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誰他媽的踢我踢的這麼狠?」我盯著準星和三哥,掰得手指嘎嘎作響。
「少他娘的廢話,你剛才是在裝逃難的,雖然你貓著腰,駝著背,但是你的語氣、表情有一點無家可歸,淒慘悲涼的樣子嗎?」三哥沖著我罵道。
「草!面由心生,我沒那個心境,你讓我怎麼做出那樣的表情!」我有些理虧,但是卻不願承認,因此強詞奪理的說道。
「你去問問蝮蛇,她比你強一百倍!你個白痴!」準星指了指坐在一邊的蝮蛇。
「國破家亡,想擠出那樣的心境不是什麼難事,想想那些慘遭殺害的百姓,想想和我們一起戰斗過的兄弟,想想前些日子看到的那個被毒氣攻擊卻依然死守陣地的連隊,想想他們最後口中喊的血戰到底,想想那些姐妹……」蝮蛇說著說著有些哽咽。
蝮蛇的話像利劍一般刺入我的心髒,心中揪痛,喉嚨像是被人卡住一般無法呼吸。
「劉郎,或許你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惡魔走了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從一個小兵,到現在的你,戰場技能上你已經是一個膽大心細,知道進退的狙擊手,你能潛伏殺敵,也能一擊斃命,但是你的內心依然脆弱,你在逃避,逃避你自己膽怯的內心。」
惡魔的話像是重錘一邊在我耳邊嗡嗡作響,「逃避?我在逃避嗎?我在逃避什麼?我沒有!」我的神智有些模糊,自言自語的說道。
「勇敢點,劉郎,去想想那些慘遭殺害的同胞,去想想死在你身邊的戰士,去想想被鬼子毒氣殘害的那個連,想想那個喊著血戰到底的連長!」惡魔抓著我的雙肩,沖著我喊著,我甚至能夠看到他的喉嚨。
「什麼意思,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我為什麼要去想!他們就在我的腦子里!」我不理解惡魔的意思。
「別逼他,他還是個孩子?」蝮蛇推開惡魔幫我解圍。
「孩子?20多歲的孩子?呵呵,他是在蜜罐里張大的嗎?劉郎,你tmd就是個怕死鬼,知道為什麼我一開始討厭你嗎?因為你就像一個養個長不大的孩子!懦弱!」準星也跳了起來沖著我說道!」
「我怕死?我怕死?我懦弱?我草!我和你們並肩作戰,這是怕死的證明嗎?」我撩起上衣露出身上的傷疤。
「劉郎,冷靜!冷靜!孩子,冷靜!」隊長沖了過來,將我拉入懷中,「軍人很多時候要做出違背本能的事情,而戰勝對死亡的恐懼便是違背本能的一個極致,不過你現在做的並不好!」
「你也認為我怕死?」我掙月兌隊長的懷抱,吃驚的瞪著他。
「孩子,你和我們並肩作戰,但是你並沒有擺月兌對死亡的恐懼,好好想想,子彈從你身邊飛過,你依然會嚇得縮頭,當炮彈在你不遠處爆炸的時候,你依然表現出慌張,想想上次咱們偵查鬼子機場的事情?」隊長也同樣盯著我說道。
「怎麼?」我不知道隊長提起那次我狙殺鬼子狙擊手的事情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打那個狙擊手的頭,不到300米的距離,打頭你有十成十的把握,可是你卻沒有,你……猶豫了!而你的猶豫,卻害得惡魔險些丟掉性命。」隊長給我做了解釋。
「可是,我覺得那樣才穩妥啊!」我不自覺地爭辯道,但是心里開始有些明白大家的意思了。
「劉郎,你要有死的覺悟,才不會受生的羈絆!那些被殺害的同胞,那些死在身邊的戰友,那些被毒氣彈殘害的士兵,所有這些都是你我未來的寫照!」隊長語氣和藹了許多,或許是不想進一步的刺激我。
「我們都對你感到好奇,好像你來自另一個地方,那里沒有戰亂,沒有死亡,我們從來看不到你獨自傷心或者黯然淚下,俗話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相信你也有你的悲痛,失去的親人、戰友、愛人,你從來都不去想他們,想那些讓你內心感到恐懼的事情,想那些讓你聯想到死亡的事情,你在逃避恐懼,逃避死亡。」三哥接過隊長的話說道。
「劉郎,在日本,有過這樣的一個數據,和平時期,很多的人都是被自己嚇死的!或者說驚嚇導致了他們更快的死亡。其實這個不難理解,一個人生活在安逸的時代,沒有人願意去想那恐怖而又遙遠的死亡,所以當突然听到自己得了絕癥的噩耗時,整個精神就被徹底的摧毀了。中醫說,恐傷腎,腎又是生命之本,瞬間涌來的巨大恐懼便瞬間摧毀了一個人的生命。」狗子進一步的向我闡述這個事情。
小狗子頓了頓,接著說道︰「而你,就在受著這樣的羈絆,你逃避著死亡,卻又不得不無時無刻的面對它,這讓你動作遲緩,行為猶豫,同時精神上也飽受折磨!」
「對不起!」我深深的地下了頭,胸口之中一陣酸楚不斷的攪動著,「我從不知道自己連累著大家!你們說的……我做不到,我不願去想那些在我身邊倒下的兄弟,甚至是敵人,血肉橫飛,殘肢斷臂,只留著半個腦殼的尸體,半截身子卻還在爬的兄弟,腐爛的肉塊,血腥、惡臭,這些就像毒氣一樣的鑽入的我的皮膚,讓我覺得呼吸困難,渾身顫抖,我怕!我怕死!我真的怕死!」我大聲重復著說著,好像這樣能讓我呼吸更加順暢。
「看看這是什麼?」惡魔捏起一撮泥土說,「這就是我,或早或晚!沒什麼怕的!」
看著從惡魔手指間慢慢滑落的泥土,我狂躁的內心瞬間平靜了下來,「是啊,人生的終點就是死亡,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向著那個方向前進,被子彈穿破心髒,被炮彈炸成肉塊,被刺刀挑破肚腸,沒錯!那就是我的結局!」我逼迫著自己往那個方向去想,以前我每次想到這里,胸口傳來的憋悶都會讓我連忙岔開思緒,但現在我在逼迫自己去想。
胸口就像被壓上了一塊巨大的石頭,黑暗開始向我籠罩,我能感覺到我的手開始顫抖,越來越不順暢的呼吸,讓我張開了嘴巴,恐懼,好像讓心髒都在震顫……
「呼!」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于呼出了一口氣,頓時整個身體都清爽了很多。
「喂!好了嗎?」一個聲音鑽進我的耳朵,隨即我才看清是書生在喊我。
「恩,沒事了,我感覺自己…….恩……月兌胎換骨!」
「嚇死我了,剛才你臉色雪白,四肢微微發顫,真是夠恐怖的,我以為你要變僵尸了呢?」準星看到我恢復正常又開始惡語相向。
「你看,老三都要準備做法了!」隊長也過來調節氣氛。
看著一個個圍在我身邊兄弟,我一時之間竟然語塞,不知道說些什麼,「謝謝!」我蒼白的說道。
「隱蔽!」不遠處負責警戒的耗子打斷了這短暫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