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衡水城。
衡水城在葫蘆河南岸,位于信都城正北方四十里處。金軍昨天黃昏急速後撤,連夜返回到衡水城,並在葫蘆河南岸建下了防御陣勢。
初四日上午,斥候急報宗輔、宗弼,宋軍來了。
這一仗怎麼打?是在葫蘆河北岸據城堅守,還是在葫蘆河南岸正面迎戰?
宗望已經在靜安城和白鹿鎮之間擺下了一個方圓幾十里的圍殲戰場,現在宋金兩軍正在激戰。宗望胃口大,不但要吃掉救援宋軍,還要全殲姚古的五萬大軍,所以他命令宗輔宗弼,必須在葫蘆河南岸迎戰,拖住信都城方向的救援宋軍,但是,李虎帶著虎烈軍主力到了,如果金軍在葫蘆河南岸迎戰,損失肯定很大。
「二哥的想法是確的。」宗弼對宗輔的猶豫非常不滿,「三哥,如果我們退守葫蘆河北岸,宋軍攻擊難度大大增加,他們勢必要分兵,極有可能從武邑方向渡河。」
宋軍的另外一支救援軍;昨夜就從武邑方向渡河了,不出意外的話,這支軍隊要派人守住渡口,以確保退路,同時他們會和信都城的宋軍取得聯系。假如李虎在衡水攻擊受阻,勢必轉向武邑,以便迅速趕到葫蘆河北岸。
「烏塔和耶律和尚已經率軍趕赴白鹿鎮戰場,衡水這里就我們兄弟倆,軍隊不足四萬,士氣也不高,如果到南岸和李虎正面對陣果可能……」宗輔說到這里停住了,結果可能慘敗,甚至丟掉衡水城,這將影響整個戰局。
「李虎這個家就是一頭狡猾的狼,鼻子太靈了,出擊的時機抓得非常好。」宗弼一想到李虎就惱火,兩人認識八年了,在戰場上屢屢交手,但金軍自始至終就沒有佔到李虎的便宜,相反幾次弄得灰頭灰臉。
「或許,李虎已經趕赴武了。」楊詢卿忽然插了一句。
宗輔、宗弼約而同地望向楊詢卿。接著互相看了一眼。同時低頭望向地圖。如果李虎已經趕赴武邑。打算從武津渡河。那麼戰局必將改變宗望無法全殲宋軍。
「李虎估計我們堅守衡水城。在葫蘆河北岸一帶設陣阻擊他。所以他極有可能派一支小規模地軍隊展開攻擊以做牽制。而其主力則從武邑方向趕赴葫蘆河北岸戰場展開救援。」楊詢卿繼續說道。「為了配合副帥地圍殲大戰。我覺得我們應該到北岸迎敵。而且要擊敗對手。再次殺到信都城。只要我們佔據了信都城。切斷了宋軍地退路。那整個戰局隨之再度改變。李虎為了確保安全定後撤。如此可確保副帥最大程度地圍殺宋軍。給宋軍以致命重創。」
這是一種猜測。而李虎太狡猾了。一旦上了李虎地當。那就麻煩了。這時斥候連續急報。所有地消息都證實正在趕來地宋軍是折家軍。沒有看到李虎地戰旗。更沒有看到浩浩蕩蕩地虎烈軍。
「出戰。到北岸殺敵。」宗輔再不猶豫當即下令。
巳時正。宋金兩軍在河谷平原上擺下戰陣。
這兩支軍隊連續惡戰,今天是第三次交手了,雙方將士彼此仇恨,這股沖天怒火一定程度上減輕了身體上的疲勞激起了雙方的斗志。
宋軍行軍四十里,到了戰場時軍已經嚴陣以待。宗輔的目的只是阻擊,他不想和眼前這幫瘋子打個兩敗俱傷他還要留著力氣攻打信都城,所以他並沒有乘勢發動攻擊是耐心等待。等到宋軍結陣完畢了,他還是沒有動,他想讓宋軍先攻,金軍則利用人多的優勢結陣防守,消耗宋軍的兵力和體力,等到宋軍精疲力竭的時候,再發動致命一擊。
折可求沒有時間耗下去,他必須發動進攻,必須用強有力的攻擊威脅金軍,給突圍的西北兄弟爭取更多的機會。
折可求高舉戰旗,打馬沖到陣前,一邊縱馬飛馳,一邊搖旗高呼,「兄弟們,越過這條河,再向前攻擊七十里,就是靜安城,我們的西北兄弟就困在那座城里。」
「我們要救出西北兄弟,我們都是西北人,我們絕不能放棄……」
「血戰……」折可存、折可致和韓世忠等各軍將帥駐馬立于陣前,舉臂狂呼。
站在前排的將士們高聲附和,喊聲越來越大,漸漸兩萬余名將士都喊了起來,巨大的聲音猶如半空中炸響的驚雷,一聲接著一聲,震撼天地。
「這是我們的土地,我們的家園……」折可求揮舞著大旗,聲嘶力竭,「殺死金狗,保護我們的土地,保護我們的家……」
「殺虜衛國……」兩萬將士熱血沸騰,齊聲高呼。
「兄弟們,今日粉身碎骨,用我們的鮮血戍守大宋,用
生命戍守這片美麗的國土……」
「殺虜,殺虜……」
戰鼓擂響了,號角吹響了,戰馬在嘶鳴,大旗在空中飛揚,殺虜的吼聲在藍天白雲間飄蕩。
折可求突然勒緊了狂奔的戰馬,戰馬痛嘶,前蹄高舉,直立而起,「兄弟們,今日痛宰金狗,保家衛國,殺……」
「殺……」兩萬將士仰首向天,用盡全身的力氣放聲狂呼,恐懼和絕望隨著吼聲煙消雲散,勇氣隨著沸騰的熱血在身體里奔騰,所有人的心里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殺,殺死金狗,保護自己美麗的家園。
折家軍主動攻,他們在兵力佔據劣勢,在急行四十里之後,竟然向以逸待勞的金軍發動了猛烈攻擊。
折可同帶著一千步卒在場上撒腿狂奔,殺聲震耳欲聾。
金軍的弓弩開始射擊,箭陣如同狂風暴雨,密集覆蓋。折家軍的勇士們夷然不懼,他們高舉著盾牌,奔跑著,叫喊著,踩著袍澤的尸體,瞪著血紅的眼珠子,一往無前,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宋軍越過了陣,距離金軍越來越近。
「長矛手……攻擊……」金軍戰陣,數百名強壯的悍卒擲出了手中長矛。長矛厲嘯,直奔宋軍而去。
此刻雙方距不足四十步,箭陣已經無法覆蓋,宋軍士卒隨即忽略了對空中的防護,全力向前推進。突然間,幾百支長矛從金軍戰陣里射了出來,疾如閃電。宋兵措手不及,幾十名士卒發出淒厲慘叫,被長矛洞穿而過,釘死于地,更多人被長矛擊傷,但這無法阻止宋軍的攻擊,數百名悍卒還是撞上了金軍的盾陣。一面面盾牌猛烈撞擊,金鐵交鳴聲像層層浪濤掠過戰場上空。雙方將士刀槍並舉,一個個像發瘋的猛獸,舍命相搏,貼身纏斗,一時間血雨腥風,血肉橫飛。
「攻擊,攻擊……」折可揮舞著血跡斑斑的戰旗,連聲叫喊。今天對于折家軍來說,只有拼命,拼得越凶,越能激發將士們原始的血性,激起他們心里的斗志。只要折家軍一直保持這樣高昂的士氣,就能把對方的士氣打下去,把對方殺得肝膽俱裂,也只有這樣,折家軍才有存還的希望。
宋軍第二撥攻擊士卒沖了上去,緊接著韓世忠帶著第三撥士卒也沖了上去。
兩翼,折可存、楊陵各帶一支馬軍,風馳電摯,直殺金軍戰陣。
短短時間內,戰場沸騰了,激烈的廝殺聲匯成一股巨大的聲浪,穿雲裂石,震蕩天穹。
「瘋了,瘋了,這幫人瘋了。」宗輔目瞪口呆,原以為采取守勢可以消耗對手,誰知宋軍乘勢一擁而上,反而把金軍打得抬不起頭來,士氣劇降。
「三哥,把預備軍投上去,把敵人的士氣打下去。」宗弼睚眥欲裂,沖著宗輔大聲吼道,「這樣打下去,我們的戰陣就要破了,要被南蠻子打過葫蘆河了。」
「快,叫馬軍出動,對準宋軍兩翼發動猛攻,把他們的士氣打下去。」宗輔不敢猶豫,即刻下令。
「吹號,馬軍全部出動。」宗弼撥轉馬頭,向馬軍戰陣急馳而去。
宗輔望著前方戰場,連連搖頭。宋人拼命了,逼得自己不得不拼命,只是這樣一來,雙方以命搏命,一命換一命,損失之大可想而知,最後就算自己把這支宋軍擊敗了,金軍也傷痕累累,再也無力攻打信都城了。
「急告副帥,我軍在衡水城與宋軍激戰,但沒有發現虎烈軍,估計李虎從武邑方向渡河北上,請副帥早作防備,以免措手不及。」宗輔意識到今天這一仗已經演變為兩軍之間的決戰,他只有把折家軍徹底擊敗,這一仗才算結束,但願二哥能在葫蘆河北岸戰場上全殲宋軍。
宗弼、羅子韋各帶馬軍,從左右兩翼發動了攻擊。
近萬馬軍鋪天蓋地,如同決堤江河,勢不可當;戰馬奔騰,巨大的轟鳴聲瞬間淹沒了戰場;馬蹄猛烈地踩踏著地面,整個平原仿佛都在馬蹄下抖動起來。
折家軍的馬軍無論在人數上還是實力上都無法和金軍馬軍抗衡,折可存和楊陵只得抱著與敵同歸于盡的想法,指揮騎士們正面迎戰,給步軍結陣贏取時間。
宋軍突前步軍聞金而撤,各部以最快的速度密集結陣,以抵擋金人馬軍的沖擊。
戰場形勢驟變,金軍利用兵力上的優勢迅速扭轉了不利局面,但同時也把自己所有的兵力投進了戰場,最慘烈的一場廝殺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