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袁宗第已經不支,雖有李過派過來的一隊騎兵支援,但無異螳臂擋車。見勝負就在頃刻之間,田羽興奮的朝王六子說︰「小六子,奪旗讓你佔了先,這回咱們再打次賭如何。」
王六指著已經多處掛彩仍血戰不退的袁宗第說︰「莫非大人想擒拿袁宗第。」
「不錯。」田羽用眼楮看著王六,仿佛再說︰「怎麼的怕了。」
王六嘿嘿笑了兩聲︰「好像剛才大人並不是他的對手啊。小人雖說也沒有什麼把握,但他現在十成力氣使出六成就不錯了,我自信能擒得了他。大人雖然神力驚人,只是那個招式小人可不敢恭維,大人這次恐怕又要輸給小人了。老叫大人輸給我,我都有點不好意思啦。」
見王六提起自己的糗事,田羽笑罵了一句,但王六說的事實,只好強詞奪理的說︰「你沒有听說斗智不斗力嗎?」
「好,那就看看是大人的智厲害,還是小人這把花槍厲害。」王六說完話已經一溜煙朝袁宗第殺去。
望著王六驍勇的身影,田羽像是自語的說︰「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只要袁宗第一旦被擒,農民軍勢必會潰敗。我要是不激你,你哪能去找上袁宗第。這個賭本來我就沒有打算贏,反正輸了也沒有彩頭,但是一旦打敗袁宗第,這大功可就立下了。這就是斗智不斗力。」
想到這里,田羽怕王六一個人吃虧,忙帶著自己的標營也沖了過去。
袁宗第見王六沖了過來,眼楮一紅,心中說︰「就是這個家伙捉了蘭芝小姐,我一定得把他擒住,換回蘭芝。」顧不得已經多處掛彩,旋風般朝王六沖了過來。
袁宗第的功夫比王六高出許多,只是胳膊上受了點傷,而且剛才氣力消耗不少,因此和王六纏斗在一起,成了平分秋色之局。
兩人戰了有二十多回合,仍不分勝負,而農民軍這時已有潰敗的前兆,袁宗第很著急,就在兩馬交錯之間,大喝一聲,身子在馬上飛身而起,向王六撲了過去。王六沒有想到袁宗第會和自己一個小卒來同歸于盡的打法,一個不留神竟被袁宗第撲了個正著,兩人一起滾落馬下,因為王六先著地,因此他被摔得七葷八素。
而袁宗第壓在他的身上,又是有所準備,因此摔得不是很重。他一把就把王六拉了起來,朝自己的親兵隊伍一推︰「綁了,不要傷他性命。」
田羽在不遠處見到王六又被農民軍擒住,心中大怒,大吼一聲就沖了過來。田羽來到明朝以後,接觸最多的就是王六,而後王六又救了他一命,又有農民軍中生死離別的感受,因此田羽早就在心目中將他當成了兄弟。上次自己沒有辦法救他,心中難受了好久,等到王六從闖王那里安然無恙的回來,田羽就和他義結金蘭。
王六本來因兩人的地位懸殊,不肯同他結拜,田羽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打消了他的疑慮,田羽為兄,他為弟。在田羽的提議下,兩人的誓詞也很獨特,不是什麼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話頭,而是共同創建太平盛世。
因此田羽見王六被擒,哪能不急,農民軍本來就是強弩之末,見田羽凶悍的沖過來,狼牙槊上下翻飛,挨著地死,踫到得傷,不由吶喊一聲,紛紛散開一條道路。而田羽的追風驥又快,閃電般的沖到了袁宗第身前。
袁宗第擒了王六,雖然摔得不重,但早已筋疲力盡,正自喘息的時候,田羽沖了過來。他一見田羽就認出他是假傳信人,恨從心起,拔出腰刀就砍向田羽的馬頭。
田羽這時眼中只有王六,根本看也不看,一槊將袁宗第的腰刀蹦飛,也不停留,如虎入羊群,沖入袁宗第的親兵群。遠的用槊,近的用劍,一時間所向披靡。那些親兵見他就如浴血的戰神一般,殺紅了眼,顧不得上王六,紛紛向四周逃命。
田羽一低身已經將王六提上馬來,也是幸虧袁宗第有命令不許傷害王六,不然王六就是有九條命也得扔在這了。
田羽用劍將捆在王六身上的繩子挑開,王六沒有急著下去,而是看了田羽一眼︰「剛才的賭約還算不算?」
田羽朝袁宗第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算,怎麼不算,袁宗第不是還好好在那呢嗎。」
「好,這次絕對不會再失手了。」王六從田羽的馬上跳下,從地上撿了一柄長槍,又殺了一名農民軍的偏將,奪了一匹馬,準備再次與袁宗第對陣。
就在這時,一陣如雷的蹄聲響起,一股騎兵出現在袁宗第的後方。農民軍一見這股騎兵,不由歡聲鼓舞,轉身死戰。
而賀鎮的兵士不知誰喊了一聲︰「孩兒兵。」便紛紛向後退去,而對面的孩兒兵紛紛拉弓射箭,一陣箭雨過後,官軍由有秩序的撤退,變成了潰逃。
田羽眉頭一皺,不就是四五百個孩子嗎,對于戰局根本就無足輕重,怎麼將這幫人嚇成這樣,好好地局勢竟然翻天逆轉。田羽還想再戰,但賀鎮多數兵丁都退了下去,他這剩下的三四百人,根本就無法再戰,而且離自己遠的,也開始悄悄的開始逃跑。
「怎麼回事?」
這時旁邊一個老兵囁嚅著朝田羽說︰「大人,咱們賀鎮的兵士多是陝西人士,這些孩兒兵之中有不少和咱們的士兵沾親帶故,再說即使沒有什麼關系,誰願意對孩子下手啊。」
田羽輕嘆了一口氣︰「闖賊既然把孩子都派了出來,可見他的兵力已經捉襟見肘,早一時,晚一時,都逃不掉覆滅的命運。我們也撤吧。」
左鎮已敗,賀鎮一退,只剩下曹變蛟一鎮,使李過等人可以集中兵力對付曹變蛟,形勢對于農民軍來說已佔優勢。曹變蛟見兩鎮已退,招呼也不打,心中暗罵賀人龍和左光先兩人,與李過打了一陣,便也退了下來。
李過等人損失很大,見曹變蛟的兵慢慢後退,也不追擊,收攏傷卒,同樣緩緩而退。
經過快一天的激戰,雙方都已筋疲力盡,因此李過敗回老營,又一路護送老營到了闖王的營地,官軍亦不聞不問,只是派出游騎監視他們的行動,以防他們突然突圍。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經過一天的廝殺,戰士們吃過晚飯,再也支持不住,三個一群,五個一堆,圍在火堆邊呼呼大睡。而參將以上的將軍們則被孫傳庭叫到帥帳議事。
見眾將已經到齊,孫傳庭用威嚴的眼光掃了一眼,然後輕咳了一聲說︰「今天一戰,闖賊精銳損失殆盡,僅剩三四千疲卒,多是老弱,已無再戰之力。望眾位一鼓作氣,生擒賊首,上解九重之憂,下安黎民百姓。」
眾將紛紛離座口稱得令。
孫傳庭對眾將表現出來的士氣很滿意,又掃了一眼自己的一大群幕僚,方才又緩緩地說︰「各位回營整頓士卒,明日一早,全力進攻,畢功于一役。」
「大人,不可。」
孫傳庭本有不悅之色,待看了說話人一眼,見是自己最寵信的幕僚,便笑著說︰「蘭玉,有何不可。」
「大人,我料闖賊必于今晚向河南突圍,因此大人不可大意。」
「闖賊現已是釜中游魚,籠中之鳥,所余兵士不多,又有許多家眷牽累,恐怕已無突圍之力了。」
被稱作蘭玉的幕僚姓張名雪峰,是位舉人,因屢試進士不第,便投了孫傳庭做了一個幕僚。幾年來,數次為孫傳庭出謀劃策,屢立功勛,很受孫傳庭敬重。因此才會當眾提出自己的意見,不過他見孫傳庭說得如此肯定,不便再說什麼,只好看了一眼孫傳庭︰「大人,有備無患啊。」
孫傳庭聞言心中也是一驚︰「看來自己還是太自信了,一旦被闖賊逃了出去,不惟數年心血,毀于一旦。恐怕以皇帝的性子,自己難逃西市一刀的厄運。」但他剛才話已經說得滿了,不好突然改口,正好一眼望見人群中的田羽,心中松了一口氣,對田羽說︰「盛公,你有何看法?」
田羽沒有想到孫傳庭會詢問自己,微微錯愕,但轉瞬就恢復了常態,回說︰「標下也認為闖賊會于今晚突圍,只是不敢苟同蘭玉先生的觀點,我認為闖賊會逃亡商洛山中。」
「哦,把你的想法說來听听。」
「困獸猶斗,何況闖賊。再說今日一戰,闖賊雖損失慘重,但我們的傷亡也不小。加之士兵疲倦不堪,正是突圍的好時機。如果一旦讓我們有了休整的機會,闖賊就是插翅難逃。闖賊狡猾,這一點他不會想不到,因此標下認為他必會于今晚突圍。」
張雪峰見孫傳庭沒有听自己的建言,反而去詢問田羽,心中有些妒意。這幾天他老听得到孫傳庭夸獎田羽,心中就有些不快,現在孫傳庭竟然問計于他,又想起這兩天孫傳庭對他有些冷落,因此將一切怨氣都撒在田羽身上。現在田羽竟然不同意自己的觀點,更使他憤怒異常。他畏懼孫傳庭,但他卻很瞧不起田羽。明朝武將的地位很低,即使是總兵一職的高官,一般的文人都不會放在眼里,何況田羽一個參將。
張玉峰冷冷的說︰「田參將此言差矣,闖賊損兵折將為的就是月兌離陝西這塊苦地,他拼死也會向河南突圍,怎麼會再回窮山中。」要不是因為田羽是回答孫傳庭的問話,他早就不是這種口氣。
「闖賊如果兵多,他勢必會朝河南突圍。但現在他連老本都丟光了,所以他不會朝河南突圍。」
「此話怎講?」
望著咄咄逼人的張玉峰,田羽有些納悶,自己又不認識他,他怎麼像是和自己有殺父之仇似的。不過他沒有計較,只是緩緩說道︰「闖賊之所以繞道南原,就是為了避免損傷過多,到了河南受曹操的挾持。現今闖賊損失殆盡,他去了河南恐怕一輩子只能仰曹操鼻息。闖賊也是人杰,豈甘人下,因此我猜想他必定會往商洛方向突圍,以圖再起。」
「既然田參將說的如此篤定,可否與我賭上一賭?」
田羽脾氣雖然不錯,但泥土尚有三分火氣,見張玉峰如此相逼,心中亦是不快,冷冷的說︰「有何不可,那打賭總有些彩頭吧?」
「誰輸了,給對方磕三個頭,說聲「先生,學生錯了」。」
「好,擊掌為約。」
啪。雙掌在空中交接在一起發出響亮的聲音。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空中仿佛激起了一道道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