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你們已經把蛇城給拿下來了。」剛剛走進略顯昏暗的房間。不待白無雙看清坐在桌案之後的那人。一把冰冷至極的聲音便已在他耳旁響起。
「沒錯。那種級別的對手。現在根本不可能擋住我們青山城的腳步。」雙眼直視自己這位名義上的「父親」。白無雙同樣表情淡漠地回答道。
從十四歲來到青山城開始算起。他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見過白如冰了。原本。父子重逢的場景應該有幾分溫馨。有幾分感動。可現在。兩人那副小心謹慎的模樣。卻像是商場上的生意人。還是沒談攏的那種……
白如冰今年五十有五。身材高大。面白無須。高鼻梁。薄嘴唇。經常喜歡眯著眼楮打量別人。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以世俗者的眼光去看。白如冰的一生是相當成功的。而從修煉者的角度去衡量。他無疑又處于人生最為巔峰的狀態。
因此。再結合著他久居上位所培養出的氣場。白無雙能夠面不改色地站在他的跟前。絕對是件很難辦到的事情。
「擋不住。那是因為真正的對手還沒有出現罷了。」白如冰緩聲道︰「決絕嶺無非是想用蛇城和風雲城試一試你們的決心。看看你們的胃口究竟有多大。如果。戰事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結束。我料定決絕嶺必將不顧一起地發動全面戰爭。」
「哼。這未免有些危言聳听了吧。」白無雙心中暗驚。嘴上卻說道︰「況且。青山城早已做好了全面戰爭的準備。就算決絕嶺這次忍了下來。我們之間也遲早會有一戰。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做好了準備。真不知你們哪兒來這麼強的信心……」顯然。白如冰並不看好青山城的前景。反倒是一臉鄭重道︰「西北三巨頭多年積攢起來的底蘊。絕非你們想象的那般簡單。決絕嶺若打定主意出手。就必將是雷霆萬鈞的一擊。你明白嗎。」
「多謝提醒。我想。我們應付得來。」白無雙不卑不亢地回道。
「好。既然你們有此決心。我就不再多說了。咱們不如言歸正傳。聊聊這趟行動的事兒。」見自己這個兒子听不進勸告。白如冰也不勉強。略一沉吟。便岔開話題道︰「我們的目標是紫玄天雷馬。想必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對。我已經知道了。」白無雙點點頭。直言不諱道︰「不過。此獸實力之強。非同小可。你一大把年紀的人了。應該不會還像年輕人那般沖動吧。」
「哈哈……放心。若無六七成的把握。我是不會親自出手的。」白如冰咧嘴笑道︰「原本。這次的任務我也不想把你牽扯進來。奈何。這神機城現在已經歸了逍遙宗。沒有熟人在此。很多事情便不好處置。這才把你給召了過來。」
「那是。你反正有什麼好處都只會想著老大、老二他們幾個。什麼時候才輪的到我啊。」白無雙心里月復誹了一句。忙又拱手道︰「風語團的事就是我的事。但凡是你這個團長的命令。我又焉敢不從。」
「好了。那你就先下去吧。有事情的話。我會讓老大去聯絡你。」知道這個兒子跟自己始終是心存芥蒂。白如冰也不願多加辯解。揮揮手。便結束了這番會面。
「是。那我就先出去了。」白無雙更不願意在這兒多待。一听這話。便如蒙赦令般地溜了。動作之快。又給他老子添了不少堵。
當然。白如冰這般草草了事。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便是等在隔壁廂房的林笑。和大多數普通人的心理一樣。這白老爺子也對林笑十分好奇。等不及要見見這位徹底攪亂了西北局勢的年輕人。
「看你的樣子。似乎談得不是很愉快啊。」眼見回來後的白無雙一臉陰沉。只顧著自己在那兒喝悶茶。林笑便不由開口道。
「哼。能愉快才怪呢。我看。他對青山城、對逍遙宗。還有對你的興趣可比我要大得多。」白無雙郁悶道。
「誒。大人物都是這樣的啦。他們心里沒有家事。有的全是天下事。」林笑那副表情分明是在告訴眾人。自己也具備這樣的「成功人士」之情懷。
「林公子。團長有請。麻煩您跟我往這邊來……」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聲。門外的守衛適時出現。帶來了白如冰的邀請。
「得。你可以去跟‘知己’一起聊聊天下事了。」白無雙撇嘴嘲笑道。似乎很期待林笑也在白如冰身上吃癟。
「嘿嘿。放心吧小白。我會努力幫你們修復感情的。」一本正經地拍了拍白無雙的肩膀。林笑沒頭沒尾地撂下這麼一句話。就屁顛屁顛地走了。
「喂。你可別給我亂講啊。」回過神來的白無雙追之不及。只得隔空吼道。生怕林笑「壞」了他的名聲。
事實上。對于白無雙與白如冰他們爺倆之間那種微妙的父子情。林笑是很陌生。也很不能理解的。
因為。林笑自己本身就是個孤兒。從小到大。根本體會不到父母親給予的那種溫暖。他想象不出。明明是血緣關系上的真正父子。白家人為何還會鬧到這步田地。難道。他們不知道親人是何等珍貴的存在嗎。或者。他們已經麻木了這種感覺。
「如果。我那個死鬼老爹還沒掛的話。我們相認之時一定會痛哭一場。然後再父慈子孝。共享天倫之樂……」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走進屋子。林笑一抬頭。就讓白如冰那雙冰冷眼眸給「凍」了一下。瞬間恢復清醒。
「林笑。」
「白團長。」
幾乎是同時開口。隨後。兩人又將彼此打量了半晌。這才相視一笑。回復了常態。
「首先。我必須要謝謝你。」看不出林笑的深淺。白如冰將對他的評價再提升一個層次後。率先打破沉默道。
「謝我。團長要謝我什麼。」林笑有點兒發懵。仔細想想。他不僅沒對風語團做出過什麼貢獻。反而是一天到晚惦記著甲天下的財富。這個「謝」字當真是受之有愧啊。
「這還用說。自然是你們這幾年來對老八的照顧了。」白如冰的聲音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但語氣中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
「哈哈。團長這話真是太見外了。說什麼照顧不照顧的。大家都是情投意合的好兄弟。彼此扶持那也是應該的嘛。」林笑毫不臉紅地應道。
說實話。林笑他們這些年雖然的確幫了白無雙不少。但白無雙對青山城的貢獻恐怕要更大。若沒有他這位「財務總管」的串聯和調度。青山城想完成對內擴張。對外征戰的種種舉措。無疑是難于登天。
而更可貴的。是白無雙從來不計較個人得失。也不居功自傲。一直任勞任怨地發揮著中流砥柱的作用。如果說。方玉竹是楊萬里最為倚重的一把「尖刀」。負責摧城拔寨。那麼白無雙便是青山城不可或缺的「金算盤」。保證資金流的運行順暢。
所以。在內心深處。林笑是非常感激白無雙的。若非如此。他這次也不會主動請纓。要陪小白掌櫃走一遭。看似是為了自己快活。實際上。卻是不願白無雙出哪怕一丁點兒的意外。
「他這個孩子從小就不愛跟人講話。我行我素慣了。你們應該沒少受他的古怪脾氣吧。」白如冰繼續問道。
「咳。無雙的脾氣嘛……古怪倒也談不上。只不過有時候太‘少爺’了一點兒。讓人親近不得。」林笑順著白如冰的話往下講道。
「唉。沒辦法。任誰在那種環境下成長。都會對性格造成一定的影響。」白如冰無奈地搖頭道︰「難得。你們幾個能夠相處地如此融洽。真是讓我放心不少啊。」
「團長。恕我直言。小白的性格雖然稍顯偏激了些。卻並無太大問題。如果……您能對他坦誠相見。兩個人把話都攤開了說。或許關系就不會像現在這般僵硬了。」林笑大著膽子說道。
「你不要叫我團長了。怪生分的。還是叫我白叔叔吧。」听了林笑的話。白如冰的態度又大為緩和道︰「可惜。事情沒你想象的那般簡單。我有八個兒子。所以。做任何決定之前都要講求公平。不能有失偏頗。惹人閑話。」
「好吧白叔。可你是風語團的團長。白家的一家之主啊。干嘛還需看別人的眼色行事。」听出了白如冰這是話中有話。林笑不解地問道。
「這不是看人眼色的問題。而是坐上了這個位子。便有很多時候會身不由己的問題。」白如冰苦笑著解釋道︰「就好比是天空里的雲彩。看起來高高在上。可它的行進卻要仰仗‘風’的吹拂。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白如冰的這個比喻非常簡單。也非常形象。雲是有形之實體。風乃無形之虛物。人們往往能夠看見確實的存在。被眼前的「真實」所迷惑。卻忽略了承載它的根據。才是真正的「真實」。這正是許多誤會因何產生的緣由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