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台上放著兩杯沏好的熱茶,普洱飄著幽香,沖泡之後,茶芽朵朵,葉脈幽綠。一片片茶葉在杯中蹁躚起舞,如同一個個靈魂游走在水中。
此刻,花子墨的心里除了繁亂,還是繁亂。
「子墨哥哥,茶都涼了!」冷艷秋將茶推到他的面前。
花子墨依舊沉思,深邃的眸光不曾眨一下。
冷艷秋撤下涼茶,重新沏了一壺龍井,再次回到大殿的時候,花子墨已經不在了。
「子墨哥哥……子墨哥哥……」喚了兩聲之後,冷艷秋跑出大殿揪住一個宮婢問︰「王爺呢?」
「回郡主,王爺剛剛出去!」
「知道去哪了了嗎?」
「奴婢不知!」
「哼!」冷艷秋一甩衣袖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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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龍山莊。
林鈺海坐在虎皮椅上,南宮雨和風念塵站在一側。
林鈺海手持折扇,看著南宮雨問道,「西涼那邊什麼情況?」
「回莊主!前幾年水易寒替水易容頂的罪,都照數公布于眾,西涼國的老皇帝已經罷免水易容的太子之位,其他皇子都是力不足惜,很多大臣已經上傳奏折讓皇上立水易寒為太子。現在的水易寒不僅是得民心,前幾日屬下替他殺掉了西涼的叛賊,這也算是他的功績。如此一來,水易寒當太子也是十拿九穩的事了。」
林鈺海點頭。
南宮雨繼續道︰「水易寒這小子的野心可真大,竟然傳密信給北圖國的皇上,想偷偷的跟北圖做聯盟。」
林鈺海饒有興趣的抬頭,「北圖一個小國,剛好夾在東涼與西涼之間。若是與西涼結盟,就不怕東涼順機除掉它嗎?到時候,一旦開戰,西涼幫它還好,若是不幫,這北圖比滅無疑。就算北圖自保成功,西涼也大可用一句遠水救不了近火唐突過去。有意思,這小子可真是給北圖下了一個難題啊!」
南宮雨又道︰「回莊主!水易寒這次結盟的誠意很大。眾所周知,西涼背靠雪山,平原腳下有很多淡水湖,這些都是西涼的水源。而北圖地處平原,水源稀少,邊界地區很多百姓都將自己吃飯錢拿到西涼去換水了,如此一來,北圖的邊界異常混亂。然而,水易寒此次便將雪山腳下的一個淡水湖分給了北圖,這不僅解決了北圖邊界的吃水問題,而且也安撫了北圖的心。屬下認為這個水易寒這次是真的想跟北圖聯盟,一心想要除掉東涼!」
林鈺海點頭,又問風念塵,「那東涼現在是什麼情況!」
「回莊主!東涼現在可謂內亂不已。征南大將軍私自買賣官職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經上官一簇的使梗,已經被皇上徹查了,處斬也就在這兩天了。如此一來,東涼也算是折了一員大將。」
風念塵嘆了口氣,繼續道︰「就在昨天晚上,皇上把安陵王的舊情人麗妃從地凌里給放出來了。安陵王雖是掌握三十萬兵權,他未來的岳父虎塔將軍也掌握十萬兵權。這個安陵王娶了她女兒最好,若是因為麗妃的出現而悔婚的話,他們二人必定反目成仇。」
林鈺海點頭。
「還有那個右相,本來他就對皇家虎視眈眈,現在知道的女兒被打入地陵,如此受苦兩年,怕是對皇家的怨恨更重了。這個右相不叛變還好,要是叛國的話,只怕東涼要不攻自破了。」
林鈺海再次點頭,「如今的東涼,好似一只百病纏身的野獸,看似凶猛,卻不堪一擊吶!三國大戰的時日就要到了,打起來最好,等他們疲憊的時候,咱們坐收漁利。你們兩個繼續回去守著,有什麼消息就盡快通知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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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
花子墨站在大殿一側,一雙憂郁的眼神折射出傷痛的壓抑,性感的薄唇輕輕的抿在一起,時而輕啟,卻不曾冒出一個話音。
「墨兒!你站著干嘛!母後好多天都沒瞧見你了,來,過來坐坐!」太後坐在榻上悠然開口,滿目慈祥。
花子墨凜冽的眸子彰顯無盡的寒意,他攥緊手骨毫不猶豫的問道︰「母後,您為什麼要將麗兒關進地陵。兒臣以前是喜歡她,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兒臣曾未想過要去破壞她與皇兄的關系。您為什麼還要這樣做,您的心好殘忍……」
「大膽!你怎麼可以這麼跟母後說話!」太後顫抖著手臂毫不猶豫的推翻案台,尚好的普洱灑了一地,茶杯、茶壺也成了碎片。
花子墨目光直視著太後,「兒臣說的都是事實,你將她打入地陵,還騙我們說她已經死了,您知不知道,這樣做對麗兒很不公平!」
「哼!公平?這世間根本就沒有公平!哀家之所以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和跟軒兒。你為什麼還要這般跟母後說話……」
「兒臣只問一句,您為何將麗兒打入地陵!」
「因為哀家知道麗兒不是右相的親生女兒,她不過是右相培養的一個棋子罷了。她接近你跟軒兒不過是為了皇權罷,哀家怎麼可以讓這種女人來禍亂後宮,哀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先帝打下來的江山毀在她的手里。所以,這個女人必須消失。哀家不想殺生,便將她打入地陵,是生、是死由天命吧!」
「呵!說著真好?母後,你以為兒臣還是小孩子嗎?隨便編個理由我就會相信!兒臣記得在兒臣還小的時候,後宮里的嬤嬤當著兒臣的面對皇兄說,皇兄是你撿來的孩子,皇兄的母妃是被你害死的。當時我們都不信,可是沒過幾天,那個嬤嬤就不見了,其實我們都知道她是被您給害死的。母後,您已經殺過很多人了,每殺一個人便會給自己圓一個謊。如今,兒臣再也不相信你的話了!」
「混賬……」太後在氣的發抖!
「母後,兒臣只問一句話,兒臣是您的親生兒子嗎?」
太後喉嚨在在不停的顫抖,她的手指也在不停的顫抖,「你不是不相信哀家的話了嗎?問了又有何用?」
「兒臣只信這一次!」
空曠的大殿傳來太後的冷笑,「真是哀家的好兒子,哀家在後宮拼死拼活,大開殺戒都是為了誰?你若不是哀家的兒子,你還能活到今日嗎?你若不是哀家的兒子,哀家怎會給你虎符掌握兵權!你若不是哀家的兒子,哀家豈能容你這般放肆!」
花子墨低首,手骨在一次攥緊,「謝謝母後,可是這些都不是兒臣想要的……」
「你在怪母後沒有給你皇位嗎?」ukhw。
「以前怪過!可是現在兒臣已經不在乎了!」花子墨輕笑,「這世間有什麼比跟心愛的人在一起還重要。母後,大哥是一個好皇帝,他曾未對我動過殺心。可是一個沒有兵權的皇帝,跟傀儡又有什麼兩樣。兒臣已經想過了,兒臣願意交出兵權,從此不問朝中事務。這也算是對皇兄死去的母妃一個交代吧!」
說完,花子墨頭也不回的離開大殿。
「墨兒!墨兒……」太後怒聲大喊,可是依舊喚不住他的腳步,一瞬間太後悠然淚下。
「太後!」蘇瑾跪在一次,小心的侍奉著。
太後淚眼婆娑的道︰「蘇瑾,哀家這麼做都是為了誰?他們怎麼都不理解我,哀家對自己說,如果我有個兒子了,我一定不要他做皇帝,我要他每天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我希望他天高海闊,不要被是非纏繞,我希望他每天都很快樂。可是哀家知道皇宮里兒爾虞我詐,沒有實權只有死路一條。所以哀家給了墨兒兵權,希望他安然無事的活在世上。可是他竟不懂哀家的心!他在怨哀家!墨兒可是哀家的親生兒子吶!哀家怎會害他呢!」
「太後您消消氣!王爺也是一時沖動,或許他只是說說而已,並不會交出兵權的!」蘇瑾在為太後寬心。
太後冷笑,「哀家的兒子,哀家自己知道,他說出的事便一定會做到。難道這是老天在懲罰我嗎?許是哀家前生做到殺虐太多,終老的時候才會有如此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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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明軒走出慈寧宮,穿過御花園,瞧見湖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麗妃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不自覺地身子前傾,探手將水中自己的倒影打碎。平靜地湖面被打碎一般,頓時四分五裂,不出片刻又復一片無邊的寧靜。她又探手將其打碎,如此反復數遍,毫不倦怠。
走出地陵之後,麗妃最想做的事情就會去看一下自己的宇兒。她滿懷欣喜的來到書房,誰知宇兒竟然不認她。宇兒說她長的丑,長得可怕,宇兒說他的母妃不會穿這麼破爛的衣服,他的母妃會戴很多華麗的珠飾,最後宇兒索性跑開了,不再見她。
是呀,如今她這副模樣哪像一個妃子,麗妃盯著自己的倒影,一遍又一遍的用石子將它打碎,她討厭她現在的這副模樣。
比起那個柳依依,她的確蒼老了許多。如今,她的兒子也沒有了,她的丈夫也不要她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柳依依給搶走了,她覺得自己在這個後宮就是一個多余的人。
手中的石子再一次狠狠的摔入湖中。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麗妃緩緩回眸,當目光落在花子墨身上的時候,她整個人狠狠的愣了一下。
兩年了,他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麼英俊,帥氣,風度翩翩。
花子墨悠然上前,在離她一步之遠的地方停下,深邃的眼眸緊緊的打量著她。
「子墨……」麗妃將哥哥二字深深的吞進喉嚨之中,因為她已經不配再叫他「子墨哥哥」了。
「皇嫂!你怎麼會在這里……」
一句「皇嫂」猶如利劍一般,狠狠的刺疼了麗妃的心。她知道,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突然間她覺得鼻尖酸酸的,凝在眼中的淚始終倔強地不肯掉落,只是那麼硬撐著。
「這兩年你過的還好嗎?」他們二人異口同出,問出了相同的話,語畢之時都低下頭沒有看對方的眼神。
停了一刻,他們又同時說道︰「我挺好的!」
只是,這次說完的時候,他們倆都笑了。
麗妃點點頭,「我剛剛去看過宇兒了,他已經不認得我了。也對,現在宮里有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良娣,她長得比我漂亮,比我年輕,而我在這個宮里是多余的。」
花子墨當然能听的出她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回來了就好,其他的事情,想那麼多干嘛?」
「你也認為我是多余的嗎?」
花子墨依舊低首,「你是大哥的妃子,一切都得听從大哥的,我說的不算。」
麗妃苦笑,「你還在怪我嫁給皇上,對嗎?」
「沒有,嫁與不嫁那是你的事,而不是我一個外人所能左右的。」
外人?什麼時候他們的關系已經走到「外人」的地步了,到底是他變了,還是自己變得不認識他了。
「是因為她嗎?你已經不喜歡我了,對嗎?」聲音雖然依舊是淡淡的,可是讓人卻不寒而栗。
花子墨搖頭,「你是皇上的妃子,我愛不起!」
「可是她也是皇上的妃子,你敢保證不喜歡她嗎?」
「曾經你也說過此生非我不嫁的,你還說這輩子只愛我一個人。現在看來,愛與不愛,不是說說那麼簡單的。時間不早了,我還有別的事,先行一步了。」
末了,他轉身,邁著悠然的步伐,淡出了她的視野。
終究那滴憋在眼角的淚「啪嗒」一下掉了下來,是呀,愛與不愛不是說說那麼簡單,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斷送的。她恨自己,她更恨柳依依,是她搶走了她的一切。
麗妃轉眸,憤恨的目光緊緊的凝著水中的倒影,她將一塊石子奮力的扔進湖底,「是我的東西,我一定會搶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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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長宮。
柳依依托腮坐在石凳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姐,婧蘭公主已經走了,咱們還去找那個麗妃嗎?」
柳依依搖頭,「不去了……」那自已就。
「為什麼呀?你不是要問問她為什麼要害小皇子嗎?」
柳依依嘆了口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若雨剛要回話,瞧見花子墨走了進來,趕緊俯身行禮,「王爺,您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