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林笑,自然不知道飛鷹王等人又從半路上插了一腿,把局面攪得更加混亂。雖然,他在趕往青山城的途中也听說了趙小柔等人出現于十萬大山,隨即又消失不見的消息,但心里卻覺得這多半是凌霄宮故意放出來的煙霧彈,好混淆眾人的視听,趁機再從青山城撈些好處。
「真是一群貪得無厭的家伙啊……」坐在飛雕上,享受著迎面吹來的新鮮空氣,林笑不由對凌霄宮的觀感直線下降。
本來,林笑從凌霄宮的眼皮子底下把狂魔刀和仙絕劍順走,心里頭還有幾分愧疚之意,但經由十萬大山一役後,他算是用墜崖的方式跟凌霄宮結賬買單,從此互不相欠了。可是,當水怪大叔為了送自己出去,不惜犧牲性命時,這筆賬就成了凌霄宮欠他的,而且,每天的「利息」還是噌噌地往上漲!
「現在凌霄宮大軍圍城,驛站恐怕也不是那麼好降落了,我還是先找個沒人的山頭落下,再徐徐圖之吧。」林笑心里盤算著,待得飛雕低空劃過一片茂密叢林時,整個人就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消失在茫茫山野之中……
「張小千,你的人手都已經布置好了嗎?」程依依的聲音在一片貌似無人的林間突兀響起,驚動了幾只飛鳥,撲騰著翅膀四散而去。
「我的姑女乃女乃誒,您就不能小點兒聲嗎?我們天機營的金字招牌遲早得毀在你的手里!」躲在一片茂密的樹葉叢中,張小千歇斯底里地對身旁的趙小柔低吼道。
「好啦、好啦,我不過是來協助你們行動的,要是早知道天機營的規矩這麼多,當初就該讓敢胖子過來受這份兒罪了。」程依依苦著一張臉,拼命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道。
「他?他不行,來了也只知道躲在一旁一直吃啊吃的,掉下來的那些碎屑很容易便會成為別人的目標,從而暴露我們的身形。」一听要派石敢當來,張小千連忙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笑兒哥真是夠變態的,都把你們操成什麼樣兒了這是……」程依依惋惜地搖搖頭,想到不日就能見到這個讓人牽腸掛肚了一年多的人,又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依依姐,你剛才說林大哥馬上就要回來了,是真的嗎?」這時,一直躲在兩人身後偷听的楊小邪突然從程依依的身旁冒了出來,差點兒沒把她嚇得從樹上摔下去。
「你到底是人是鬼?怎麼一點兒聲響都不出呢?」程依依狠狠地瞪了楊小邪一眼,這才恢復冷靜道︰「當然是真的啦,隊輔已經派人傳來了消息,笑兒哥和趙小柔的那個臭丫頭從十萬大山里出來了,所以,這段時間一定要提防凌霄宮有無反常的舉動。」
「反常?我倒是希望他們能反常一點兒呢,可他們天天都是按部就班,不要太正常哦!」楊小邪歪了歪嘴巴,顯出一副不屑的模樣道。林笑即將回歸,青山城從上到下,沒有人不是歡欣鼓舞,士氣大振。所以,即便是楊小邪這樣的小人物,也敢對凌霄宮擺出居高臨下的姿態來,這在平時幾乎是無法想象的。
「嘿嘿,他終于要回來了嗎?這下,我們天機營算是有了主心骨,終于能揚眉吐氣一番了。」張小千感慨良深道。回想起這一年多的辛苦訓練,每天起早貪黑,就為了能在林笑面前露把臉,他不禁手心冒汗,竟有些微微緊張起來。
「哼,能揚眉吐氣,也得算上我們城務部的一份功勞,要知道,這一年來我們在你們天機營上的投入可是沒的說,要啥給啥,還生怕給的不夠多呢!」程依依忙不迭地邀功道。
「那當然,要不是有依依姐的關照,我們肯定就被青山軍的小土鱉們給比下去啦!」楊小邪很給面子地捧場道。
「咳,要注意和諧,別瞎立山頭,搞派系紛爭,知道嗎?」听了楊小邪的話,張小千連忙學著楊萬里的模樣警告道,惹得眾人是一陣竊笑,氣氛輕松無比。
「好了,你們繼續盯著吧,我還要回城去看看吩咐敢胖子做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程依依打完招呼後,便迅速離去,留下張小千等人繼續嚴密地監視著不遠處的凌霄宮營地,絲毫不敢大意。
「赤火師兄,你真的打算今天對青山城展開奇襲嗎?」張小千他們不知道,就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凌霄宮正計劃著一項看似風險十足的買賣。
「嗯,時機已經成熟了,你看!」赤火真人笑著往帳篷外一指,門外便有幾人魚貫而入,將一個小小的帳篷擠了個水泄不通。
「他們是……?」酒肉真人雖然名為此次遠征行動的統帥,可實際上,一切大小事宜都是由赤火真人在安排、操控,所以,他這會兒還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干什麼的。
「師弟莫慌,他們都是前來參加圍攻的各方勢力代表,有了他們的加入,今晚這一戰,便會成為青山城的又一次易主之時了。」赤火真人面露得色道。
此次出征,掌門已經提前知會過二人,酒肉真人是個只懂修煉,不懂排兵布陣和陰謀詭計的武夫,具體的戰事計劃,都需赤火真人拿主意。因此,他早就暗中展開聯絡,務必要拉上一切能夠團結的力量,好給予青山城致命一擊。
「這……會不會太操之過急了一點?」听了赤火的話,酒肉真人眉頭一皺,小心翼翼地問道。其實,他內心深處是很不喜歡與外人合作的,即便這些人只是想幫忙舉舉凌霄宮的大旗,好師出有名地撈些油水,心高氣傲的酒肉真人仍是不願自降身份,與之同流合污。
「師弟,他們大都是我們凌霄宮下轄的門派,來路絕無問題。更何況,其中還有些早已對逍遙宗不滿的異見人士,正是值得我們爭取,好在來日管理青山城時發揮作用的角色,千萬不能輕視啊。」一瞅酒肉真人這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模樣,赤火連忙將之拉到一旁,輕聲分析道。
「可我堂堂凌霄宮,數百年的底蘊積累,難道連收拾個青山城都要這般大動干戈嗎?」酒肉真人略顯不滿道。
「不是我們不行,而是要盡量減少傷亡,畢竟咱凌霄宮的弟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輕易損失不得。再說了,他們是自己找上門來助拳的,又不是咱們求來的,這種借刀殺人的好事,當然不能拒之門外啦。」赤火真人苦口婆心地勸解道。
「好吧,反正掌門讓我一切都听你的,你隨意安排便是。」酒肉真人想了想,還是隱忍了下來,只不過言語之間仍有幾分怨氣,讓赤火暗自著惱不已。
「各位,今晚便是我們進攻青山城之時,希望大家能夠放開手腳,鼎力相助,如此,城破之日,定然少不了諸位的一份功勞!」赤火真人安撫下這個愛惹麻煩的師弟後,便對著眾人朗聲說道。
「真人,不知晚上具體是怎麼安排的?」底下有人發話道。
「各位稍安勿躁,片刻之後,便會由凌霄宮的弟子來講解詳細計劃,大家到時就能一起參詳了。不過,現在你們需要注意的一點,就是小心提防決絕嶺的人從中攪局,坐收漁翁之利。」赤火真人大聲提醒道。
他這話還真沒說錯,要知道,青山城本就屬于決絕嶺,這一年來,決絕嶺也沒少花力氣與楊萬里等人展開爭奪。眼下,凌霄宮雖是興師問罪而來,但想從他們手里將青山城據為己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真人此言甚是,那決絕嶺這段時間剛剛與青山城偃旗息鼓,養精蓄銳,等的不就是咱們兩敗俱傷後的機會麼?」底下立刻有人附和道。
「決絕嶺在西北連環十二城的勢力已經損失殆盡,只剩下唯一的一座霧城容得他們苟延殘喘,自是不會甘心青山城落入我們手中。」
「沒錯,我們一定需謹慎防範才是。」
「他們若是敢來,我第一個上去教訓他們!」
「哈哈,有凌霄宮的兩位真人在此坐鎮,那等宵小之輩來了也是送死啊!」
「……」
正當底下眾人議論紛紛之時,猛地有人出聲問道︰「決絕嶺或不足為懼,但那林笑,卻當得上是我們的頭號大敵,萬一他突然出現,不知真人可有對策?」
「林笑?哈哈……各位恐怕是多慮了,這等狂妄之徒早已經被我們凌霄宮誅殺于十萬大山中,尸骨無存,又何來威脅之有呢?」赤火真人大笑著說道,所言事實不由令眾人面面相覷,心驚不已。
「此話當真?」
「真人不是在騙我們吧?」
「林笑絕非等閑之輩,豈會這麼容易就死了?」
「……」
不料,赤火真人這一番話,卻沒幾個人能全無保留地相信。畢竟,林笑的赫赫威名就擺在那兒呢,凌霄宮即便是西北三巨頭之一,也得拿出足夠的證據來方可服眾。
「哼,難不成,你們的意思是我凌霄宮在信口開河?」沒等赤火真人回話,一旁的酒肉真人便忍不住發作道。這些人如此看重林笑,已經讓他大為不爽,此刻,又公然質疑凌霄宮的權威,這豈不是在挑戰自己的忍耐底線?
「咳,諸位如此放心不下,我倒也能夠理解,那林笑自出道以來,屢退強敵,確是打出了一些名堂,這都是大家公認的。」眼見場間氣氛尷尬,赤火真人連忙充當和事佬道︰「只不過,我們的消息來源絕對沒有問題,因為,這次出手的乃是凌霄宮中實力絕不遜色于我的真人!」
「什麼?竟然也是真人級別的高手?」
「嗯,這就有點兒可能了。」
「可是,當初的姚行之、鄭天元等人不也是人念高手麼?還不是照樣讓林笑給跑了!」
「……」
听了赤火真人的話,底下眾人又開始熱烈討論起來。
「一個人念之境的高手或許還真奈何不了他……」看了身旁面色凝重的酒肉真人一眼,赤火真人繼續道︰「但是三個真人級強者一起出手的話,林笑便是有三頭六臂,恐怕也是插翅難飛吧?」
「三、三位真人聯手?!」赤火真人此言一出,場間頓時鴉雀無聲,陷入了一片寂靜。
事實上,凌霄宮的真人本就因為出身大派,根基穩固,從而比一般的人念之境修煉者要更強一些。因此,當眾人想象著三位真人聯手對付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年輕人時,心里除了震撼和不可思議外,便是對林笑的無限憐憫。
「這凌霄宮也太欺負人了吧?!」所有人的腦海里都泛起同樣的念頭,隨後,便徹底忽略了林笑的威脅,開始進一步商討起晚上的行動細節來……
是夜,萬籟無聲,當青山城東亮起第一個火把之際,正是夜空中的東極星剛剛閃現出來的時候。
凌霄宮的進攻很迅速,但對青山軍來說,卻並不是一件突然到沒有防備的事情。因為,早在黃昏時分,天機營的密探們就已經從凌霄宮人馬的異常調動,以及頻繁往來的何方勢力中察覺到了危機的臨近。
而身經百戰的青山軍,只花了小半個時辰便集結完畢,整裝待發,效率之驚人,絕對會令操持了一下午得赤火真人他們望塵莫及。
雙方的交鋒很快就從城東一側開始蔓延,將戰線拉得又細又長,使得凌霄宮人即便突破了幾個缺口,也無法在城下形成有效打擊。
這一方面固然是因為青山軍的驍勇善戰,另一方面,則是由于凌霄宮根本舍不得一開始就投入本部精英,派上來打頭陣的,都是些二流的雜牌部隊。
「怎麼回事?突襲變成了拉鋸戰,半個時辰都前進不了五里,這要打到什麼時候才能殺到青山城下啊?」赤火真人鐵青著一張劍,咬牙切齒地問向對面的前線指揮。
「真人,他們的作戰方式很讓人難受,基本上都是打了就走,倚仗著林間早已布置妥當的機關和我們纏斗。」前線指揮一臉委屈道。
「哼,難道你只會打硬踫硬的愚蠢仗?」赤火真人冷哼道︰「林笑等人來自于絕域山脈,深諳這種叢林戰法一點兒都不奇怪,你應該多動動腦子,想出應對之法才是。」
「這……」前線指揮面色一僵,不知該怎麼回答了。
「笨啊,他們既然不敢與我們正面交鋒,你就干脆將所有人馬聚集起來,集中突破一點嘛!」赤火真人沒好氣地訓斥道︰「算了,還是讓老夫去親自坐鎮指揮吧!」
「早該這樣了!」一旁的酒肉真人月復誹了一句,對自己這位愛端架子的師兄深表無語……
「嘿嘿,他們已經干上啦,統領,我們什麼時候出去再捅一刀呢?」看著青山城方向亮起的火光,烏龍山這邊的飛鷹王等人也開始摩拳擦掌,準備動手了。
「不用著急,我們有飛鷹座騎支持,可以轉瞬即至。況且,提前出場的話,以我們如此顯眼的目標,只會成為眾矢之的。」飛鷹王沉聲說道。
「那凌霄宮這些人,是否要暫時將他們留在這里?」手下又連忙問道。
「嗯,把他們藏好些即可,這個時候,沒人會注意到我們這種偏僻的角落。」飛鷹王一臉自信道。可惜,也不知是不是他太過自信了一些,好巧不巧地,竟然招來了一個最不應該招惹的人。
「娘的,看來我這回真的是否極泰來,出門就撞上好運了。」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林笑一邊啃著新鮮的水果,一邊眼冒寒光,盤算著自己應該如何行動。
原來,他從千劍城一路飛來,這路線竟然和飛鷹王他們如出一轍。或許是飛雕和飛鷹心有靈犀,或許是飛雕感受到了飛鷹留下的氣味,不自覺地就跟在了眾人的後面,反正,就是讓林笑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而按照林笑降落烏龍上的打算,本來是要在這邊的竹屋里歇息一晚,休整一番後,明日再突破凌霄宮的封鎖,一路殺進城里去。卻不料被飛鷹王這些家伙搶了先,讓他不得不風餐露宿,躲在叢林里不敢出來見人。
「你們去準備一下吧,半個時辰後,差不多就可以出發了。」再度看了看天邊的火光,飛鷹王掐指一算,覺得凌霄宮再沒用,也應該能攻到青山城的牆根底下了,便出聲吩咐道。
「這廝的實力不錯,看上去倒比暴熊王還要厲害三分,只是……身上的氣似乎還有些不太協調,過于狂暴了一些。」林笑躲在樹叢中遙遙望去,雖然相隔甚遠,但兩人的對話仍是一字不漏地盡收耳中。另外,他從飛鷹王身上感應到的這些東西,卻是最近學到的一項新本領。
說是學到的,其實也不太準確,因為,這種感知天地間和諧之氣的能力,實際上是水怪大叔在臨終前的最後一刻慷慨贈與他的。將獸族的天賦異能轉移到人類身上,這听上去似乎毫無可能,但水怪大叔卻硬是給辦到了,足見經過上萬年的歲月洗禮,水怪大叔實在強到了一個不像話的程度。
這種能力說來簡單,不過是感知天地之氣而已,但具體到應用上,林笑卻能很方便地查看一個人的實力境界,做到知己知彼,心中有數。再往大了講,他還能找到天地之氣比較濃郁稠密的地方,不用說,這種地方自然是盛產奇珍異寶的所在,譬如……人盡皆知的紫煌樹!
不過,林笑至少現在還沒意識到自己是撿到寶了。此時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怎麼才能從這里帶走凌霄宮的人,將青山城的危機解除。因為,看到天邊那越燒越亮的火光,心中最焦急的人便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