」

突然,瀕死的送貨員抓住了她的袖子,眼神激動地轉著,血肉模糊的臉上,兩片已經沒有外皮的唇開開合合。

她立即湊上前,當听清那幾個字時,渾身都僵硬了,目光凝著遠方紅光爆閃的戰場,視角的邊緣都變得扭曲模糊,心里難受得想要吐。

「夫人,夫人,你怎麼了?夫人?」

「十郎,」輕悠乞求地看著十郎,「讓他……」

十郎立即明白了意思,一把奪過了機長手上遞來的槍,擋住輕悠,毫不猶豫地「砰砰」兩槍,徹底結束了送貨員的痛苦。

輕悠抹了抹眼楮,目光清亮地看向機長,「我們現在往哪里逃?」

看著越來越靠近的戰火,副機長搶道,「四周都是平原,根本沒什麼好躲的地方,我看我們就在飛機殘駭附近先躲過這陣戰火。

機頭還沒毀,上面有無線電發報機,只要跟總部聯系上,我們就有救了。」

十郎和副機長負責回機頭去取無線電發報機。

機長在跳機時受了傷,輕悠給他包扎傷口,傷口幾可見骨,也十分不樂觀。難怪之前副機長說要在此等救援,機長的傷並不適合長途跋涉。

「夫人,您,不是東晁人吧?不過您的東晁話說得很好。」

輕悠沒料到對方已經猜出自己身份,因為之前十郎只說了她的名,沒有報姓氏。

遂也沒有掩飾,說起自己與東晁這個國家結緣的經歷。

機長感慨,「唉,要是不打仗就好了。咱們這麼有緣,我請你吃我家老婆子做的黑魚子醬,那味道可棒了。」

輕悠回過了神,「明天元旦,就是東晁的新年了。如果沒有戰爭,我的家鄉都喜歡在這天吃涮羊肉,一家圍在火鍋前可熱鬧得很……」

這一刻,漫天大雪,卷著隆隆的炮聲,火光耀亮灰暗的天空,天上不斷掉下彈片,和黑黑的硝灰。

但在這擁有不同國籍的一老一少的眼里,同樣閃爍著渴望和平安康的光芒。

砰砰——

幾塊槍響瞬間打破了這一刻的平靜,那完全听不懂的俄語傳了過來。

機長一下將輕悠撲倒在地,輕悠的心墜到谷底。

她听到俄國兵跑來,軍靴陷在厚厚的雪里,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宛如催命。

同時,耳邊響起機長的低呼,「夫人,你別動,我去收拾,這兩紅毛鬼子。」

「可是你……」

不給輕悠反駁的機會,機長已經翻身躍起,撲了向了俄國大兵。

誤入這一片飛機殘駭的兩個俄國兵,立即叫著抬起長槍,朝機長射擊,機長連射三槍,打死一人,卻被另一人擊中兩槍倒地。

當最後一聲槍響時,另一個俄國兵額心中彈,倒下了。

輕悠沖上前扶住跪落在地的機長,機長胸口血水狂涌,卻朝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

嘶啞的聲音,讓輕悠難以釋懷,「夫人,你的槍法,可,可真不錯。」

「機長,你堅持住,十郎他們已經發出求救電報了,馬上就有人來救我們。你說你妻子的魚子醬做得很好,咱們還要去你家吃呢!你堅持住,堅持住啊——」

縱然在心里呼喊著「不要死,不要死掉,不要再死人了」,可是機長的眼眸慢慢失焦,接著漫天的灰雪,黯淡了顏色。

「夫人,小心——」

十郎的叫聲從十多米外傳來。

輕悠只來得及撲倒,一排子彈「奪奪奪」地打落在她面前的雪地上,濺起冰冷的雪水。

剛才俄國兵們跑來的地方,一下出現了數個提槍的士兵,全部高頭大馬,滿臉胡須,吆喝著輕悠完全听不懂的俄文,迅速朝她圍攏。

織田亞夫送給她防身的手槍里,只有五顆子彈。

突然出現的敵人,不知有多少個。

……

與此同時,東晁總司令部。

漂亮的竹簍被輕輕放在桌上,一封裝飾得極為精致漂亮的信,並賀卡,擺在了一起。

織田亞夫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物什,腦海里一片混亂,心底激烈而矛盾的沖撞攪得胸口陣陣發緊,十指緊扭,眼底赤潮翻涌,仿佛就要奪眶而出。

十一郎當即跪地,請求道,「少主,我去找夫人。若是找不回夫人,我絕不回來。」

高橋也站了出來,說要帶一隊人馬去尋人。

織田亞夫一揮手,聲音冷硬至極,「先查到人的大概位置!」

然後呢?

十一郎和高橋深深看著男人,卻沒有了下文。

他們最了解,此刻男人的心情,那絕對是恨不能插著翅膀去尋人。

可他現在不是一個普通人,他是一軍元帥,全軍的總司令,整個戰局的策劃指揮官,更是手握著數十萬人命的關鍵人物。

就是全軍伏沒了,做為統率的他也必須拿起槍桿子出去拼殺。

這是做為一個將軍必須覆行的責任和義務。

這個時候,生命已經不僅僅屬于他一人。

而是屬于整個軍隊。

屬于他為之忠誠效力的帝國和人民。

所以,他絕不能離開指揮中心一步,他必須堅守在他的位置。

縱使他已經心急如焚!

然而,戰場的資源都是用在傳達軍令,第一時間獲悉軍情,不是用來找一個突然闖進戰場的小女人的。

高橋立即跑出了總司令大帳,從秘書處調到了一台電報機和電話機,朝物資運輸隊的各個環節發送消息。

這是在北方戰場上,從東晁大軍里傳出的唯一一個沒有被加密的電報台。

尋人的信息,便不逕而走,讓所有監視著這場大戰的情報勢力都大大困惑了一把。

這個被下令各方尋找的人,難道對整個戰局有著決定性的影響嗎?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焦急的等待中,時間就像一把鈍銼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割著織田亞夫心。

軒轅輕悠,你敢不給我好好的,回頭我一定會狠狠打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來。

「報告元帥,野田將軍的部隊已經成功登陸熱河。」

「熱河機場搶回來了?」

「報告,熱河機場,駐地指揮官失蹤了。」

「失蹤?告訴他們當前最高的指揮官,如果誰敢臨陣月兌逃,不論軍餃級別高低,一律就地處決,容後再報,必須在一個小時內將機場控制在我軍手中。誰能完成這個任務,我就給他記一等功!」

沒人知道,就在輕悠面對著十數個俄國兵,子彈打光,生命汲汲可危時,一小隊東晁的偵察兵及時救下了輕悠,帶著他們一行三人回到了熱河的臨時指揮所里。

「大人,有消息了。」

高橋跑進大帳,手上拿著一疊電報條子,十一郎沖上前問「人在哪里」。

「一共有五架送物資的運輸機,其中只有三架運輸機安全到達。

另外兩架,都是臨時接到改道命令,一架在飛往北平機場時,被俄軍高射炮擊毀,已經派人前去飛機殘駭處確定;另一架,計劃是降在前天被奪回的熱河機場,但那里防守的俄國一個連長誓師說要奪回機場,目前這一架的具體情況已經失去消息。」

十一郎急道,「那怎麼肯定夫人在這兩架的哪架飛機上?」

高橋接道,「可以推測夫人多半坐的是失蹤的那架飛機。因為,那上面的物資都是運送給元帥您派去鎮守在那里的親衛兵。夫人大概會以為,親衛兵還跟元帥您在一起,跟著走就能見到您了。」

織田亞夫並無絲毫放松,「十一郎,你帶上你的人去找。」

十一郎重重應下,就跑了出去。

高橋愣了一下,行了個禮就去追十一郎。

他把秘書處唯一一台無線電話送上了十一郎的越野車,說可以隨時跟總司令部聯系。

十一郎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心里一樣焦急萬分,暗暗祈禱著,臭丫頭,一定要把夫人保護好,等著我來接你們。一定,也要把自己保護好啊!

當他們前腳剛走,一個電報台就收到了新消息。

「元帥,這里有個求救信號,是從熱河機場附近傳來的。上面說,龍村將軍的家眷偷上運輸機來探親。」

織田亞夫拿過紙條,迅速掃過那幾個字,目光便再深凝不動。

這應該是她為了掩飾真實身份,才故意這樣說的。

她還活著!

「報告元帥,熱河機場駐軍發來求援,他們只剩下兩個排不到的人。」

「報告元帥,野田澈將軍正前往熱河,距離到達機場還有半個小時。」

織田亞夫回頭抓過了無線電話,大吼,「不管你們還剩多少人,必須給我拿下熱河機場,支持飛行隊安全起飛,這是命令!」

……

電話機里傳來男人憤怒的嘶吼聲,隔著嘈雜的人聲,帳外隆隆的炮彈聲,傳進輕悠的耳中,讓她低糜的心情為之一振。

亞夫……

此時,她和十郎,副機長,被一位偵察小隊隊長從俄國兵的槍口下救回了東晁的熱河指揮所。

龍村冶也的名號很好用,加上副機長的佐證,讓她能夠享有了這暫時的安全。

可是指揮帳外越來越逼近的炮聲,讓人根本無法安下心。

「該死,這叫什麼命令。要是龍村將軍,絕不會下達這種純讓人送死的命令!這光德親王算什麼東西,老子的兄弟都要死光了。」

這位排長一直在請求支援,微胖的身形顯得有些臃腫,腦袋抓得毛發都快沒了。

一個小勤務兵送來熱水,低聲嘀咕,「親王殿下的親衛兵全去奪機場了,他手下這批人一直縮在後方不幫忙。要不是那晚他好大喜功,帶頭喝酒失了警惕,明明已經奪回來的機場怎麼會又被紅毛鬼子奪走!」

顯然,這位勤務兵不敢反抗自己的上級,只能借機朝「龍村將軍」的女人打打小報告,妄圖輕悠有機會能給吹吹枕頭風,嚴明獎懲。

輕悠捧著杯子,不知該說什麼好,最終也什麼都沒說。

那胖排長回頭就說要派人將輕悠送去安全的大後方。

剛坐上車,輕悠看著同樣擠上來的排長,疑惑,「您不去指揮您的軍隊作戰嗎?」

「有我的副官在,沒問題的。夫人,我是龍村將軍直屬部下,怎麼能讓他的親人處于這麼危險的地方。這里可能很快就會失守,我必須先將您送到更安全的地方才行啊!」

說著,就直催促司機趕緊開車。

事實上,之前排長讓通訊員謊報「失蹤」消息,也是為了讓總部派支援來,可惜沒成功,現在踫到輕悠這個逃跑的借口,豈能放過。

輕悠和十郎、副機長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安和擔憂。

引擎剛響,一道身影從旁邊沖了上來,對著駕駛窗內的人大喊,「排長,您怎麼能離開?您還要指揮我們戰斗啊!」

「現在送夫人去安全的地方,更重要。榮澤,前方有你最崇拜的親王殿下的親衛兵抵著,怕什麼!快讓開——」

榮澤英杰,一位極年輕俊秀的青年軍官,正是將輕悠從俄國兵手里救出來的偵察隊隊長,他激動拍打著車門,可是汽車以更快地速度調頭,一下將他甩了開。

他氣得大叫,「排長,您不能走,您才是這里的總指揮官,您怎麼可以臨陣月兌逃!」

一個「逃」字,讓車內眾人都是一驚。

這遇敵不進而退,還找些五四三的借口離開戰場指揮所,不是逃兵是什麼?!

那是要被就地處決的死罪啊!

哪料排長竟然撥出槍,朝榮澤英杰射擊,這顯然就是要殺人滅口。

「不要——」

砰砰——

槍響的同時,汽車一個急剎停了下來。

輕悠被十郎抱住,她的一只手伸出去要打掉排長執槍的手,卻還是落了空。

再抬頭,排長已經死在座椅上,連同旁邊的司機一起。

透過車窗朝外望去,車燈打亮了前方那個站得筆直挺立的軍人——榮澤英杰,他的手上握著槍,槍口還冒著淡淡的青煙。

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是輕悠清楚地感受到了,這個年齡同自己相當的青年,這一刻翻涌的熱血和憤怒。

戰士們已經做好了為祖國和人民犧牲的準備,沒有任何雜念和退縮。可領導他們的將軍卻出了大問題,這教人情何以堪?

在如此激烈的大戰中,在死亡距離自己如此接近的分分秒秒里,只要有絲毫的動搖和猶豫,那將對整個戰局有多麼大的影響,不可姑量。

任何士兵和軍官,只要退後一步,結果就是死!

榮澤英杰開了槍,也許撥槍時的那一刻,有過猶豫和躊躇,可是當這兩槍射出後,再沒有絲毫動搖。

「親王殿下千歲,東晁帝國萬歲!」

他大喝一聲,讓整個營地因為排隊突然被隊長殺掉而震驚失神的士兵們都回了神,跟著他舉槍大喝,士氣大震。

沒有人知道,甚至連輕悠在後來憶起這一幕時,也仍然沒能料到,這個幾乎挽救了這場黑河大戰的俊秀青年,會成為日後萬萬亞國人恐懼唾罵的地獄惡鬼。

「下士,立即清點還活著的人。」

「親王殿下有令,我們必須控制好熱河機場,為野田大將的飛行隊做好接應準備。」

「成敗在此一舉,男子漢們,你們有沒有信心?」

「有有有!」

「為了皇帝陛下,為了親王殿下,為了我東晁帝國的尊嚴和榮耀,把俄國鬼子殺個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片甲不留——」

十分鐘不到,剛才還一片散沙的兵營,在這一刻被台上的青年團結在一起,高舉著槍枝彈藥,跳上了戰地車,直奔戰場。

在榮澤英杰要離開時,輕悠沖上前,「榮澤隊長,那輛越野車給你們。」

「不用了,你們立刻離開。這里的戰斗,跟女人傷員沒有關系。」榮澤英杰看也沒看她一眼,大步走向自己那輛戰地車。

女人,自然是指她和十郎。傷員,就是副機長大叔了。

兩輛車比較起來,當然是美國生產的防彈裝甲越野車更安全。

「不用了,我們有辦法離開的。那車就留給你們戰士用!」

「女人,你少跟我廢話,現在這里我說了算!滾——」

榮澤英杰攥著輕悠大吼一通,將人甩開,十郎急忙接住人,氣憤地瞪了一眼過去,嘀咕「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榮澤英杰跳上車,大聲呼喝眾人,全部開向了戰場。

轉眼間,整個營地安靜得一個不剩。

輕悠看到,飲事兵都提著菜刀跳上了戰地車,還有拿著工兵鏟子的工兵,甚至有做為慰安婦的女人們也都戴上了防彈頭盔。

所有人,都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夫人,你們要去哪兒啊?」

輕悠跑向彈藥庫時,十郎沒有多說什麼便跟上了,副機長大叔郁悶地甩甩頭,也跟上了一塊兒。

……

那個時候,負責搜救輕悠的十一郎隊伍,剛好找到了失事的運輸機殘駭。

發回一條消息,「報告總司令部,飛機殘駭已經找到。這里有俄國兵的尸首,總共二十一具。還有一名燒死的人,應該是送貨員。機長已經找到,身中兩彈,已經死亡。沒有發現夫人的人,有一個蝴蝶結,不知道是不是夫人的。」

正坐在電話邊的男人,听到十一郎模糊不清的聲音,用力地抹了把臉。

「少主,我會繼續找,夫人一定被咱們的人救走了。」

萬一不是呢?

男人根本不敢深想,他重重地掛上電話,起身在大帳中來回走了又走。

帳內的電報電話員們都不由生出同情和擔憂,一直以來,親王殿下在他們面前都是無堅不摧的形象,就連紫禁城被炸,北平被攻陷,大敗退走,都面不改色。

現在,他卻顯得那麼焦躁不安,比起听聞前峰部隊全軍覆滅,還要緊張,甚至是害怕。

這位夫人,到底是何許人也,竟然讓這個強悍至極的男人,也失了分寸?

織田亞夫腳步一頓,沖到了桌前,拿起那漂亮的小蒸籠里,已經變得冷硬的櫻花糕,狠狠咬下幾口,就咽了下去。

「元帥!」

高橋急忙送上一杯熱茶,就被一手揮落在地上打得粉碎。

男人雙手撐在桌上,重重地喘著氣,低罵道,「軒轅輕悠,你這個愚蠢至極的女人!」

——亞夫,小叔走了。

小叔說,不想拖累我們,叫我來找你,好好照顧你。

我覺得我真不孝,這麼多年來,要沒有小叔,就沒有現在的軒轅輕悠。

我怎麼會這麼晚,才發現他的決定呢?

亞夫,我好難過,如果你能在就好了。你一定不會讓小叔獨自一人去那麼遠的地方治病的,對不對?

亞夫,我好想見你。

你現在怎麼樣了?

我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面了,你是瘦了還是胖了,你有沒按時吃藥啊?你不要老催人家長膘,你不知道你現在腰都快比我瘦了咧!記得多吃點飯啊,我要檢察的。

這個小笨蛋,不知道戰場就是墳場嗎?竟敢偷跑來,簡直不要命了。

不不,織田亞夫,你最近活得太舒服了,都忘了那個小混球當年膽子有多大,連最凶殘的雌性土佐犬也敢拿個小小瑞士刀去對戰。

她就是個有小腦、沒大腦的蠢女人!

該死的,他怎麼會愛上這麼個麻煩精!

「報告元帥,時間已到,野田將軍還沒有音訊。」

「二號三號機中斷,全力聯系野田!熱河機場現在情況怎麼樣?」

「報告,熱河機場的原指揮官已經就地處決,現在是一個偵察隊的隊長在帶兵。」

織田亞夫微愕,「偵察隊長?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榮澤英杰。」

「高橋,給我查查這個人的來歷。」

……

激烈的戰火,封鎖了前進的所有道路,甚至有不斷下壓的趨勢。

「時間已經到了,再不奪下信號發射台,我們就沒臉見親王殿下!」

「男子漢們,跟我沖——」

沖峰號吹響時,一個身著黑色軍裝的中尉帶著一群士兵沖向了前方敵人的陣地。

同時,數顆炮彈落下,不過眨眼功夫,人就像一顆顆田苗似地倒了下去。

另一方,榮澤英杰看著百米外的那個敵人指揮所,蹙眉索思,正所謂擒賊先擒王,只要干掉那個地方,他們在此的任務就算圓滿完成了。

這是他之前在救輕悠時,偵察到的重要敵情,本來他要告訴排長,讓排長組織人員進行殲滅,可排長卻要借輕悠跑路,讓他失望至極。

現在,這指揮所周圍的火力封鎖線是最猛烈的,根本無法靠近。

如果能有幾架沖鋒裝甲或坦克,或許有機會。

可惜,裝甲和坦克都在親衛隊那里的正面戰場上,沒人發現這里才是決勝的關鍵地點。

「隊長,我上!」

背著**包的士兵撲到他身邊,年輕的臉上是毫無畏懼的果敢。

三個士兵匍匐在子彈交織的火力網下,朝那方爬了過去。

可是對方的神槍手十分了得,每每在士兵剛爬出一二十米,就將人連炸彈包一起擊爆。

「該死的!」

榮澤英杰咒罵一聲,一把托過炸彈包就要自己上,立即被隊友都拉住了。眾人都叫著著,這里還需要他來做總指揮,不能讓他去送死。

爭吵間,榮澤英杰最要好的同鄉兼戰友三郎沖了出去。

「英杰,你小子可得幫我掩護好啊!」

這句話,成了三郎最後的遺言。

轟隆一聲響,榮澤英杰看著自己二十年的好友,腦袋被炸飛出去,落在雪地上滾了三滾才停下,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還凝在臉上的從容赴死的笑容。

對方突然吹起了口哨歌,一根長長的木桿兒被伸了出來,竟然戳在了三郎的腦袋上,豎了起來,嘲弄叫罵聲從那里傳出。

「東洋鬼子,來啊來啊!快來送死啊!」

砰砰砰,幾槍子彈打在人頭上,血沫橫飛,那樣充滿侮辱性的畫面頓時讓所有人都憤怒了。

「該死的,這些狗娘養的雜碎!」

榮澤英杰低吼一聲,再忍不住好友的尸首被侮辱,提起機關槍就要沖出去。

「隊長,不要啊——」

三四個兵個撲上前阻止。

恰時,一道沉悶的汽車引擎聲從後方傳來,同時伴著女人的叫聲。

「榮澤隊長,快上來!」

壕溝里的士兵們回頭一看,就見一輛前後掛著鐵板的越野戰車開了過來,在露出來的一小溜兒車前鏡里,正是開著車的輕悠。車頂上架著一挺機關槍,十郎正瘋狂開動最大火力。當車開近時,側門被打開,副機長大叔朝榮澤英杰大喊。

榮澤英杰及時伸出手,雙腳一蹬竄上了車了,奪奪奪的一排子彈掃過來,打中了他的一只腿,他毫不在意,回頭撈住了戰友送上來的兩個**包。

「你們怎麼還跑回來?」

「要是我們不回來,你怎麼去炸敵人的指揮所啊!」輕悠大叫。

「笨蛋,快低下頭。」

  ,子彈從那一小溜的玻璃窗里射了進來。

幸好叫得及時,輕悠及時埋下了頭,瞎著眼兒直往前沖。

「這槍法也太好了。」

「廢話!那是指揮所,里面守衛的都是精兵。把車開穩了!」

「喂,你要干什麼?」

十郎突然被拉了下來,榮澤英杰大叫著指揮車輛前行,機關槍直掃正挑著好友頭顱的那個洞口,在頭顱被甩出時接了回來,迅速用布包好,遞給了副機長大叔,請求他幫他朋友收尸,便帶著兩個炸彈包跳出了車。

「你們快走。」

輕悠在打了一個大圈兒,卻沒有離開,卻是故意去吸引火力,四處沖烽,看得壕溝里同樣幫榮澤英杰分散火力的士兵們都是一頭冷汗,心說這兩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女人居然也能打得這麼飆悍。

如此,連女人都沖鋒陷陣了,男人們還能甘居下位嘛!

當榮澤英杰終于成功炸掉了指揮所,那個神槍手再沒能放出一槍。

一聲令下,沖鋒號吹了起來,所有人都拿起了自己僅剩的武器,刀槍,鏟子鋤頭,甚至大刀的都沖了出來。

與此同時,正面戰場上的壓力迅速減低到無,織田亞夫的親衛兵終于完全控制了機場,向正在趕赴而來的野田澈發送了信號。

做為美**事學院(西典軍校)畢業的野田澈,終于有機會發揮他的飛行天份,數十架戰斗機被大卡車拉到了熱河機場。

因為這里使用的戰斗機裝載炸彈後的飛行里程有限,織田亞夫的反攻計劃里,就是讓野田澈從遼東半島的海灣登陸,一路西行到距離最近的熱河機場起飛,這里距離黑河駐軍地大約兩百里的距離。

結合戰斗機當前的參數值設計的戰術,必須爭分奪秒,分毫不差。

當十一郎趕到熱河機場時,所有的局面都被控制住了。

野田澈看著時間,喝斥著飛行員,看到十一郎的到來有些詫異,听清來意後,他心頭也是一驚。

「你說什麼?軒轅輕悠跑到這戰場上來了?」

「這是意外。夫人乘坐的運輸機被俄國人的高射炮擊落,迫降在五十里外的一片田地上,剛才我從那里找過來,就是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

恰時,織田亞夫的親衛兵總指揮走了過來,行了個筆直的軍禮,野田澈拍了拍對方的肩頭,大加贊賞,「辛苦你們了。雖然時間晚了一點,不過這批飛機的性能比之前報給亞夫的還要好,速度提升了,絕對可以在半個小時後把那群紅毛小子炸個嗷嗷叫!」

總指揮點了點頭,卻說,「其實這次戰斗多虧了龍村將軍屬下的一名偵察隊長,是他發現了敵人的總指揮所,我們才能完成任務。不過,剛才我听到他們傳來一個有趣的消息。」

「什麼消息?」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有了個奇妙的預感。

「榮澤英杰隊長炸掉了那個指揮所,但听說是兩位女士開著改裝過的越野戰車給他做掩護。他們都說,要是沒有那兩位,我和諸位恐怕都得切月復自殺,無顏再見親王殿下了。」

眾人听得眼眸一瞪,都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十一郎一步沖上前,「你說兩位女士?是不是……」

他激動地說了一堆特征,指揮官茫然搖頭說對方通訊員沒有說明這些。

「快告訴我,現在她們人在哪里?」

「這個,必須問通訊員。我的通訊員在……」

指揮官剛抬起手,十一郎就沖了出去,抓住那個背著無線電話的人喝聲急問,嚇得那人急忙搖電話聯絡人。

「要見我們的隊長嗎?不是,那兩位女士啊,她們回來了,等等,我讓她們來接電話。」

那時,參與了一場勝利大作戰的輕悠,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回頭跟十郎和副機長大叔拍手歡呼。

前方陣地上,有人朝他們猛揮手,都在為他們的勝利歸來歡呼。

「十郎,大家都在歡迎咱們啦!」

「夫人,你們可是這場大勝仗的女英雄啊!」

「哈哈哈,什麼英雄,大叔,你別笑話我們。」

「哎,我可不敢笑話你,瞧你把車開得多好。那俄國鬼子的子彈簡直就像瞎了眼似的,一顆沒打中。到時候讓榮澤隊長給你報個一等功,說不定親王殿下會親自給你頒獎章呢!」

輕悠咳嗽了一聲,「什麼獎章啊!要頒也要頒給大叔你,你才是真正的英雄咧。要不是你會改裝汽車,把咱這車弄得這麼結實,我也不敢開出來呀!」

原來,副機長大叔本職是個機械師,他是花了不少錢托了不關系,才終于撈了個肥差副機長來當。因為機長的薪水比機械師可高多了,而且也體面多了,而且還是光德親王運輸隊的機長,在人前可牛b了許久。

眾人听得哈哈大笑起來,對于這個謙虛機敏又堅強果敢的小女人,更加喜歡崇敬。

可朝他們揮手的人突然停下了動作,朝他們上空望去。

倏的一聲尖哨從天空落下,直直朝準了他們所在的這輛改裝越野戰車。

「老天,快躲開——」

剛剛回到陣地的榮澤英杰看到這一幕時,幾乎目眥盡裂,沖出來喝聲大叫,立即被戰友撲倒在地,所有人都抱著腦袋一動不動。

彼時,十一郎這方的電話里傳出通訊員沉痛的低喊︰

「她,她們被高射炮擊中了!」

……

一架架戰斗機順利升空,飛向了黑河主戰場。

在那里,龍村冶也的軍隊終于在犧牲了一個沖峰隊後,沖過了高射炮的範圍,直逼駐軍總部。

俄國駐軍已經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本以為有高射炮阻攔,沒想到東晁帝軍此次大反攻的攻勢如此狠辣凶猛。除去正面戰場,竟然同時從左右兩側翼,兩個根本不可能進攻的方向發動了進攻。

一邊是大河,一邊是峭壁。

大河這方,有泅渡冰河的士兵出人意料地跳上了岸。

峭壁這方,很快傳來了嗚鳴聲,他們還沒看清那是什麼,一顆顆炮彈就已經他們的頭頂、四周、身上、腳下炸開了花。

而在這一輪蓄謀已久的大反攻中,成功炸掉了俄國駐軍地的高射炮後,野田澈的戰斗機中隊越過了黑河,直接深入俄國境內,沿著那條補給線路只飛行了大約一百公里,就看到了援軍部隊。

那時候,援軍部隊剛剛收到前線發來的「東晁戰斗機群」奇襲的消息,剛剛架上機關槍和高射炮,卻來不及發射,就被一排排炸彈炸了個頭破血流,一敗涂地。

在收到援軍也遭到攻擊損失過半的消息時,俄國駐軍方不得不搖起了白旗,卻已經無法阻攔殺紅了眼的東晁帝軍直沖進駐軍部,一場報復性的大屠殺再無法阻攔。

駐軍部外,高高的灰色護城樓上,掛著數顆士兵已經風干的頭顱。

那都是之前東晁退敗時的守軍們,被俄國士兵殘殺至死,而故意掛在城頭以侮辱之前那些成功逃走的人。

血的恥辱,只能用血來洗刷。

戰場上的殘殺虐殺,千古不變,永無止境。

……

直至夜晚十點,所有攻擊、戰斗終于告一段落。

總司令部大帳中,頻頻傳來的都是各個戰役地點的捷報,和勝利的歡呼聲。

「我們贏了!」

「太棒了,贏了,終于贏了!」

「哦哦,咱們可以過新年了,明天就是新年了啊!」

然而,那個創造了這一切勝利神話的男人,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他看著桌上的竹簍子,吃空了漂亮小瓷盤,還有已經打開看了一遍又一遍的信,手上拿著的是小女人送上的什麼潤膚膏。

高橋從外面跑進來,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急道,「元帥,飛機已經準備好了。」

宛如石化的男人渾身一震,轉身就沖出了大帳。

那一剎,所有人都看著那高大的背景,明顯搖晃了一下,差點站不穩,卻還是支撐著往前沖。

——少主,我找到夫人了。

十一郎的聲音里竟然含著一抹沙啞的泣音。

——夫人的越野車被高射炮擊中,幸好當時夫人手滑,車子打偏了幾分,沒有擊中車身,車子被掀飛了出去……夫人她陷入昏迷,頭上有傷,血已經止住了,可是一直沒醒過來,目前無法確定是不是有彈片飛進她腦袋里。

難道是老天懲罰嗎?

父親的腦袋里生了顆腦瘤,他最愛的女人竟然也傷了腦子?

……

半個小時後,在臨時搭起的小帳蓬時,織田亞夫終于看到了狠狠折騰他的心十數個小時的女人。

靜靜的,躲在行軍床上,蓋著髒兮兮的綿被,幾個火盆架在一旁。

十郎跪在床邊給女人擦手臉,搓腳暖身子。

十一郎一看人到,立即拉著人離開了。

帳內,僅剩下站得筆直僵硬的男人,和臉色蒼白仿佛沉睡的小女人。

他動作遲緩地將她摟進懷里,緊咬著牙,腥咸的液體都滑進喉底,切齒地低吼,「你這個笨蛋!誰讓你連一聲都不吭就跑來北平的?」

「你到底長沒長腦子,戰場是你可以隨便亂闖的嗎?」

「你闖進來就算了,你不會找個地方躲著等戰事過了再來找我嗎?」

「竟敢開車往槍林彈雨里沖,你這腦子沒被炸彈轟掉,還能放在這肩膀算,算你走運了!」

「你別以為不醒過來,就能逃避被懲罰。現在爹不在這里,沒人幫你求情,你別想誰來救你。」

「就算你哭腫眼楮,我也不會手軟。」

「小混球,你听到沒有?」

他聲音又狠又厲,可是動作卻輕柔得不得了,好像怕稍一用力,她就的會碎了破了不見了。

「軒轅輕悠,你這個麻煩精,我怎麼會蠢得愛上你這個女人!」

漸漸的咒罵聲微弱下去,夾雜著咳嗽聲,聲音也越來越沙啞。

沉浸在將要失去愛人的輩痛中的男人,沒有注意小女人的手指微動了一下。

長時間緊張疲勞的作戰,讓他眼前陣黑陣白,也沒看到小女人微微抖動的眼睫毛,以及眼瞼下正在滾動的眼珠子。

當他背過身捂嘴咳嗽時,屋外的高橋擔憂不矣,端著水和藥悄悄掀簾子進來。

剛巧,一眼就看到虛開了眼的輕悠,輕悠也看到了他,急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高橋的表情真可謂超級精彩,錯愕,驚訝,喜悅,隱忍,抽搐,最終無聲地又退了出去。

輕悠在心里哀嚎,她這是繼續裝昏迷博同情呢,還是醒過來安撫男人,等著挨呢?

可是看著男人憔悴至極的那個模樣,好像真的被她嚇得很嚴重啊,她就裝不下去了。

其實,她在十一郎向電話里的織田亞夫報告情況時,就已經醒了。

一想到自己惹了這麼大堆麻煩出來,必然逃不掉男人的魔掌,害怕了,雖然怕得晚了點兒。

情急之下,就決定暫時裝昏迷,等男人把氣消得差不多了,再醒來討好撒撒嬌。

哎呀,糟糕了!

他好像真的很生氣呢!

怎麼辦?

騎虎難下。

到底是挨一頓,讓他好好發泄一下?

還是等他徹底消了氣兒,再佯裝嬌弱地醒過來?

一串猛烈的咳嗽聲響起,男人突然放下她,就往外沖去。

她再沒有思考得失的機會,急忙撐起身,大叫︰

「亞夫……」

------題外話------

咳!接下來,輕悠會遭受什麼樣滴「懲罰」捏?

大家拭目以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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