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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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雪第八十八章︰攻其必救(一)
曠野上,沉重的腳步聲在一具具尸體旁徘徊,遼軍後撤雖緩,但羌人都無心理會,只顧在遍地狼藉中尋找氣息尚存的族人。洛狄見遼軍已撤,稍覺安心,這才發現自己身上也掛了幾處彩,但他也無心理會,胡亂包扎一下便幫著涂里琛救助傷患。
羌人們誰都沒有說話,無聲的承受著一夜劫難,偶爾,有一兩聲抽泣響起。
大半個時辰過去,一地狼藉才匆匆理畢,陣亡者的尸體已移放道旁人們都在等著涂里琛下令,此刻,是該將受傷的送回順州療傷,還是追上遼軍一算血帳。
涂里琛手扶斬刀立在道旁,失神的望著一地尸首,全身似已無一絲氣力,只有借著斬刀才能支撐不倒。就在昨日,當他率著這三萬族人出城時,他的未婚妻月歌和右長老蘭谷帶著所有族人為他們一一送別,臨行時,他答應族人們,會帶著他們的父兄丈夫平安回城,也答應了自己的未婚妻子月歌,這將是羌族最後一次征戰,那一刻,族人們飽經劫難的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意,因為給予他們承諾的是他們最信任的族長,終于,兩百年的遷徙將在這座城池中結束。而月歌柔美的臉上雖有著遮掩不住的憂慮,卻用笑顏為自己的男人送行,城門下,兩人依依惜別,如過往的許多次般悄悄約定,這一生,相依相伴,這一次,涂里琛相信,這許久的約定終將實現,再不會令這守侯了自己許久的女子失望。
可在這一夜之後,他又該怎樣去面對那些在城中等候的族人。
腳步聲在身後拖曳而響,涂里琛沒有回頭,他知道,這是已清點完死傷人數的洛狄正走來稟告,但他卻鼓不起勇氣去問昨夜已永遠失去了多少族人。
「族長 」
涂里琛的頭忽然垂下,低聲問︰「多少人?」
「傷一千一百余人 死難 死難七千六百余人 」洛狄一臉慘然。
「可有遼人尸首?」
洛狄長嘆一聲,「沒 沒有 」族人傷亡近萬,敵軍竟無一具尸首殘留,這是悲哀,也是恥辱。
涂里琛頭垂得更低,「是我太輕敵 」
「族長,這都是智太卑鄙,趁夜偷襲 」
涂里琛重重吐出一口氣,「這不是單憑卑鄙就能做到的,羌人三萬,遼軍一萬,不損一卒竟能折我近萬手足,這是謀略,護龍智 我不如他啊 」
洛狄見族長自責,勸解道︰「智縱有謀略,羌人卻也不懼,昨夜的血帳必要向他討回。」
「我真的不如智 」涂里琛仍是背轉著身,沉悶的語聲中透出一股隱澀的懼意,「他敢在天亮時從容現身,正是算準了我不敢在那時和他硬戰,想不到智真能將我一眼看透。而我 」
涂里琛側臉看向洛狄,低低道︰「不但被智誘入陷阱,還錯過了勝敵良機,可我明知該硬起心腸,卻做不到 」
「族長,您 」洛狄輕輕一嘆,天明遼軍現身時本是他們反擊的絕佳時機,可涂里琛卻為救受傷的族人而放棄,但洛狄心里並無半分怨懟,因為這就是他們的族長,雖無深沉城府,卻永不會置族人于不顧,想著,洛狄誠聲道︰「族長,其實正是您的做不到才使我們羌人在這許多年的遷徙流離中安然渡過,若不是您在這些年中苦苦支撐,羌族早已敗亡,只是一戰之失,您無須自責,更不該在此刻頹靡 」
「一戰之失?」涂里琛澀然道︰「這一戰失去了我近萬族人,又怎能不自責?不過,我此刻的確不能頹靡,因為這一戰還未結束 」
洛狄忙道︰「那我們眼下該如何?是先回順州救治傷患,還是 還是追上遼軍?」
涂里琛神色陰沉的盯著遼軍退卻之路,一字字道︰「不能回順州,我們就在這里等,等遼軍回來。」
「等遼軍回來?」洛狄吃了一驚︰「族長,遼軍已退去半個時辰,他們還會回來?」
「他們一定會回來!」涂里琛握刀的右手青筋突綻,「智曾說,羌遼一旦開戰,他就不會手下留情,勢必一戰到底,經過昨夜,我總算想明白了一件事,智決不會退兵,因為他想在與拓拔戰決戰前解決所有後患!」
洛狄想到昨夜的接連遭襲,點頭道︰「智確實不會輕撤,族長,遼軍弓騎厲害,智又詭計多端,我們該如何應對?」
涂里琛嘴角一陣抽搐,默默望著四周族人,雖無一人口出怨言,可族人的臉上都帶著淒苦疲累之色,昨夜之戰已讓他們身心俱傷。
望著族人的神情,涂里琛心底又是一陣刺痛,但他眼中的頹唐之色卻在族人的悲苦神情中漸漸消逝,他知道,他必須在族人士氣低迷之時第一個振作,因為他是族長,這兩個字重如千鈞,也是他必須承受的重擔。
「大家都過來,我有話說!」涂里琛強壓下心頭悲苦,向聚攏的族人道︰「弟兄們,昨夜一戰因我太過輕敵,以致折損我族近萬手足,我知道,大家都很疲累,只想能早些返回順州,可我們不能就這樣回去!因為我們不能只帶著族人的尸首回城,昨夜之後,我們的仇人不會放過我們,我們也更不能畏懼罷休,順州城內還有我們的一族老小,我們不能把戰火引至順州城下,所以這一戰仍未結束 」
涂里琛的聲音忽然高亢,「各位兄弟,我已決意留在此地,在吾族死難兄弟的尸首旁與遼軍殊死一戰,這一戰,不能再讓智橋我們的鼻子走,智若要戰,就在此地!這一戰,不是象那些梟雄君王一般為求開疆並土,為名為利,也不是為了什麼流名千古,名動天下,這一戰,只是為了吾族安寧,各位兄弟,可敢與我在此一戰?」
「敢!」只是稍一沉默,羌人們已是齊聲喝應,他們臉上的悲哀之色雖未褪去,卻無一人退縮♀不但是遵循族長之令,也是為了他們家人的安危,沒有人願意使無情的殺伐乾至自己的家人。
洛狄謹慎,雖見族人士氣重漲,依然沉吟道︰「族長,既然您決意一戰,那我們就要小心智的詭計,若智見到我們在此死守,那他必會先用錯王弩射亂我們的陣形,再趁我們躲避箭矢時派出騎軍沖襲,我們需先想出對策。」
「今日我們絕不能再中智的詭計。」涂里琛盤算著智昨夜的偷襲,道︰「其實智也怕耗損兵力,所以他才會在昨夜連番偷襲,既然如此我們就逼他打一場硬戰,遼軍無非是仗弓強馬快,但我們也有堅盾長槍,大家分成兩列嚴守,一列持盾在前擋箭,無論遼軍如何挑釁都不要冒然沖上,只需緊守原地,另一列持勾鐮長槍隱于盾後,遼軍見我們不中計,那就只能沖上與我們一戰,那時我們便用勾鐮長槍收拾他們,以己之長克敵之短!」
洛狄靈機一動,「族長,不如我們把遼軍昨夜埋在地上的暗釘拔出,再埋于我軍陣前,讓他們也踩一次陷阱?」
涂里琛眼楮一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好!就這麼辦!」
羌人們听罷都覺振奮,當即四下搜尋遼軍所棄暗釘,這些四角蒺藜釘昨夜讓他們吃盡苦頭,天色一亮倒易搜尋,小心拾起後便埋于道上。除戰死和受傷之人外,三萬羌人還式萬一千余人,涂里琛先留下一千人照應傷者和尸首,又選出五千精銳族人,其余一萬五千人全數手持藤盾層層排列,在曠野上布成半圓之陣,受傷族人和尸首都被安置在圓陣內里琛則與洛狄率著五千精銳族人持勾鐮長槍布于盾後,涂里琛本想讓受傷的洛狄也在陣內養傷,但洛狄怎肯舍下族長,向族人要了桿勾鐮長槍後硬是守在了涂里琛身旁。
羌軍防守之勢已成,曠野上仍是一片沉寂,許久都無動靜,但羌人卻是如臨大敵,昨夜之襲已讓他們再不敢輕怠,洛狄听得涂里琛氣息粗重,側臉看去,見族長一霎不霎的盯著前方,悄聲問︰「族長,您可是的智不會折回?說不定他早已遠去 」
「智不會遠去,也一定會回來。」涂里琛輕輕答了一句,神情忽有些恍惚,喃喃道︰「有件事我一直覺得納悶,智今早為什麼不趁我們忙于救護族人之時突然偷襲,以他的為人應知當中利弊,可他為什麼反要後撤?這 應該不是一時心軟吧 」
洛狄一呆,若智方才趁他們心神大亂時再次偷襲,羌人定會再受重創,卻不知智退兵緣故,可他更不相信這是智看見他們的淒惶慘狀後一時心軟,智的心思,族長猜不透,他也猜不透。
不過涂里琛還是猜對了一件事,智這一次確實未走遠,只退了三里他即讓遼軍駐馬,也不派人放哨警戒,只讓軍士們下馬歇息,恢復一夜疲憊。
遼軍們雖奇怪智為什麼不的羌族追上,但昨夜暗襲已使他們士氣大增,也知智必有對策,便圍坐一堆議論昨夜戰事,說起趁亂殺入羌人群中大肆砍殺的情景,人人眉飛色舞,都覺昨夜一戰打得痛快,甚是解氣,有幾名軍士還學涂里琛焦急的呼喊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池長空听軍士們嘲笑涂里琛,心中忽生不忍,幾次出言喝止眾人,又偷眼看智,智閉目靜坐,對軍士們的得意笑聲無動于衷。
池長空嘆了口氣,也不再阻止軍士們談笑,呆呆坐于一旁,腦海中翻來覆去想到的都是昨夜涂里琛冒死呼喝族人的情景,不知怎的,竟有了絲敬佩,卻連他自己也覺莫名其妙。
遼軍在原地等了近一個時辰,仍未見羌人追至,池長空走到智身邊問道︰「智王,已過了一個時辰,羌人蹤影全無,您看 他們會不會已撤回順州?」
智盤膝而坐,如老僧入定般,輕輕道︰「涂里琛學乖了,天色既亮,我昨夜的伎倆已奈何他不得,這一次,他不會追上來,更不會退回順州。」
池長空一怔道︰「難道他就在那兒等著?那我們該怎麼辦?總不能跟他耗著吧?」
「該著急的不是我們。」智睜眼一看天色,「窟哥成賢和若海也該得手了,等涂里琛見到求救的族人自會大亂,我們再等片刻 」
一旁忽響起一陣轟然大笑,卻是眾人正興致勃勃的說到涂里琛看見滿地尸首的淒慘神情,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都說羌人活該報應,智听了幾句,眉心微微皺起,又看了眼面有不豫之色的池長空,輕聲道︰「軍士們太閑了,長空,去給他們找些事做,叫大家挖些泥土,用斗篷裹成包袱,片刻後說不定會用到。」
池長空先是一楞,隨即悟道︰「您是的羌人會用四角蒺藜釘來對付我們?」
智略一點頭,重又閉上雙眼,安然而坐。池長空便去吩咐軍士們挖土,笑鬧聲倒也收斂,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後方道路上仍是空無一人,既未見到窟哥成賢派人來報訊,也未見羌人蹤影,軍士們有些不耐,紛紛往後張望。
池長空也覺不安,窟哥成賢與若航軍奉令于天明時分突襲順州,而此地離順州不過四十余里,眼看已近兩個時辰,卻無半點消息傳來,走近智問道︰「智王,算算時辰,窟哥成賢若是得手早該派人來稟報了,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
智搖了搖頭︰「順州城內不會有太多羌軍,窟哥成賢和若褐下足有六千騎軍,又是奇襲,應該不會令我失望,不過 」智立起身來,來回踱出幾步,沉吟道︰「也罷,寧可預做最壞打算也好過陷入被動之局,長空,我們這就動身,折回究竟。」
全軍當即折返往北,池長空策馬在前,看著軍士們摩拳擦掌只待再殺一場的興奮勁,他心里忽有些倦意,竟已無了昨夜沖襲時那股血性,正胡思亂想著,耳邊听道︰「怎麼?心不在焉?」原來是智已撥馬騎至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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