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讀萬卷行路難,難于上青天;理講百般拳頭硬,硬比東海鐵——作者︰章前詩
其實,楊萬里的本意是想息事寧人,畢竟自己跟紅裳的確是清白的。誰料此人步步緊逼,一點理都不講,倒把楊萬里激出幾分火氣來。再聯想到先前紅裳那憂郁的眼神,發自內心的真情告白,楊萬里自然就將其歸類到那種日夜遭受無良丈夫的家暴,渴望英雄般的人物出現,譬如自己,拯救她月兌離苦海的悲情角色。
想到這里,楊萬里不覺勇氣倍增,心想自己好歹也是師出名門,對面這個莽漢恐怕就是個吃力氣飯的貨色,自己把他痛揍一頓,再好言相勸,恩威並施之下,必能將其收服,到時就可以跟紅裳妹子……
「小子,你想好了沒有?」大漢等不及了,看著楊萬里仍在發呆,高聲喝道。
「哼,好啊,你放馬過來便是!」楊萬里信心滿滿道。這兩天身體早已恢復完全,雙手一抖,兩只花環便握在其中,頓時又平添幾分膽氣。
「你要找死,就莫怪我不給你機會了。」大漢見狀,面帶不屑道。隨即,一拍腰間,五六顆顏色各異的種子飛射而出,念力稍一灌注,便紛紛變化。其中,有兩人多高的帶刺青藤,有石磨那麼大的板斧,有戴在手上的青色拳套,還有浮在腳前的兩個碧綠圓盤,更夸張的是一個個好似仙人掌的圓球,滴溜溜一大串不知有多少顆,盤旋在大漢身前,一看就極不好惹。
楊萬里瞧得臉都綠了,敢情對面這位還是個貨真價實的「地念五級」高手啊。雖說不到達「天地融合」的境界,就不算是真正的強者,但能把地念之力修煉到五級,也絕對稱得上是一朵奇葩了,等閑天地融合境界的人遇上了也不一定能討到好兒去,更何況自己這種小角色?
楊萬里兩腿發軟,面色僵硬,正絞盡腦汁,想著怎麼才能在這種尷尬的狀況下,跟對方重新建立語言溝通模式時,院外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
「村長,都什麼時辰啦,你還不過去,議事堂的黎叔讓我來催你快點。」推門而入的,正是幾日前才見過的方鐵柱,只見他一副著急上火的樣子,一把抓住那個大漢的手,拉著就要走。
「小輩,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村長。」大漢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道。
「村長,你就別裝了,這兒就倆人,你對面那個我認得,幾天前還是我扛著回來的。」方鐵柱撇著嘴道。
「那為啥我就一定要是呢?」大漢面露不愉道。
「林笑說了,在村長家,無論踫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反正就全是村長沒錯!」方鐵柱面有得色道。
「哼,這只小狐狸。」大漢終于不否認了,臉上橫肉明顯抽搐了一下才恢復平靜,一拍方鐵柱的肩膀道︰「那個小家伙你等會兒也一並帶過來吧,我先過去再說。」說完,一道青光閃過,人已不知所蹤。
「你……怎麼稱呼來著?」方鐵柱模著腦袋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出來,只得不好意思地問道。
「呃……我是楊萬里啊,小兄弟,你忘啦?」楊萬里趕忙道。
「嘿嘿,我這個人記性不太好,兄弟們還給我起了個外號,叫「回頭就忘」,你可別介意啊。」方鐵柱尷尬地笑道。
「啊,哪里哪里,小兄弟是貴人多忘事,我能理解的。不過,剛才那位真的是你們村長嗎?」楊萬里小心翼翼道。
「沒錯,除了他還有誰,我們村長平時就喜歡玩喬裝易容的小把戲,整個村子里誰沒被他禍害過啊。」方鐵柱一臉不爽,顯然也是受害者之一。
「哦,倒是個很有童趣的村長啊。」楊萬里違心贊美道。
「童趣個屁,惡趣味才對,你不知道,他有時候還會扮女人,特火辣的那種,等你要上鉤的時候,就 里啪啦把你一頓狠揍,罵你定力不夠。」方鐵柱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心有戚戚道。
「呵呵,這倒真夠狠的。嗯……等等,女人?火辣?」楊萬里突然有一種反胃的沖動,緊接著是頭暈目眩,呼吸困難。
「我說,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趕緊過去吧,你瞧怎樣,楊……百萬大哥?」方鐵柱猶豫了片刻才確定道。
「不是百萬,是楊萬里……」楊萬里鐵青著臉,強忍不適道。
「哎喲,你瞧我這記性,真是慚愧啊慚愧。」
望著臉上毫無愧色的方鐵柱,楊萬里心里頭一陣哀號︰「這一村子,都是些什麼人啊?!」
等楊萬里收拾好情懷,跟著方鐵柱一起走出院門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是自己第一次走出去,開始真正打量這個陌生的環境。
櫛比鱗次的小屋,大都是純天然打造,以櫸木為主材,搭配大量的藤枝、蔓葉,混合了某種不知名的粘液,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更有甚者,完全就是利用巨型山豌豆來搭建住房,直看得楊萬里目瞪口呆。
這種建築風格,非常的復古,要知道楊萬里所在的青山城,早就用上了青石紅磚,或者是特別制作過的金絲櫸木,當然,那是富貴人家才用得起的。
楊萬里正研究地滋滋有味,方鐵柱突然指著一間小屋說道︰「瞧,這就是林笑的家,他這幾天忙著去東溪口抓魚,也不知道在不在。」
兩人正說話間,「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一個手臂還吊在脖子上的人影閃出,卻正是林笑本人。
「小哥兒?」
「楊大哥?」
楊萬里和林笑兩人一打照面,俱都驚喜地叫出聲來。叢林間一起出生入死,患難與共,這是血與淚鑄就起來的深厚戰友情啊,當然,流血較多的是林笑,流淚較多的就是楊萬里了。此時幾日未見,乍一相逢,二人自是分外親切。
「這下好了,我正好另有要事在身,還得去忙,林笑啊,這個楊……大哥!就交給你啦。」方鐵柱總算不笨,名字想不出來,干脆就不說了。
「沒問題,你去忙吧。」林笑應了一聲,自是招呼著楊萬里,免費充當一回解說兼導游。
「小兄弟,別來無恙啊。」楊萬里笑著對在前領路的林笑道。
林笑並沒馬上回話,而是回過頭來,模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盯著楊萬里一頓猛瞧,半晌後方道︰「楊大哥,這兩天苦了你了。」
楊萬里呆愣片刻,頓生知己之意,鼻子一酸,差點沒擠出幾滴眼淚來,回報了一個寬慰的眼神,兩人這才心照不宣地繼續前行,彼此間的距離又是拉近了不少。
「我們東莫村,是十幾年前從大山深處遷至此地的,現有村民三千多人,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林笑介紹道。
「為什麼不與外面接觸呢?」楊萬里有點想不明白。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林笑繼續說道︰「我們村背靠大山,山中多是凶禽猛獸,環境惡劣,自是不好再去,至于那邊……」林笑一指遠方的大片密林道︰「更是隱藏著重重危險,把我們與外界完全隔離了。」
楊萬里順著林笑的手臂看去,那片密林正是外界聞風喪膽的魔窟林,也就是自己一行人前幾日回來的地方。
「的確如此,你們後方的大山,連綿起伏,亙古存在,乃是貫穿大陸東西兩向的「絕域山脈」。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能人異士妄圖從中找出一條交通大陸南北的安全通道來,卻都是白費功夫。至于那魔窟林,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進入其中的人都會不知所蹤,傳說是被藏身于林中的魔怪吞吃了,這才有了魔窟林的說法。」楊萬里侃侃而談道。
「那絕域山脈就一直沒被打通過嗎?」林笑對其中細節顯然是不甚了了,故而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不,經過一代又一代的努力,絕域山脈還是被貫通了,不過,這反而成了一連串災禍的開始……」楊萬里聲音低沉道。
听到這里,林笑並沒有追問下去,反而指著前面一個佔地頗大的院子說道︰「那是我們村的小學堂,你要不要進去看看?」
楊萬里欣然應允,兩人便優哉游哉地踱了進去。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東極大陸數萬年來,不知發現過多少植被物種,概括起來,總共可分為「衣食住行」四大類。」一個長胡子老頭站在台前,正對著院子里幾十個毛頭小孩講課。
楊萬里剛進來就差點被這句話笑噴,衣食住行?這種分類方法還真是聞所未聞。現在大陸上最流行的方法普遍是按照生物威能來分門別類的,例如萬圖寶鑒就以是否能被人的念力所驅使為標準,將生物分為天、地、人等好幾個層次,其中每個層次都列出了百大榜單,強弱之間一目了然。
「衣食住行,本就是人們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我們平日里不懼廝殺,全然舍命為的不也就是這幾樣東西嗎。只不過有人是為了滿足最基本的需求,有人則是為了活的更好。」林笑見楊萬里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不由出聲道。
楊萬里沒想到林笑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略一思量,便覺世間至理也不過如此。想到自己的見識尚不及一個少年,便覺興致索然,拉著林笑又逛去別的地方。
「那是張叔的成衣店,專做各類服飾衣物,手藝精湛,做工考究。另外,他還有許多獨門配方,可以滿足你的特別要求,只不過代價較高,有空你可以去看看。」林笑又指著一家街邊小店道。
「什麼代價?你不是說村里不用錢的嗎?」楊萬里不解道。
「對,是不用錢,我們是要以物換物的。雖然村子里會供應一些生活必需品,如食物,簡單的衣物等,但一些特別的東西就要用差不多的價值去換,譬如我身上的這套碧荷裝,可是我用三只尖刺蛇換來的。」林笑解釋道。
「那紫炔呢?能不能用來換東西?」楊萬里好奇道。
「當然可以,念果是最受歡迎的,因為果園里雖定期都有產量,但全村這麼多人,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分到,也會有人分到的多,有人分到的少,主要還是看貢獻值。」林笑說道。
「什麼是貢獻值呢?」楊萬里繼續問道。
「就是對村子的貢獻程度,村子里有專門的計算方法,像我這次完成了偵查任務,就有十點的貢獻值,可以換取兩枚念果。」林笑耐心道。
楊萬里越听越驚奇,這麼個小小村落,各方面設計的井井有條,規範有序,能人異士又是多不勝數,比之尋常的宗派都已不落下風。
「對了,村中演武場今天正要舉行新一批獵手的念力喚醒儀式,我們也一起過去瞧瞧吧。」林笑突然想到了正事。
「獵手?」
「對,就是像我一樣的獵手,八歲那年我和敢胖子他們是一起通過測試,晉升為獵手的,有了獵手資格後你就能參加村里定期發放的任務或組織的活動,從而賺取貢獻值,再去換念果。」林笑不厭其煩道。
「你的意思是,你們村里的孩子,八歲就要進行天念之力的考核了?」楊萬里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可是八歲那年才被發現天賦不錯,收入逍遙宗後又**了整整八年才初步掌握天念之力,有了屬于自己的花環。之後,又是花了整整兩年,才模到了地念之力的門檻,繼續苦練到現在,距離突破仍差著最後一步。
「這是當然,要知道我們幾人中的李傲行可是七歲就喚醒了念力,也就是你說的掌握了天念之力,當年因為距離最小年齡的要求還小一歲,議事堂的老頭子們可是討論了好久才破例讓他參加的。八歲參加念力喚醒,十二歲參加分神化念,十六歲參加融魂煉體,這可是村子里定下的死規矩。」林笑繼續說道。
「十六歲就參悟天地交融的大道?」楊萬里的嘴巴起碼能塞下一個鴨蛋了。十六歲的天地融合強者,凌霄宮有沒有他不知道,至少在青山城內是聞所未聞,楊萬里甚至懷疑就算是整個西北地區,此事也絕對稱得上轟動了。
「那我要趕緊去見識見識。」楊萬里迫不及待地想親眼證實一下。
林笑自是樂意帶路,二人便沿著村中大路一直向西行去,不一會兒路上的行人也逐漸多了起來。楊萬里听他們談笑間,說的也都是與今日喚醒儀式相關的話題,這才知道村人對此事也是相當重視的。就這樣,走了約莫一頓飯的功夫,一座長寬各有百余丈,佔地極廣的院落出現在眾人視線當中。
「走,我們進去。」林笑拉著還在發愣的楊萬里,快步走進演武場,指著正前方的高台說道︰「那是議事堂的老頭子們坐的,等會兒進行考核的也是他們。我們去坐對面。」
待二人坐定了,楊萬里這才有時間仔細打量。演武場正北方是議事堂佔據的高台,東南西三側則俱是看台,此刻已經坐的滿滿當當。場地中央則有二三十張桌案,上面擺放著各種形狀的兵器,瞧著模樣,顯是利用多種植株混合制成。關于這一點,其實楊萬里早有體會,無論是林笑的黑棘槍,還是石敢當、李傲行等人的武器,無不是利用多種動、植物的材料,取其優勢,融煉而成。由此看來,村中應該是有這方面的高手。因為一旦涉及到多種材料的融合,不僅要有適合的配方,精確至極的取料比重,對煉制的手法和念力的掌控也是要求極高。
正在楊萬里想東想西的時候,林笑突然推了推他,指著對面高台上的幾個人向他介紹起來︰「那個高高瘦瘦,一頭白發梳成發髻的老頭子是議事堂的二把手,黎叔,他可是個戰斗高手,我們的戰斗技巧多半都是跟他學的。」
「黎叔?我看叫黎爺爺還差不多。」楊萬里一看二把手臉上的褶子,毫不客氣道。
「噓,小聲點,議事堂的老頭子們最不喜歡別人把他們叫老,被他們听見,後果很嚴重!」林笑一臉嚴肅道,不過一看楊萬里那張不以為然的臉,他就放棄勸說了,轉而繼續介紹道︰「黎大爺身邊的那位,矮矮胖胖的叫榮叔,也就是榮大爺,他主管村里的大小雜事,那片念果園就歸他管,我們一直懷疑他暗中坑了不少,否則干嘛一天到晚笑呵呵的笑個不停。」
「你自己還不是一天到晚笑呵呵的。」楊萬里撇了撇嘴,偷偷瞄了眼身邊的林笑,很不厚道地想著。「當然,打架的時候除外!」
「還有那幾個,老的都快走不動的,也都是議事堂的,平時都是出來充個數,一般有事的話還是黎叔和榮叔他們說了算。」林笑繼續道。
「咦,坐在最中間的那個光頭你怎麼不介紹一下,他的造型很特別嘛!」楊萬里指著對面一個光頭老大爺好奇地問道。只見那位個性老大爺穿著特大四角褲,腳底下踩著一雙涼拖,大光頭上面還戴著頂遮陽帽,更夸張的是下巴上一把白須竟然還打了個奇怪的結。此時,他正翹著二郎腿頻頻向著下面招手。
「哦,那個就是村長。」林笑若無其事道。
「啊?!」楊萬里下巴差點塌到地板上去,這跟之前的形象也差太多了吧?
「別驚訝,剛才不跟你說就是怕嚇到你,記住,這個才是他的真面目」林笑很是老成的拍了拍楊萬里的肩膀,把塌的有些夸張的下巴扶扶正,很是悠閑地靠在了看台上,非常自然地翹起了二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