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涉望向霍六哥。
霍六哥听到李錦主動要去打成州,腦子立馬開始轉了。李虎在虎嘯台一仗打掉了一萬多人,把黑山軍都打完了,這一仗雖然打得很震撼,很驚人,但如果沒有李虎那個殺人魔王親自坐鎮,親自沖鋒陷陣,這一仗肯定不會打得如此慘烈。假如明天金軍繼續進攻,估計雷霆軍、神龍軍都要被李虎抓到虎嘯台去,所以現在還是到前軍待著比較安全,可以遠離李虎,遠離死神的召喚。
「神龍軍也還有一千多人,也還能打。」霍六哥的語氣很堅決,「我即刻率軍趕赴成州。」
這話一說,黃涉反倒不猶豫了,既然你們都要去前軍,那正好,順便做苦力吧,把攻城器械帶上,攻城器械主要是雲梯,義軍的雲梯做得很簡單,就是加長的普通梯子,兩個士卒扛著就能跑。
另外,黃涉也的確希望把霍六哥趕到前軍去。蕭干這一逃,把所有的東西都丟下了,錢糧武器,甚至連前兩天花錢買去的契丹貴族都丟下了。現在這些東西都由神龍軍看守,黃涉正擔心被霍六哥中飽私囊,這下好了,霍六哥主動要去前面打仗,自己也無需擔心了。
「看守俘虜和守護蒺藜山的事就交給虎烈軍第十二將吧。」黃涉說道,「我馬上把楚逍遙請來,兩位把相關的事交待一下。我急報總帥,等他同意之後,你們就可以出發了。」
「有件事,我想請你代為稟報總帥。」霍六哥笑道。
「啥事?」黃涉頓時警覺起來。這個老滑頭又要玩什麼花樣?
「神龍軍和雷霆軍需要即刻補充兵力。」霍六哥說道。「現在俘虜很多,你告訴總帥,目前只要幫我們補齊損失就可以了。」他听說後軍一直在用俘虜補充兵力,心里馬上就有了想法。既然李虎在那種情況下都敢用俘虜,我為什麼不敢用?我也敢用。
李錦也有這樣的想法,不過他不敢說,他現在對李虎十分忌憚。
蒺藜山這一仗打完了,把李虎的威風也打出來了,從各軍將帥到普通士卒,都對李虎佩服得五體投地。敬若神明。這一仗誰敢打?前有蕭干四五萬大軍,後有完顏宗望四五萬大軍,義軍深陷死地,走投無路,但李虎卻不怕,先是打蕭干,把蕭干打得狼狽不堪。接著更瘋狂,兩線作戰,前面打蒺藜山。後面阻殺金軍。這無疑是自尋死路,誰知李虎卻打贏了,前面攻克了蒺藜山,把蕭干打得幾乎全軍覆沒,後面打金軍,死戰,以五將人馬對抗數倍于己的金軍。硬是把金軍擋住了。
這位昔日地豬頭發飆了,蒺藜山一戰,盡顯王者霸氣,把敵人打趴下了,把自己人也打服了。
李錦不敢不服氣了,換個位置想一想,自己如果處在李虎這個位置上,無論如何不敢打這一仗,所以,敬佩之余也很忌憚。說白了。就是有三分畏懼。此刻若提出補充兵力,可能會引起李虎的戒備和反感,搞得不好兵沒有補充一個,反而激怒了李虎,那就得不償失了。
他不敢說,霍六哥卻敢說。霍六哥認為自己功勞很大,這一仗如果不是自己拿下了右山並且守住了,蒺藜山一戰就不一樣了。他認為自己完全有資格要求補充兵力。
這件事黃涉更不敢拿主意了。「我急報總帥。」
突圍第八日。
夜,亥時初。川州治府咸康城。
城中怨軍準備撤離了。董仲孫、胡家勇,還有前宜營的副指揮使黃銘義站在城樓上,遠眺***輝煌的遼軍大營。
今天遼軍的攻擊非常有節制。燕王耶律淳顯然上當了,以為怨軍正急渡大靈河,向東南方向撤退,意圖乘著大雪來臨之前,先撤到黑山一帶站住腳。既然怨軍沒有北上,而且正在撤退,那就沒有必要發力猛攻,只要逼迫他們盡快離開川州就行了。
怨軍此策其實正中耶律淳的下懷。對他來說,當務之急是擊敗李虎,先把這最大一股反賊消滅了。鏟除了這個內患,皇帝和宮帳大臣們也就沒有借口了,當然會全力支持東征,至于怨軍,更不可慮。怨軍撤往黑山一帶,等于自陷絕境,前有從南京道北上的遼興軍,後有自己統率的東征大軍,前後夾擊,怨軍除了投降沒有活路。
入暮之後,遼軍的攻擊漸漸停止。因為耶律淳得到斥候的回報,怨軍于今日下午攻克了五十里之外地黔州,其主力正在向宜州挺進。川州的怨軍要走了,沒有必要再打,再浪費體力了,不過,耶律淳並不打算放走城中的怨軍,因為假如能圍殲這股怨軍,不但可以削弱怨軍的實力,還能重重打擊怨軍的士氣。
另外,還有一種更好的結果,假如這股怨軍願意受撫,那麼可以讓怨軍去打怨軍,或許在很短的時間內,自己就能徹底解決怨軍的問題,把怨軍重新招至麾下。
耶律淳並沒有意識到,怨軍這次是造反,和上次不一樣了。上次怨軍嘩變,是因為缺少過冬的棉衣,而這次怨軍兵變,他想當然地認為,是蕭嗣先誤信謠言,處置不當,要誅殺董小丑引起地,只要善加安撫就可以了。
為了圍殲城內怨軍,耶律淳暗中調遣人馬,越過大靈河,悄悄埋伏在山林之中,打算打怨軍一個伏擊。催促。入暮之後,他就要走了,但董仲孫堅決不同意,堅持要守到子夜才撤離。因為董小丑臨行前有過囑咐,過早撤離,等于給遼軍追擊的時間,必須拖到子夜,這樣遼軍只好在川州歇一夜,第二天早上才趕路,如此可給怨軍北上主力爭取到整整一天的時間。
這一天時間太重要了,可能會就此改變遼東的局面。
「董帥,乾顯營已經第三次來書催促我們撤離了。」黃銘義一邊搓手取暖,一邊低聲說道,「乾顯營說,只待我們抵達黔州,他們就急赴宜州展開攻擊。時間很緊,我看還是盡快撤離為好。」
董仲孫縮著腦袋,兩手抱在一起,冷得直哆嗦,「哎,我們下去喝點酒吧。看樣子耶律淳不會進攻了,我們也沒必要繼續待在這里喝冷風,還是喝酒去吧。」
胡家勇和黃銘義互相看看,無奈搖頭。不要看這個禿瓢平時嘻嘻哈哈的,但性子很倔,他認準了的事,誰勸也沒用。
三個人轉身下樓,準備找個暖和的地方去喝酒。
「惡鬼,我叫你派人出城去看看,你辦了沒有?」董仲孫一邊走一邊問道。「辦了,辦了。」胡家勇一臉不高興,「這麼冷地天,遼人怎會出來打伏擊?我看你是太小心了。」
「小心一點好。」董仲孫抬手打了胡家勇的腦袋一下,「沒了這顆吃飯的家伙,你混個屁啊?所以,要小心,事事都要小心。」
三人正說笑著,負責斥候的都頭從遠處打馬飛馳而來。
「董帥,斥候在大靈河對岸的山林里發現了遼軍,他們要打我們的伏擊。」
董仲孫臉色一僵,半晌沒說話。直娘賊,還真的要吃掉我們啦?胡家勇和黃銘義則一臉驚駭,齊齊望向老董。沒想到真的給這個禿瓢蒙準了,遼人要一口吃掉前宜營。
「董帥,怎麼辦?」胡家勇問道。
董仲孫感覺很難辦。前宜營被圍,那麼東路軍只剩下乾顯營和興中營了。興中營不能指望,僅靠乾顯營既守黔州,又攻宜州,顯然不現實,如果耶律淳派出一支軍隊尾隨追殺,東路軍極有可能全軍覆沒。
「董帥,怎麼辦?」黃銘義眼露懼色,也問了一句。
董仲孫急了,把頭上的風帽拽了下來,用力抓了幾下禿頭,然後不干不淨地罵道︰「直娘賊,老子一個大活人總不能讓一泡尿給憋死了。你們不要急,讓我想想……」忽然他一拍腦殼,咧嘴笑道,「先喝點酒吧,身子暖和了,肚子飽了,或許主意就來了。」
胡家勇和黃銘義大眼瞪小眼,無語。這個禿瓢,到了這個時候了,竟然還能喝得下酒?
金軍大帳內,幾個火盆燒得很旺,帳內溫暖如春,但氣氛卻異常冷肅。
完顏宗望坐在虎皮褥子上,濃眉緊鎖,兩眼盯著案幾上的地圖,一言不發。
一幫金軍將領則圍坐在火盆旁邊,神態各異,各自想著心事,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