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1月12日~
戰國雪第七十二章︰日出東方(二)
東方吐白,旭日已升,燦爛的陽光延伸處,天地之間忽然現出一片蒼茫如雪的傲然身影,在璀璨的紅日映照下,無數白袍白甲的騎軍從日出之方馳騁而來,用奔雷般的馬蹄聲踏出勃勃生機,在浩瀚草原上延綿伸展,隨著初升的朝陽溢散奔涌,仿佛神兵天降,踏日逐風。
平地驚雷般的怒馬奔騰中,如雪飛揚的騎軍咆哮揚威,放聲吶喊︰「遼───!」雄師齊吼聲將胸懷中最嘹亮的呼號響徹草原,宣揚著鐵血男兒誓死捍衛的國之尊嚴。
哪怕滿眼世道瘡痍,滿耳人心不古,仍有此磅礡氣勢滌天蕩地,誓死回天。
蒼天遼遠,大地遼闊,遼為國號,豪壯無邊。
一道道火焰般熾熱的軍旗突然綻放在白皚皚的軍甲中,赤紅旗合閃爍著無數遼字鮮亮,飄舞長空,縱情歡騰。雖然江山蒙難,國都失陷,可只要有這無懼的豪邁承載一世忠誠,終能重收山河,因為這群晨曦下的騎軍仿佛要用他們的驕傲踏過草原,直返皇都。
青空無盡,大地無垠,遼字軍旗,破天踏地。
風馳電掣般突然沖來的威武騎軍持旗背弩,縱馬疾弛,仿佛是沐浴在紅日的光芒下,卻更象是以他們的威武呼喚著日出東方。天縱高闊,地雖廣袤,卻在這山崩亥般的聲勢之前黯然失色。
白甲紅旗,耀眼奪目,如雪勇士,如火軍旗,鮮血般的艷紅與晶瑩的潔白交織相融,盡情燃燒著此生激昂,仿佛是一場戰國之雪正席卷紅塵,激蕩人間,用鮮紅旗幟中翻騰洶涌的銀鎧在草原上拉開了一道最豪邁的壯觀。
白甲前方,白衣少年策馬當風,手中遼字軍旗高展在天。
少年名智。
笑容淡然,仿佛看穿人間壑域,鬢白如銀,已是飽經手足離別,但他的雙眼依然清澈明亮,縱然前途凶險,人心險惡,仍甘願以畢生之力為失去的親人挽回此生輝煌,執著也好,決絕也罷,縱使少年白發,心力憔悴,始終無悔不棄,寧願用最決絕的手段支撐今生執著,因為他心里有一幕真正的壯觀,鷹嘯長空的超然雖已親手射落,卻還有對義父的至誠誓言和藏于心底深處的期盼,這一切早在他眼中融為一念──太平盛世!
在這繁榮安寧到來之前,即使要用殺戮和血淚換取,也願緊緊一握。英雄也好,惡魔也罷,不過淡淡一笑。雖然這世上只有人願做太平之佛,博取清名,卻也有他肯為慈悲而殺,為善成魔。
「義父,難道你今日不想狩獵了?」
「不射了!因為,朕要的東西,都已經有了!」
「智兒!記住義父最後的話──忘了你對義父許下的誓言!忘了它,展開你的雙翅,飛出這片草原,飛上這片青空!」
當日的父子之語,相視歡笑,淒然決別在少年心底激蕩流淌,化為一世執著。
晨曦日芒下,白衣少年高舉大旗,一馬當先,身後,一萬鐵血騎軍緊緊相隨,用他們的英勇身姿撕破草原黑暗。
蹄聲如雷,雷驚九天,鐵騎如虎,虎嘯狼群。
「太壯觀了…」看見這群騎軍破風逐日般向狼群席卷,每一個女真人都為之驚嘆,這樣的肅然與傲然,開于草原,掀起一道令人心神向往的驚艷。
就連凶惡猙獰的野狼也被驚嚇得忘了眼前的獵物、于族人之前的完顏盈烈極目望向騎軍前方的智,卻見智也在遙飲著他,當兩人眼神對視的一霎,完顏盈烈忽然發現,揮師疾馳的智神色鎮定自若,傲視狼群,臉上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這抹仿佛洞察人心的笑容坦然雍容,沒有一絲惡意,見完顏盈烈在凝視著自己,智高舉遼旗的手向他凌空畫了一個圓。
完顏盈烈心中一動,隨即仔細看向被散布的熟肉引得圍堵在四周的野狼,已明白了智以餌誘狼的意圖,急忙對楞在當場的族人大喊道︰「快,大家往當中靠攏,圍成圓心,讓出身前空地,這是智王要為我們剿除所有惡狼!」
醒悟過來的女真人忙往當中圍攏,男子們把婦孺老人護在當中圍成一團,緊緊聚集在一起,在他們與野狼的包圍中隔開了一道空隙。野狼們見這些獵物忽然倒退,略一遲疑便想撲上捕食,雖然它們不敢去攻擊急速奔近的騎軍,卻也不想放棄本已落入口中的女真人。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霎,率著騎軍猛沖而來的智一揚手中大旗,揚聲清喝︰「擋!」
白甲遼軍背負長弩早已平端于胸,密雷般的扣弩聲中一蓬蓬弩箭從銀鎧赤旗中怒射而出,如狂風驟雨般穿梭于狼群和女真人之間,弩箭壓制著狼群呼嘯連射,尺許長的箭簇密集如林,直釘草地,在女真人的人牆前又築起一道道林立堅實的箭牆。
正要大舉沖向女真人的野狼被這陣突如其來的箭牆所擋,嘶嚎著上竄下跳,想從箭牆中撲躍而入,但不等它們有任何舉動,智手中大旗已直指狼群︰「滅!」
滿天箭雨頓時猛襲狼群,錯王之弩,一弩十發,一萬名騎軍就是一萬把錯王弩,無止無歇的弩箭穿越草原,破空而至。野狼們見勢不妙,慌亂失措的四散逃避,但它們又怎能在這遮天蓋日的箭勢下逃生,連綿猛射的錯王連弩仿佛突然涌現的萬朵殺戮之花,每一蓬弩箭都在狼群中帶出一片血花。
豪雨般的箭矢下,到處都是被射倒的野狼,起伏不絕的哀嚎聲里,凌厲的箭弩籠罩著這片倉惶的身影,將一頭頭窮凶極惡的野狼變成一具具毫無生機的尸體。見同伴們不斷倒下,離得較遠的野狼慌忙往遠方逃散,可它們卻無法躲過錯王弩的奪命長射,只能用流淌的鮮血和掙扎的抽搐迎接這場盛開的死亡。
哀嚎聲漸漸平息,逞凶草原十余年的野狼已在這日出的一霎橫尸遍野,即使仍有一些散居草原的野狼僥幸逃過此劫,但失去大股同伴的它們再也無法威脅到草原的安寧。
望著眼前的狼尸,心神震蕩的女真人仿佛置身在夢境中般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可這灑肉為餌,逐日殲狼的一幕已從他們驚訝的眼中淌入心底,久久不能平息,縱然流轉的歲月會使人衰老憔悴,但今日的壯觀已永遠烙在他們腦海,此生難忘。
許久之後,狂喜的歡呼聲才從人群中突然爆發,在這一刻,所有的女真人都用最欽佩的笑容迎接著奔近的遼軍,因為在女真人的心里,這群遼軍不但是使他們月兌離狼患的恩人,也讓他們領悟到了從未想過的豪壯──勢在人為!只要能擁有勇敢的信念和無懼的膽量,遇強更強,再凶狠的天敵也能化為尸首匍匐腳下。
此刻,女真人的天敵已被這群勇猛的遼人殲滅,而遼人的死敵正等著他們攜手共戰。
遼騎在女真人面前勒馬而停,微笑著迎向女真人友善誠摯的歡呼,遼將窟哥成賢仰手一揮,騎軍頃刻排成了整齊的一列,陣中,智越眾而出,手中一面遼字大旗迎風而展,向女真族長完顏盈烈緩緩走近。
無聲勝有聲,再也無須言語說服勸誘,因為白衣少年臉上的莊嚴之色已勝過千言萬語,遼旗飄展之處,身周的激動陡然寧靜,每個女真人都是肅然起敬,熱烈而又期盼的望著他們的族長使這道壯觀完美無缺。
完顏盈烈忽然笑了,這抹笑容已非老練的圓滑,而是由衷的心悅誠服,他知道,這一場日出不但征服了所有族人的心扉,也震撼了自己的遲疑。
欣然的笑容中,完顏盈烈大步迎上,雙手平舉,莊重肅穆的從智手中穩穩接過遼旗,高舉過頭,仰天高呼︰「女真漢子听著,從今日起,女真與大遼禍福與共,永結兄弟之盟,血同流,難同當,誓助智王復國,重收大遼山河!」
「不是助我,是助遼皇和公主殿下。」智的右手緩緩遞出,眼神清澈,笑容誠摯,「族長,能有你這樣的盟軍,是大遼之福!」
「智王,能做你的盟友而非敵手,那才是我女真之福啊!」完顏贏烈狡黠的一笑,也伸出了右手與智擊掌為誓。
清脆堅決的擊掌聲里,人群再次沸騰,遼軍和女真人一起盡情歡呼,就連一直護在智身後,少與人言的刀郎也被這片笑聲感染,露出了罕見的微笑,他們的歡笑從草原一直蔓延到女真營地。
少年的眼角浮上一漾欣慰,仰首望天,向離去的親人英靈默默吟頌︰「義父,您看到了嗎?今日的遼旗終于再現輝煌,終有一日,我會把這等壯觀帶回上京!」
完顏盈烈把智和窟哥成賢一起請入大帳,共商御敵之策,一番交談後,完顏盈烈慨然許諾,等處理完族中事務後就會立即派出族中最勇猛的戰士至幽州,助智共守城池,而且他也會同來幽州,拜見遼室公主。
商議完畢後,智和遼軍們告別了女真人戀戀不舍的盛情挽留,直返幽州,因為在幽州城里還有更重要的事在等著他。
草原上,清新的晨風吹拂著遼軍們的陣陣歡笑,今日不但讓他們得到了女真族的援助,也使他們在這場壯觀中得到了自豪,原來當別人因為自己而微笑時,竟是如此的心滿意足。
窟哥成賢望著軍士們振奮的神色,笑著騎到智的身邊,「智王,您的計策太妙了,兄弟們昨晚上往草原上偷偷放熟肉的時候還不住嘀咕,抱怨為什麼要把吃進肚子的美食拿去糟蹋,可您瞧這幫家伙現在的涅,一個個比吃了龍肉還高興!」
「可惜未把小七帶來,他最愛熱鬧了。」智也是一笑,正要讓軍士們催馬快行,身後忽傳來一陣疾弛的馬蹄聲,「智王!等等我,我要和你們一起回幽州!」
智回身一看,只見納蘭橫海已一路追來,他的眼中除了欽佩還有殷殷期盼︰「智王!你為我們全族除去了心月復大患!我要永遠追隨著你!我叔叔和爹爹都答應了,智王,我要跟你一起回幽州!我要做你徒弟!」
「追隨我?小兄弟,若你想來幽州我當然歡迎。」智訝然道︰「可我並不是值得你追隨的人,而且我剿滅狼群也不單是為了你們,我說過,無論是人是狼,只要與我做對,我都會將之趕盡殺絕,所以你無須報答我。」
「智王,你讓我見到了此生未見的壯觀,我又怎能再平凡一生?」
「只要你能按自己的意願而活,那你就絕不會平凡一生,小兄弟,其實你羨慕我,我卻更羨慕你,因為你可以盡情去做我無法做到的事情!」
「我已經找到我要做的事了,智王,讓我追隨你吧!你能為了報答遼皇的養育之恩付出一切,我也要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你趕不走我的!因為我也要和你一樣執著!」
智忽然無語,只是靜靜的望著滿臉期盼的納蘭橫海,從他的臉上,智仿佛看到了當日的自己,一樣的執著,一樣的赤誠。
納蘭橫海見智猶豫,忙向一旁的遼軍大喊道︰「各位大哥!你們快幫我說兩句啊!窟哥將軍,你也幫我求求情啊!我請你們吃烤羊肉!我們族里還有許多未成婚的美貌女子,我可以帶你們去找她們 」
四周立刻傳來一陣急切的喊聲,「智王,您答應他吧,這小子夠豪氣!」
「沒錯,小兄弟,來,咱們交個朋友,如果智王肯收你為徒,你別忘了是兄弟們幫你求的情,你老實說,你族里到底有多少漂亮姑娘?」
「小兄弟,別看我臉上有條疤,其實我挺招人憐的,剛才你營地里給我們倒水喝的那位姑娘叫什麼名字,你能幫我捎句話給她嗎?」
亂哄哄的叫聲里,智揮手止住四周喧嘩,默默注視著納蘭橫海,緩緩道︰「我可以收你為徒,也可以教你想學的本事,但你無須追隨我,因為你還有自己的人生。」
「太好了!多謝智王!多謝師父!」納蘭橫核奮的手舞足蹈,差點從馬背上一頭栽下來,
「不用稱我為師父,我們年歲相差無幾,還是以兄弟相稱吧。」智一笑又道︰「大家動身吧,該回幽州了。」
納蘭橫海開心的策馬緊隨在智身邊,一路談笑而行,納蘭橫海忽然發現,當智望著自己時,他眼中依然隱含著期許的慈和之色,在這一刻,納蘭橫海似乎有些領悟了智眼中之意,原來在智的心底,竟有著一份期許無拘無束生涯的渴慕,所以深知自己已無法擁有這種自由的智,才會不願讓納蘭橫哼上同樣的不歸路,因為所有走上這條不歸路的人都會永遠失去真正想要的美好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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