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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說區區一把笤帚，就算突然從大門內飛出的是十幾把菜刀，應該也傷不到與伍書來頭同源的程戌吧？
盡管從與程戌踫面開始到現在，他絲毫沒有展露過自己的身手，但莫葉還是如此心安理得的想著，並不擔心程戌的安危，反倒是有些慶幸自己沒有跟他一並站在門口。
事實也是如此。
可盡管如此，程戌的反應也太過激烈了點。在輕松的一個偏肩躲開那把歪歪斜斜飛出來的笤帚後，程戌突然目色一變，像是見了鬼一樣的身形爆退數丈，直接掠到葉府對面那戶人家的院牆上。還好在這個時辰里，普通人家尚在安睡，所以程戌姿態不太雅觀的背朝那戶人家的廚房蹲在院牆上，也不會被別人發現，再一笤帚給掃下來。
莫葉驚訝的看了一眼程戌後退而去的方向，耳畔有腳步聲傳來，她又折回目光看向葉府大門。
笤帚砸地激起的一層薄塵緩緩落下，葉府大門處這才有人影出現，卻是眼底跳著火星子的葉正名慢慢走了出來。
「一大早就來人家門口砸門，你皮癢嗎？我那兒有藥。」
披散著頭發，肩上松松搭著件素樸袍子的葉正名慢慢說出這一句話，語調里幽隱著屢寒氣。蹲在對面院牆上的程戌沒接這個話茬，站在一旁的莫葉卻從這句話里听出了一條別的信息。
看來這兩位之間是早就認識得啊，那或許自己昨晚深夜出去的事，現在在葉正名面前會好解釋許多。
「小四哥！」
葉諾諾是緊跟在葉正名身後出來的，但她在看到程戌後，卻是甜甜的喚了一聲。
程戌聞聲微愣，旋即他佯裝不悅的沖葉諾諾擠了擠眼，壓著嗓門道︰「小東西。叫四叔。」
葉諾諾見狀，不但沒有如程戌所願的喚他四叔，還極為不配合的輕哼一聲，撇撇嘴表示不滿的一偏頭，卻對上了正好看過來的莫葉的目光，她不禁訝然出聲︰「莫姐姐，你……」
幾乎在同一時間里，葉正名也注意到宅邸外還有一人。見是莫葉，他也有些吃驚，嘴唇微動。他卻沒有出聲，神情倒漸漸沉靜下去。
見葉正名看過來，莫葉頓時覺著渾身不自在。揖手喚了聲︰「葉伯父。」
對此，葉正名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別的什麼也沒說。
他如此淡然，大大出乎莫葉的預料。莫葉以為，即便葉正名與她非親非故。知道她半夜出去，多少總該問詢幾句。不過，盡管她心中存疑，此時也不敢立即就將這疑惑問出口。今夜出行，不妥的一方終歸是她。
就在莫葉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時，程戌恰在此時的插話進來。微笑著說道︰「葉哥，人我送到了，此趟不辱使命。我也要打道回府了。」
「等等……」見程戌要走，葉正名遲疑了一聲，「你…踫見了伍書？」
「我與老五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沒想到葉哥與他也是舊交。」程戌從牆頭跳落在地，但並沒有向葉正名走近。只是靠著牆站在原地的他微笑著又道︰「看來咱們也算是有緣人，所以以後我來你家。你不要一見面就是又打又砸，行嗎？」。
葉正名不接程戌的話，只按照自己的思路問道︰「為何是你送她回來？」
程戌目色一動，似乎是明白了一個問題。斂了開玩笑的情緒，斟酌了一下後，他開口道︰「葉哥覺得，應該是伍書送她回來麼？」
程戌的話成功讓葉正名意識到一個問題，然而他沒有料到葉正名對此事所持的態度。葉正名沒有選擇繼續隱瞞，他輕輕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在程戌看來，是解答了數個問題。即便是站在一旁，一直以來被瞞得最深的莫葉，旁觀葉、程二人的對話與神情交流，在看見葉正名這一點頭後，她也已有了一絲覺悟。
但她很快又頗為不解起來，不明白葉正名為何要這麼做，伍書又為何這麼听從他的指引。
「諾兒，你先帶你莫姐姐進去。」當場間氣氛變得有些古怪，站在大門口的幾個人忽然都沒說話時，葉正名忽然側目沖女兒吩咐了一聲。
「噢…」葉諾諾怔了怔，回過神來後，她沒有分辨什麼，只與莫葉一同進宅子里去了。
盡管葉諾諾還有著很重的孩子脾性，有時候頑皮的能力能達到一種讓常人無法想象的程度，但她性格里同時也有一種敏銳的覺悟︰長者若有要事商談，她絕不會在這一時段犯渾打岔。
目送這兩個孩子進屋去了，葉正名又吩咐候在門旁的一個僕人︰「去後廚，可以生火了。」
僕人應聲而去。
大門一側，還候著一個門丁。走了三人，剩下三人，老爺卻遲遲不進屋，這門丁的眼里漸現了躊躇色。
葉府這位年紀約模不過十五六歲的門丁平時只負責府上早晚開門、迎客送客，不過葉府常年門庭清靜，沒什麼來訪的客人，使得他的工作也是輕松無比。葉正名並未因為這個原因就縮減他的工錢，這門丁心里記著家主的德行，愈發盡忠職守，將看門的職責發揚光大。因而盡管程戌與葉正名在外頭有些交情，來府上做客的經歷卻只有一次，這門丁也還記得程戌的樣子，還記得那次程戌來訪時葉正名說過的只言片語。
門丁記得，那天，眼前這站得隔了幾步遠，似乎很是畏懼葉正名的客人來訪時，葉老爺從頭至尾，說話嗓門都放得挺大。不過門丁深知葉老爺就是這個樣子，對待真正有交情的朋友，情緒上是比較能放得開的，很可能並不是真在生氣。
交情淺的人很少會來葉府做客，因為除了有血緣關系的親戚相互之間會常走動，活絡感情，其他結交的朋友如果不是友誼深摯，那可能就是帶了求取來的。可在葉老爺的身上，差不多除了治病的醫術，就沒別的東西可求了。如果真是到了交情惡劣到需要葉老爺用大嗓門叫喊的關系，估計對方走過路過都會外繞一條街吧？
所以，此刻眼前這客人八成是在裝模作樣，只是葉老爺還真就陪他演了。
不過，就在門丁躊躇于要不要提示葉正名進屋慢聊，葉正名這邊似是也演不下去了。
「要不要進屋坐會兒？」葉正名的目光重新落在站在對面的程戌身上，「順道就在這兒用了早飯再走？」
程戌連忙搖頭擺手道︰「葉哥，小弟這次幫老五的忙，算是有些偷偷模模了，我不能在外面多待，得趕緊回去了。」
「哦？」葉正名若有所思的捋了一把下巴上留的一撮短須，似是放棄了將要問出口的一個問題，沉默了片刻後微微一笑︰「那你忙去吧。」
程戌轉身欲走，忽然又止步回轉身，沖葉正名說道︰「差點忘說，老五說今天那孩子就得回東風樓，煩勞你幫忙了。」
葉正名微笑著道︰「吃完午飯後，我會修書到東風樓，叫那邊的人來接。」
「你……不過去麼？」程戌疑了一聲。
攏緊了些肩上那件素袍的葉正名聞言一笑，道︰「現在的我去那里不太方便，自審的事還沒結束，此時一句閑話的後頭就是一片風浪。不過，我相信不需要我出面，九娘也會照顧好那孩子的。」
程戌點點頭，對于葉正名的想法，他存的質疑本也不多。另外對于莫葉的事，雖然因為伍書的緣故，他能有所了解，但他在此事上終歸算外人，不好多作干預。
但伍書是他的異姓兄弟，所以關于伍書昨夜的行為，他心里存了個疑惑，此時終于還是忍不住，在葉正名面前問了出來。
「你為什麼要叫老五去盜《乾照經》？要知道在統領大人那里盜物，可是十去九難回的事。」程戌注視著葉正名的臉，說完這句話後，他沉吟了一瞬，很快又道︰「其實我應該說的是，如果你想要《乾照經》，以你跟統領大人之間的交情，是可以直接要到的，順便還可以問問他，也許那孩子根本不可能練成這種功訣。」
「我…唉……」葉正名欲言又止，終是沒有吐露一個字，只深深嘆息了一聲。
「我不知道現在該如何向你解釋，但請你相信，我沒有利用伍書的意思。」在兩人相顧沉默良久後，葉正名總算再開了口，但依然沒有直面解釋程戌剛才所問。微頓之後，他接著又道︰「如你所言，都統府的戒備嚴苛，如果我直接讓他去盜，他未必不知道分寸。此事…我想他也做過準備吧！」
程戌垂眸沉吟了一會兒，再抬眼看向葉正名時，眼中已是一片平靜。
「那好吧。」簡略說了三個字，程戌轉身準備離開。
此時葉正名又開口道︰「如果方便的話，請你給厲蓋帶個聲。伍書的臉可能會出問題，這是廖世的判斷，他暫時不宜出海。具體怎麼阻止他出海，就看厲蓋怎麼做了。」
程戌的腳步一滯，頓足原地片刻後，他忽然道了聲︰「多謝。」
道謝之後，他才急步離去。看著他步履匆匆，來去也匆匆，葉正名的目光有一瞬變得復雜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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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以前，我很喜歡听一首歌，歌名就叫「匆匆」，江湖兒女來去匆匆，借以紀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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