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璧謎蹤 第一百三十一章 西行見聞(七)論琴

作者 ︰ 心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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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景宜笑道︰「凌兄,看來貴幫的大小姐對連某印象極差啊,在她心里,連某便是那心性不堅,貪花戀色之徒。」

凌紫藤見師妹那點兒小算盤不但被人家識破,還說了出來,只得尷尬地笑了笑,道︰「連兄勿怪,我師父他老人家只這一女,闔幫視她如珠似寶,她性子率真,待她與連兄熟識後便好了。」

連景宜哈哈一笑,與凌紫藤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凌兄與我傾蓋如故,想來不會怪我言語放肆,交淺言深。」

他停頓一下,見凌紫藤正神情專注地听自己說話,方道︰「凌兄風姿俊逸,待人接物暖如春風,令人一見心折。我看令師妹避我如同蛇蠍,可見對親事是極不情願的,連某自覺沒有那般不堪,莫不是大小姐心有他屬?還望凌兄直言相告,連某還不至去壞人姻緣。」

凌紫藤見他說的雖不中亦不遠,心中苦笑,卻是萬萬不能說實情,正色道︰「連兄想到哪里去了,我與師妹只有兄妹之情,若非如此,凌某早便向師父求懇,連兄也就不必到臨洮來了。」

連景宜見他否認得干脆,只是笑了笑,道︰「說起來是我來得晚了,錯過了得寒前輩當面指點的機會,甚是可惜。」

凌紫藤也樂得他錯開話題,道︰「事出突然,師父臨走前還反復叮囑令我好生招待連兄。」

「呵呵,寒前輩對凌兄這衣缽傳人真是信任倚重,」連景宜向前傾了傾身,望住凌紫藤,「揚州那位極具野心,僅殺一個‘金雕’彭白,可阻止不了他投到萬侯門下。」

凌紫藤微微皺眉,道︰「連兄此言何意?難道彭白不是你們派人除去的?」

連景宜一怔,道︰「自然不是。莫非……」

兩人對望一眼,盡皆心下了然,凌紫藤笑嘆︰「這亂局,不知誰是螳螂,誰是黃雀,連兄,請。」

兩人將杯中酒飲盡,凌紫藤喝了不少酒,眼神清亮,道︰「我慕楚幫五大分堂十數萬幫眾,幾十年經營,揚州會盟不過是剛集結的一群烏合之眾,江雲揚想以此稱霸武林未免兒戲。便是官府真的插手,朝廷里萬氏再是一手遮天,給他們找些麻煩還是能做到的。」

連景宜望著凌紫藤,突然想起神鷹幫血案發生之後,他特意找到離家的叔父連昭,連景宜的父親去世得早,這位叔父對他的成長和性格形成都影響極大。

當時叔佷二人關于凌紫藤有一番對話,叔父連昭是這麼談論凌紫藤的︰「江湖三分,又以我們連家實力最弱,必須在其余兩家中尋一個盟友,景宜,這重擔總是要你來挑,我听說你爺爺現在就不大理事了,慕楚幫與揚州讓你來選,你選誰?」

「不錯。正是慕楚幫。寒天致那老家伙雖然難相處,卻也好過野心勃勃一心想要一統武林的江雲揚。更何況寒天致沒有兒子,不出意外的話,用不了十年,慕楚幫當是凌紫藤的天下。你們這一代人中我實在想不出慕楚幫內還有誰能與其相媲美。此人文武全才,謀略見識俱佳,若說他的弱點,那大約便是尚不夠狠。這一點相信很多人都明明知道偏不與他講,恰因如此,寒天致信任他,他的朋友喜愛他,部下敬重他,仇敵以此來陷害他。只看‘神鷹幫’這次的事就是如此。從這點來說,和他做盟友好過江雲揚之子太多。」

雖是如此,連景宜卻要最後再試探一下,道︰「朝政糜爛,連百姓都道紙糊的閣老,泥塑的尚書。貴幫十數萬幫眾,寒幫主難道沒有想過斬木為兵,揭竿為旗,以待天下人雲集響應?」

凌紫藤怔了怔,眼中露出認真之色,道︰「連兄說笑了,家師創建慕楚幫的本義,是為著天下的窮苦人能多條生路活下去。連兄所說的,相信他老人家並未想過,不說那要葬送多少無辜的性命,若沒有大義支撐,再多的人馬也不過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斷無成功可能。朝廷雖將慕楚幫暫時視做威脅,但請連兄放心,事在人為,我們總能找到相安之法。」

賓主投機,酒過三巡,連景宜將空酒杯放下,眼望它處,凝神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片刻,席前長身而起,道︰「凌兄,這些以後再議,我知道要來會你,特意帶了琴來,不知是否有幸請教一二?」

凌紫藤忙隨他起身,客氣道︰「凌某不過是閑暇時自娛,正要請連兄指點。」

連景宜帶來的是一張名為「余香」的蕉葉式栗色古琴。出乎凌紫藤意料,連景宜起手彈的竟是一段出自竹林七賢阮籍的《酒狂》。

到不是說這曲子難,正相反,《酒狂》的琴譜流傳甚廣,指法又簡單,到是很多人初學古琴的上手曲目。

正是如此,凌紫藤才覺得意外,更何況阮籍的這支琴曲情緒跳躍極快,那種飲罷的肆意癲狂他實在很難與連景宜這個人聯系起來。

但是听著听著凌紫藤便覺出不同來,壓抑,苦悶,不需酒醒,喝酒時便是一個黑夜,天上沒有一絲光亮,醉酒時節奏甚快,卻是愈掙月兌愈窒息,待听到後來,竟覺連嘴里都是苦的。

《酒狂》結束,琴曲卻未停,續上的是一首阮籍的《詠懷》,那詩道︰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鑒明月,清風吹我襟。孤鴻號外野,翔鳥嗚北林。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

一曲彈罷,詩中那孤獨冷意直襲人心,凌紫藤久久未語。

還是連景宜喚他道︰「凌兄,換我听你雅奏吧。」

凌紫藤坐下來時還未回過神,他自幼喜歡這些文人墨客的愛好,好在學武用心悟性又強,寒天致沒有多管,讓他雜七雜八學了很多東西,他學琴極有靈性,耳音又好,待年紀稍長,更是游歷了很多地方,也拜訪了不少名士大家,與琴上也算小有名氣。

連景宜琴彈得雖妙,凌紫藤心中卻不禁有些疑惑。他本想隨便彈一曲《詩經?小雅》里的《伐木》應應景,抬起手來,心中微動,手指按到琴弦上,卻是《古詩十九首》其中的那首《今日良宴會》。

這本是一首主人宴客听曲汲汲營營的詩作,但在此時凌紫藤的手下彈出,卻字字有它意,聲聲有所指。

「今日良宴會,歡樂難具陳。」今天能得與你連大公子把酒言歡,非常的榮幸。「彈箏奮逸響,新聲妙如神。令德唱高言,識曲听其真。」你的琴彈得非常高明。你在琴曲中要說的話,我也能聞弦歌而知雅意。

最後的幾句「齊心同所願,含意俱未申。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何不策高足,先踞要路津?無為守貧賤,轗軻常苦辛。」用于這里更是意思直白︰兩家結盟自當齊心戮力,你有什麼為難之處需要在下或是慕楚幫相助的,我們自然義不容辭!你有話快說,咱們趕緊做決定,以便先下手為強。

果然,凌紫藤這曲方一響起,連景宜便站了起來,待他彈罷,竟然深深一禮,道︰「凌堂主果然名不虛傳。」

凌紫藤忙起身攔住。

連景宜望著他,終于打定主意︰「凌兄,我有件私事想請你幫個忙,事情若成,何用聯姻,只要有連某在一日,我連家必與慕楚幫相依唇齒,榮辱與共。」

凌紫藤點頭應承︰「只要在下力所能及。」

連景宜笑笑︰「放心,與凌兄不過舉手之勞。」

連大公子與凌紫藤突然離開了臨洮,聯姻的事暫時擱下,反應在裴英男的臉上自然是多雲轉晴。

她興沖沖地去到槐樹里,卻見已先有個矮胖少年正于座上和上官璇說話,她在白雪堂也呆了這許多天,認得這少年乃是上官璇原在華山的師兄許金雨。

兩人都是來告之鐵逍遙和上官璇那孤刀風入衣消息的。

風入衣現身于山西省的平陽府一帶,鐵逍遙听著「咦」了一聲,道︰「那不是就在太岳連家的家門口麼?」

裴英男听他三句話不忘戳自己痛處,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來這片刻間,到發覺了個有趣的現象,許金雨只與上官璇說話,鐵逍遙亦是如此,兩個人就像相互間看不見對方似的。而許金雨在座,上官璇又很少主動去與鐵逍遙搭話,以至常常的鐵逍遙就被晾在一邊了。

例如這會兒的對話便是這樣的︰「都說風入衣那人極難說話,師妹你一定要小心。準備幾時走?」

上官璇望了鐵逍遙一眼,道︰「吃了午飯便走吧,晚了怕找不到人。」

「那行,司馬師叔他們已經給我打發走了,他們不知道你在臨洮,卻也沒說你的壞話。裴師弟臨走留了張結婚的喜柬給我。真沒想到他竟要成親了。」

「恩,女方是蔡師伯的女兒,到時你代我送份賀禮就是。」

鐵逍遙涼涼地插言︰「我也送一份。」頓時冷場,無人再說話。

上官璇瞥了他一眼,心道︰「他夫妻視你如同妖魔,你若真送了禮去那純屬惡心人了。」知道他這是被晾得久了,忍不住要生事,起身道︰「六哥,英男,你們稍坐,我去收拾了午飯,邊吃邊聊吧。」

許金雨哪肯和鐵逍遙干坐著兩看相厭,連忙告辭。

裴英男卻不願就此便走,師兄凌紫藤臨走時,非讓她應允老實呆在臨洮,她也只好可憐兮兮等鐵逍遙、上官璇吃過午飯,將他們送至城外,目送兩人乘著快馬並轡馳遠,心中萬分不舍。(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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