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雪 第七十八章︰明宗戰璽(四)

作者 ︰ 添花過客

~日期:~11月12日~

戰國雪第七十八章︰明宗戰璽(四)

以掩護庇助他行商為交換,拓拔戰每年都能從他這里得到大量的金銀,有時候,還會委托他做一些黑暗中的事,而這些事偏偏還是玄遠所無法拒絕的,就如一年前,拓拔戰委托他暗中狙殺解甲退隱的鐵鷂軍時,玄遠已猜測到拓拔戰反意將露,當時他也頗有些欣喜遼國內亂將起,更消可以由此促使拓拔戰和耶律德光斗個兩敗俱傷,但拓拔戰驟發的兵變大大出乎他意料,上京一戰,馬上皇帝耶律德光竟無半分回天之力,若非護龍七王保得耶律明凰逃離,留得遼室一脈,那這片遼國江山早已易主。

如此迅速和順利的兵變完全打亂了玄遠擾亂遼國,拖延遼軍兵戈南下的計劃,所以他才會前往幽州,結盟耶律明凰,希冀可使扶助耶律明凰而使遼國繼續處于內亂之中,玄遠盤桓過,遼國內亂,他必須永遠扶助弱勢一方,使兩方能勉強平衡,才能拖延遼國一統後入侵中原的舉動。

今日再回上京,只因拓拔戰手中的戰璽是他無論如何也要得回的,得到戰璽,將對他在中原的大計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這也是他與拓拔戰往來十幾年的最大目的。

因此玄遠此來上京前就已決意,一旦取回戰璽,便立即返回中原,再不與拓拔戰有任何糾葛,一來他太清楚拓拔戰的野心,再與之打交道,說不定最後究竟會是誰算計誰。二來在幽州與智一晤後,玄遠已深深見識到了這少年的心機和才智,若再與拓拔戰繼續往來,非但不能從中取益,也一定會被智看穿,而且與智一番交談後,也許是有感于智與他相仿的執著忠心,他對這少年竟有了莫名的好感,不願再行左右逢源之事,也決意全力支持幽州。

但此時听著拓拔戰似是和淡,其實針鋒畢露的言辭,似已看穿了他想要與其斷絕往來的心思,「戰王,你說這話,是想敲打我嗎?」玄遠定住心神,故意放淡語氣的問了一句,心里卻忐忑,是不是他與耶律明凰的結盟走漏了風聲。

「是又如何?似玄遠先生這等人物,到哪里都能左右逢源,為免你與我從非敵非友的變為是敵非友,一些敲打又有何妨?」拓拔戰唇角一翹,露出一抹儒雅的笑,「言語上的敲打,總好過武力上的敲打,是嗎?」

玄遠聞言一窒,呼吸一下粗重了起來,他是老于世故之人,立即明白到,也許拓拔戰還不知道他與耶律明凰的結盟,但這位絕代梟雄一定已經看穿,得回戰璽之後,自己為使遼國內亂處于微妙的平衡之中,一定會與之為敵,所以拓拔戰才要在答應還予戰璽時語出挑釁,這是暗示,也是威脅,而自己的應對只要稍有不慎,那拓拔戰對他施予的便不會只是威脅。

感覺到玄遠的緊張,忠源走上一步,他低著頭,沒有去看書房內的任何人,雙手十指慢慢搓著,仿佛摩挲刀鋒。

拓拔戰還是微笑,一派儒雅雍容之態,卻帶著居高臨下的氣度,看著玄遠主僕二人。

書房外,一隊低沉齊整的腳步聲毫不避忌的響起,駐足門外。

玄遠輕一擺手,制止了忠源的動作,這位老伙伴平日里雖竭力在人前顯得庸碌,可一旦發勁,卻是寧死不辱的烈性。在這里和拓拔戰動手,無異自尋死路,可只要拓拔戰再于言語間流露出獵取中原的心意,忠源不介意用自己的血染紅這間書房。

忠源忠源,此名所取之意既指中原,也是至忠于源,唐明宗李嗣源的源。

「江山衛中人,有一個是一個,都是這寧死不回的倔性子。」玄遠暗嘆了口氣,斂去了臉上因憤怒而升起的冷傲,此時此刻,無論如何都不能與拓拔戰翻臉,不是畏死,而是要存此身以圖來日大計。

玄遠忽然笑了起來,落在別人眼中,那是一種嬉皮笑臉得甚至有些猥瑣市儈的笑容,但在他心里,這其實是一種從心底深處覺得疲倦和厭倦的笑。

因為他打算再次用示敵以弱,油滑心虛的涅來使拓拔戰安心,雖然,當他還是唐明宗手下赫赫有名的七殺將軍時,最不屑的便是這以尊嚴換取目的,但在這十幾年一度又一度的風波中,他已習慣和必須習慣這種委屈求存。

他不會勉強忠源和他一樣用卑微的笑臉去委屈求存,但他會勉強自己。

曾經點燃在所有漢人軍戎心中的那一團熾熱,已隨著他們皇帝的離世而離去,而他這十幾年獨自支撐在漫天風雨中,就是為了重新在中原人的心底點燃那一團已遙不可及的熱,把星火般的熱一點一點凝聚,只為這一點,已經值得他拋棄曾被他視如生命至重的自尊,因為他要換取的,是所有漢人的尊嚴。

玄遠謙卑的笑著,他能看到,當他臉上再次浮起這樣的笑容時,拓拔戰眼中瞬間流露出的滿意,還有那總和他針鋒相對的慕容連,他那張臉上的戒備也松弛下去,換之的是一抹不易覺察的輕蔑,或許,那輕蔑里還有一點憐憫。

就連那兩名捧著戰璽的黑甲騎軍臉上,也開始有了得意。

身後,還有忠源的一聲輕嘆,玄遠很清楚這一聲輕嘆的含義,那是這性如烈火的老朋友在為他無奈,為了那個似已遙遠的夢想,又要讓他付出一次尊嚴。

無所謂,只要失去尊嚴的人只是我。

玄遠又笑了笑,為了避免看到拓拔戰眼中令他如被針刺的滿足,他佝著腰,低著頭,躲閃著那樣的視線,口中道︰「戰王,您有二十三萬黑甲雄踞上京,我這一個老朽商人,哪經得起你的敲打?十幾年往來,難道您還不知道?玄遠貪生也貪財…」

正說著,他的目光忽然游離至戰璽上,那靜臥著的肅殺凶器,仿佛有一種吸力,牢牢鎖住了他的目光,黑色的一橫,就如它主人黑沉沉的眼眸,總閃爍著能讓人安心的光亮。

他曾和那雙眼楮在虎狼之世**渡過由少年至壯年的幾十載年華,他們一起懵懂過,歡笑過,也曾傷心過,挫折過,他們一起穿梭于刀光劍影,掙扎在亂世浩劫,也曾看著這雙眼楮里的天真和單純在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中消失,但伴隨著這雙眼楮的那些歲月,他們這卻未絕望過,因為他們的壯志總在一起沸騰共鳴。

他看著這雙眼楮的主人,從一個小小少年,在一步步坎坷中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最後,還成為了帶給中原亂世八年太平的一代君皇——唐明宗李嗣源。

那是他,七殺將軍軒轅如夜親眼見證的一位傳奇。

「我要做江山衛!為什麼?因為威風啊!」那是一個頑童初入亂世時最大的夢想,一開始,卻只是岌岌江山中的一個稚氣叫聲。

那時,他不以為然的看著這頑童微笑。

「為什麼不去跟那幫子壞蛋打架,我們是江山衛啊!我們不是要保護所有老百姓嗎?」在許多絕望的面孔中,只有這稚氣不月兌的喊聲依舊響亮。

那時,他走過去,模模這頑童的腦袋,第一次認可了這小家伙的夢想。

「什麼叫傳承?」從頑童長為少年的李嗣源撓著腦袋,眼中只有迷茫和沮喪,「不傳承就當不成江山衛了嗎?我偏要當!為什麼?你們管不著!」

那時,他苦笑著搖頭,卻為這少年的執拗折服。

「這就是你說的傳承嗎?為什麼要這樣來?」少年緊緊抱著懷中漸漸冰冷的前輩尸首,向天長哭,「我不要這樣的傳承,我不要!」

那時,他躺在血泊中,伸出手,想拂去這少年臉上的淚水。

「傳承嗎?我懂了!」少年放下尸首,在淚水中綻出笑顏,仿佛一下長大,「原來這就是雖千萬人吾往矣!」少年舉起手,就象舉起一桿旗幟,「我會一直喊下去,直到我死,直到再有人和我一般傳承,來啊!大家跟我一起喊,江山終不改!」

那時,他強撐著從血泊中站起,隨著其余伙伴的腳步,站在這少年身後,舉臂相應,然後,一群少年,直沖向前。

「軒轅,我們要從天南打到地北,跟我來!我讓你當大將軍!我?我只要當先鋒,為什麼,因為傳承在我!」那一聲喊,他緊隨在後,和這少年一起征戰南北,用鮮血和戰火把自己洗煉成遍身傷痕的青年。

他們很高興這樣的成長,因為每一道傷痕,都挽回了許多不該被卷入戰禍的無辜生命。

「我只要太平盛世!如果天不給我,那我就親手打出來!」少年已成為青年,眼中依然閃動著一成不變的光亮,少了稚氣,多了豪邁。

「我不想當什麼皇帝,我不想要什麼江山,我只要我們還是兄弟!為什麼,你要逼我親手殺了你!」滂沱大雨里,他看著李嗣源站在哭泣聲埋葬了他們最後的單純。

「為什麼?因為——」曾經的頑童稚氣,少年執拗,青年不屈,都在這位被贊為五代賢君的唐明宗臉上凝成一道剛毅,向那些侵略不止的異族手指半壁烽火,「君當衛江山!」

那是,許許多多的回憶,許許多多的迷茫,編織起來,恰是一段傳說。

傳說中,這柄戰璽永不離唐明宗掌握,高舉時,他們願隨之沖鋒陷陣,死不旋踵↑斬時,強敵授首,當者披靡↓是這柄戰璽,在唐明宗手中揮掃出一次又一次的輝煌。

玉璽掌國,戰璽縱橫。

便是如今,既使這戰璽已與它的主人永久分離,但這戰璽曾凝聚過的驕傲和人心卻用不會泯滅,因為它雖是人間至凶之器,卻救下過無數生靈。

若將它再一次高舉于中原大地,又會有多少大好男兒感召而來,跟隨在後?

回憶著回憶,玄遠的目光凝聚在戰璽上,透過那一橫黑,穿越了久遠的光陰,他的眼眸中漸有了光亮,就如這七尺長鋒上曾凝聚過的無數次目光一樣火熱,然後,那無數張疲倦和迷茫的面容都在那位男子高舉的臂膀前露出了笑顏,就象蕩開烏雲後的燦爛旭日。

再然後,那遙遠而陌生的笑顏也在此時一絲絲浮動于玄遠眉眼,那樣的笑顏,起于心底,溢于面容,輕易便抹平了疲倦,驅走了陰霾。

這種笑顏——年輕而張揚!自信而不屈!

仿佛是找到,流水般流年中,不曾變易的傲。狂風般摧折中,挺拔不折的脊。

「怎麼不說下去了?」拓拔戰仰著首,語氣里故意透著不悅,他明白玄遠的謙卑是在妥協,也很滿意對方的識趣。所以,他不願表露出太多的耐心。因為他要在今日徹底壓制住玄遠,使其永不敢與己為敵,

「玄遠,你…」拓拔戰的問話嘎然而止,因為他忽然看清了玄遠臉上的笑,那樣的笑,絕非謙卑。

順著玄遠的目光所向,拓拔戰心中一動,立即看向了那把橫臥不動的戰璽,因為他太清楚這柄戰璽在這些後唐遺臣心中不可替代的地位。

「玄遠嗎?這個名字我已經用了十幾年,太久了,久得我幾乎忘了自己的真名,幸好,只是幾乎。」玄遠抬起頭,挺直了腰,看著書房中的每一個人臉上的驚愕,最後,他注視著拓拔戰,緩慢而堅定的朗聲道︰「我是——大唐唐明宗麾下——御前鎮邊使——橫沖都第九軍戰將——七殺將軍——軒轅如夜!也是——持漢旗,護中原,傳先烈英風,承千年不易血脈,誓守華夏漢室的江山衛!」

一字一頓的自訴,仿佛要把壓抑了許多年的抑郁和委屈痛快宣泄,直到說出口,軒轅如夜才發現,其實自己一直消能在人前大聲的喊出這番話,即使年華已老,滄海田,那曾經的驕傲一直銘刻在心,大聲的喊出,即使片刻之後便要斧鉞加身,亦是九死無悔。

「戰王,如你所言,若你真要牧馬中原,那麼…」玄遠淡淡的笑著,腦海中浮現起那位好友持指侵略鐵騎時的豪言,于是,他一字一字的重復,重復著已經久違了的年少張揚︰「你就來吧!邊關之前,你會看到我,你有鐵騎,我有鐵血!大戰之後,再看誰拎著誰的首級!」

筆者注︰看世界杯,更新略慢,爺們都愛這一口,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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