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又連著十來天沒有下雨,農田灌水成了一件大事。胡秀枝一大早起來就先趕到各丘田里去看水,春喜每天的第一件事還是先上樓頂曬谷子,然後下樓來掃地、準備早餐。早餐也不像後來那麼復雜,淘米之後,在煤灶上把飯鍋放上去,等煮開了再把煤灶的火關小一些,再燒幾分鐘就行。有剩菜時就把剩菜熱一下,沒有剩菜就吃壇子里的咸菜。
在煮飯的時候,用碗裝著剁椒放點油然後再放進飯里去蒸一下,味道也非常好。想著都是小孩子,吃辣椒也不好,春喜偶爾會在飯里蒸兩個雞蛋。現在有黃瓜吃,把黃瓜切成絲,再打兩個雞蛋,打散了,放油鹽,最後蒸出來的雞蛋羹,春滿和春雨都很喜歡吃。
春喜倒是還記得前世里做過的各種面條、小吃之類的,有些做起來都太麻煩,雖然吃食單調了一些,她也不願意嘗試去做。偶爾把黃瓜切丁、玉米剝粒炒肉丁,或者蒸肉餅,這都是小孩子愛吃的。連胡秀枝都笑著問怎麼就知道這種做法,她笑嘻嘻地回答,自己創造的。她們也不疑有他。
胡秀枝回來吃了早餐,洗了衣服,又匆匆趕去田里,說不去守著,怕水被別人攔了。囑咐春喜幫忙把衣服去河里清一下,當然若她要看書,就等她回來了再去洗也沒關系。
這回春樂倒懂事了,爭著說︰「等會我去洗。」端午過後,在她的強烈要求下,胡秀枝給她買了十只小鴨子回來。現在的鴨子都差不多有兩斤重了,每天早上天一亮,胡秀枝把鴨子籠的門打開,鴨子們就會自己跑出去。
現在村兩頭有好幾個人家都養了鴨子,準備著七月半和八月中秋殺來吃。那幾家的鴨子都比自家的稍微小一些,不過鴨子們都喜歡跟著大鴨子,而且那幾個人家也都是女孩在看著,春樂這幾天跟她們玩得很過癮。
有個女孩叫紅梅的,水性很好,她們一群小姑娘這幾天都跟著她在水里泡著,學游泳呢。
春喜自然知道,每天看她頭發濕漉漉的回來,叮囑她一句︰「別在河里玩啊洗了早點回來你暑假作業還沒寫完呢」
春樂不耐煩的回她︰「嗦,知道了」拎著一桶衣服,一步三顫地往外走。
春喜看著好笑,回屋里叮囑一下正看動畫片的春雨,在家好好帶著弟弟,不要出去,她去洗衣服,很快回來。春雨應著知道了。
春喜追上春樂,提了桶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算盤啊,早上別下河水里去玩啊。」
春樂不滿地撅嘴︰「你比老媽還嗦你就別管我了,我自己知道呢」
小河兩頭,靠村道的這邊比較淺,村民們會在這里洗手洗腳,雜七雜八的,反正怎麼方便怎麼來,有時候還放牛下來泡澡。上午十點之前是非常忙碌滴,因此水是很渾濁的。
小河大概寬二十米,村道這頭用得多渾濁,另一頭水比較深,用得比較少。壩頭上又特意建了幾個水泥墩子,方便村民們過來洗衣服。
春樂跑到村下頭去找玩伴們了,春喜到了河邊,看見自己家的鴨子,後來還跟著一群半大不小的鴨子正在河里找東西吃。所幸沒有人放牛下來泡澡,河水還是比較清澈透明的,她挑了個比較干淨的墩子,拿出衣服來。
沒一會,春樂就帶著五六個小姑娘,嘻嘻哈哈的往河邊過來。到了河邊,看看兩邊正是來往的人少的時候,幾個人嘀咕著︰「快點快點,現在人少,我們游一會,等下人多了,那些大人又會說‘女孩子怎麼不怕羞,也跑到河里來玩水了’。」
春喜也沒想阻止她們,只不過叮囑一句︰「在岸上先運動一下手腳再下水,不然腳抽筋哦」
沒一個人听她的,小丫頭們三下五除二,動作飛快地除上的衣服,堆在岸邊干淨的草地上,撲 撲 地爭先恐後地跳下水。
春喜搖頭嘆息,又說︰「這邊水深,不準游過來把水弄渾了,我還在洗衣服呢」
小丫頭們玩得正嗨,更是沒有一個人理會她。不過她們也有自知之明,憑她們的狗刨式本事,只在淺水區里比劃幾下就可以了。
春喜洗完了想著再叮囑一下在水里玩得開心的小姑娘們,就听其中一個叫︰「娜娜怎麼不見了?」
女孩們一下子安靜下來,其中一個說︰「她剛剛還在我後面……」眾人看過去,後面哪有什麼人。
突然一個又叫了起來︰「啊有……有什麼拉我的腿……」一邊叫一邊在水里跳了起來,手腳亂動,春喜眼看著春樂被她推倒落進水里。
女孩們頓時亂成一鍋粥,爭先恐後地從水里爬上岸。
春喜擔心春樂,她還在水里撲騰,叫著︰「姐姐快來救我,有人拉住我……有水鬼,啊……」
春喜心里著急,她可不會游泳啊心里發急,跑到剛才洗衣服的墩子上,嘴里說著︰「樂樂,別怕啊水里沒有什麼鬼之類的,你別心急,慢慢往淺水這邊過來,姐姐相信你。」
春樂卻只顧撲騰,完全說不上話來了。
春喜心一橫,撲 跳下水,這邊深水區大概有兩米左右,她現在的個頭還不夠一米四,從淺水跟深水交界的地方,向著春樂溺水的地方走過去。
岸上的女孩們早就嚇呆了,春喜心里也怕。春樂看到她過來了,似乎鎮靜了一些,也慢慢地往淺水這邊游過來。
春喜不停地夸獎著她︰「對了,樂樂,好樣的」
終于抓住春樂的手了春樂立即就哭了起來︰「姐姐,有人扯我的腿我在水里看到好像是娜娜」
春喜帶著她往岸上走,想著把她帶上岸,抓住她腿的女孩也就帶上來了。誰知春樂上來了,卻沒看到那個女孩。
春樂好不容易喘了口氣,「姐,你救救娜娜好不好?」
春喜看著一灘渾水,那個小姑娘在哪里啊?她倒是想救,可是怎麼救啊
岸上一堆期盼的目光望著她,春喜心里嘆息,想著可千萬別把自己自己搭進去了。她慢慢往前去,春樂在岸上指揮︰「姐姐,再往前面一點,她就是在那里抓住我的。」
春喜試著再往前走,現在的河面這麼平靜,那小姑娘該不是掛了吧?唉呀……撲 ……
春喜躺在水里,她看到了那個女孩,也躺在水中間,一動不動,卻漸漸地往深水那邊飄過去。她慢慢地往水里沉,甚至還模了水底的一顆石頭,一條小魚還驚恐的游了出來……她想站起來,可是她沒有力氣,水的壓力壓迫著她,她不記得自己喝了幾口水,想著的是︰真的把自己搭進來了,難道老天讓她重生一回,就是為了現在讓她死?這也太可恨了吧?她還沒改變自己的命運,結果被命運給改掛了?還是說,這回老天又準備讓她重生到哪里去?
撲 一聲,一個重物落水的聲音,接著一雙有力的手把她拉了上來,岸上的女孩們趕緊把她往上面拉。
陽光好美好啊,這是上岸之後的春喜第一個念頭,然後才哇哇地吐肚子里的水。接著娜娜也被帶了上來,可是已經不會動了。
女孩們哭哭啼啼地,救她們上來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正拍著娜娜的臉,又翻過來擠她肚子里的水。娜娜是吐了幾口水出來,可仍舊沒反應。
紅梅哭著說︰「叔叔,怎麼辦?娜娜還救不救得回來?嗚嗚……」
男人大罵︰「看你們以後還敢不敢下水?看鴨子就看鴨子嘛,老師沒教過你們,不要下河玩水嗎?現在知道怕了?」說完還使勁地擠娜娜肚子里的水,擠了半天,還是沒反應,男人先煩了,「沒救了沒救了回去報喪吧」
旁邊立即響起哭聲一片。
春喜趕過去,之前在大學里學過急救,不知道這會能不能幫上忙。
先把娜娜放在她屈起來的腿上,一邊拍她的後背,一手在她嘴里挖。想了一下,干脆直接抱起她讓她倒立起來。其實剛才她模到娜娜頸部動脈還有脈動,沒有呼吸可能是鼻子哪里堵住了。
難道還要人工呼吸?春喜皺眉,不要這麼猛吧?她俯,娜娜的心跳很微弱呢,救人一命吧,當年她是記得有幾個女孩子在夏天的時候被淹死了。
春喜把娜娜平放在地上,把她下巴抬起來,吸一口氣後,對著她嘴里吹氣,然後馬上又在心髒處按摩了三下,接著又吸氣、吹氣。旁邊的女孩們看她的動作都嚇傻了,安靜了下來。
現在的醫療設施這麼落後,她也只能盡人事听天命了。遠遠傳來大人哭喊的聲音,春喜想著大概是她們家里人來了。
努力了三分鐘,終于听到娜娜吸氣的聲音了,還有細微的咳嗽聲傳來,春喜才終于松了口氣,終于救回來了
神經一松懈,她就發現自己全身沒力,不管不顧地就躺在岸邊裝死了……
事後春樂和所有的小姑娘被家里人打罵一頓是不可避免的。娜娜家里人還特地買了糖果來感謝春喜相救。當然也問起她那個口對口吹氣是從哪里學來的,春喜自然推在了偶爾在書上看來的,然後又被夸一通︰不愧是個天才少年……
經過這麼一回,春喜後來在雨季看見河里洶涌的洪水,就忍不住頭發暈,洪水里的每一個小漩渦在她眼里看來,都深不見底。好在看平靜的水面沒有這種感覺。前世沒有學會游泳,這一回春喜是下定了決心,以後一定要學會的,不然落個水,旁邊沒人就自己掛了,那太不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