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僧此時身形已轉，龍恬已經看清內中，七八個老和尚正團團圍著一個紫面的扎髯漢子打坐，頭頂上不斷有青煙徐徐升起。剛剛的小和尚服服帖帖地立在一位年紀最老的和尚身後，一副虎視眈眈，精忠保護的神情。
龍恬一聲︰「切」心中想著，這個孩兒不孝順得很，這會又跑去拍方丈的老馬屁。
「我們，我們又不想做客了。」龍恬見老和尚緊閉著雙眼，所以答話時，雙目也不瞧這和尚一眼，上上下下打量著這些和尚，滿臉的好奇與驚異，語氣中轉得客氣廝文。
「來者說是非，正是是非人。」老和尚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震得龍恬腦袋「嗡嗡」的。
「哈哈，小老和尚和我說佛，我小時候可是听經入睡的。你听著」龍恬在那群快忘得差不多的不多中搜羅出了一句︰「無染無所著，無想無依止，體性不可量，見者威稱嘆。」
「原來是有緣人。」老和尚幾不可見的頜首。
「有緣？那說得也是。」龍恬嬉皮笑臉不住點頭。
「你們，你們為什麼要救我？」紫面漢子死閉的雙目，猝然打開，兩道微弱的寒光掃視著元直，只是有一半的目光被龍恬分享。
「眾生菩提因，若欲成佛果，于眾敬如師。」一個蒼老的聲音清亮好听。
「不對，不可能，我要來殺你們，你們怎麼會救我？你們一定是想讓我死得更加痛苦，你們只是一群禿驢，你們想著念幾句經就成了什麼好人，那怎麼會？你們，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照照。」紫面大漢越說越激動，全身開始了劇烈的顫抖。
幾位大和尚始終眼帶笑意，不慍不媼。那些火氣在大和尚面前轉了一圈後，自覺間一縷飄散。大漢無力癱軟，開陽心中一動。
元直大師站起身，向著背後的大佛走了幾步，便在這幾步之間，殿上的青磚地面傳來幾聲喀喀聲。這位大師全身猛然一頹，一下子扶在蓮台上才沒有倒，殿中的和尚此時都在定定地瞧著方丈，見他身子一跛，一齊喊了一聲︰「方丈。」
元直雙手合十，回轉頭來，嘴角笑意依然。龍恬與開陽心中敬意忽起，一位黃衣僧直走上前去，「撲通」一聲跪在元直面前，叫了一聲「師父」便已是泣不成聲。大殿之上竟然一片悲淒。開陽也不覺心中一陣難過。
又听那僧語道︰「師父，你就讓我出了寺吧，他們是沖著我來的。我、我不能害了師父，害了少林。」
「因于眾生而起大悲，因于大悲生菩提心，因菩提心成等正覺。」他誦經的聲音出奇的平靜。
「師父，師父這人的身上有毒，你為什麼還要救他？」
元直一笑了然︰「世間人，法無定法，然後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猶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