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鋪天蓋地襲來。
夜涼如水。
我不喜歡壯烈。我是喜歡悲壯,更喜歡蒼涼。壯烈只有力,沒有美,似乎缺少人性。悲壯則如大紅大綠的配色,是一種強烈的對照。但它的刺激性還是大于啟發性。蒼涼之所有有更長的回味,是因為它想蔥綠陪桃紅,是一種參差的對照。
——張愛玲
郁晴微沐浴完畢,一席光滑的絲質睡衣裹著身體。她微微濡濕的頭發倦懶地披散開來。床頭燈下,郁晴微那張臉,白皙的幾乎被燈光渲染得更加的晶瑩。
郁晴微將修長白皙的雙腿微微交疊,身體直直地倚在床上。一本張愛玲的小說捧至胸前,攤開來的文字是張愛玲的《心經》。
張愛玲玲瓏有致的文字,讓她鐘愛。讓她更沉迷的,是小說里有著稜角而復雜矛盾的人物。
徐小寒到,「綾卿,我爹地沒有見過你,可是他背得出你的電話號碼。」
她的同學段綾卿詫異道,「怎麼?」
小寒到,「我爸爸的記性壞透了,對于電話號碼卻是例外。我有時候懶得把朋友的電話號碼寫下,就說,」爹地,給我登記一下,她就在他腦子里過一過,登記了。「
眾人一齊笑了。小寒高高地坐在白宮公寓屋頂花園的水泥欄桿上,五個女孩子簇擁在她下面,一個小些的伏在她腿上,其余的都倚著欄桿。那是仲夏的晚上,晶澈的天,也沒有月亮,小寒穿著湛藍湛藍的襯衫和白褲子,孔雀藍的襯衫消失在孔雀藍的野種,隱約中歐冠芷看見她沒有血色的玲瓏的臉,底下森麼都沒有。就接著兩條白色的長腿。她人並不高,可是腿相當的長,從欄桿上垂下來,分外顯得長一點,她的臉,好像神話里小孩的臉,鼓鼓的腮幫子,尖尖的下巴,極長極長的黑眼楮,眼角向上。薄薄的紅塵,微微下垂,有著一種奇異的令人不安的美。
那個剛剛滿了20歲的女孩許小寒,執拗的,認真地喜歡自己的父親。
郁晴微細細地品味著書中的文字,仿佛在審視許小寒的那張臉,窺視許小寒的心理。
床頭的壁燈下,郁晴微閃閃的睫毛,如同在墨色的玫瑰,在光線氤氳下暈開曖昧的剪影。
一個愛上父親的女孩。
郁晴微的嘴角不經意勾起了苦澀的笑痕。
她從床頭的抽屜找出一支筆,在書的扉頁勾畫了幾下——愛情悲壯而蒼涼。
她內心不可抑制的情愫與矛盾,令她焦躁不安。」咚咚咚…。「敲門聲猝然響起。」晴微。「雷少霆的聲音隨後響起。」哦,叔——呃,我已經睡下了,有事麼?「郁晴微一聲爹地還未出口,轉念改口。」我想跟你說件事情。「雷少霆平靜的聲音從門外飄入。」哦。「似乎不好再拒絕,郁晴微起身去開門。
開門的瞬間,雷少霆已是一身睡袍裹身。秋冬的款式,質地很好的睡袍更是讓他高大的身段看上去貴氣,且平添了幾分溫暖。」你?「郁晴微愣愣地抬起頭,眼楮望著雷少霆。」怎麼還穿這麼少?「雷少霆從縫隙中敏捷地瞟到郁晴微身上單薄的睡衣,還是夏季的款式。隱隱約約中,透出綽約的身姿,令人心生搖曳。」不冷麼?怎麼不開空調?「;雷少霆進屋,隨意地坐在郁晴微床上。隨手拿起遙控器準備開口調。」唔,我喜歡自然空氣。「郁晴微搶過空調,放在一邊。
雷少霆眯起眼楮朝打開的窗子望去,半晌,他轉過臉,雙腿交疊,雙手抱胸,對著郁晴微笑,」晚上不會覺得害怕麼?還開著窗,連窗簾不拉上!「」我可不怕鬼!「郁晴微秀眉一楊,像是在顯示自己的勇敢。」那有一種鬼也不怕麼?雷少霆眯起的眼楮突然睜大,眼楮里放出壞笑的光芒。
「切!我就不相信保鏢如林的雷家大宅,有人敢來冒死當!」郁晴微嘟起嘴說。
「哈哈。小心有內奸呢!」雷少霆一瞬間居然捂住而笑,額角微微濕潤的頭發一顫一顫的,像個天真的孩子。
郁晴微的臉頓時煞白,啞口無言。
「我累了。」她想起《心經》,想起那種畸形兒瘋狂的愛戀。心,猛然抽搐!
郁晴微放眼,做出姿勢準備請出雷少霆。
「怎麼?這麼不待見我呀?好歹這也是我的家!」雷少霆玩笑。
「就算是養一只金絲雀,也好歹有一只鳥籠吧!」這話不小心走火,從郁晴微嘴里蹦出來。
「你!」雷少霆剛剛還一片燦爛的臉頓時陰霾死去,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陣勢。
郁晴微的臉色中又浮現出愧疚的神色,她怯怯地回視雷少霆那張陰晴難卜的臉。
「明天去學校請一天假!」雷少霆冷冷地丟下一句話,就摔門出去了。也許他並沒有摔的意思,可那門合上的瞬間,郁晴微明明听到了聒噪而寒冷的聲音。
請假?為什麼?郁晴微惱怒地抓了下自己的長發,心里疑惑著。不知道雷少霆葫蘆里又賣了什麼藥?
旦日天大亮,郁晴微張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並沒有躺在床上,而是睡在雷少霆的車上。
當睡得酣甜的郁晴微暈乎乎地從雷少霆懷里抬起眼,她疑惑不已地打量著雷少霆,那張胡茬隱隱坐下,西裝革履,颯爽逼人,渾身上下都鮮亮的讓人挪不開眼楮的人,「我怎麼在這里?」
「你這頭豬!我敲了好久的門你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就只好將你移到這里來了!」雷少霆說著刮了下郁晴微的鼻子,然後用大手揉揉她有些蓬松凌亂的頭發。
「可是我明明把門反鎖了呀!」郁晴微疑惑地模了模腦袋,驚魂不定地盯著雷少霆變幻莫測的臉。她仿佛不敢松懈,生怕從他的表情里放掉任何的線索。
「哈哈,這還不簡單!直接把門敲了!」雷少霆的話剛剛落音,郁晴微身上不禁毛骨悚然。這麼說來,是雷少霆將她的房門撬了,然後替她換下了睡衣。
這個萬惡不赦的!郁晴微的眼簾冒出陣陣烈焰。
「這麼盯著我干嘛?」雷少霆勾起的邪笑讓她不寒而栗。
郁晴微沉默,故意將鼻息放重,以此示威。
「我要告訴你,你的……。你的……。」雷少霆的表情突然變得沉重起來,與剛剛的面孔判若兩人,他幽幽地重復,將郁晴微的心懸掛在空中,一點點的湊近郁晴微。郁晴微還在揣測他到底要說些什麼,雷少霆快得迅雷不及掩耳,迅速地在她氣鼓鼓的笑臉,輕啄一口,然後帶著順利的微笑,離開她。浸滿了邪魅的眼楮,若即若離地打量著她。
雷少霆對于那種偷襲仿佛意猶未盡,郁晴微卻是深深地無可奈何。
「哈哈,你的眼楮里有眼屎!」雷少霆狡黠明朗一笑,郁晴微的臉煞白。她下意識的瞟了瞟前座,雷少霆的司機。
突然,覺得顏面掃地,氣鼓鼓地將臉轉到一邊,不再理會。
雷少霆便也由著她。
他將臉轉向另外一邊,並且打開車窗,注視著清晨的風景。生動雅致的郊區,這迷人素雅的景致,仿佛荷葉上的一滴晨露,令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他的表情里,閃過一絲隱憂,一絲不易覺察到的隱憂
郁晴微突然轉頭,語調無辜,「只是要去哪里?」
他仿佛可以的壓制,那凝重的表情迅速掩埋,取而代之的是溫柔的魅惑,那蕩漾的眼神讓郁晴微眼花繚亂。
「去了你就知道了。」雷少霆淡淡一笑,又無賴一般地將頭依靠在郁晴微身上。
郁晴微便不再問起。
內心波瀾起伏,表面卻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