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往事,我們發現默默無聞的英雄從來都比名聲顯赫的多——作者︰章前句
關于枯枝的事情,楊萬里事後曾語重心長地對林笑說︰「以後還是指著月亮發誓吧,畢竟月亮是不會掉下來的。拉牛牛」
對于這種玄之又玄的巧合,林笑當然不會真的放在心上,只是十天的期限即將到來,他心中的緊張情緒也跟著每日愈增。
這天,恰恰是與達利元等人當日一別後的第九天。一大早,雅利安人就像早起的鳥兒般開始忙碌了起來,天才蒙蒙亮,一票人馬便在達利元的帶領下早早地趕到了清雅小築前,靜靜等待著歷史性會面的到來。
這次會面將決定雅利安族生死存亡的最後走向,所以,無論是普通的村民,還是族中勇猛的戰士,都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期待著這一命運大轉折的出現。
達利元還是老樣子,穿著一身灰色長袍,全白的銀發似乎更加透亮了幾分,襯的臉上的皺紋愈發明顯。就在這個老頭子徘徊在門口,想著等會兒進去了該怎麼開口時,一把熟悉的聲音讓他不自禁地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老家伙,來了還不趕快進去,打算喝西北風麼?」意外地,林笑竟然從外面的山道上走來,看他額間帶汗的樣子,顯然是經過了一番刻苦的晨練,正好收功回來呢。
「天才也需要刻苦勤奮,你們要好好跟這個年輕人學學啊。」對著身後的族人們訓完話,達利元轉過頭便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林笑啊,我們進去好好聊聊吧。」摟著林笑的肩膀,達利元異常親熱地拉著林笑進入了大門。這時,恰有第一縷晨光射來,達利元只覺胸間一暖,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一天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待得眾人進入小築之內,賓主各自落座後,達利元再次打開了自己的話匣子︰「前幾天,嘎烏送信下來告訴我你們同意出手相助後,我可是連著幾夜都沒合眼,生怕再出什麼意外。」
「放心吧族長,我們答應了的事情是絕不會反悔的。」程依依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勾心斗角了數月的老人,突然覺得他眼角的皺紋似乎更加深沉了幾分。
回想起這段日子的一幕幕,程依依真心地認為雅利安族確是沒有虧待自己,恰恰相反,他們一直都是將她奉為上賓,除了有限的自由外幾乎是有求必應。而達利元身為一族之長,在自己面前也沒擺過架子,幾乎都是卑躬屈膝,好言相求的模樣。
現在想起這些,程依依也就不覺得往日怎麼看都不順眼的達利元有多面目可憎了,正像嘎烏所說,即使他的作法再有什麼問題,本心卻還是好的。
「嘿嘿,老家伙,你可別在我們面前演什麼鐵漢柔情,老有所依的苦情戲碼,真要感謝我們,就得拿出點實際行動來。」林笑剛把自己身上收拾干淨,一見達利元與程依依兩眼對望,感情至深的模樣,連忙打岔道。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事成之後我會讓布達拉帶你們去村中寶庫,到時候需要什麼盡管拿去便是了。」達利元十分豪爽地拍著胸脯道。
「赫,老達族長還是挺上道的嘛!」方玉竹一听這話,登時便樂了,雅利安族這麼多年的積累豈會讓人失望?
「唉,其實你們不知道,我一向都是個很放得開的人,只要你們能深入了解我,咱們肯定會成為知心朋友的。」達利元趁機套近乎道。
「得,您老一熱情,我就感覺渾身發冷啊。」石敢當打了個寒戰,心有戚戚道。
「怎麼說話呢,辜負老族長的一片心意啊你要!」楊萬里削了石敢當一下,忙又堆上笑臉對達利元道︰「不知沒有出力的我,有沒有這個榮幸也去寶庫參觀參觀啊?」
「呃……要論臉皮之厚度,唯有隊輔能與達利元一拼。」李傲行湊到程依依的耳邊,輕聲感慨道。頓時二人很是不給面子的竊笑起來,好像剛才的話誰也沒听見似的。
「行了,嚴肅一點。」林笑揮揮手打斷了眾人的不正經,轉而對達利元正色道︰「只需謹記一個原則,我一定要第一個進去!」
「……」好吧,對這幫活寶,達利元再次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壓力。
胡亂鬧騰了一陣,在楊萬里的引導下眾人總算又回歸了主題,對即將到來的冒險之旅展開討論。
「老族長,對于噬靈蝶,你的認識肯定比我們多,來講講吧。」林笑模了模下巴,很是期待地說道。
「不好意思,我實在沒什麼可說的。」達利元抓了抓自己頜下幾縷稀疏的胡子,又繼續道︰「我只知道當年我族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處蘊含‘天地磁力’的洞窟,將噬靈蝶的成長速度硬生生地減緩了,否則我們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死得干干淨淨咯。」
「天地磁力?這個東西听起來很玄乎啊。」李傲行很是好奇道。
「天地磁力是絕域山脈中特有的產物,不為人的肉眼所見,但會影響一切生物的本性規律,擾亂他們的正常發育。」一旁的海雅幫忙解釋道。
「那你們怎麼沒被影響?」石敢當看了看一干雅利安牌肌**子,很是懷疑地問道。
「此地妙就妙在這里,天地磁力竟然只作用于那方洞窟,而對洞窟以外的範圍毫無影響。因此,那里的磁力之大可以說是匪夷所思,如果不是特殊原因的話,人絕不能在里面久待。」達利元耐心介紹道。
「可是壓制了五十多年,現在還是要讓噬靈蝶成熟了啊。當年那個神秘人留下的詛咒有頭沒尾的,到底噬靈蝶破蛹而出的時候究竟會怎樣?」方玉竹皺眉道。
「這個,其實我也不確定,但根據往年一些族人的反應來看,我們的結局應該是全部變成像冷山那樣的存在,貢獻出所有靈魂之力後成為噬靈蝶的傀儡吧。」達利元搖搖頭,一臉痛苦道。
「那冷山還有恢復的可能性嗎?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們為什麼要把冷山囚禁在後山,他在這里是不是與噬靈蝶有關?」林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就等著達利元來回答呢。
「這件事,還要從二十年前說起……」見林笑不出所料地提出了這個疑問,達利元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開始把這件心酸秘史向眾人緩緩道來。
原來,在二十年前雅利安族上任族長在位時,噬靈蝶就已經有了極其不穩的動靜。與之相對應的,便是族中大批青壯年們集體性的精神萎靡,精力衰竭。
那時,他們就像現在的冷山一樣,氣血兩衰,迅速蒼老。而眼看著族中的頂梁柱變成一個個滿頭白發的糟老頭,前任族長不由急紅了眼,召集了全族最有智慧的幾位長老們一起研究對策。
結果,竟然還真讓他們找到了一個辦法,獻祭!這個獻祭可不是遠古時期,那種將人畜活生生地屠宰後,直接獻以血肉為祭,而是一種來源于北大陸專精咒語、符術的神秘族群,摩尼族的古老咒術。
這種咒術會將一個人的靈魂通過外力加持放大,再把他與另一種生物的靈魂相連,兩者形成類似「共同體」的存在。只不過,這種共存卻並非是和諧共存,而是以一方的最終湮滅為目標,所進行的你死我活的搏斗。
摩尼族的這個咒術本來就是為了培養出能力強大的異獸而創造出來的,所以它的真實目的是犧牲靈魂之力較弱的生物,來創造出實力超絕的怪物。正因為這個咒術通常都以修煉者為犧牲品,過于陰毒,所以就連摩尼族內也是將之列為禁術的。
事實上,獻祭與五十年前那個神秘人對雅利安族施下的可怕詛咒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神秘人的詛咒需要以鮮血為引,受者還需主動接受,而獻祭則顯得有些蠻不講理。但同樣的,神秘人的詛咒威力也相應地比獻祭要大,不僅同時可以對數千人施展,甚至能通過血脈的牽引延續後代。
對于神秘人的這種詛咒之術,雅利安人研究了很久也沒有頭緒,顯然,這絕對是繼承自遠古時期的無雙秘術,即使他們明白了其中的奧秘恐怕也無力通過咒術來解除吧。因此,獻祭就作為無奈的選擇,被當時的族長采用了。
他們想通過獻祭之術,將族中一位靈魂之力本就強大無比的戰士鍛造地更強,然後把他的靈魂與噬靈蝶相連,讓他們彼此交融纏斗,以此來暫時阻止噬靈蝶對雅利安人生命之力的吸收。
這就好像把一塊本就美味的獐子肉下鍋再行翻炒,然後撒上撲鼻的佐料,愈發顯出致命的吸引力來。當然,作為獻祭者,如果你的靈魂之力夠強的話,完全可以反向融合,將獵物與獵人的角色徹底顛倒。但與本就是妖獸級別,且已成長了幾十年的噬靈蝶相比,這種成功率未免也太低了一些。
因此,被選上參加這項獻祭之禮的戰士,幾乎可以說是死路一條,絕活生還的可能了。當年,雅利安族一共選出了五名最為強大的戰士,並打算從中選拔出最合適的一個人,進行獻祭。
被選中的五人中,有成名已久的三個老者,還有正值壯年的達利元,剩下的那個就是族中最出類拔萃的青年代表,冷山。
當時的冷山才只有二十幾歲,但一身實力早已深不可測,穩居族內前五之列。也正因如此,他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遭到了族中一眾高手的嫉妒與打壓,而那三名入選的老者正是其中領頭的三人。
隨後的故事,就很自然地充滿了陰謀與詭計了。二十幾歲的青年相對于五十多歲的老人家來說,不過是個稚女敕孩童而已,將他們玩弄于鼓掌之中真是太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就這樣,熱血而稍顯魯莽的冷山很快落入了眾人為他編織的圈套內,在之後的選拔中「月兌穎而出」,成為了最終的人選。
對于這些事,一直置身事外的達利元當然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一直都保持著沉默,沒有因為一時的沖動而去選擇得罪族中勢力最大的幾個家族。也許,只有他這種明哲保身,時刻都充滿理智的人才能活得長久,並且在日後爭奪族長之位的斗爭贏得先機吧。但內心深處,達利元對冷山還是有著深深的愧疚。
「所以,最後他便成了你們的犧牲品,默默地為全族付出著,卻無人知曉?」林笑听完達利元述說的往事,不由皺眉道。
「沒錯,靠著噬靈蝶洞窟中的天地磁力,他的衰老才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快,否則若是像普通族人一樣的話,冷山早就已經死過十幾遍了。」達利元點點頭道。
「他需要多麼可怕的意志力,才能在這段漫長的歲月中承受著靈魂被一點點吞噬的痛苦啊……」林笑既敬且佩地緩聲說道。在他看來,冷山憑借著一己之力換來了雅利安族近二十年的平安,這種無悔的付出又是多麼的令人震撼呢。
「對他,我們的確虧欠了太多。」達利元出聲說道,理了理自己的思緒後,又繼續道︰「可惜,他現在已經在噬靈蝶的影響下,神智不清,這麼多年與噬靈蝶靈魂交戰的寶貴經驗卻沒辦法告訴你們,否則,肯定會對你們大有幫助。」
「那還不都怪你把他拉過來跟我們打擂台!」林笑心中月復誹了一句,卻只得苦笑道︰「沒辦法,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咱們只能模著石頭過河,走一步算一步了。」
等到眾人將其他一些細節商定後,已經到了午飯時間,達利元他們吃過後就忙著去準備其他各種事宜,留下了林笑等人繼續研究五星攝魂陣的種種關鍵之處。
「依依,大陣的陣基都已經設置好了嗎?」林笑突然出聲問道。
「都已經準備好了,洞窟中的那處祭壇其實就是當年施展獻祭的陣圖,我在這個陣圖中間又設置了五星攝魂陣的陣基,沒有打亂他們原有的布置。」程依依回答道。
「獻祭也需要布置陣法嗎?」李傲行好奇地問道。
「沒錯,像這種強力的咒術,必須要有陣法的加持才能順利施展。」程依依肯定地回道。
「等等,你是說獻祭的陣圖還是完整的嗎?」林笑皺眉想了一會兒,神色遲疑地問道。
「是啊,因為洞窟中鮮少有人出入,所以陣圖幾乎是完好無缺的。」程依依毫不猶豫道。
「笑兒哥,你不會是想……」石敢當眼珠子轉了轉,立馬就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對,我想也許我們可以利用一下獻祭的某些能力,加強自己的勝算。」林笑模著下巴點頭道。
「獻祭?!」眾人幾乎是同時發出了不可置信的呼聲,眼神齊刷刷地射向林笑,懷疑他是不是又在玩什麼冷笑話的把戲。
「你是動真格的嗎?還嫌咱們壓力太小了是吧?」方玉竹一臉凶相道。
「嘿嘿,別急別急,听我慢慢給你們解釋。」林笑尷尬地笑道,忙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獻祭其實是一種催發術,將人體潛能無限放大,從而影響到靈魂的外在顯現。」
「這跟我們有什麼關系?靈魂之力可是玄之又玄的玩意兒,沒有親身體驗過的話,根本就不知道其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石敢當不解道。
「咳,其實是有關系的。」程依依這時突然插嘴道,見眾人又把目光轉向了自己,忙繼續解釋︰「噬靈蝶本就是以靈魂之力為食的異獸,即使我們對這種力量的本源毫無了解,也清楚地明白一個人如果失去靈魂的話便會瞬間死亡,絕無意外吧?」
見大家都點點了頭,程依依接著說道︰「其實這種靈魂之力就是一個人精氣神的集中體現,說得簡單點,就是外在的‘勢’隱藏于體內中時所處的狀態。」
「照你這麼說,當我們到達天地融合境界時,學會凝練‘勢’的時候,其實就是將自身的靈魂之力釋放了出來,對嗎?」李傲行一臉了然道。
「沒錯,我們程家對靈魂之力素有研究,所以我也知道的比較多。而雅利安族的獻祭之術應該就是將人體內的靈魂之力大幅提升,用以對抗噬靈蝶的靈魂吞噬,但是這種提升卻對修煉者有著致命的傷害。」程依依耐心地解釋道。
「這種傷害應該有身心兩方面,一是對身體的負荷,二是對精神的重壓。」林笑舉起兩根手指,繼續說道︰「不過身體的負荷,我想我們應該沒有問題,唯一可慮的就是精神上帶來的重壓。」
「冷山那副時而癲狂,時而清醒的樣子就是獻祭所帶來的後遺癥吧?」方玉竹一臉擔憂道。
「應該有一部分原因,但我覺得冷山的情況更多的還是這二十余年來與噬靈蝶靈魂交戰所帶來的影響。」林笑考慮了片刻,滿是把握地回答道。
「說了這麼半天,你的想法究竟是什麼呢?」楊萬里越听越糊涂,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的想法就是利用獻祭來增加我們的靈魂之力,然後通過五星攝魂陣切斷噬靈蝶與雅利安人的靈魂聯系後,反過來吞噬它!」林笑這番豪言壯語立刻就讓眾人傻了眼。
「為什麼?我們只要像依依說的那樣,將噬靈蝶即將成熟的能量引導出來就可以了啊。」方玉竹有些不能理解林笑的想法。
「那是最完美的情況,我只怕到時咱們被噬靈蝶遷怒,根本就尋不著月兌身的機會了。」林笑搖搖頭苦笑著說道。
「沒錯,我也同意林笑的看法,噬靈蝶本就已吞噬靈魂為名,我們強行切斷它與雅利安族之間的靈魂聯系後,它肯定會另找目標來完成最後的進化。」程依依在一旁附和道。
「嗯,這樣吧,我們就讓達利元做好這第二手的準備,一旦噬靈蝶將矛頭對轉過來,那就讓他發動獻祭,助我們決一死戰。」楊萬里的最後提議,很快得到了眾人的認同,林笑等人也跟著結束了討論,開始各自專心備戰起第二天的生死一搏來。
夜色漸漸濃重,而噬靈蝶洞窟中的蝶蛹也終于開始劇烈地跳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