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七日,張浚出城。拜見岳飛。
雙方的談判非常順利,岳飛承諾,上奏長安,為他們請功,保證他們升官加爵。
「我唯一的要求是,你能夠留在兩淮,幫助我們迅穩定兩淮州縣。」岳飛誠心誠意地說道,「你對兩淮比較熟悉,有你的幫助,我大軍可以得到源源不斷的糧草和兵源,這有助于我們迅攻佔江淮,兵逼東南。」
張浚大喜,一口答應了。岳飛這是送給他功勞,他只要做好了,等于攀附上岳飛這顆大樹,以岳飛在長安的地位,他的仕途肯定順利,飛黃騰達的日子指日可待啊。
二十八日,張浚獻城,虎烈軍兵不血刃,順利收復應天府。
十月一日。岳飛率軍繼續南下。
==
折可存率軍連番作戰,攻佔了揚州、高郵和真州大部地區,屢屢威脅江寧。
宇文虛中和吳敏想盡了辦法,奈何杭州的老皇帝和童貫把東南軍隊死死控制在手,堅決不讓東南軍隊渡江支援,而江淮一帶的軍隊絕大部分都是臨時拼湊的地方軍,根本不是虎烈軍的對手,尤其讓江寧憤怒的是,這些州縣的長官擔心江淮不保,寧願調遣軍隊護送他們的家人財產渡江南下,也不願意把軍隊投進戰場,這導致虎烈軍在江淮所向披靡,自始至終沒有遭遇強敵。
九月中,呂頤率軍渡淮南下。折可存聞訊,主動北上迎戰,雙方在揚州北部的石梁鎮相遇。呂頤知道折可存手上有馬軍,不敢出戰。這時張浚十萬火急書告呂頤,虎烈軍在宛亭戰場全殲了山東金軍,形勢對東南極其不利,請他在江淮戰場上務必小心在意。
呂頤雖然震驚,但他已經渡過了淮河,距離中原很遠了,後面還有一個應天府可以為他阻擋虎烈軍主力,所以並不著急,繼續與折可存對峙。
幾天後,呂頤接到了江寧的書信。
宇文虛中得知杭州下旨,從應天府調遣主力南下後。估計應天府肯定守不住了,而這支南下軍隊恐怕也是兩淮僅存的一支可以與虎烈軍作戰的軍隊。雍丘大敗的消息已經送往杭州,老皇帝和童貫一旦獲悉,勢必命令這支軍隊繼續南撤,甚至有可能讓他們撤過長江,戍守長江防線,所以宇文虛中急忙派人給呂頤送信,命令他們進入揚州作戰,同時他將派水軍配合,爭取南北夾擊,把虎烈軍趕出揚州,以解揚州和江寧之危。
呂頤看完這份書信後,不予理睬。老皇帝和童貫都在杭州,朝廷大部分官員也在杭州,現在東南宋廷的權力中樞事實上已經遷到杭州,江寧留守朝廷就是一個擺設,沒有任何作用。
過了幾天,水軍派人送來童貫的密信。
童貫對雍丘戰敗一事極其憤怒,把宇文虛中、吳敏和張浚罵得狗頭淋血,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們。辛興宗、王德和八萬主力就這樣拱手送給了虎烈軍,這對東南宋廷來說是個沉重打擊。童貫對此心知肚明。所以切齒痛恨,他甚至懷疑宇文虛中是內奸,有心殺了他,但如今形勢太過緊張,當務之急是把呂頤這八萬軍隊保住,否則長江防線岌岌可危。
童貫命令呂頤,不要和虎烈軍作戰,馬上撤過長江,放棄淮河防線。
呂頤等的就是這個命令,當天夜里,他叫親信部下帶著一萬軍隊繼續留在石梁鎮冒充主力,自己則帶著七萬軍隊輕裝簡從,僅僅帶著三天的干糧,連夜向滁州方向撤退。一天一夜,大軍狂奔兩百里,抵達滁州治府清流城。休息半天後,他又帶著軍隊狂奔三百里抵達和州治府歷陽城。由歷陽渡江,轉奔江寧。
當呂頤率軍渡江的時候,他的那位親信部下也帶著軍隊于深夜時分火撤離。
二天天亮之後,折可存才知道對面是一座空營。他派出斥候四處打探,直到中午時分才現敵軍向滁州方向撤退了。折可存十分惱火,帶著海拉蘇的馬軍一路追殺。呂頤的這位部下按照預定部署,到了滁州就把軍隊化整為零,讓各營(指揮)分散撤離,到和州集結。結果折可存追到滁州就找不到敵人了,氣得他破口大罵,一次大好的殲敵機會就這樣白白喪失了。
九月下,羅蘭帶著選鋒軍渡淮南下,與折可存會師于揚州。兩軍合並。攻打揚州治府江都城。
十月初,虎烈軍攻克江都,隨即移師真州宣化鎮,再逼江寧府。
==
十月上,杭州下旨,命令宇文虛中、吳敏帶著留守江寧的朝廷各府署和官員僚佐馬上遷移杭州。
宇文虛中接下聖旨,內心痛苦不已,他預感到東南宋廷已經走到了末路,而大宋國祚也時日無多了,一旦李虎統一了中土,長安宋廷必將不保,這大好的江山馬上就是李虎的天下了。
當天夜里,吳敏忽然急匆匆地趕到了宇文虛中府上,見到宇文虛中後,氣喘吁吁地說道︰「童貫要殺你了。」
這不算什麼新消息,童貫早就想殺宇文虛中了,但一直找不到機會。這次東南軍隊戰敗于雍丘,源于宇文虛中錯誤的指揮,而這個錯誤導致東南宋廷在短短時間內丟掉了應天府,現在基本上可以肯定,淮河防線也保不住了,如此一來,虎烈軍勢如破竹。攻佔江淮大片土地,已經和東南宋軍隔江對峙了,東南形勢因此十分危急。這個責任最終誰來承擔?毫無疑問,應該由宇文虛中來承擔。
宇文虛中現在最痛苦的是看到了大宋國祚的敗亡,至于自己的生死,他並不在意,所以他听到吳敏的話,臉上沒有任何變化,心里也沒有任何波瀾。
「使相坐下吧。」宇文虛中指指對面,伸手相請,「使相如何得知童貫要殺我?」
吳敏看到宇文虛中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搖頭苦笑,一邊坐下,一邊說道︰「相公當真決定去杭州?」
宇文虛中撫須而笑,「童貫要殺我,無非誣陷我是李虎的內應,他這種卑劣的手段,我早就見識過了。」接著他臉色一冷,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大宋有今日之禍,都是源自這個奸閹,但官家對其言听計從,明知國祚搖搖欲墜,還依舊信任他……我大宋危矣。」
吳敏微微眯起眼楮,盯著宇文虛中看了一會兒,再次問道︰「相公真的要去杭州?要把這顆腦袋送給童貫?」
宇文虛中沉吟良久,緩緩說道︰「我還有選擇嗎?」
「當然,相公當然還有選擇。」吳敏說道,「我肯定已經沒有選擇了,但相公還有。」
宇文虛中要承擔戰敗之責,吳敏自然要受到牽連,但適逢形勢嚴峻、廷爭又異常殘酷之際,吳敏這次下台再想翻身就難了。吳敏這句話說得非常冷靜,宇文虛中忽然意識到吳敏匆匆而來,目的不是告訴自己這個人人皆知的消息,而是另有圖謀。
「我還有什麼選擇?」宇文虛中故意問了一句。誰都知道他和李虎之間的關系,當初大宋接納李虎,他和李綱就是朝廷派駐漢王府的官員,並且贏得了李虎的信任。趙楷登基稱帝,就是李虎、李綱、宇文虛中和童貫等人一手策劃的,現在李虎、李綱在長安獨攬大權,而童貫和宇文虛中在東南執掌權柄。如今眼看東南不行了,搖搖欲墜了,東南這邊的大臣將來可以繼續在長安混下去的只有宇文虛中。
吳敏不想和宇文虛中兜圈子,直言不諱地說道︰「你可以選擇去長安。你留在東南必死無疑,但你去長安,即使得不到重用,也能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為了活下去。我就要逃去長安?」宇文虛中目露嘲諷之色,厲聲問道,「難道你不知道李虎的最終目標是我大宋的國祚,是我大宋的江山?」
「你死了,難道就能保住大宋的國祚?大宋的江山?」吳敏毫不客氣地質問道,「東南朝廷的敗亡不過是時間問題,我們若想保住大宋國祚、大宋江山,就必須去長安,難道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知道?」
宇文虛中當然知道,但他了解李虎,他在漢王府待過一段時間,他甚至和李虎、李綱擊掌為誓,要一起齊心協力中興大宋,那時候李虎實力不夠,韜光隱晦,而如今李虎不僅羽翼豐滿,實力更是迅膨脹,假以時日,這天下已經沒有可以與其抗衡的對手,到了那一天,誰能阻止李虎奪取大宋國祚?
宇文虛中已經看到了那一天,所以他不願意去,他寧願把腦袋給童貫。
「我知道相公很絕望,但相公不應該放棄,即使有一線希望,也要盡全部的努力去爭取。」吳敏盯著宇文虛中,一字一句地問道,「相公是否已經決定現在就放棄?」
宇文虛中想了很久,突然,一巴掌拍在了案幾上,「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去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