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者馭功而護己,將者馭器以衛國,在將帥心中,一切的兵士軍械都可為其器,直面戰場時就要放下個人之私。但將帥也是人,一樣要面對個人的傷、病、死,而再好的器物也需要人來馭使,所以你若要以武求上進,首先還是得從強己開始。」
林杉一邊沉吟一邊繼續說道︰「戰場上,國家防衛仰仗之器是強兵詭械,個人自保則依靠護甲和武器。然而這些外物終有損毀的可能,唯有智囊永雋,馭物靈活,才能獲得更多取勝機會。」
刑風聞言在心中起了一念,想了想後說道︰「曾有山水書院的師兄與禮正書院的師兄就‘文’與‘武’的問題討論過其輕重,先生此言是否就是指文智比武功更重要?」
「這兩者兼修得最好,但事實證明能夠文武並驅的人畢竟是少的,專修一道倒是能培養出許多人才。出于廣益考慮,國家對這方面的管束實際上是平等的暫且不提這事。」
林杉話說到一半自己打住,然後換言又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重修外力而疏忽內慧。曾在禮正書院你不能得到他人的認可,這不代表你自己不能認可自己,希望你能明白文之秀麗並不只在于吟詩作賦這麼說吧,禮正書院的藏書閣對你來說如果就像冷夜幽徑,那麼山水書院的藏書閣將是你探尋珍寶的福地,好好把握吧。」
「謝謝先生指點。」刑風鞠躬領受。
林杉微微一笑說道︰「只是幾句稱不出斤兩的話而已,請學子們去西風莊園吃魚游玩的事還是要做數的。」他見刑風抬頭後有話要說的樣子,又搶前一步說道︰「別再客套了,其實我也在很早時就想去西風莊園游玩,正好這次人多熱鬧,我們回吧。」
刑風沒有再說什麼,隨同林杉向回走,在半路上又聊起馬來。
刑風從林杉那里得知自己的那匹野馬居然有一半前朝快馬‘飆風’的血統,雖然不知道這是何故,但林杉的解釋令刑風欣喜不已。
那匹野馬的血統雖然因為異品馬結合而只繼承了飆風馬一半的特點,但這一半的異品馬血統在經過這次賽馬過程的驗證後看來也非庸品。反之,因為這點異品馬的血統,刑風的那匹野馬可能可以克服‘飆風馬’因為爆發速度快的長處而造成的耐力不足的弱項。
這無疑是良馬血統繼承歷程中的一次天作之合,林杉因此笑稱刑風的野馬為‘小飆風’。
快要回到郊游大會場地時,林杉又叮囑刑風一定要好好照料那匹‘小飆風’的腿傷。因為它正出于馬的青年時期,又是傷在關節部位,所以一定要用心為它調養以免留下傷根,此事的詳盡辦法則可以討教馬安。
兩人剛一走近人群,就見圍在一起的兩家學子們總算分散開來,露出之前被大家如包餃子一樣圍在中間的莫葉。
莫葉見那兩人終于回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林杉見狀隨口一問︰「這是怎麼了?」
莫葉一攤手說道︰「他們在問我,你們兩人誰勝了。其實我也很想知道,那種情況到底算誰勝?」
林杉表情輕松,似是雖敗猶榮的說道︰「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我敗,刑風勝。」他的話一說出口,人群中立即響起一陣驚疑不信的唏噓聲。
「這樣的結果恐怕只有你親口說他們才信。」莫葉望著林杉,撇了撇嘴又說道︰「師父,我看你一點認輸的誠意也沒有,這個勝果倒像是你施舍給邢師兄似的,太沒意思了。」
站在一旁的刑風連忙說道︰「我雖然比先生略快一籌,但快在魯莽。若不是先生出手相救,我現在一定勝得很狼狽所以應該是先生勝了。若為求勝虛名而舍命,這種勝利著實沒有價值。」他的這番話說完,圍觀的師生人群里頓時又是發出些許了悟的感嘆聲。
此時就見林杉拍了拍手掌,朗聲說道︰「如果刑風一定不想取這個勝名,那麼就算和局了吧!不過我不想因為平局而辜負大家的熱情,去西風莊園游玩的計劃還是會進行的,依舊由我做東,時間上的安排就要勞煩兩位院長了!」
人群的最後面,禮正書院的那位體態微胖所以笑得有些憨態的院長在听到林杉說的話後,對身旁正在撫須展笑的山水書院院長說道︰「看來他早有打算了,卻是繞了一大圈,其實是為了將兩家的學子都召到一起。」
山水書院那位渾身一派仙風老道氣息的院長點頭笑道︰「一次請兩家書院的全員食游于西風莊園,只怕今年莊園里的草要遲一月才能春發了,沒想到他這次出手這麼闊綽。」
說到這里,他臉上的微笑逐漸收攏,然後在喟嘆一聲後繼續說道︰「他這估計是要離開了,在踐行吶。這一頓全魚宴結束後我們就不能再留他,這個交換他還是總喜歡把事情平等化的性子。」
「原來是這樣,我竟還未察覺。」禮正院長臉上露出恍然神色。
「他就在你們禮正書院,你們朝不見夕見,當事之人,也許就是不能像我這個外人一樣能看的清楚對方的心思了。」山水院長臉上又現出淡淡笑意。
禮正院長一拂衣袖,背對人群緩步走出,將聲音壓低了一些嘆道︰「我不禁想起上次我們這兩位學生與北籬老人分別時的場景,此後我們就再沒有相見;此時又到與他的徒弟分別,不知道以後是否有機會再見,真是讓人莫名的心生感慨。」
「還上次,你的這個‘上次’可是指的十幾年前的事。身為禮正書院的院長,你竟也有用詞失穩的時候,看來你是真有些不舍。」
山水院長跟在禮正院長的身後離開了聲勢漸大的人群,諷了對方一句後,山水院長習慣性的束手于背後,遠望前方,他舒了口氣又說道︰「他那種去則定去、走即不留的性子,連皇帝都拉不住。分別是必然的,我們還是認真的考慮眼前的事,怎樣才能抓住這次機會盡興一番,西風莊園建址猶新,但卻是盛名遠播吶。」
林杉請客邀兩家書院全體師生去西風莊園食游的日子在郊游大會那天就定下,兩位院長都點頭了,時間上的配合也就簡單起來。
至于細節方面,類似這種團體性游樂,禮正書院的學子們早已不陌生。而山水書院的弟子們因為偏學武藝,大多數人也都是疏郎的性子,就是有疏漏處也不會因之尷尬。這是自郊游大會後第二次全體出游,兩家書院合辦的郊游大會十分成功,所以他們心里的那點小擔憂早被強烈的興奮和期待所淹沒。
只是莫葉很納悶,當所有的師兄弟們都在為去西風莊園游玩而雀躍時,師父卻突然染了風寒。她不禁在心中淺含惡意的想︰這小病來得倒是很急很巧,莫不是師父又想放大伙鴿子?
若真是如此,這一放可是放了兩家書院共計約一千余人的鴿子,手筆之大,又令莫葉猶疑起其可能性來。她听著書房里偶有咳嗽聲穿過虛掩的房門傳出,令她覺得這又不像是故意而為之,她又是有些擔心。
院門外傳來馬嘶聲,莫葉熟知那是刑風到了,然後她就見林杉也從書房里走了出來。莫葉跟在林杉身後向院子外停好的馬車行去,剛下了台階走上院子里的石子路,莫葉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師父,你確定不往後延一兩天?」
「這次約的是兩院學子,不能失信。」林杉沒有回頭,一邊向院門走去一邊輕聲回答。
「那」莫葉想了一下,說道︰「等會兒如果柴夫子邀你喝酒,你別理他啊!」
正在打開院門的林杉偏頭看了莫葉一眼,微笑道︰「听你這一次。」
活動計劃中山水書院和禮正書院各自整編一隊在西風莊園門口匯合,而刑風這邊因為兩家本是鄰居,就走了點捷徑,不需要兩家各自去自家書院匯編後再到莊園門口匯合,而是直接去往山莊。
莫葉和林杉坐上了馬車,刑風則騎著自己那匹被林杉稱為‘小飆風’的野馬在前面領路。莫葉不明白刑風為什麼不同乘,不過在馬車行出邢家村後,她似乎又明白過來。
在開闊平坦的白沙大路上,馬車的行駛速度也開始快了起來,不過這卻使馬車與前面的那一人一騎拉開了距離。因為刑風的坐騎到了這樣的道路上也已是忍不住放開了四蹄,而它沒有車轅架限制了身形,一旦放開,速度上當然也比馬車要快許多。
這時,曾號稱趕車技術已經到達不需要揮鞭境界的馬安回轉過頭來,掀開車簾一角對林杉說道︰「看那馬的身形,確實如你所說,有‘飆風’的影子。」
林杉沒有詳說什麼,只是隨口言道︰「你能否確定這匹‘小飆風’不是你在野外遛馬時,我們家這匹馬留下來的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