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1月12日~
戰國雪第一百章:羌族悲歌(四
「他到底想干什麼?難道想去接應那個當刺客的孩子?」這些遼軍驚訝的望著洛狄,看著他在自己流出的鮮血中走出一個一個腳印。拉牛牛
洛狄又往前走出幾步,後背傷口擴裂,鮮血流淌般從傷口處涌出,過多的失血使他頭暈目眩,腳一軟,忽然跪倒在地,兩腿腿骨觸地時發出喀嚓一聲脆響,這時,遼軍都看見洛狄整個身子都劇烈的一抖,似在強忍著這碎骨倒刺的劇痛,又見他用槍桿拄著地,努力想撐起自己的身子,但在忍著鑽心的疼痛試了幾次後,洛狄還是未能站起,手中長槍反因用力而被折斷,他搖搖頭,扔開長槍,這一摔倒,他再也不能以己身之力重新站起。
只猶豫了片刻,洛狄忽然把整個身子都伏倒在地上,遼軍以為他終要放棄,卻見他用手肘撐著地,兩扒著地面,一下一下的,又繼續往前挪動起來。
「這些羌人,怎麼都是一副脾性?」一名遼軍啞著嗓子道,說這話的時候,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心里是股什麼滋味。
「這就是他們的族長所長嘯的…羌人可殺不可辱嗎?」另一名遼軍搖著頭,怔怔的看著洛狄匍匐爬行的方向,忽然道︰「我明白了,他是要去和他的族人死在一起,你們看…」
這些遼軍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見洛狄辛苦行進的前方,正是擺放羌人尸首之處。
難怪,這個羌人一定就算爬也要爬過去,難怪,他臉上會有那種仿佛游子歸家輕松的神色。
「受了這樣的重傷也要爬過去,只為了能和族人死在一起?」遼軍們喃喃而問,但這卻是無需回答的自問。
有人的那名小孩是否已接近智王,回頭看了一眼,又很快轉過頭來看著洛狄,這個簡直是不要性命,卻又讓他們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羌人,已完全吸引了這些遼軍的注意。
另一邊,鬧哄哄圍追阿達的遼軍中忽然響起一陣歡叫,「那小孩跑不動了!別讓他靠近智王!」
「小心,這小孩手中刀有毒!別用手抓!」
「好!窟哥將軍攔住他了,小心他的刀!」
「小心!」
一聲兵刃踫撞聲後,人群中響起一聲小孩的淒厲呼痛,很短促的一聲哭喊,之後,再無聲息,遼軍的歡叫也很快沉寂。
沒有人會為殺死一個小孩而自豪。
洛狄緩緩爬動的身子退一瞬,又慢慢的往前爬去,他的頭竭力抬起,看著前方的族人尸首,用手肘撐著地,一步步的挪動著,他要用自己僅剩的力氣,盡量離那輛大車遠一些,給躲在車上的塔虎多一些機會。而他臉上故意做出的輕松笑容,也是為了引起遼軍的注意。
只要自己還會動,那些遼軍們就一定會看著他,不會有人去注意那輛大車的動靜,而且,他還發現,其實自己是真的很想躺在族人的身邊,咽下最後一口氣,就象以前那些日子,遷徙之余,大家一起臥于星空之下,希冀明日。
那是,他們僅有的一些安寧。
洛狄的眼楮已開始變得模糊不清,那是因為他已流了太多的血,可遼軍的面目雖已在眼中模糊,卻又清晰的看見,有一道娉婷倩影正立于前方,向著他招手巧笑,輕輕揮動的皓腕上,還有一截鮮艷的紅。
羌女口中,似還低低念著他的名字,那是從未听到過的溫柔細語,天籟般拂過耳際,洛狄也從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名字可以被念得如此悅耳。
每往前挪動一點,羌女的笑容就會變得愈發清晰,而那似可留至來生回味的耳語聲也愈為輕柔,渾然可忘了此身傷痛,此生離別。
「窟哥將軍?窟哥將軍?」一名軍士小心喚著,窟哥成賢就立在那名小孩的尸首旁,他的神情很有些異樣,「是個孩子,第一次殺人,殺的居然是個孩子?」
窟哥成賢怔怔想著,當這小孩又一次連滾帶爬的從幾名軍士的**鑽過,險些沖出包圍時,是他攔住了小孩的去路,他看見,小孩滿臉是淚的眼楮是充滿了無助的絕望,那一瞬,他曾猶豫過,是不是要向這樣的孩子揮刀,因為他很懂得這種無助的眼神,那樣的無助,其實是在渴求相助。
這就象他八歲那年,娘親重病,家里無錢醫治時,他害怕得瑟縮在路旁,低聲哭泣,那時,他是多麼消能有個好心人向他伸出援手,可是,路人匆匆,卻無人肯停下腳步,看一看這個哭泣的孩子。
後來,他偷偷溜入鄰家,盜得一兩銀子去為娘親抓藥。
那個傍晚,他眼中的無助正如這名羌族小孩。
所以,小孩的眼神讓他有著一瞬的猶豫,可身邊實在是太吵了,耳中听到的都是亂哄哄的叫喊,提醒他小心這孩子的手中刀,而他也確實看到,小孩手中如握至寶般緊握的一柄匕首,似乎,這小孩要用這柄匕首去刺殺智。
「窟哥成賢,你這一兩銀子,我要了!」
軍營里,是那位白衣少年的清朗一言解開了他心中深藏多年的恥辱,也是這位智王提拔他于微塵,所以,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智王,即使,是一位如他年幼時有著同樣無助淚顏的小孩。
于是,一霎猶豫,一道刀光,一聲哭喊,當他腦中的混亂平復後,看到的就是小孩倒在血泊中的尸首。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雖然他已掌領大軍數月,又數次領軍沖鋒,但親手揮刃殺敵,卻是生平首次,而且,殺的還是一個孩子。
看著小孩的面容,窟哥成賢忽覺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對勁,但他腦中亂成一團,根本靜不下心深想,只覺得這樣的小孩不該手握凶器而死,他彎下腰,想去拾起小孩手中的匕首,但匕首卻被小孩緊拽在手里,如握緊一句誓言般死而不放。他便在小孩尸身旁蹲下,似怕弄痛了這孩子,窟哥成賢很小心的掰開小孩的手指,他隨意的看了眼匕首,目光陡的一跳,忙把匕首放到鼻子下仔細聞了聞,「這匕首上沒有毒?」他忽然怔住。
「都給我讓開,亂哄哄的擠在一起,成何體統。」智沉著臉,喝退了硬擋在他身周的軍士,又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方才這幾千人一齊跳下馬追著個小孩,連坐騎也顧不得管,那些上坡的軍士也都轉身下來,當時所有人都亂成一片,也無人察覺己軍的混亂,此時亂象初平,大家才發現所有人都呆呆的扎堆擠在一起,毫無陣容軍威,還有那幾千匹坐騎,或散在坡下游蕩,或引頸亂嘶,根本無人理會。
看著軍士們這般混亂涅,簡直可用敗軍冷來形容,即便知道這是他們緊張自己的安危,可智依然被氣得滿臉鐵青,待看見那些站在一旁,怔怔看著洛狄的軍士,智臉上怒氣更盛,厲聲喝道︰「瞧瞧你們這涅,只不過一個小孩,就把你們嚇成這樣?一個個大呼小叫,狼奔豕突如喪家之犬!就憑你們這等一觸即亂的軍勢,來日怎堪與叛賊匹敵?殿下復國之任,難道就要寄托在你們這等慌亂之上?」
軍士們都被罵得羞愧無言,低著頭不敢抬起來,腳下也急急後退,遠遠散開,智又信步向窟哥成賢走去,窟哥成賢受令登坡,卻在半途慌張折返,全無一軍之將處變不驚之風範,智本想好生斥責他一頓,但看見窟哥成賢神情恍惚的蹲在小孩尸首旁,智心里一軟,也不願在軍士面前折了這心月復愛將的顏面,遂立在他身後,放緩了聲音道︰「起身吧,成賢,事已至此,惆悵也是無用。」
「這把刀沒有毒。」窟哥成賢的聲音空洞洞的,「他只是想逃走,智王,這孩子只是想逃走,所以他才會往人少處跑,卻被我誤以為他要來刺殺你。」
「這是你第一次殺人吧?」智低聲道︰「第一次出手,偏偏是個孩子,也難怪你惘然,起身吧,一個池長空,已讓我夠為難,所以,這一點血腥之事…」智退停,看了眼身周,淡淡道︰「你要適應,也必須適應,因為,你是我需要的大將之才。」
窟哥成賢的背脊一震,似想抬起頭去看智的神情,身子卻僵硬不動,過了片刻,他慢慢起身,輕輕點頭,「我懂,智王,我懂。」
「我就知道,你能懂。」智拍了拍這愛將的肩膀,正要下令軍士們把孩子的尸首拉開,忽然也覺出一絲不對,智是心沉如水之人,心念一動便有所覺,立即將目光移到那孩子臉上,一眼掠過即發覺,死去的小孩並不是那個叫塔虎的孩子。
塔虎年紀雖幼,之前卻敢在一萬鐵騎前脅迫他,所以方才亂起時听見這小孩說要用淬毒匕首來刺殺他,他倒不以為怪,反覺得這正是那塔虎敢為之舉,但此時一看這死去的孩子並非膽大果決的塔虎,智心知有異,手腕一翻,袖中逐日弩已取出,為防軍心再亂,他也不叫破,神情警醒的往左右看去,看見眾軍士凌亂而立,還有不少人呆呆的看著那名伏地爬行的羌軍,四下里看似平靜,其實正是陣容縈亂,士氣浮躁之時,再看了眼遠處那輛空無一物,卻足夠藏身數人的大車,智心念急轉,突然往旁邁開一步。
便在此時,極輕的一聲厲響破空穿風,殺意隨聲撲至,一支黑色弩箭毫無征兆的飛射而來,擦著智的衣領飛過,沒入他身後一名遼軍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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