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魔鬼強強愛 76.愛的重量5-你怎能如此殘忍

作者 ︰ 秋如意

不管周人如何哄著,親人們的離開,還是讓輕悠沮喪了好些日子。

亞夫催促十一郎趕緊跟十郎求婚,十一郎限于技術有限,一直苦惱求婚方式,而遲遲沒有出手。

這日,輕悠吃飽喝足,便決定搓合兩個性子都有些悶騷的忍者護衛。

「滬城的秋天冷得好快,我想去看看最近有沒米蘭來的新品,即時設計幾張式樣給娘做冬裝的參考。另外,我想去逛嬰兒裝。上次只買了些應景穿的冬裝,這回想看看夏裝。還有,也不知道這胎生的是哥哥還是妹妹?」

十郎立即討好道,「肯定是小世子啦!我听十一郎說,少主家的第一胎都是兒子。夫人家,第一胎生兒子的也都多呢。」

輕悠撫著下巴,「可我娘就只生了我一個。」

十郎接道,「我听老夫人說,您之前還有一位兄長呢!」

輕悠有些不滿意,「可是我想要女兒。所以,今天我要去買丫丫裝!」

十郎心里暗笑,嘴上忙應下了。

可出門時卻看到本該跟著織田亞夫去上班的十一郎,「你回來給少主拿東西的嗎?」

十一郎搖頭,但看著十郎的眼神,比以往都溫柔很多。

十郎被他盯得古怪,「你看什麼,我臉上有東西?」

「沒,沒什麼,我在看夫人怎麼還沒下樓?」

「哦,夫人在嘗廚娘剛熬好的甜湯。」

其實,那時候輕悠故意支開了十郎,正跟織田亞夫偷偷通話,做最後的計劃安排,為即將開始的驚心動魄的求婚之旅,瞎開心。

稍後,一行人終于出了門。

輕悠宣布,「十郎陪我買女娃裝,十一郎最清楚亞夫的口味了,就幫我看看給看看給亞夫添些什麼秋裝,再挑些男娃的衣服吧。」

兩人紛紛應下,交換的目光,也莫名的曖昧起來。

到了百貨店,輕悠發現這兩人兒還真有默契,從出門現在,眉目傳情已經高達每分鐘十次以上的頻率。

心里暗嘆,以前他們太疏忽了,瞧這兩人好不容易出來逛次街,都這麼激情燃燒啊!

于是,當早早安排好的店員給輕悠發信號時,輕悠立馬開始行動。

「這里太吵了。」

「夫人,您是我們的VIP會員,咱們設有專門的貴賓室,那里還有暖氣,很舒服的。不如我把新貨都送到那里,您慢慢挑啊?」

「好啊,你們的服務真不錯。」

「夫人您過獎了。」

進了預先就準備好的包廂,十郎和十一郎兩人立即謹尊職守,在包廂四周進行察看,排除了可能出現的危險情況,便又陪著輕悠繼續挑選物品。

稍後,輕悠叫渴。

十一郎親自去準備飲料,這也是為了預防有人在東西里下藥。

但當他提著輕悠和十郎都喜歡的飲料回來時,包廂方向突然傳來了吵鬧聲和尖叫聲,就見那方濃煙滾滾,嚇得他立即扔掉了手中的東西,抓人就問情況。

原來,因為這家百貨店是東晁人開的,就有人故意前來搗亂,弄了燒碳要燒商場,而貴賓室向來人員稀少,成為方便下手的地方,且又是位于商場中心位置,易于擴散火種。

「夫人呢?該死的,你們是怎麼看人的,這種事怎麼現在才發現。」

十一郎氣得不行,抓著一個保鏢就罵。

保鏢雖拿著之前早準備好的說詞,但還是被十一郎凶狠的氣勢嚇到。

很快,就看到輕悠被兩保鏢扶著出來了,手上還捂著帕子。

十一郎松了大口氣,但听輕悠說十郎為了救她還沒出來,就傻了,沒灑水,也沒捂口就沖進了濃煙滾滾的房間里。

他完全沒看到,輕悠和保鏢們比著「V」手式抖眉毛的奸計得罰的模樣。

當火警趕來時,十一郎終于背著被保鏢故意打昏掉的十郎出來了。

見人沒醒,輕悠急叫,「十一郎,快,做人工呼吸,再晚就來不及了。十郎肯定是被氣窒著了。」

十一郎也沒管那麼多,當著一堆人的面就爬了下去,一邊做,一邊拍十郎的小臉,半天沒見反應時,急得他冷靜盡失,罵了起來。

「笨蛋,叫你勤練基本功,這種時候至少閉氣三分鐘就不會這樣了。你這個懶蟲,連這種事都做不好,怎麼當好護衛。臭丫頭,你還想睡到什麼時候,給我醒過來,再不醒,我,我就……」

十一郎竟然憋出了淚水,可讓輕悠等一干子算計的人大開眼界。

她立即從兜里掏出了最新出品的小型照相機, 嚓一聲給兩人拍了下來。

十一郎全神貫注在懷里仍沒蘇醒反應的人兒身上,完全沒發現自己的狼狽相被人全程記錄下來了。

當有人送來水,他喂十一郎喝下後,十郎終于有了反應。

「蠢女人,你再不給我醒過來,我就……」

「咳咳,你,你才混蛋,痛死人家了。」

輕悠直嘆這兩個冤家,怎麼劫後余生就沒點兒浪漫細胞啊,哪像自己每回都是趁機撒嬌耍賴吃盡老公的好處啊。

不得不提醒十一郎,趕緊求婚。

「十一郎,這人被你抱也抱了,親也親了,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我們這些多雙眼楮,你不能不負責的啊!大家說,是不是呀?」

早準備好的群眾們給力點頭,齊聲催促「要負責、要負責」。

這個時候,十一郎要再看不出女主子的陰謀詭計,那他真該撞牆去了。

于是,他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鑽石戒指,手還有些發抖。

「蠢丫頭,我就勉為其難,接收了……」

「呸,剛才那只是意外,不算數!」

十郎瞧著男人一副趕鴨子上架的模樣,心里就不爽,想想她一個黃花大閨女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親薄了,雖然是自己喜歡的人,可是這求婚的話也太沒格調了,好像她生來就是沒人要的似的。

雖然,沒人要是事實,可是她也不想自己的終生就這麼送出去。

當年離家時她就下定了決心,要一生一世一雙人,更要女人的尊嚴。

于是一把推開了十一郎,站起身就要走人。

輕悠急了,直給十一郎打氣。

十一郎哪是什麼勉強,根本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求婚給緊張得舌頭都僵了,根本不知該說什麼話,就把平日兩人相處時的習慣給扔了出來,得罪了佳人。

「你給我站住。」

當眾被人拒絕求婚,對男人的自尊心可是一大傷害,當下男人也怒了。

沖上前,攥著人就吼,「十郎,你必須嫁給我。」

十郎也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回吼,「我憑什麼要嫁給你,我偏不。」

兩人莫名其妙給杠上了。

瞧得輕悠等人又急又惱,又好笑,一干人等全在旁邊拉旗助威,好不熱鬧。

沒有人注意,在圍觀的群眾中,有一抹女人的身影走過人群,看著這方情形,唇角都是冷笑,隨即很快離開了。

「你,你這個笨丫頭!」

「你才是蠢男人!」

哪知這兩人竟然越吵,火氣越重。

輕悠哆嗦了,「哎呀,怎麼這樣啊。十一郎,你溫柔點兒,溫柔點兒啊!你想想亞夫跟我求婚的時候……」

可那前題是夫人您會撒嬌,十郎不會,這讓十一郎君怎麼溫柔啊!其他保鏢護衛們齊齊在心中嘀咕。

「唉,直接上,直接吻上去!」

輕悠突然大叫。

全場驚怔。

十一郎也真是被逼急了,今天要是求不下來婚,他身為東晁男兒的尊嚴就徹底沒了,被輕悠這一聲吼刺激,沖上前抱著十郎就吻了下去。

頓時,全場皆靜。

下一秒,掌聲歡呼聲此起彼伏。

等到十郎從熱吻醒過神兒來,只覺得手指量疼,鑽戒就給套上了。

輕悠一看大功告成,手一揮,「走,去百樂門慶祝求婚成功。」

在一片祝福聲中,終于上了車。

十郎羞澀一片地縮在輕悠身邊,「夫人,你真壞。怎麼能這樣啊?」

輕悠說,「要我們不使壞,你們還要耗到哪年哪月去啊,小少主出世,你們不得準備個小護衛給小小寶麼?」

十郎更澀了。

十一郎這會兒氣勢足了,當即應下,「夫人少主放心,屬下一定在三個月內完成任務。」

十郎羞得尖叫,在車里又跟十一郎杠了起來。

這時候,輕悠想,希望大家能一直像這樣幸福,就好了。

然而,事情卻很快發生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大轉折。

……

輕悠已經很久沒到過百樂門,但今天特別高興,她覺得只有這里才夠盡興。

而今,百樂門已經徹底易主,真正的幕後大老板,變成了織田亞夫,而實際管理人則是榮澤英杰。

「夫人,包廂已經準備好了,您請跟我來。」

輕悠向榮澤英杰表示了感謝,邊走邊張望,發現百樂門雖繁華依舊,但東晁人增加了不少,曾經那些亞國名流都銳減了。

「英杰,你知道瑟琳娜公爵夫人,最近有在百樂門出現過嗎?」

回滬城後,輕悠一直想跟這位異國好友聯系,織田亞夫說瑟琳娃因為之前的合約問題回英國了,估計短期內不會到亞國。

榮澤英杰事先自然得過頂頭上司的告戒,說的話同其一致。

輕悠有些失望,遂跟著進了包廂,看新出爐的東晁藝伎歌舞表演,但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

在等織田亞夫到來時,樓下突然發生一起斗毆事件,還是亞國人和東晁人之間的叫板兒,雖然很快就被榮澤英杰的人平息了。

輕悠看著被托走的同胞,突然便想到了之前小八踫到的事,不免有些情緒低落。

那時候,被特意安排了一個包廂獨處的未婚夫妻,還在大眼瞪小眼地杠著。

後來,十一郎決定主動退讓,出了包廂去張羅未婚妻愛吃的東西。

很快,便有人送來東晁美食。

十郎不疑有他,心情大好地吃了起來。

但才吃了三筷子,就發現了不對勁兒,抬頭時,便見送小菜的侍得抬起了一張陰冷的笑臉。

「你,林……」

侍者十分順利地將十郎打包出去,立即有人來接應。

正準備下樓時,十郎突然醒來動手,打了起來。

「該死,伊賀派的忍者果然名不虛傳。」

「林雪憶,你竟敢跑進這里來害人,我要替夫人殺了你。」

但藥性仍在,且如燎原大火般灼燒著十郎的身體,讓她有心無力。同時又發現幫助林雪憶的竟然還是百樂門里安插的東晁士兵,她心中大驚,知道力抗不行,只得轉為逃躲,想事後將情報告訴織田亞夫。

她本想進輕悠的包廂,無奈她是第一次來,四下裝潢都大同小異,剛剛得償所願,這里已經是自己人的地盤,讓她放松了警惕,便有些模不清方向,此下中了奇怪的藥又直發昏,渾身熱得難受,一頭撞進了一間房,避開了林雪憶等人。

房間沒有開燈,只有窗外透進來的霓虹燈光。

十郎一頭撲倒在地,地上鋪著長長的地毯,倒也不疼,就是心頭火燎得她難受,急想找杯冰水解解渴。

一個低低的「咦」聲,在她進門時發出。

此時她已經有些神智不清,瞄到桌幾上的冰塊,立即爬上前猛灌,把冰塊嚼得  作響,卻根本無法止熱,卻更是火上燒油,因為,剛才喝下的是一大瓶加冰的白蘭地——洋酒中的白酒。

頓時,燒得她將桌上的東西都打碎了,難受得直扯衣領子,神智更為不清,直叫著「水,水」。

黑暗里的男人終于走了出來,就被十郎抱個正著。

然而,十郎抱著男人後,突然發現男人敞開的胸膛十分涼快,有降火奇效,便舍不得松手了,嚷嚷著要「水,渴」。

那男人低頭一看,笑了,「我道是誰這麼激一情?原來是你這東洋婆子。喂,別抱那麼緊,要喝水去浴室,在那邊兒?嘖,軒轅輕悠讓你執行什麼任務,又喝春一藥,又灌烈酒,你可真能啊!喂喂,別亂扯,小心擦槍,走……」

黑不隆咚中,男人的「槍」被女人一把攥住,激得他低叫一聲。

扯開女人就提進了浴室,冷水管子對著女人腦袋狂沖,毫無半點憐香惜玉之心,趁機報復一把曾經的「騎跨之恥」和今天的「奪槍之辱」。

「你,姜,種馬!」

哪知,十郎一恢復點兒神智,就叫出了男人的外號,輕悠特別贈予的。

姜少言登時氣得吹胡子瞪眼,他這是到滬城化妝偵察的形象,心里把輕悠給罵了。

殊不知,當初他在姜嘯霖辦公室里跟十郎對打後,回來兩女人就對他的品行進行了深深的鄙視和不屑,種馬一詞,十郎也是在這時學會的。

「靠,有種叫我種馬,你就別巴上來。爺還不稀罕種你這種搓衣板兒,哪個男人能看上你,那真是倒了八輩子霉。這里隨便挑個妞兒,都比你有料啊!小機場!」

姜少言拍拍十郎**的小臉,轉身就走。

心想他這已經暴露了,趕緊離開為妙。

哪知道才跨出一步,就給一肥皂盒子砸了。

「種馬,你竟敢跑,來這里,我要告,告訴少主!」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姜二少怒了,十郎慘了。

「好,本少爺就不跑,看你現在怎麼叫人來抓我。去啊!走出這道大門兒,爺就算你厲害。」

杠上了!

十郎咬牙,可惜才跨出一步就朝下倒,情急之下伸手一拉,竟然把男人的褲頭全攥了下來,威武「大象」正式爆光。

「啊,不要臉!」

「我靠,你這個女人還敢惡嘴先告狀,你月兌我褲子我還沒跟你算帳呢!」

十郎伸手就要拍開正撐在自己臉前不足十厘米的「惡心玩藝兒」。

姜少言去擋,一掌推出。

砰——

不想十郎的動作十分遲緩,沒有避開,就被推倒撞到了頭,頓時一個眼冒金星,疼得哭了出來。

「你哭什麼?你想滅我種,我還能不護著咱未來的幸福了。」

十郎這一撞,神智又不清了,心里委屈得很,哭得更可怕。

姜少言最討厭女人哭哭啼啼,他玩女人這麼多年,絕不拖泥帶水。外表看著溫文爾雅,真狠起來,比之姜嘯霖和織田亞夫等人,也是不相上下的。

這會兒沒了逗弄的興致,轉身就走人。

走出浴室時,後面突然襲來一股冷風,讓他渾身一緊,回身曲膝,抬手就要揮出時,卻看到浴室的光線將撲出來的人兒,打得透亮,那寬松的棉制衣料**地帖在身上,還露出一截漂亮的白肚皮,讓他動作一頓,就被抱了個正著。

「混……水……」

他一下倒地,被她騎在了身上。

她痛苦又難過,一邊打他,一邊又忍不住朝他的身體靠近,這便形成一種非常奇異的場面。

姜少言玩過多少女人,被各種花招勾引過,也沒有眼前這一招來得新鮮刺激,別具一格,血脈賁張。

「呵,小鬼子,你到底是要水,還是,想要我?」

他伸手勾她的臉,被她一手打開,他就趁機抓著小手不放,她根本沒力氣,輕輕一扯就帖了上來。

然而,她又極不甘心,那種激烈的矛盾掙扎,不想屈服于春一藥一藥性的理智,和本能的極度渴求相斗,難以想像的吸引人。

也沒料到,之前一直藏在厚厚流海下的小臉全部托出後,竟然讓人頗為驚艷。

然後,他更發現,小女人被扒開的胸口,竟然纏著厚厚的繃帶,繃帶里的雪丸呼之欲出,讓他瞄了一眼,就有些呼吸緊窒了。

「你,你這個,大種馬,放開……」

姜少言被罵得心氣兒一起,抓著女人腰,一個翻身將女人壓在了身下,拿回了絕對的主控權。

「好,你再罵一句種馬,爺今兒就種了你。」

他說著,就動手去扯那厚厚的束胸。

之前听說忍者這種武術有很多不人道的訓練方式,沒想到今天真被他見識到了,本來以為是飛機場,沒想到內有乾坤哪!

這幾日他套到不少情報,打算明天就回滬城。今晚這一招,算是對自己的犒勞吧!誰叫她送上門兒來,不要白不要。還敢罵他種馬,想當初要不是他良心發現出手幫忙,她家主子也不可能平安回滬城啊,東洋人真他媽沒良心。

「你,王八,無恥……臭種馬,放開……」

姜少言一頭吻下去,堵住了十郎的小嘴兒。

女乃女乃的,這味道比他想像的還好,除了白蘭地的烈香味兒,還帶著一種奇異的淡淡香氣,讓他色膽大漲,一口竄進了香香的小嘴兒,來了力蕩千軍。

布條子終于被抽掉時,盈滿一掌的柔軟瞬間點燃了男人全身的大火兒。

「種馬,放開,不……」

「再罵!今兒爺就做死你個小東西。」

霓虹微閃的屋子里,漸漸升起女人難耐的申吟,和男人沉重愉悅的喘息聲。

這時候,姜少言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發的誓︰絕不踫東洋鬼子!

……

那時,十一郎帶著美味回包廂,卻不見了未婚妻。

但他在桌上發現了一封筆跡凌亂的紙箋,寫著︰關于婚事,我想要靜一靜,再想想,你別來找我。

十一郎登時懵了,他一直以為十拿九穩的事兒,而且一直以來丫頭都很膩他。

怎麼婚已經求了,戒指也戴上了,居然還這麼扭捏。

他看了看四下,沒有異狀,應該不是出意外。

隨即,他越想越不安。

難道是自己真的太不溫柔,她後悔了?

他急著想找人,但問了幾個侍者也都搖頭。

他想到憑那丫頭的本事,要躲開這幾個草包貨是易如反掌的,若她不想出來讓人找到,他一時半會兒也尋不著人。

于是,十一郎只有一人枯座等候。

卻不知,這一等,便成了千山萬水,此生最大的遺憾。

直到輕悠和亞夫要離開,托人來喚他們時,時間已經過去四五個小時。

十一郎也不敢告訴主子們,情況發生了變化。怕好心主持這一切的女主子不高興,繼而讓男主子也不高興。

好在,十郎終于回來了,但身上穿的衣服卻跟離開時完全不同,過大的男裝罩在身上,從頭掩到腳,頭發還有些濕漉漉的,臉色也有些蒼白。

「丫頭,你跑哪兒去了?發生了什麼事?」

十一郎伸手要拉人,立即被躲開了,連眼神也變得極為疏離。

他感覺到極大的不對勁兒。

十郎卻說,「我,我想好了。我們,不太適合。我不能,嫁給你。」

她動手要娶戒指,卻發現本來套在手上的東西竟然不見了,眼底迅速閃過一抹慌亂,卻是咬下牙,哼道,「不好意思,戒指丟了,我買個新的還你。」

十一郎大愕,強行將人拉住低喝,「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之前還好好的,怎麼你離開了這四五個小時,就變卦了?你跑哪兒去了?你看著我,給我說實話。」

「夠了,我說了不願意就不願意,難不成你還要強迫我嗎?憑什麼你一要求我就必須答應?憑什麼?就憑你是伊賀家的大少爺嘛!我受夠了。我不想這輩子都傻傻地追著一個人跑,低三下四地做那麼多的蠢事兒,才能得到一個正眼兒。你從頭到尾就沒尊重過我,我以前是蠢是笨,現在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不行嗎?!你大可以去找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我一個沒人要的孤兒配不上大少爺你。」

十郎吼完,轉身就跑掉。

十一郎被狠狠震在原地,半晌才回神兒追出去。

他豈會不知,這些年她為了能追上他付出了多少。可是,他卻沒認真想過,這些付出里累積了多少辛酸和委屈。

是不是因為這個,她才突然變了卦?!

十一郎還想說什麼時,十郎就躲在了女主子的身後,他不得不礙于主子們在場,壓下了心頭狂涌的疑惑和不甘。

如果現在她不願意追隨他了,那就換他來追吧!

誰叫他早就愛上了,放不下了呢!

……

事後,輕悠很奇怪,私下問十郎,十郎開始不答,後來還是拿出那套對十一郎的說辭。

輕悠覺得,這大概是新嫁娘的婚前恐懼癥吧!

這名詞還是她之前從錦紜嘴里听說的,族里有人和當地人聯姻,新娘子竟然臨陣逃婚。

後來,新郎倌把老婆找回來,細細詢問,好好交流,終于解除了姑娘的心頭顧慮,又重修好事兒,現在听說連孩子都有了,家庭美滿幸福。

輕悠是這樣勸十一郎多學學亞夫,從周邊的體貼關心做起,然後步步包圍核心目標,一舉攻城,實現最終勝利。

「十一郎,追女孩子重要的就是要有耐心,有恆心。就像亞夫一樣……」

十一郎很糾結。

周人齊齊變色,誰敢跟他們的男主子比啊!

「十一郎,送鮮花是追求女孩子最棒的方法啦!最近管家買了不少鮮花呢,你瞧,這束又香又漂亮,每天你都送十郎一束親手摘的,一定能重新打動佳人芳心哦!」

輕悠手上拿著的大束鮮花,听說品種十分稀有,在已經深秋的滬城極為少見,她見了十分喜歡,亞夫便讓人植滿了別墅的花園。

「夫人,十一郎明白了。」

「加油哦,十一郎,我們家小小寶就等著你們家的小侍衛咯!」

輕悠握著拳頭加油,十一郎內心十分矛盾。

于是,一有機會,十一郎就會圍著十郎轉。

十郎卻總是躲著。

輕悠為了促進兩人關系,也悄悄幫忙。

這日,做完產檢後,輕悠便又想舊地重游,到那家求婚成功的百貨商店逛逛,想挑起十郎記憶,趁機打探一下到底還有什麼原因。

不想又讓她踫到了在隔壁小店里買嬰兒用品的靜子。

「靜子姐姐,好巧啊,你也出來給寶寶買東西吧?都沒人陪你嗎?你是不是快生了?這樣子一個人出來,很危險呢!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諾,這是我今天買的,男孩女孩的都有,哪,這個算我送給小寶哥哥或者未來姐姐的見面禮吧!唉,我不能不收,這可是寶寶們的交情哦。」

輕悠也不管靜子的尷尬和為難,硬把東西塞過去,強買強賣地扶著靜子,送人回家。

靜子想要拒絕,就被輕悠一句堵上了。

「靜子姐姐,你放心,我不會讓人傷害你的。如果誰敢,我一定跟他急。嘿,他很疼我的,他現在可不敢讓我急。」

輕悠笑得狡黠,撫撫自己的大肚子,眼神誠懇。

對于這樣明顯的暗示,靜子也不好再拒絕,只得帶著輕悠回了家。

已經不是櫻屋,而是林少穆臨時為她生產租下的一間小跨院兒,只有一進三間房,但非常干淨,還向陽,環境比起櫻屋可好太多了。

為了孩子著想,靜子也沒有再死拗。林少穆為她請了一個顧生活的婦人,和一個產婆在家里照顧著。

輕悠在院子里轉了一圈兒,嘆息,「好久沒看到這樣舒適的和宅了。靜子,你想家吧?」

靜子笑笑,仍是像當年一樣,靦腆不愛答話。

輕悠也不以為意,自顧自地東拉西扯,懷念以前在東晁留學時,一起發生的事。

那些點點滴滴,仿佛就在昨日。

漸漸的,靜子會搭上兩句,兩個女人的距離,也悄悄拉近了許多。

那時候,林少穆從外面買了大堆營養品回來,剛要到家時,立即被他請的小門神小浩子擋住,說家里來了貴客。

林少穆發現竟然是軒轅輕悠,心頭又急又氣,暗惱靜子怎麼又把這大瘟神給招上了。可這會兒招上了就月兌不了手,他躲在隔壁矮牆後面,听著輕悠嘮嘮叨叨半天,沒完沒了地拉家長,也不離開,就氣憤。

織田亞夫,你怎麼不把你女人給好好拴屋里,放出來招什麼事兒啊!

這要放以前,林少穆肯定立馬轉出一個陰謀詭計來,好好利用輕悠這頭送上門兒的肥羊,還是買一送一的,建功立業,為祖國統一做貢獻。

但現在,瞧著靜子難得露出的笑臉,什麼念頭都沒有了。

以前在東晁時,靜子對輕悠就有好感,不過礙于妹妹雪憶的關系,也沒多親近過。現在,兩個女人都身懷六甲,共同話題多,互相開導交流一下心聲,比起對著他和兩個婆婦,似乎真的好很多。

這時候,林少穆並沒發現自己的心性,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于是,從這天起,輕悠就常來找靜子聊天,一起做針線活,聊女圭女圭經,互贈小衣服小鞋子,氣氛和樂融融,儼然好似親姐妹。

……

十郎前思後想,覺得有些事不說不行,終于決定找主子。

夜已近深,她剛走到廊口,就看到了值守在那里的十一郎。

十一郎听到過于輕微的腳步聲,以為有敵情,緊張了一下,看到來人竟然是十郎,一副躊躇滿志的模樣,緊張立即化為激動和愉悅,投來的目光也充滿了期待。

十郎看著那模樣,心口重重一揪,壓下了翻伏的情緒,只冷冷地說,有事要跟織田亞夫單獨稟報。

十一郎應下,卻沒有立即稟報。

反而壓低了聲,伸手想要拉女孩,「十郎,我想過了。以前,是我太高傲,其實從把你撿回家里開始,我就一直注意你……」

話剛起頭,立即被十郎打斷,「我不是來跟你敘舊的,你叫不叫少主,不叫的話我自己叫。」

她一把甩開了他的手,顯得很耐煩的樣子。

十一郎心頭一沉,聲音倏冷,「丫頭,你到底在想什麼?以前我們不是……」

十郎聲音更硬,「沒有以前,也沒有以後了。」

「你什麼意思?」

「你放手!」

兩人正糾結著,房門開了。

織田亞夫微微挑著眉,看著兩人說,「要打情罵俏,換個地方,別吵著夫人。」

頓時,兩人都尷尬地垂下臉,臉色一陰一陽。

十一郎也不裝腔,立馬說了句抱歉,拉著十郎就要走。

十郎卻狠狠甩開了他的手,對織田亞夫說有要事報告,非常急。

織田亞夫睨了眼十一郎,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讓十一郎又急又窘地紅了臉。

稍後,書房中。

十郎將當日在百樂門時發生的異狀,踫到的人,以及靜子的事,全盤托出。

說完後,似乎沉默了許久。

織田亞夫問,「就這些了?」

十郎心頭一跳,點頭應是。

織田亞夫又問,「為什麼隔了這些天,又想著要說了?」

十郎表達了自己的擔憂,「我擔心,若是帝國內部有敵人,那比外面的敵人更可怕,更可以造成無法挽回的危害。尤其,還是發生在少主您和夫人身邊,現在夫人又有了小世子。就怕萬一……」

織田亞夫回頭看著垂首的女孩,目光黯沉,讓十郎覺得更形壓力。

他說,「川島靜子是林少穆的夫人,這段時間,你可有見過林少穆?」

十郎搖頭,「沒有。」

想了一下,又補充,「那兩個婆婦有幾次似乎說溜了嘴兒,有提到姑父,後來大概是受靜子夫人指示,沒有再提到過。我猜,林少穆應和靜子夫人應該時常有聯系。」

「為什麼沒有立即報告?你知不知道,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出了錯,就是十一郎也保不住你。」

織田亞夫的目光修辭地變得極為銳利,殺氣一閃而過。

十郎跪落在地,「我知道。可是,我害怕,」她一下抖得厲害,連聲音都發顫,「我怕他知道我已經……我發誓下次遇到那個流氓,一定要親手殺了他。而,我看到夫人能找到一個境遇相當的朋友聊天,變得開朗精神了許多,我想應該不會有問題。靜子夫人也是東晁人,應該不會……」

然而,不管是在亞國還是在東晁,舊式女子們嫁夫隨夫的天性,並不能絕對保證靜子會真的站在十郎所以為的立場,不會傷害,或者不會間接地傷害到輕悠。

最終,十郎必須受罰。

而執刑人,卻是十一郎。

織田亞夫頒下罰令時,說,「若非看在夫人近日很高興,你前後保護夫人和小世子有功的份上,就不是僅僅十鞭。」

然而,當十一郎紅著眼,抽完了十郎十鞭子後。

鞭子交給了織田亞夫的警衛隊長,十一郎月兌掉了上身衣服,又挨了整整四十鞭。

合計,五十鞭。

十郎不敢置信,質問這是為什麼。

隊長說,「本來你的懲罰是五十鞭。不過少主念在你們多年效力,今次也未釀成大禍的份上,只罰鞭刑,沒有動刖刑,已經是寬仁了。而且你也挨不下這麼多鞭,理所當然由你男人替你受了。放心吧,對你來說可能要小命,對十一郎來說,很輕松的,心甘情願哦!」

隊長還曖昧地挑了挑眉毛,就開始狂抽。

輕松嗎?

那怎麼能叫輕松,這四十鞭抽下來,他足有三天沒能下床啊!

她已經為此揉碎了心,愧疚,心疼,後悔,折磨得她夜夜垂淚,卻再也無法回頭。

十一郎,我已經不干淨了啊,我想把最好的自己給你,可是卻被那個畜牲給奪走了,我再也配不上你了,再也配不上了。

你怎麼還那麼傻,還要對我這麼好。

我根本不值得了呀!

你才是大笨蛋,大傻瓜。

……

之後,織田亞夫回屋看著輕悠睡得香甜的模樣,緊蹙的眉頭,松了松。

他深嘆一聲,上床將人兒摟進了懷里。

熄燈時,他看了眼針線簍子里,那正在繡的小布鞋,目光瞬間黯下。

隔日,女子吻過他的臉頰,說,「亞夫,我今天還想去听唱詩班新排練的聖歌,我覺得听了之後,就沒有以前那麼心浮氣躁了。」

男人輕笑著點了點女人的鼻尖,說,「听歌可以,但是要入教不行。我可不是姜嘯霖,為了娶個女人搞得那麼惡心。」

輕悠一听,笑了,直說男人心里有鬼,才扯上些無關緊要的人來當借口。

「乖,沒事兒不要亂跑。別忘了,你已經快七個月身子了。」

最後,他還是認真又叮囑了女人一番,出了門。

然而,他心里卻很清楚,女人所說的听聖歌,其實就是去會靜子。其實比起十郎,他豈會不在意女人近日明顯精神好轉,連跟他說話時的聲調,都變了不少,顯得更輕松愉悅,發自內心。

到了司令部,織田亞夫猶豫了一下,仍是叫來了榮澤英杰。

榮澤英杰報告,「川島靜子懷孕已經九個月零一周,預產期就在這一兩周。我的人在剛到那里時,有看到林少穆的身影,但被跟丟了。之後,我們埋伏在周圍不少人,就再沒見過。怕是已經打草驚蛇了,如果要再引出人來,只有利用川島靜子……」

織田亞夫擰眉,口氣極狠,「我不管你怎麼做,總之,不能讓輕悠察覺,做得干淨點兒。林家的種,一個都不能留。」

榮澤英杰有力地應下一聲「是」,即轉身離開。

……

那時候,輕悠正和靜子聊著給孩子取什麼名字,十分開心。

輕悠說,「我和亞夫商量好的,這第一胎,就姓織田,第二胎姓軒轅。」

靜子微微訝異,旋即笑道,「輕悠,親王殿下對你真好。就我所知,我們東晁的男人,可不興這個。不管生多少個,都得從自己姓。否則,女人就慘了。」

輕悠轉頭看著靜子,問,「那,你打算讓小木頭姓林,還是姓川島呢?」

靜子瞬即啞然。

雖然兩人已經聊得很開,但靜子總沒有輕悠來得放松,一直對林少穆的事,絕口不提。

輕悠突然問起,也沒什麼目的,只是下意識地希望能跟靜子拉近關系罷了。

對女孩來說,只有分享了關于彼此戀情和男人的故事,才真叫姐妹淘了。不然,總是隔著一層。

輕悠有些失望,但隨即又告訴自己沒關系,以後來日方長,很體貼地轉移了話題。

靜子似乎心里有些過意不去,便說要給輕悠做喜歡吃的冷面。

輕悠一听就饞了,這冷面是靜子家鄉的特產,十分爽口,而且又很營養,帶著天然酸味兒,特別適合孕婦吃。

靜子是做這個的好手,但她現在身子沉了,根本不便再做。

現在為了安撫好友有些受傷的心靈,決定做來彌補友情。

輕悠忙說不必了,兩人推來讓去,最後相視一笑說,由靜子教,輕悠來做,一起吃。

十郎和婆婦們又不依了,這一來二去,最終還是決定買外面做好的來吃。

不管過程怎樣,兩位準媽媽吃著酸溜溜的冷面,相視一笑,情誼更篤。

輕悠非常高興地離開了,回頭就想把事情真相告訴丈夫,這樣也不用總是偷偷模模地來,瞞得太久,萬一被他意外知道,一準又不高興了。

然而,這一晚,織田亞夫回來得太晚,輕悠等不及跟他說,就睡著了。

她只在床頭上留了小紙條,說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講,讓他隔日一定等她。

他宛爾一笑,收下小紙條,吻了吻女人的小臉,熄燈睡下了。

第二天,輕悠一睜開眼時,感覺身下微微蕩漾,嚇了一跳。

就听到男人在耳邊哄說,「別緊張,我們這是在船上,出海去打漁。」

輕悠驚了一跳,問,「出海?打漁?亞夫,你怎麼突然決定要出海啊?」

圓圓的窗口透入一線明亮的陽光,打在男人俊美朗逸的面容上,漆黑的眸子,溫柔如海,他一邊給她梳頭,整理衣物,一邊解釋說,「剛好今天有空,你在家里也憋那麼久,想帶你出來走走。好像陸上的東西,你也玩夠了。海上打漁,應該是第一次吧?雖然今天你也動不上手,不過等會兒要是打上來貝殼,你可以試試運氣,看能不能給小小寶挖幾顆珍珠。」

輕悠一听,那骨子里的好奇因子空前膨脹,可樂壞了。

立即就想到,要多挖幾顆珍珠,也送一些給靜子和小木頭。

「亞夫,我,我有話要跟你說。」

「哦,什麼?」

「其實我這些天……」

恰時,船長跑來報告,目的地還有一刻鐘就到了。似乎這是第一次為親王殿下服務,船長十分興奮,嘰哩呱啦說個不停,恨不能將幾十年的經驗都掏出來。

這一打斷,很快目的地又到了,船長立即就打了幾條特別的魚上來獻寶。

輕悠一看到新奇玩藝兒,就把靜子的事拋之腦後,便興致勃勃地打海膽,捉奇怪的小魚小蝦小貝殼,玩得不亦樂乎。

與此同時,靜子剛剛醒轉來,想起身,卻被肚子上的大球給壓著,使了幾次力也不行。

林少穆剛洗了臉進來一看,就急了,忙上前去扶,邊道,「叫你醒了叫人就是,自己這麼折騰著不辛苦,萬一把小木頭給折騰壞了咋辦。」

靜子瞪了男人一眼,「哪有那麼脆弱的。當年我娘生我的時候,她還在浣紗呢!」

林少穆嘆了一口氣,「靜子,你娘是你娘。那時候你娘都生了好幾胎了,又壯得跟牛似的。可你這是第一胎,哪能這麼比。」

靜子嘴一嘟,推開男人的手要自己起身,「怎麼不能比了,我偏要比。沒你我也一樣能……」

林少穆特愛大清早女人發起床氣的模樣,嬌嗲可愛,看著她用力撐也起不了身的企鵝模樣,又好氣又好笑,直到她憋得臉紅也起不了身瞪他,忙上前扶著。

「傻丫頭,別傻倔了。」

他伸手輕輕叩了下她的腦門兒,扶著她出了門。

那輕輕一下,其實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做。

可不知為什麼,她心底突然一酸,就紅了眼圈兒,那種說不出的感覺,就仿佛是等了千年萬年,終于讓她踫到了一次奇跡。

「靜子,怎麼了,哪里不舒服?怎麼眼楮都紅了?哎,你別,快告訴我,到底哪不舒服了啊?哎……」

男人一見,就嚇了一跳。

靜子想說什麼,哽咽著說不出口,立即別開了臉,更把林少穆給急得直吆喝。

兩個婆婦跑出來,就說趕緊抱回屋子看是不是羊水破了。

靜子這才出口說沒關系。

林少穆還不放心。

恰時,房門傳來一陣急響。

眾人俱是一驚,女人們急忙催促林少穆快走。

可林少穆看著靜子的模樣,不放心得很,根本舍不得。

不想敲門聲驟然加劇,傳來了東晁士兵的喝呼聲,林少穆再不敢耽擱,從茅房專設的出口跑掉了。但是他並沒跑遠,爬到了極隱蔽的地方注視靜子那方的情形。

「靜子夫人,林少穆剛才應該在這里。如果你把人交出來,我就不為難你和孩子,畢竟我們都是東晁人。而且,你和夫人還情同姐妹。」

小小的院子,立即塞滿了一群士兵,最後走進來的黑衣軍官眉目十分俊秀,就像鄰屋的大男孩,但是他出口的話,絕對冷酷無情,陰狠至極。

林少穆一看,大赫。

榮澤英杰!

那個曾經屠戳開封府,連嬰兒都不放過的劊子手。

現在已經是東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特勤處的處長,連將軍們對他都十分忌憚。他的特勤處,其職責性質幾乎與德國的秘密情報處蓋世太保,沒有區別,干的全是最骯髒、最見不得光、最慘無人道的罪惡勾當。

靜子矢口否認一切。

榮澤英杰連問三次,不得其果,臉色倏然一冷,揚手就是狠狠一個巴掌。

「很好,有我大和民族的骨氣。不過,」他冷冷一勾唇角,滿臉邪氣,眼中全是陰狠之色,「你這當媽媽的夠骨氣了,就是不知道這肚子里的寶寶,夠不夠骨氣。」

靜子大嚇,立即側過身子,用手去護著肚子。

卻不想榮澤英杰的動作更快更狠,抬起一腳就朝那碩大的肚子一腳踢出。

「啊——」

淒厲的慘叫,瞬間響徹整條街。

……

大海上。

由于太陽越來越烈,輕悠玩了一會兒,就有些受不住,立即下了甲板。

秋老虎的太陽曬得曬得臉蛋紅通通,但她興致仍然很高,船長為討好她,故意將打到的東西分類裝下來,讓她挑揀著玩兒。

她高興地扳著貝殼,想著給寶寶做什麼樣的珍珠掛飾,又想到家里的訂制服飾也可以增加珍珠飾品,發現漂亮的貝殼,又靈感大發,跟男人分享自己新出的設計心得。

織田亞夫看了眼時間,已經臨近十一點,估模著也差不多了,便叫船長打道回府。

輕悠躺在丈夫懷里,美美喝著酸梅汁,想起自己擱下的事兒。

「亞夫,我要跟你說件事兒,是關于……」

突然,船身重重一晃,發出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跟著就是一陣激烈的爭吵傳來,甚至還伴著槍響。

亞夫臉色一沉,安撫輕悠,就上了甲板去詢問情況。

此次出游自然是秘密進行的,隨行的人員並不多,但都絕對是精英,而且他們所在的海域也是東晁艦隊天天巡邏的地方,安全問題並不用擔心。

然而,亞夫離開好半晌也沒回來,輕悠覺察到不對勁兒,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直覺不安,扶著腰身站了起來。

十郎立即上前,說少主會處理好,不用擔心。

可不知為何,輕悠的眼皮子跳得特別凶,說要敞敞氣兒,而外面的叫聲徒然加大,霍然叫的是,「軒轅輕悠,你再不出來,靜子和小木頭就要死掉了!」

小木頭?!

輕悠不管十郎阻攔,爬上了甲板,一眼就看到了被織田亞夫的警衛押在船頭的林少穆,林少穆十分狼狽,要不是那聲音,光看那一身**、滿臉胡渣的模樣,很難辨出就是林家大少。

「亞夫,這是怎麼回事兒?」

「這沒你的事兒,乖乖回船艙去,我馬上就處理好。」

織田亞夫仍然不動聲色地上前,擋住輕悠的目光。

然而,林少穆的聲音驀然嘶裂,「軒轅輕悠,靜子被榮澤英杰踢到早產,現在生死不明。要是你還有點兒良心,念在同為姐妹的份上,你怎麼能不聞不問?!他們會殺了小木頭的,他們罵小木頭是雜種,那麼你肚子里懷的又是什麼?」

輕悠一把抓住了男人阻攔的手臂,嘶聲喝問,「亞夫,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對靜子出手,你要殺了小木頭?不,我不準,你叫英杰住手,你快叫啊!」

織田亞夫站在原地,任女人搖晃拉扯,卻紋絲不動,目光陰沉至極。

他突然回頭,「殺了他!」

聲音冷酷至極。

唰唰響起的槍栓聲,讓輕悠腦子一懵,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在五分鐘前,他還那麼溫柔地幫她挑珍珠。

可現在,竟然冷酷如廝,宛如當年初遇。

「不——」

……

半個小時後,輕悠來到了東晁總司令部附屬醫院,這里的醫生護士全部都是東晁本國人,亦是專門為高級軍官們特設的醫院,不管是醫院水準,儀器設備,還有保密系數都是絕對超一流的國際級別。

然而,她沒空去好奇那些東西。

一路上,她甩開了十郎的手,更不要織田亞夫踫一下。

「如果小木頭出了什麼事,我絕不原諒你們!」

當時,她在甲板上威脅所有人。

刺目的陽光讓她眼前直發花,陣陣眩暈感襲擊著她,她卻咬破了唇支撐著。

最終,男人妥協。

可是她心里沒有一點松口氣的感覺,看著圍繞在身邊,一直以來信賴的人,她突然覺得自己可憐可悲得不得了。

她的好朋友和孩子生命垂危,卻是最愛的人所為,而身邊所有她以為的親密伙伴和朋友們,竟然都悄悄瞞著她,縱容這一切可怕事件的發生。她不僅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她更覺得自己像個瘟神,竟給朋友帶來不幸。

自責,不安,讓她無法接受丈夫的踫觸。

空曠的走廊里,都是她急促的腳步聲。

最近她的腳浮腫得厲害,走路也越來越不舒服,坐下就不愛動。

可現在她就怕自己再晚上一步,就見不到靜子和小木頭了,她給他們都準備了珍珠鏈子,準備一起做母子環的。

這還是她听靜子說的,說戴了母子環,以後母子連心,都能平平安安的。

「夫人,您怎麼來了?」

正守在急救室門口的榮澤英杰沒料到輕悠突然趕來,看到旁邊跟著的織田亞夫一臉陰沉至極,以及後面被押解著一同前來的林少穆,他心中一沉,就被女人抓住。

「英杰,林少穆說你踢了靜子的肚子,說你要把小木頭從他媽媽肚子里剖出來,這是不是真的?你說,你不準騙我,你不準像他們一樣全騙著我!把我當傻子,呆子。」

輕悠嘶聲大吼,不斷搖晃著榮澤英杰。

她怎麼也想不到,看起來這麼俊秀的青年,怎麼會做出這麼喪心病狂沒有良心的事。

「夫人,你听我說,林少穆他一直潛伏在您周圍,意圖加害于你。還有林雪憶,我們也發現了她的行蹤,我們怕他們根本就是聯合好的……」

「不不不!靜子不會那麼做,靜子她也是媽媽,她不會那麼做的。你們騙人,你們都騙人。就算真要害我的是林少穆和林雪憶,那你們抓他們好了,你們為什麼要對靜子出手,小木頭還那麼小,他們礙著你們什麼了?你說,你說啊,那一腳是不是你踢的,是不是你踢到靜子血崩早產?你說啊,是不是你,是不是——」

「是。」

一聲落,輕悠的動作便是一僵。

她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俊秀的青年,往昔的美好,一幕接一幕地閃過,都被眼前的殘酷現實,狠狠撕碎。

那些被她一直故意忽略,听而不聞,視而不見的片斷,亦紛至沓來,讓人避不可避。

她早就听說,榮澤英杰在開封一役時,帶著屬下肆無忌憚地屠殺婦孺老幼,肆意作樂,壞了軍紀,才會被調到後方來。

她也听說,就連榮澤英杰的同僚都對他十分忌憚,說他做事不擇手段,為人陰險尖刻,且最愛記仇,絕不吃虧。

她更听說,他自從成為那個特務組織的頭頭後,就暗中殺了很多亞國在此的民主進步人士,陰謀陷害,毒殺刺殺,干盡了各種骯髒的勾當。

榮澤英杰這個名字,不僅在東晁將官們之間,就在國民政府那方,都讓人聞之喪膽,絕對威赫。

然而,人活在世,總是需要自欺一下,活得糊涂一些,才叫幸福。

輕悠想,只要他不在自己面前干那些可怕的事兒,她還是會當他像家人一樣。

啪——

一個巴掌重重落下,男子微微別開臉,沒有擋。

啪——

又一個巴掌落下,男子低下了頭。

輕悠聲音顫得極為厲害,卻也極為清晰,「那一巴掌,是為靜子打的,另一巴掌,是為小木頭打的。」

「夫人,對……」

「不要跟我說什麼對不起,我告訴你,從今以後,我軒轅輕悠沒有你這樣喪心病狂的哥哥,我們的關系,一刀兩斷。要是靜子和小木頭有個三長兩短,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輕悠狠狠推開榮澤英杰,回頭時,看著一直沉默站在身後的男人,目光劇烈地閃了閃,什麼也沒說,越過人,抓住了剛剛出來的護士詢問情況。

織田亞夫的目光對上榮澤英杰時,後者立即正身行禮。

織田亞夫的目光朝後偏了偏,榮澤英杰立即會意,上前給押著林少穆的警衛使了個眼色,就帶著人離開了。

林少穆卻突然發難,甩開了兩個警衛,沖向輕悠,大叫,「軒轅輕悠,求求你,一定幫我看著靜子,和小木頭。我並不是什麼好東西,死有余辜。求求你,看在靜子曾經叫你一聲妹妹的份上,讓她和孩子能平平安安,讓她帶著小木頭離開這里,再也不要回來了!」

警衛重新抓住人時,林少穆跪在地上,朝輕悠的方向,重重地叩下一個響頭。

輕悠回頭,看到林少穆以頭撞地,發出沉悶的響聲。

心口也變得又悶又痛,每呼吸一下,都沉重得讓她像用了所有力氣,她轉眼對上織田亞夫。

四目交接,再無柔情蜜意。

他眼里的冷酷,和波瀾不興,讓她心如刀攪,無法忍受。

她眼里的責難,和深深控訴,讓他微微眯起眼,薄唇抿得死緊。

她沒有要求。

他也不詢問。

就這樣死死對峙了數十秒。

榮澤英杰看著兩人的模樣,沒有開口,咬牙提著林少穆離開了。

林少穆大叫一聲,「靜子,你要加油!小木頭,爸爸愛你。」

走廊里,士兵的軍靴踏得又重又響,卻掩不去男人拼盡一切爆出的嘶吼聲。

當人就要被拉出大門時,急救室里突然響起一道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宛如天籟降臨,時間都仿佛瞬間停止。

所有人的動作消失,目光全部聚向了那扇白色大門。

下一秒,輕悠沖進了急救室,看到孩子後又立即沖了出來。

「林少穆,是個兒子!母子平安。」

後一句,自然是輕悠自己加上的。

林少穆大笑起來,「哈哈哈,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小木頭,你要加油長大,照顧好媽媽。靜子,我們來生再見!」便被拖走了。

輕悠深吸了好幾口氣。

十郎上前要扶她,她本想推開,卻沒了力氣。

「扶我進急救室,我要見靜子。」

「夫人,你喝口水吧,為小小寶啊,他也想好好看看哥哥。」

輕悠沒有再拗,也是因為孩子終于平安下來,而且醫生剛才還說哭聲嘹亮有力,說明很健康。

但是靜子卻還在生死邊緣掙扎,因為榮澤英杰那一腳,正踢在她的側後腰處,她用力護住了孩子,自己的肋骨斷掉,脾髒破裂,再加上剛才的陣痛生下小木頭,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

輕悠喝下水,握著拳說,「靜子不能死。」

便進了急救室。

手術室上,一片血色猙獰。

護士一見就要上前阻攔,卻被突然進來的十一郎給擋住。

輕悠走到病床邊,一個護士自動讓開了位置,正在做手術的醫生看了眼輕悠,用東晁話說,「她可能不行了,剛才生下孩子就放了心似的沒再堅持。我必須給她止住血,你盡量刺激她的生存意志。」

輕悠握住靜子的手,聲音哽咽嘶啞,「靜子姐姐,你听得到我的,對不對?剛才你都听到小木頭的哭聲了,你听他哭得多慘啊!要是你不努力,小木頭以後怎麼辦?小木頭可能已經沒有爸爸了,他要是再沒有媽媽,該多可憐。

我娘說,沒有媽媽的孩子像根草,風吹雨打都沒人憐啊!靜子姐姐,你忍心看著小木頭沒爹又沒娘,從此以後都沒人疼麼?他是兩國混血兒,以後出去,都會被人罵雜種。也許,亞國人討厭他,東晁人也不會收留他。你忍心讓他還那麼小,一個人孤零零地寄人籬下麼?」

隨著輕悠的勸說,儀器上的數字,開始慢慢跳動,生命的跡像也越來越明顯。

十一郎將剛剛被護士剪了臍帶、洗淨包好的孩子抱了過來,故意拍了下屁屁,弄哭了孩子。

听到哭聲,靜子突然睜開眼,嘴巴張了張,雖然沒有發出足夠響的聲音,輕悠卻听到那是叫了聲「小木頭」。

醫生松口氣地朝輕悠點了點頭,對床上的女子舉起了一個大拇指。

靜子的臉色還很蒼白,看到兒子揮著肉肉的雪白小胳膊,眼中的光芒也更加明亮。

那光芒,在輕悠眼里,幻成了耀眼的生命之光,映著堅強的媽媽和寶寶,那樣旺盛的生命力,那樣純粹的母愛,每一分,都讓人感動得想要落淚。

看著這一刻生命創造的奇跡,每一雙眼眸,都濕潤了。

「啊,夫人!」

突然,十郎覺得手臂一沉,身邊的女子就朝下倒去。

織田亞夫聞聲沖了進來。

輕悠在昏迷的前一刻,抓著十郎的手,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我不走,我要在這……」

可惜話沒說完,她就昏了過去。

再也听不到男人震怒的吼聲,幾乎瞬間傳遍了整個醫院。

這一夜,又是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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