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竟敢直闖丞相府!」
左丞相呼爾泌的府邸大門忽然被人一下砸開,幾名家丁驚叫跑了過來,卻立即被沖進門內的少年一把拎住,隨手扔了出去,「呼爾泌,快出來,給你看個好東西!」少年揮動著手中一根盤龍棍大叫道。
廳堂內的呼爾泌一臉怒氣的大步而出,「什麼人如此大膽 」可他一看清那少年的長相,立刻滿臉堆歡的笑道︰「原來是猛王大人!不知您光臨寒舍有何見教?來,先里邊請!」一邊說,呼爾泌又一邊瞪了眼府中的家丁︰「你們這群有眼不識泰山的混帳,竟敢對猛大人無禮,他可是皇上的義子啊!少了根寒毛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
猛嘻嘻一笑,大力一拍呼爾泌的肩膀︰「你倒挺識趣,先告訴他們我是誰,省得我一會跟他們糾纏。」
呼兒泌的肩膀被拍得一陣疼痛,急忙齜牙咧嘴的倒退幾步,陪著笑道︰「不知猛王來此有何貴干,是不是皇上有什麼旨意?」
猛將龍王怒往肩上一抗,斜著眼道︰「虧你還是個丞相,我來這兒當然是來找茬的,不然還能是請你去賞月嗎?」
呼爾泌一呆,這個猛的蠻橫跋扈他早在北營中深有領教,只得陪著小心問︰「不知下官何處得罪了大人您,大人盡管直言,下官 」還沒說完已被猛毫不客氣的打斷,「是你來找茬還是我來找茬,閉嘴!听我說!」猛狠狠瞪了他一眼,嚇得呼爾泌不敢開口,又大聲道︰「我八歲的時候,義父就教過我,‘遇君子敬之,遇小人棄之,’棄之當然就是丟之,義父的話我是一定要听的,你說是不是?」
呼兒泌听得如墜霧中,楞了半天才道︰「皇上的話當然字字珠璣,不過,這敬之丟之的不知與下官 」他剛說了一半,猛已把他劈胸抓住,一把往半空中扔了出去,驚叫聲還未出口,已扎手扎腳的摔在地上,頓時把他摔得七葷八素,差點昏過去。
「你自己都說了,皇上的話字字珠璣,遇小人丟之!踫上你這麼個小人當然要丟個痛快了!」猛走近幾步,揪起呼爾泌又是往天上一丟,這次呼兒泌落下來時已是動彈不得,一旁的家丁們一起驚呼出聲。
「你們這個丞相剛才說了,誰敢踫我一根寒毛就扒皮,對不對!」猛大聲問道。
眾家丁看看半死不活的丞相大人,再看看又走過去一把抓起他的猛,誰都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服!你們也想上天是不是!」猛一邊將呼爾泌又是高高拋起,一邊惡形惡狀的問道。
這次眾家丁倒是回過神來了,一齊搖頭,同時往後退去,只想離這凶神惡煞越遠越好。
「這家伙想謀反,你們知道嗎?」又一次扔出呼爾泌後,猛向眾人問道。
眾家丁再次一齊搖頭,倒退數步。
「你們當中有他的同黨嗎?站出來幾個?」猛第五次拋起呼爾泌後,看著已離他很遠的一群家丁,繼續追問道。
回答他的當然還是極為整齊俐落的搖頭,等猛俯身撈起呼兒泌,丞相府內已是一片寂靜,只余此起彼伏人,不見雞犬相聞聲。
猛倒是看得一楞,「跑得比我六哥還快!」看了眼右手拎著的早已被摔死的呼兒泌,啐了一口︰「活該!下輩子投胎當只鳥吧!」又看了眼左手拿的龍王怒,痛惜的說了句︰「又沒派上用場!」搖了搖頭,一臉沮喪的走出丞相府。
天色漸暮,這看似平靜的一天緩緩流逝。
北親王府,王公帳內,阿古只正臥于榻上,雖然緊閉著雙眼想要小睡片刻,可心中不停翻騰的亢奮卻讓他睡意全無,只得翻身而起。
「還是沉不住氣啊!」阿古只無奈的一嘆,依稀記得多年前皇上耶律德光就是這般說他,‘急功近利有余,沉穩隱忍不足!’卻不知當他明日大步走入皇宮時,皇上會是怎樣一副神情。
阿古只臉上揚起一抹微笑,當今皇上也算是位英明過人的一代明主,可是,這婀娜江山又豈能容得兩只雄鷹一齊高飛,勝者王,敗者寇,從來都是如此!不管後世會如何評論自己這篡位之人,可是從古到今,有哪一位開國皇帝的江山不是從別人手中搶來的,只是等搶到江山後,又千方百計的掩飾自己的殺伐,每一位皇帝都會教誨自己的臣民們要忠君愛國,可若真是每個人都只知死心塌地的效忠,又怎會有這許多令後人仰望的一代天驕,漢人中的秦始皇,漢高祖,李世民,契丹人里的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機,又有哪個不是雙手沾滿鮮血的君臨天下。
想到這兒,阿古只得意的一笑,等了這麼久,終于就要等到這一天了,明日此刻,睡在皇宮里的契丹之皇就該是他了。隨意看了眼帳中的擺設,當他望到一邊案幾上擱著的一本醫書後,阿古只臉上笑意更濃,皇上是從哪兒找來這麼個御醫的,不但長得慘不忍睹,這一身醫術也是著實糊涂,給自己搭了半天脈,說得全是亂七八糟的話,什麼肝火過旺,腎水不足的,又說自己操勞過度,飲食不調,需要安心靜養,口沫橫飛的說了半天,竟是沒一句說對,又拿了這麼本破醫書來拼命翻給他看,還說要留在府中潛心思索該開什麼藥方,若非自己心虛裝病,早把這庸醫給一腳踢了出去,不過來了這麼位活寶倒也正合心意,如果來的是位神醫,一眼看出自己無病,那倒是有些不妙,所以自己干脆就把這御醫留了下來,任他指手劃腳的命人四處去買藥,反正不管他開出什麼藥方來,最後也得喝進這家伙自己的肚子。
阿古只笑著搖了搖頭,又舒適的躺回了榻上,心里忽又升起一陣怒氣,兩個時辰前派出去探察各處伏兵的人竟然到此刻都沒回來,自己已是萬事具備,這些人卻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妥當,真是一群飯桶。
沉思了片刻,阿古只高聲叫道︰「來人!」
守在帳外的一名護衛立即走了進來,恭聲道︰「王爺有何吩咐?」
「再派幾個人出去打探一下,之前派出去的那三個飯桶到現在都沒回來,去查查怎麼回事!對了,皇上派來的那名御醫在干什麼?」
那名護衛一拱手,臉上也帶著笑意︰「回王爺,那御醫還縮在客帳中寫著藥方呢,都史大人已派了兩個人守在他帳外。」
阿古只微一點頭,一揮手命他出去,在帳中緩緩踱步,不知怎的,心中忽有了一陣不安,正心神浮躁時,忽听到帳外一陣嘈雜,隨即有兩人跌跌撞撞的沖進帳中,正是他在兩個時辰前派出去的暗探。
阿古只一皺眉,「什麼事情這麼慌亂,怎麼只有你們倆人,還有一個呢?」
兩名探子一起跪下,神色間都是一臉驚慌,一人道︰「王爺,出大事了,小人奉命趕去正公侯阿胡兒府中,那里已是府門禁閉,小人爬上牆一看,卻看見府中躺著一具血肉模糊的無頭尸體,一旁還有好些阿胡兒的護衛在對著尸體刀砍足踢,看那具尸體身穿的服飾竟像是奉天侯赫連絡,小人沒敢進去,當即又跑去城西集市赫連絡的販馬場處,可那里也是禁閉大門,靜寂無聲。」
阿古只大吃一驚,跌坐在了榻上,「那其他幾處地方呢?」
另一名探子神情更是驚恐,「小人奉令去惕隱府打探消息,可到那兒後發現整座惕隱府竟是戒備森嚴,所有家丁護院都是執槍握刀,如臨大敵一般,不許任何人進出惕隱府,小人買通了一名家丁後才听說,惕隱大人今日一回府就被幾名護院帶入了密室,再也沒有出來過,而且惕隱大人的原配太太和他的長子也突然失了蹤,此刻惕隱府中掌管一切的乃是耶律迭魯的愛妾,她還下令所有府中之人一律不得外出,最奇怪的是小人買通的那名家丁似乎早已知道小人是北親王府的,在接過小人給他的錢時還笑著說,那位姨女乃女乃有話轉告北親王大人,惕隱府之事不敢有勞王爺費心。」他大喘了兩口粗氣,神色更是慘然,「小人見勢不對,只得退去,趁著天色漸黑又趕往城南的蓮芝書齋,那里卻是大門洞開,院中躺了十幾位王爺派去的護衛尸首,而那楚峰獨 」
「楚峰獨怎樣?」阿古只急問道。楚峰獨是他此次謀逆最為倚重之人,若這漢人出事,那就如斷一臂。
「楚峰獨癱倒在地,全身冰涼,嘴有血跡,已是死去多時,在他身邊還有五六名他的清客,雖然活著,卻都嚇得抱成一團,就象見了什麼可怕的事似的一句話都說不上來!」那名探子說到這兒,也仿佛如與鬼魅般神色慘白。
阿古只驚訝的張大了嘴,一顆心不住的往下沉,口內胡亂問道︰「那北營呢?城外西郊處的五千鐵騎呢?」
一名探子囁嚅著道︰「那幾處地方是老三去打探的,可他去了之後就再沒回來與我二人會合,我們情知大事有變,所以只得先回來稟報王爺。」
阿古只失神的看著兩名連傳噩耗的手下,心中驚懼愈盛,兩只手有些笨拙的在胸口一陣揉搓,忽然大聲道︰「快去傳都史和他手下的五百弓箭手,再叫齊府中上下,一起跟本王沖出上京城!」他突然明白大勢已去,自己的一番苦心籌謀此刻已是冰消瓦解,再難成事,皇上!這一切都是皇上的計謀。
兩名探子剛走出帳外,忽然同時發出兩聲急促的慘叫,阿古只驚得跳起,正要喝問,帳外已經大步走進一人,將手中一物往阿古只面前一擲,長笑一聲︰「親王大人,你已機關算盡,一敗涂地,就不用再垂死掙扎了!」
那人拋出的東西在地上翻了幾下,滾到了阿古只的腳邊,竟是一顆人頭,阿古只的心月復,北營副將都史的人頭。
阿古只狂叫一聲,臉上泛起一陣絕望的死灰色,闖入他帳中竟是那名片刻前還被他恥笑的御醫,「你是誰?是皇上派來的?」
「不錯,我正是皇上派來的,」那人微笑道︰「我是護龍七王里排行第三的無,無中生有乾坤漏的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