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陰影消失而去,伴隨著男人收手動作響起的是他毫無任何波瀾的聲音,「葉晨……」
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半響過去,他終究什麼也沒說。哈
最後,還是她率先開口,淡淡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極淺,也極具諷刺,「你們什麼時刻開始的?」
「三年前。」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告訴了她。
「凌漠,你們真狠!」這是她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時,說的唯一一句話。
……
「他媽的,那對狗男女還真是夠狠的,三年前不正是你和那個姓凌的結婚的日子,他居然那時就有了女人。」
澡洗到一半,電話就響了,她斂回思緒,看到是錢麗芳的號碼,順手接起,還沒來得及開口,錢麗芳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從那頭傳來。
錢麗芳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關于她和凌漠離婚的真相,在出租車上,她就發消息告訴了她,唯獨沒告訴她插足者同樣是她的同學董漫。
估計誰也沒想到,曾經籍籍無名的董漫,現在成了她婚姻的第三者,順利入了她向來目光極高,也極好的丈夫的眼。
她微微笑了笑,抬頭看向有雕刻著暗紋的吊頂,「都過去了,現在知道,總比再過十年知道要好。」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會,貌似在考慮她說的對不對,隨即又開口贊同道︰「晨晨,你說的對,再說了你是堂堂公安局局長皆副市長的千金還愁找不到好男人。」
電話那頭的人喋喋不休,她心里很累,明明才二十五歲,一顆心卻猶如七八十了一樣,打斷她,「芳芳,我明天還要上班,不聊了啊,你也早點休息。」
掛完電話,她沒有立刻把手機放到一邊,而是點開里面的通訊錄,點開排在第一個的號碼,上面署名「阿老公」,手機名片儲存是以字母的先後為順序,為保證那人排在第一個,她在前面加了個「阿」字。
縴秀的手指輕輕劃過冰涼的屏幕,一如三年前新婚之夜,她鼓起勇氣去模他的臉頰一樣,三年過去了,依然記得他臉頰上暖暖的溫度。
可惜……
如她所說那樣,三年婚姻,除了有名無實,除了被傷的體無完膚,她什麼也沒得到,哪怕是一個親吻都沒有。
曾經辦公室里有一個新婚沒多久的女老師羞答答的跑來告訴她,她的丈夫是如何如何纏綿,當反問到她時,她回給別人的唯有苦笑,三年婚姻,她至今完璧,說起來,只怕沒人相信。
「葉晨,別以為你父親是副市長,我就不敢動你!」凌漠說的很對,即便有這個身份又如何,她不照樣得不到心愛的人。
外人都以為凌漠這三年來在商界上的成功,多多少少是借助了她的力,其實,葉家人都知道,他的成功完全靠的是自己。
這也是離婚時,她一分錢也沒要的原因,既然沒付出,何必要索取回報。
一份大學教師的工作,收入雖然不會很高,卻足可以養活她自己。
她以為自己會失眠,沒想到,洗好澡,躺在床撒謊那個,再胡思亂想了一會,倒沉沉睡了過去,等再次醒來已經是後半夜,她是被渴醒的。
穿好拖鞋,想到樓下廚房去倒點水喝,在經過主臥門口時,隱隱約約听到里面有聲音傳出。
她下意識地頓下腳步,午夜,佣人都休息了,喧鬧一天的城市也驅歸安靜,哪怕是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听的到。
顧碧華的聲音率先傳來,不帶任何感情,純粹只是在陳述著事實,「現在怎麼辦,小報上都登出來了,明天那些大報,電視啊,肯定滿天寫著我們葉家女兒遭人拋棄的事。」
這個人,身為葉家當年主母,她同樣丟不起,何況外界並不知道葉晨不是她親生的事。
葉震山沒有立刻說話,貌似考慮了一會,才開口,「哪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報紙你不都看到了,只是是離婚,在這個離婚比結婚還容易的年代,沒什麼大驚小怪。」
說到底,葉晨是他的女兒,他終究是護著她。
顧碧華堵了口氣,「隨便你,反正丟人的又不是我的嘉怡。」
緊接著,房間里的燈關掉,除了傳來葉震山若有若無的嘆息,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葉晨沒開燈,憑著在這里生活二十多年的感覺,在黑暗里慢慢朝樓下走去。
當掌心傳來刺痛,她坐在地上不覺笑了,狗血了不是,模黑走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摔倒,怎麼今天給摔了一跤。
還沒來得及起身,客廳里的燈被人打開,突如其來的白熾燈光,刺的她睜不開眼。
眼楮還沒睜開,帶著諷刺的話語,已經傳到耳邊,「喲,我家還沒窮到連電費都用不起的地步吧?」
葉晨習慣了燈光的亮度,睜開眼,沒朝眼前人看,更沒搭話,而是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在過去的二十幾年,自她記事以來,葉嘉怡對她說的話比這難听的多的去了,她早已不去計較。
葉嘉怡看她不說話,冷哼一聲,走到她眼前,「葉晨,听媽咪說你離婚了,我早說了,凌漠這樣的人,你是配不上的。」
這是個陳述句,把她刻意想封存起來的事實,再一次無比殘忍的揭露出來。
她依舊沒理會她,繞過她,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葉嘉怡顯然沒這麼輕易放過她的意思,伸手攔住她,「你真是給葉家丟臉!」
葉晨終于抬頭,淡淡看著外人口中所謂的親妹妹,「我丟臉有什麼要緊,關鍵有你給葉家長臉不就可以了。」
別以為她不會說難听話,只是不想說,在葉家,頂著私生女的名頭長大,在她耳邊,背後听到的難听話多了,早耳燻目染。
葉嘉怡愣在原地,葉晨卻不再看她,徑直朝廚房走去,她很口渴,剛才那麼短的一句話,讓她感覺把嘴里唯一一點水分也用完了。
「葉晨,你居然敢這麼說我!」葉嘉怡追了過去,一把搶下她的水杯。
葉晨現在什麼也不想,就是想喝水,皺了皺眉,直接抬手朝葉嘉怡手里的水杯伸去。
嘩啦一聲,很細微的聲音忽然不協調的響起,沒等葉晨回過神,葉嘉怡已經把杯子丟在地上捂著臉朝客廳跑去,「媽媽,你快下來,嗚嗚……」
看到寶貝女兒臉上這道輕到幾乎看不見的血痕子,顧碧華心疼的仿佛跟什麼似的,「嘉嘉,怎麼了?是誰抓你的?」
大有一副抓出罪魁禍首,立刻就地正法的架勢。
水杯摔破了,葉晨只能用碗倒水喝,嘴才張開,手里的碗被人一把奪去,她很心煩,「還有完沒完,怎麼連喝口水也不讓人安穩。」
「葉晨!」顧碧華的聲音幾乎是和摔碗聲一起響起,尖銳而凌厲,「嘉嘉臉上是你抓的?是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
這三年來,對她不再出言諷刺,多多少少給的是凌漠的面子,現在凌漠和她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她也不再需要假裝慈母。
葉晨抬頭朝怒不可遏的中年女人看去,頭一陣暈眩,只覺得眼前人在晃,然後變化成好多個人,一起在她眼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