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怎麼回來了?」這是姒流漣第一次失算,沒能在門口迎接這王府的主人。
「千冥、千煌、戰狼、戰虎呢?」即墨雲帝的臉色不太好,回來的這一路上,即墨天昊還能在他懷里睡會,可是他本人根本一點睡意都沒有,披星戴月地就趕了回來。
「都在,屬下這就叫他們回來。」看即墨雲帝的臉色,姒流漣也知道,必定是王妃出了事情,不然即墨雲帝也不會一個人就回來了,「王爺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帶昊昊去休息吧,本王進宮一趟。」即墨雲帝搖搖頭,將即墨天昊放到地上,「盡快將他們四人找回來。」
「是,王爺。」
見這架勢,姒流漣迅速去找那四個人。王妃走了之前,安排戰狼和戰虎去沐府,保護沐然和沐青陽,而千冥和千煌則重新開始接受佛生門的任務。不過今天,四個人剛巧都在。
即墨雲帝騎馬趕到皇宮,將原本在御書房里議事的大臣們都趕到外邊去,跟即墨琿密談了一刻鐘,便又風風火火地離開了。搞得所有人都以為出了什麼天大的事情呢,不過對于即墨雲帝來說,那的確是件天大的事情。
再回到絕王府的時候,戰狼他們四個已經在了。
「王爺。」
「嗯。」
沉默。
「……王爺,王妃呢?」千煌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在燦星國。」即墨雲帝回答得非常平靜。
「燦星國?」他們不是去陰月國了嗎?怎麼又跑到燦星國去了?而且為什麼是王妃一個人去的?
「被擄去了。」即墨雲帝又非常淡定地補充了一句。
「什麼?」包括姒流漣在內的五個人大驚。王妃的本事他們都很清楚,因為他們的本事都是王妃教出來的,盡管不是武林頂級高手,可花花腸子不少,想要擄走她,還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或許綁架魔都要容易一些。
「出了點狀況。」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不想解釋,所以你們別問,「現在收拾一下東西,跟我去東南邊境。」東南邊境,是燦星國和昭日國的交界。
「是。」沒有人詢問去那里做什麼,這不是很明顯的嘛,當然是去接他們家王妃回來的啊。燦星國太子府,沐青絮一日比一日虛弱,每日只能喝稀粥,吃點別的,指定就會吐出來。無措的冷千炫已經不再給沐青絮服用軟筋散了,可沐青絮的情況一點好轉都沒有。現在,除了上朝的時間,冷千炫終日呆在沐青絮的房間里,守著,照顧著。
「青絮,你醒了?感覺好點沒有?」倚在床頭翻閱奏折,突然瞄見沐青絮睜開了眼楮,冷千炫立刻將手里的奏折丟到一邊去了。
沐青絮難受極了,四肢乏力,渾身上下軟綿綿的,從出生以來,她的身體還是第一次變成這副模樣,沐青絮不得不佩服冷千炫。好不容易睜開眼楮,沐青絮的耳邊就響起了模糊的聲音,大致能分辨出對方說的是什麼,但卻不是很清晰。這幾天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沐青絮猜過幾天說不定她就什麼都听不見了。轉了轉眼珠子,沐青絮看了眼冷千炫,一如前幾天一樣,冷千炫的表情豐富多彩,懊惱、自責、擔憂、急切,所有的情緒都雜糅在了一起,反而很有喜感。沐青絮嘴角上揚,扯出的,卻不是笑容。
「青絮……對不起……」快了吧,他已經收到消息了,即墨雲帝帶著沐青絮身邊的那四個人趕往邊境了,應該就快來接她了吧。幾天,再多幾天就好。
沐青絮的腦袋微微動了動,移開了視線。不需要說對不起,傷害已經造成,而且他並沒有悔意不是嗎?他後悔的,是害她變成這副模樣,而不是軟禁她這件事情。來了之後,她經常拿話氣他,卻從來沒有跟他好好談過,他也不曾說過,所以沐青絮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軟禁她。是為了威脅即墨雲帝或者離謙?還是她對他有什麼其他的用途?猜不透,她現在也沒有力氣去問了。
見沐青絮撇開了視線,冷千炫的臉上一片黯然。是啊,換成是他,也不會原諒對方的。
「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拿點吃的。」說完,冷千炫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听見了門打開又閉合的聲音,沐青絮深吸一口氣,先是手指動了動,然後手肘逐漸彎曲,那彎曲的速度,如一個遲暮的老人般,當手臂終于可以支起來的時候,沐青絮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了,因為耗費了太多的力氣,沐青絮的額頭上布滿了汗珠,氣喘吁吁。
「絮兒。」突兀的聲音,嚇了沐青絮一跳,還以為是自己幻听了,但是那味道,確實是無影師父身上的藥味。沐青絮開始努力將頭轉向無影的方向。
「絮兒。」無影的聲音中暗含著怒氣,快步走進沐青絮的視線之內。雖然因為離謙的事情,無影對沐青絮是有些不滿,但這丫頭,畢竟是自己最喜歡的徒弟,現在看到沐青絮變成這樣,他怎麼能不生氣,氣將沐青絮變成這樣的那個人,也氣沐青絮的不中用。
「師父……」沐青絮張了張嘴,無影卻沒能听見沐青絮的聲音。
無影皺眉,怎麼會已經變成這樣了。無影上前兩步,為沐青絮把脈。然後眉皺得更深了。
「不僅僅是因為軟筋散?」
沐青絮眨了下眼楮,眼中笑意濃濃。果然,騙得了那些太醫,可騙不了她這個神醫師父。不僅僅是因為軟筋散,還有,她的心理作用。有的時候,人的心理作用是很強大的,是可以改變很多物理條件的,尤其是身體健康方面的。
「胡鬧!」無影抑不住怒吼一聲,雖然這怒吼聲都比別人小很多,但對于無影來說,能如此表達他的情緒實屬不易。
沐青絮露出無辜的表情。她有點累了,又想睡了。不過師父難得出現了,不能睡啊。
無影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沐青絮的狀態,翻手一根銀針扎進了沐青絮的身體里。沐青絮立刻清醒了。
「師父怎麼會來?」意識清醒了,說話便也利索多了,只不過那聲音,要多嘶啞有多嘶啞,難听死了。沐青絮微微皺眉。「听說你在這,便來了。」
听說?听誰說?
「即墨雲帝查到你在燦星國,揮兵南下了。」
听說她在燦星國?難道不是听說她在太子府嗎?
「冷千炫故布疑陣。」
是嘛……那帝是怎麼查的?
「佛生門。」
嗯,還挺聰明的嘛。哎呀,跟師父說話就是好啊,連聲都不用出。
無影瞪她一眼。
「師父既然來了,就幫我一下吧。」無影出手,保證一個時辰之後她就又活蹦亂跳的了。
「你嫁給謙兒,我救你。」
沐青絮閉上了眼楮。怎麼又是這事?這事不是應該已經完了嗎?師父怎麼就是不死心呢?
「換你的命,很合算。」無影不明白沐青絮為什麼拒絕。她的身體狀況,繼續這樣下去的話,神仙難救啊。
沐青絮依然閉著眼楮不說話,明確表示這事沒商量。
「你會死。」
「未必。」
「值得嗎?」
「我說的算。」
「你……」
門外傳來腳步聲,無影皺眉,迅速消失在房里。
沐青絮睜開眼楮,嘆一口氣,復又閉上了眼楮。
「青絮,還醒著嗎?」走進屋子,冷千炫先是一愣,忙看向床上,見沐青絮還在,便松了口氣。
沐青絮緩緩睜開眼楮,費力地轉頭看向冷千炫。
「別動了。」冷千炫微微皺眉,快步走到床邊,坐在床頭,然後扶起沐青絮,讓她靠在自己胸前。沐青絮的身體軟綿綿的,像棉花一樣,仿佛現在就算是給她打個結都沒問題。
冷千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麼,會讓沐青絮變成這副模樣,他原本,並不希望這樣的。他只是想要這個女人陪著他而已,有錯嗎?不行嗎?
冷千炫端著碗,一口一口地將粥吹涼了喂給沐青絮。
「太子殿下。」敲門的,依然是那個侍衛。
「進來。」冷千炫手上的動作不停,「什麼事?」
「殿下,有……有客來訪。」
「什麼人?」
侍衛沒有回答。
察覺到侍衛有些跟平時不太一樣,冷千炫扭頭看過去。
見冷千炫看了過來,侍衛面上一喜,沖沐青絮的方向努努嘴。
冷千炫心里一咯 ,低頭看了看沐青絮。
可以別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嗎?她可是看得見的啊。「讓他等會。」冷千炫以為來的是即墨雲帝。
「是。」見冷千炫繼續喂沐青絮喝粥,那侍衛便先退下了。
「睡吧。」喂完粥,冷千炫將沐青絮放平,為她蓋好被子之後便轉身出去了。
睡……若是換成平時,她一定睡了,可是現在,無影的銀針還扎著呢,她清醒得不得了,怎麼睡啊?想了想,沐青絮開始活動。
冷千炫來到客廳之後,見到的並不是即墨雲帝,而是以前跟在沐青絮身後的兩個人,戰狼和千冥。
「太子殿下。」戰狼和千冥還算有利,見冷千炫走了進來,便起身,沖冷千炫微微點頭。雖然對著一國太子他們不該如此行禮,但這行為由戰狼和千冥做起來就格外地理所當然。
而冷千炫因為心中有事,也沒能注意到這個,或者說,即使注意到了,他也會賣沐青絮面子。
「兩位請坐。」大家都是見過面的,冷千炫知道,他們都不喜歡多余的客套,「兩位是絕王的屬下吧?不知道兩位前來有何貴干?」
「听說我們王妃在太子府上做客,我們是來接王妃回家的。」千冥笑眯眯地看著冷千炫,這話,甚至都沒有向冷千炫求證的部分,顯然是已經認定了他們王妃就是在這里。
「絕王妃?」冷千炫裝作很疑惑的樣子,「本太子不明白兩位的意思。」
「太子殿下應該是聰明人,千冥向來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千冥依然是一張笑臉。
「本太子自詡不蠢,但確實不明白兩位的意思。絕王妃失蹤,需要本太子幫忙找找嗎?」
戰狼開始不高興了。他們都已經找上門了,還在抵賴嗎?他們像是那種會做沒把握的事情的人嗎?
「太子殿下,絕王現在在邊境調兵,太子殿下覺得您的這個回答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戰狼冷眼看著冷千炫。
「你這是在威脅本太子?」冷千炫眯著眼楮看著戰狼。
明顯佔理的事情,卻氣勢不足,不是心虛是什麼?千冥和戰狼對視一眼。
「是。」戰狼點頭,眼神絲毫不畏懼地看著冷千炫。
冷千炫皺眉。
「你們以為,你們能走出這太子府嗎?」
冷千炫手一抬,無數暗衛現身。但據千冥和戰狼判斷,這些還只是一部分而已。嚇唬人嗎?
「太子殿下以為,我們不回去,絕王就不會出兵嗎?」千冥不屑地笑笑。
冷千炫皺眉。
「回去告訴即墨雲帝,他的王妃,不在本太子這里,也不在燦星國。他若定要用這種無稽之談為理由出兵,本太子應戰!」冷千炫說得特別有氣勢,卻被一道柔柔的聲音粉碎了所有的氣勢。
「狼……」沐青絮扶著客廳的門框,一點點滑落,坐在地上。
冷千炫一驚,最先反應過來,三兩步就沖到沐青絮面前。
而戰狼和千冥因為太過震驚而呆立在原地。
那是他們的主子?那是他們的王妃?那個無論何時都精神抖擻笑容滿面的絕王妃?那個靠著瘦弱的雙肩撐起沐家的沐家小姐?那個不論多辛苦都沒有一句怨言地完成了在洪門和靈雪山訓練的沐青絮?那個建立了佛生門的心狠手辣的門主?那個即使嫁給一個傻子也能咸魚大翻身的絕王妃?
她為什麼會變得那麼瘦?沒吃飯嗎?那兩條腿為什麼那樣無力?雖然剛才只瞄了一眼,但那兩條腿是在顫抖吧?為什麼?她從哪里來會累到雙腿發抖連支撐身體的力量都沒有了?那張蒼白的臉是怎麼回事?
戰狼和千冥的怒火一下子就竄得老高。
「冷千炫!」戰狼拔劍就要沖上去。
太子府的暗衛瞬間將戰狼和千冥團團圍住。
千冥只是眯著眼楮,透過人群看著冷千炫的背影,沒出手,也沒阻止戰狼。
戰狼的目標十分明確,一路披荊斬棘,最終的目標都是冷千炫,所以他紅著眼,直直地向冷千炫的方向而去。
暗衛雖然不知道戰狼和千冥的想法,但是也看出千冥並不會出手,便全都去圍攻戰狼了。
以為他不會出手嗎?他可沒說過這樣的話啊。等暗衛完全對他松懈了之後,千冥拔劍,僅瞬間便出現在冷千炫身後,劍,架在冷千炫的脖子上。千冥這才看清了沐青絮的樣子,臉色蒼白,額頭上汗水密布,勃頸處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這是都瘦成了什麼樣子啊?千冥的手在抖。「放了她!」話一出口,千冥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在抖。
「讓即墨雲帝親自來接。」無視了脖子上的利劍,冷千炫將沐青絮打橫抱起來,兀自離開。
千冥臉色變了變,最終還是收了劍。他和戰狼,本就是受命前來確認一下的,若能直接要回王妃最好,當然,王爺也是想親自來接王妃回去的。
「冥!他……」
「狼,讓王爺親自來接吧。請太子殿下做好準備吧。」
「站住!」見千冥和戰狼要走,暗衛迅速圍了上去。
「讓他們走。」
「可是殿下……」
冷千炫回身,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刻閉上了嘴。
千冥和戰狼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帝出兵燦星?為什麼?」遠方,收到消息的即墨雲皇大感意外。
「回王爺,听說是燦星國的太子擄了絕王妃。」
「是嘛。」原來如此,「我們這邊也要加快速度了啊。」
眾將領不明白這兩件事之間是否有聯系,不過現在他們士氣正高,趁勝追擊也無可厚非。「絕王出兵燦星國?原因?」當南宮七焰收到同樣的消息時,也是詫異萬分。
「听說是因為燦星國太子擄了絕王妃。」這個理由,即墨雲帝完全沒有掩飾,所以能查探到他出兵的探子,都能知道原因。
「為了絕王妃?」這個即墨雲帝,有點超乎他的想象了,「知道了。」
現在不管他們怎麼樣,都跟他沒有關系,他們夕雲國在跟即墨雲皇的交戰中一敗再敗,現在連國都都遷了。不過南宮七焰覺得他們現在也只是垂死掙扎而已,滅國是遲早的。陰月國的援兵,說得好听點是援兵,其實也不過是來趁火打劫的,所以在兩國交界處談條件的時候,南宮七焰就明確拒絕了對方的幫忙。或許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結局了吧。听說陰月國出兵凰城了,結果也是慘敗,或許早點放棄掙扎要好點吧。「即墨雲帝帶兵?」凰城內,離謙疑惑地看著展憶。
「是,因為夫人在冷千炫手里。」展憶如實報告,「而且,夫人的狀況似乎不太好。」
「什麼意思?」離謙皺眉。
「不知道。」展憶搖搖頭,探子也只匯報了這麼多而已。
「去看看。」
「嗯?」展憶沒反應過來。
「去即墨雲帝那。」
「……是,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