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山,是距離雲嵐城約有百里的一片巨大山脈。由于這里地勢陡峭,奇峰迭起,一眼望去,山巒高聳處可謂是數之不盡,故而才有了「十萬大山」這一稱呼。
雖然,十萬大山的名頭,不比絕域山脈這種險地讓人望而生畏,卻也是一個危機四伏,不易通過的險地。再加上這里的野獸凶猛彪悍,又常常伴有各類瘴氣、迷霧的出沒,所以,一般的行路者是絕不會選擇從這個方向去往千劍城的。
況且,現在各大城池之間,都設有驛站,常備各種適合遠行的飛雕坐騎,因此,除非是像林笑這樣的亡命之徒,常人又怎會巴巴地趕去那種地方冒險,甚至送死呢?
「走十萬大山有一個好處,只要我們能夠順利通過的話,距離千劍城就非常近了。這樣,我們能夠通過小白的關系搞到一兩只飛雕,徹底甩掉身後的追兵。」林笑一邊走,一邊為眾人分析道。
「嗯,林笑說的沒錯,想在各方勢力的夾擊之下順利逃亡,這條險路應該是我們的唯一選擇。」胡沖顯然已經從初始的震驚恢復過來,思考許久後,終是同意了林笑決定。
「但是,我們也必須考慮到要承擔的風險。」白無雙突然開口道︰「據我所知,十萬大山雖比不上絕域山脈的凶險,卻也是咱們南大陸赫赫有名的神秘地域,咱們就這麼毫無準備地殺進去,恐怕前景堪憂啊。」
「我們沒有準備,追兵也沒有準備,他們人數雖多,但在那種地方卻要處處受到掣肘,反而不好施展,這便是我們最好的機會了。」林笑繼續補充道,順便也給眾人增添了幾分信心。
「笑兒哥,他們前幾天追殺地這麼緊,為何今天好像徹底放棄了一般,全無聲響了呢?」夏宜歌提到了一個關鍵問題。
「唉,這其實也是我所擔心的。」林笑搖搖頭,接著說道︰「凌霄宮的那個老家伙可不簡單,只不過吃了我一點兒虧,馬上就能收縮搜捕範圍,迅速做出應對,堪稱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啊!」
林笑卻不知道,他在這兒編排酒肉真人的同時,遠在數里之外的酒肉真人也正在念叨著他,還是咬牙切齒,感情特復雜的那種。
「這只小狐狸,反咬一口的力度還真不小,若不是我及時收攏了人手,恐怕要被他吃下好大一塊兒肉去。」看著愁眉苦臉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元辰道人,酒肉真人嘀咕了一句,便開口說道︰「折損的這些人倒是無關大局,現在最要緊的,就是給我跟住他,哪怕是跑到天涯海角,也得寸步不離,明白嗎?」
「是,真人。」元辰道人的臉上抽搐了一下,似是回想了一些不太「和諧」的畫面,應了一聲後,便趕忙領命下去分派任務了。
「我的親叔誒,你可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林笑那家伙進了叢林,就變成了一條泥鰍,哪兒是你能隨意拿捏的呢?」一旁的趙小柔開始說起風涼話來。
「哼,听你這意思,像是吃過他的苦頭嘛?」不料,酒肉真人也不是那麼好埋汰的,馬上就抓住了趙小柔的「尾巴」開始反擊。
「嘿嘿,我只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菜鳥,吃點苦頭也是應該的。」趙小柔滿不在乎地說道︰「至于您嘛……好歹也是個混跡江湖多年的老油條,如此被人當猴耍,豈不是很丟面子?」
「你……我不跟你說了,回去再讓你爹好好地收拾你!」酒肉道人老臉一紅,又開始血氣上涌,心跳加速了。他懷疑,再這麼搞幾次,別說完成抓捕林笑的任務,就連能否安然回到凌霄宮恐怕都成了一個大問題啊!
「切,把老頭子搬出來壓我也沒用,有本事,找林笑耍威風去!」趙小柔對著酒肉真人的背影仍在大放厥詞,直听得身旁眾人竊笑不已。這哪兒像什麼叔佷女的關系啊,簡直就是一對巴不得氣死對方的冤家嘛。
「小姐,別鬧了,這回咱們凌霄宮又栽了個跟頭,丟臉的可不止真人一個。」仙兒拉了拉趙小柔的衣袖,息事寧人地說道。
「我知道,老家伙不行,咱們這些小家伙自然也要跟著沒面子。仙兒,我的好仙兒,你倒是拿個主意出來,幫我好好教訓教訓林笑,別再讓他那麼囂張了好不好?」趙小柔又開始習慣性地壓榨起仙兒的腦力來。
「小姐,連真人這樣的高手都拿林笑沒轍,咱們又能想出什麼法子呢?」見仙兒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另一邊的月兒連忙插嘴道。她倒不是對仙兒沒信心,而是就事論事,說了句公道話。
正如酒肉真人方才所言,趙小柔他們這群人可是在林笑手底下吃過大虧的。他們同樣追了林笑好多天,且最終被他輕松擺月兌,因此,深知這個貌似普通的年輕人,身體里面究竟蘊藏了多大的能量。
「其實,也不是沒辦法……」突然,仙兒語出驚人道︰「你們難道沒看出來,真人已經做出了最合理、最巧妙的應對嗎?」
「呃……還真沒看出來!」趙小柔和月兒俱是一臉茫然,坐等仙兒給出解釋。
「你們倆啊,就是不肯動腦子,所以腦筋才會轉得越來越慢。」仙兒瞪了她們一眼,這才接著說道︰「真人不是故意打開一道缺口,把林笑給放出去了嗎?這就是他做出的應對啊,放長線,釣大魚!」
「我不懂,林笑不就是那條大魚了麼?干嘛還要故意把他放出去,來回折騰呢?」趙小柔搖搖頭,仍是面帶疑惑道。
「林笑這條大魚,我們即便收網了也撈不到,你剛才不是說了麼,他是泥鰍,隨便找個洞就能輕易鑽出去。」仙兒繼續解釋道︰「所以,真人便來了招‘欲擒故縱’,先把他放出去與白無雙等人會合,等時機成熟了,再行收網也不遲。」
「我懂了!林笑自己一個人的話,定能輕易逃月兌,但要是拖家帶口一起走,就會被人所累,再難輕松自如地活動了,對不對?」月兒眼楮一亮,總算明白了仙兒的意思。
「拖家帶口?那些人和他無關的好伐?」不知為何,趙小柔听到拖家帶口這個詞,突然覺得有些煩躁,尤其是林笑那三個伙伴中有一個還是女的。而且,據調查顯示,此乃有八成可能是與林笑有著超友誼關系的異性!
「為毛他連逃命都要帶個紅顏知己在身邊?有這麼拉風的嗎?!」趙小柔月復誹了一句,接著話茬往下說道︰「照我看,不過是些有著利益糾葛的狐朋狗友,早晚也得讓他們給賣咯!」
「小姐,你這到底是想要他死呢,還是想要他活啊?怎麼一會兒恨不得扒他皮,抽他的筋,一會兒又關心起他來了?」仙兒狐疑地看了趙小柔一眼,忍不住發問道。
「廢話,當然是想讓他死就讓他死,想讓他就讓他活,生死大權,全**手,哇哈哈……」趙小柔略顯夸張地大笑道,眼見兩人露出一副釋然的表情,便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昨天被他殺得最慘的那幫人,是什麼路數?」
「哦,他們啊,是甲天下和競勝的人馬啦。」月兒幸災樂禍地笑道︰「咱們凌霄宮抽身得早,所以損失不大,但他們就慘了,林笑設置的大部分陷阱,都是被他們給消化掉的。」
「是伐,那還真是夠慘的!」趙小柔等人俱都露出一臉戚戚然的表情,足見當時的戰況是有多麼的慘烈啊……
「媽的,我一定要把林笑碎尸萬段,斬成肉泥後再扔出去喂狗!」如此惡毒的話語,從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姚行之嘴巴里吐出來,真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情。
「我們損失了多少人馬?」沒有理會發瘋的姚行之,鄭天元則是一臉鐵青地問著自己的部下,希望回報上來的數字不要太過驚悚。
「三、三成!」一臉狼狽的部下顯然還沒有充分揣摩出鄭天元的心思,這三成的數字一報出口,換來的便是鄭天元的暴怒一腳。
「才小半天的功夫,就損失了三成,你們都是吃屎長大的嗎?」看著眼前這幫平日里都養尊處優的「大爺老們」,鄭天元產生了一種深沉的無力感。
誰也沒有想到,進入了叢林的林笑,會變得如此可怕,竟能硬生生地憑著一己之力,布置出如此恐怖的機關陷阱,以至于鄭天元等人現在回想起來還是頭皮發麻。
遍地開炮的「食人花」就不用說了,那只是開胃小菜,可怕的是各種藤蔓類植物和細小到肉眼都難以看清的劇毒爬蟲。也不知林笑是怎麼找到的這些玩意兒,或者他一直都隨身攜帶著?總之,當昨天甲天下和競勝的人馬替下退出來的凌霄宮人,一頭沖進叢林時,悲劇就跟著發生了。
「大部分人只是暫時喪失了戰斗力,不過,我們也不可能在這里等他們復原了。」好好發泄了一通的姚行之總算是恢復了冷靜,沉聲說道︰「眼下,只能帶著能走的人先上路,而且,這次一定不能再搶到凌霄宮之前出手!」
「你說的沒錯,我們終究還是低估了林笑的能力,幸好,倒霉的人遠不止我們幾個。」鄭天元這話頗有些自我安慰的味道,但他說的,卻的確都是事實……
「都叫你們不要貿然出手了,你們就是不听,現在嘗到苦頭了吧?」在沈血和項南天等人的聚集點,來自萬刀城和千劍城的狂熱戰士們也在總結著昨夜那一戰的得失。
「哼,此番行動也並非沒有收獲,至少,我們知道了林笑是一個極擅叢林戰的高手。」沈血猶自爭辯道。
「收獲?如果收獲和付出不成正比的話,這種收獲還是不要的好。」項南天眉頭緊皺道︰「知道嗎,如果不是甲天下和競勝的人替我們擋下了大部分的陷阱,昨夜的損失恐怕還要更加慘重,這是你我都無法承受的!」
「好吧,我答應你,下次行動的時候,一定先征得你的同意,這樣總行了吧?」沈血知道這事兒是自己理虧,只得主動退讓道。
「嗯,既然是合作,我們就要拿出誠意來,再像以前那般彼此猜忌,根本不可能從現在這種復雜的形勢中佔得先機。你是個聰明人,這些事自然不需我多說。」項南天點到即止,隨後,又緩和語氣道︰「對了,昨晚還有一批神秘人夾雜在我們中間,你看出來了沒有?」
「當然,他們一出現我就已經有所察覺,只是,彼此雖然打了幾個照面,我卻看不出他們的來歷。」沈血如實說道。
「連你都看不出來?那就有些奇怪了。」項南天撓了撓頭,眉頭不由皺得更緊。眼下,各方勢力混雜在一起,對林笑窮追不舍,誰都有機會從中分杯羹,但是,伸進來的手越多,到時候撈出去的東西也會越少,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另一方面,項南天也不覺得林笑會坐以待斃,任人魚肉。事實上,不管眾人願不願意承認,這番大動干戈,還存在著一層彼此較勁,或者說是打壓林笑崛起之勢頭的意思。這個年輕人,最近實在是太風光,太引人注目了,他還能一直神奇下去嗎?項南天的心中很期待即將出現的答案。
隨著林笑等人把追兵逐漸向十萬大山的方向引去,已經看出苗頭的各位大佬們,多多少少都猜到了林笑打算。他們一方面組織人手收集有關十萬大山的資料,一方面仍是緊追不舍,務必要把林笑他們困在山中。如此,一場轟轟烈烈的大追捕,由此展開。
有時候,你不得不佩服八卦的速度傳播之快,真會令人瞠目結舌。當林笑前腳剛剛跨進十萬大山的範圍時,西北連環十二城這一帶,就已經鼓搗出十幾個版本,將眾人的連番廝殺描繪地有聲有色。甚至于,林笑是如何設伏偷襲,擺月兌追兵的過程,都已經被「有力人士」爆料,詳細到了每一個動作和眼神。
這里面,除了人們天生的好奇心作祟外,當然不排除某些有心人士的推波助瀾。總之,對于遠在十萬大山的林笑而言,這場「力敵八方勢力,獨創龍潭虎穴」的輿論風暴,再次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左右搖擺,不能自已。
「什麼時辰了?」剛剛閉上一雙疲憊的眼楮沒多會兒,林笑就被滴落在睫毛上的露珠驚醒,忍不住問向身旁的白無雙道。
「你沒看東極星快要消失了嗎,天應該馬上就要亮了吧。」白無雙困倦地揉了揉太陽穴,勉強打起精神道。
「他們兩個還在睡麼?」看了看仍舊包裹在雲絮葉中的胡沖和夏宜歌,林笑不由面露笑意道。能夠保護自己身邊的人安心地睡個好覺,有時候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啊。
「嗯,雲絮葉不僅能有效抵御夜間刮起的寒風,散發的特殊香氣還有消疲除乏之效,他們是不會那麼容易醒過來的。」白無雙點頭道。
「既然躲在雲絮葉里能夠睡得好一些,你干嘛還非要陪我守在外面喝西北風?」林笑好奇地問道。
「開玩笑,以你這樣的精神狀態,你覺得我會放心把身家性命都交托給你嗎?」白無雙理直氣壯地反問道。
「得了吧,您老人家剛才睡得可比我香多了!」林笑撇撇嘴,一臉不屑道。
「哈哈……只是表象而已啦,其實我里面還是很警醒的!」白無雙連忙分辯道︰「倒是你,難道真的不用睡覺的嗎?白天跟他們捉迷藏躲了一天,夜里竟然還能這麼有精神?」
「嘿嘿,應該說,這種生活才比較接近我原來的狀態。」林笑得意地笑道︰「畢竟,我們是從大山里總出來的人,早就適應了這種叢林環境,不會像你們這般身嬌體貴,經不起折騰。」
「我已經算是好的了吧?想當年,跟著商會的老伙計們走南闖北的時候,苦頭也沒少吃啊!」白無雙連忙往自己臉上貼金道︰「不過,跟眼前這境況一比,的確是好了很多……」
「嗯,有機會帶你去我們村里看看,在那住上一段日子,你就能月兌胎換骨,重新做人了!」林笑拍了拍了白無雙的肩膀,難得正經地說道。
「出來後,是不是就像楊萬里一樣了?那不行,我要是變成那種愛嘮叨的人,自己都要被自己給煩死咯。」白無雙搖搖頭,調侃了遠在數千里之外的「楊管家」一句,隨後,便和林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
「行了,時間差不多了,把他們叫醒繼續趕路吧。」笑過之後,林笑看了看天色,下意識地開口道。
「我發現,你小子一進叢林,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白無雙聞言剛要站起身來,突然又停下動作,轉向林笑道。
「怎麼?變成誰了?」林笑不解地問道。
「不對,不應該這麼說,應該是好像變成了一只野獸!謹慎、凶狠,而且,大多數時候都不苟言笑。」白無雙認真地說道。
「你不懂,在叢林中,人只有處在這種狀態下,生存幾率才是最高的。」林笑不動聲色道。
「可是,你昨天出手的時候,為什麼都要留一線,不把那些人直接殺掉呢?」白無雙提出了一個自己沒想明白的問題。
「你以為我心軟了?」林笑不自覺地模了模手中的黑棘槍,接著說道︰「每一擊都要必盡全力,這是叢林法則中最重要的一條。只不過,我之所以沒有痛下殺手,卻有我自己的考量。這就是人和野獸的區別了,一個能思考,一個則是全憑本能行事。」
「我靠,你是在諷刺我連禽獸都不如嗎?」白無雙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哪兒敢啊,咱們小白老板的腦子要是不好使,這買賣還能做得這麼大?」林笑忍俊不已道︰「事實上,我放過他們,是想讓他們成為追兵的累贅,尸體可以就地掩埋,棄之不理,但活生生的人總不能撒手不管吧?況且,比之用雷霆手段激發出對方的斗志,耳朵邊總是听到傷員的慘叫和痛呼聲,才是對士氣最大的打擊啊!」
「靠,高!」白無雙一豎大拇指,由衷贊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