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344)、我的信使

作者 ︰ 掃雪尋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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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實際上已經傳承了幾百年,幾乎與前朝國運同壽,卻沒有在世間積存太大名望的隱藏門派北籬,所出門人皆有代表自己語言的事物。同代弟子看見這樣意義的事物,即等于獲知此物所代表的同門的訊息。

就像之前岑遲在溪心面前出示的那個外表普通的木塊,只有在他這一代北籬傳人的腦海中,才能從那沒有生命的木塊上解析出林杉的影子。只有作為林杉師兄的溪心,以及他的師弟岑遲,在看見這枚普通至極的木塊時,能瞬時曉得這個木頭所代表的、林杉對于這世間存在著的某種意義。

此刻溪心手中那掰斷的竹簽,便與那木塊一樣,存在著近似的意義。不過,這二者的意思在具體解析後,又是有些不同的。

如果說林杉在土木工程上表現出的強大實力,渲染得他隨身攜帶的木頭都有了非比尋常的意義,那麼溪心真正強大的地方,則是在人脈聯絡這一塊兒上。

溪心交給岑遲的那半截竹簽,即將發揮出的作用,近似于挑起線頭一端的一枚細針。

接下來只等岑遲以這種竹簽質地的信物為力量之引,將這根人脈線牽起拉直,行跡交錯卻始終未月兌離這根線的串聯的人,則會一個一個現身而出,或多或少的幫助岑遲做一些事,直到他完成這一次挑動線頭所要完成的事項為止。

不過,在溪心作為引子,道出第一個會幫到岑遲的那個人的名字時,岑遲還是禁不住有些吃驚。這個人的名字在師門傳人之中,算得上是跨越三代。旁系之外的旁系了。如果不是溪心略提了一下這個人在師門里宛轉展開的聯系,他也許此生都不會知道北籬派系的傳人中,存在這樣一個人。

「真是想不到,方無竟是從師叔祖那一代傳下來的北籬弟子。」岑遲忍不住感嘆一聲,「在相府我們老早就踫過幾次面,我倒一點也沒看出來,不過他好像同樣也不認得我。」

溪心微笑著道︰「師叔祖雖然是北籬第二十代離子繼承者,但他的徒孫其實不能完全算是北籬弟子了,至多不過算是與門派之間有些淵源牽連罷了。就如咱們那位在北國待了二十多年的師叔。雖然他在門派大比中勝過咱們的師父,繼承第二十一代離子,但咱們北籬一系第二十二代離子繼承人,只能從師父所授的徒子之中選取。師叔的傳人,已經不能與門派有直接關系了。」

提及那位師叔,岑遲很自然的會想起他做過的一些事,他的心里不但對那個門派里的長輩存不了什麼好感。還頓生惡念。這絲惡念與剛剛溪心說的那番話聯系在了一起,讓他心里設想了一個可能,臉上神情古怪了一下,但他自己卻沒察覺到什麼。

他只是看了溪心一眼,忍了忍,最終也並未將那個設想說出來。

溪心心思清明,哪里會錯過看到岑遲臉上那絲異樣神情。或許是因為離別在即,溪心沒有再沉斂心中疑惑,輕聲問道︰「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直接說吧。」

岑遲意識到自己這位師兄觀察力之敏銳,但他沒有完全照實說出剛才心里生出的那個想法,只是在遲疑了一下後,輕描淡寫地說道︰「算起來,宏道師叔,其實對你還不錯。」

溪心腦中念頭一轉,即刻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淡笑說道︰「他以前的那些作為,所含意思其實並不難猜。讓我繼承他的一切,只是希望我能替他做他沒有時間繼續做下去的事。可這終究是違背門派規定的做法,離子所掌握的一切資源都是門派培養和供給的,只能由下一屆離子繼續繼承。北籬一系傳承數百年,這條規定一直未變過。不過我也很清楚,以我的資質以及師父的心意選擇,都否定了我成為下屆離子的可能。」

此時的他雖然說著這樣意思明白的話,然而此刻他卻又在做著背離這番話的事情。他現在正在將北籬二十一代離子繼承人擁有的資源,轉輸給北籬第二十二代弟子。可是在這個時期里,師門還沒有確定岑遲就是北籬一系第二十二代離子持主。

除此之外,溪心在他那番否定自己的話語中,隱隱還含有另外一層意思。這種類似暗示的東西,以岑遲的頭腦之敏捷,並不難察覺出來。

所以。岑遲在听了溪心說的那番話後,他自己又陷入沉默之中。

看著陷入沉默之中的岑遲,溪心在沉吟片刻後說道︰「你要去找他,其實我也有這個想法,只是現在我無力如你那樣去做,所知道的與他有關的消息,可能也是不如你多的,所以我只好盡可能的做我能做到的,幫你這位我的信使。」

岑遲聞言似是想起一事,眼里本有些凝滯了的目光動了動,微微抬眉說道︰「這一次我作為你的信使,你有沒有準備什麼讓我帶給他的事物?」

岑遲說這話的意味,像是他絕對有信心在他將要去的地方找到林杉似的。不過溪心並沒有與他討論這個問題,若此行能如他願,便等于是如了自己的願,自然是最好。倘若事態並無良果,他當然也不會在他這位小師弟還沒出發之前,就先朝他當頭潑涼水,哪怕他這位師弟並不相信運氣這種東西。

溪心只是輕微而綿長的吸了一口氣,而後緩緩說道︰「我只想知道他平安,這就夠了。」

微頓之後,他注視著岑遲年輕的臉龐,目色漸趨嚴肅,又道︰「雖然我幫你找了幾位同門師祖的傳人來幫你,但此行依舊有許多困難,這些困難的主要聚集點,還是你離開相府的那道坎兒。如果不是你還要維持住與相府的關系,大可不必繞這麼大一條彎路,但是你自有你的打算,我不想干擾你,我也相信你能做到,現在我只祈願你一切順利。」

岑遲微微一笑,只道︰「事在人為。」

「我知道你不信神,不信命運。」溪心說話時臉上只有認真的神情,「听聞你前些日子一直在生病,這一次又要動用到那種東西……你……我有些擔心,還是當心一點吧。」

岑遲聞言,心緒有一瞬間變得十分復雜。無言片刻後,他斂了微笑,但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面色跟溪心一樣認真地點了點頭。

溪心盤膝而坐,隨意擱在腿上,一直在不緊不慢的捻轉著佛珠的手頓住,他自蒲團上站起身,同時說道︰「時辰雖尚早,不過你待在這兒的時間已經夠長了,該回去了。」

想到馬上便要告別如手足兄弟一樣的大師兄,回到那處他往日就不存在什麼眷戀,現在還對其心生一絲厭憎的深宅大院,岑遲的眼底止不住的浮現一片煩躁之意。

但他並未因心情變得惡劣而耽擱行動,很快也從蒲團上站起身來。

看著溪心轉身走向牆角矮案的背影,待他將環掛在拇指與食指之間的一串佛珠放下,再轉過身來時,岑遲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師兄,你所知道的那些同門中人,不論怎麼說,都是宏道師叔給予的。現在你動用他們,會不會讓宏道師叔嗅出什麼來?」

溪心微笑著道︰「你多慮了。」

他的面色溫和,然而他在露出微笑之前,眼底掠過的那絲異樣並未逃月兌岑遲敏銳細微的注意力。

所以岑遲沒有理會溪心那說得輕描淡寫的四個字,不過他也沒有任著性子立即爭辯什麼,只是像在陳述一件事情的經過一樣,微縮著眉頭緩緩說道︰「像幾年前宏道師叔做過的那件事一樣,如今若在你身上再發生一次,我沒有信心,能夠像林師哥那樣救你出來。」

微頓之後,他略有遲疑地又補充說道︰「只看你從宏道師叔那里繼承而來的東西,先不說這合不合師門里的規矩,總之是不難看出他對你的重視。後來你選擇離開了他,現在的他一定十分生氣。若讓他再有機會帶走你,我不敢想他會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並且若事情真向那個方向發展,即便我能與林師哥聯手,要救你只怕也會是難上加難了。」

岑遲說了很多,對此溪心則只是平緩開口,說道︰「此事你不用擔心。」

「我離開北國已經很有些年頭了,若宏道師叔要找我,早在我聯系那些同門旁系時就應該做出行動了。然而一直以來,他那邊似乎也沒什麼動靜。」

若有猶豫的沉默了一瞬後,他接著說道︰「如今我能聯系上的這些門人,自然也是經過了我回國後這幾年的經營,雖然他們的行蹤最開始是由宏道師叔傳遞給我的,但如今這些人與宏道師叔之間的聯系也淡了,這是我篩選過後得出的結果。他們雖然不是離子繼承者,也不是北籬嫡系弟子,卻也有選擇自己忠誠與之的國度的自由。」

溪心話里的意思很清楚,並且這種解釋包含的還不只是單一層面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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