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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卜羽意料不到所以很意外的一點就在這里。
因而他現在很焦慮……
——但是卜老大人的確是追了。
那小兵見卜羽還沒‘行動’起來,急忙又道︰「二少爺,昨天老爺去馴馬營地,就是辦收隊的事了啊!小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馬隊一晚上就轉移了。若不是如此,恐怕老爺在昨天就會把手頭的事暫時一丟,來抓…呃…來追你了啊!」
卜羽徹底驚呆了,失聲道︰「什嘛?昨天就走啦?!」
小兵不再就此問題繼續解釋,只催促道︰「別提啦,二少爺,你再不走,我……我自己先走了!」
這話剛說完,他可就真走了。只見其步履輕快的繞到酒館靠後的位置,推開一窗,泥鰍一樣滑溜下去,瞬間不見蹤影。
「你這家伙,倒是等等我啊!」+無+錯+小說+3W.+WCXiaoSHUo+com卜羽見狀提步欲追。
然而他絲毫料不到的一幕發生了,在這父親即將上樓來抓自己現行,而自己急需閃避的時刻,一向與他一個鼻孔出氣的好友王哲卻拉住了他。
「卜羽,別走了,回去吧!」王哲注視著卜羽的臉,他眼中的酒氣也已經沉下去了三五分,「卜老大人來得這麼急,可能是還在為昨天的事氣憤,但或許還有別的什麼事,你不能再總這麼玩鬧無束了。」
樓下響起了腳步聲,在快速靠近這邊,也漸漸清晰可辨,來的少說有十人以上。那種被抓之前的壓迫感愈濃,站在王哲面前的卜羽卻沒有因此加快逃走速度,而是看著好朋友眼中認真地神情,微微怔了怔。
「你回家,我也得走了。」王哲松開了抓住卜羽臂膀的手。「在這里,我還不太方便與卜老大人見面。」
的確,卜嚴大人是認得他的,但他若與卜嚴大人在這平凡無奇的酒館正面踫上,無論是民向官行禮還是臣向主行禮,都是不太妥當的,但踫面後什麼都不做的話,以卜嚴的脾性來推斷,好像不太可能。
王哲帶著楊陳和莫葉一行直接上了三樓,把卜羽留在原地。奇怪的是卜羽雖然已月兌離了鉗制。卻也再沒了異論,既沒有沖那小兵溜走的窗戶縱身躍逃,也沒有跟著王哲往三樓上鑽。而只要他在這里。想必卜大人上了二樓,就不會再去搜別的地方了。
今年已年逾五旬的卜嚴年輕時吃過不少苦,沒有優渥的背景出身,沒有正經進書塾念書,直到而立之年。人生軌跡才開始發生向好的方向伸展的趨勢。卜嚴年至三十二歲才娶妻,之後的兩年逐年各得一子,算是命運以另一種方式贈給他的福氣吧。
對于長子,卜嚴當然是十分注意培養的,管得比較嚴苛,不過管教的結果也還算不錯。但是。在他嚴管長子的同時,似乎就有些忽略了次子卜羽的管教。這也有一定原因是因為次子在繼承的任務上,要稍輕于長子。所以反倒可以多得一些父母給予的慈愛。
只是時年至今,卜羽眼看著也已經快十七了,放在某些世家大族里,十五歲的少年就開始定親事,十七歲的男子至少妻室已入一門。可是卜嚴看著自己的二兒子,只有嘆息的份。
愛馬我認。這可能是繼承了老子的一點喜好;愛玩我忍,畢竟孩子還小,這里也存在一些老子的有意放縱。但是現在不能忍了,不但不能忍,還要動真格的來點懲罰。
卜嚴帶著十幾個兵士風風火火上樓來了,不僅是他帶來的兵士著甲持刀,他自己身上的官服也還沒有換下呢!
他料想次子看見有人來抓,一定會想方設法的逃,而他就是要給出一個威懾陣勢︰看你還敢逃!看誰還敢幫你逃!
樓上正在用飯的食客看見這一幕,知道事情有點鬧大了,之前純屬看熱鬧的心情頓時也各自都驚散了不少。
一時之間,已有不少人離桌起身,幾欲要向這位威風不俗的老大人拜下。但有的人又猶豫了,因為他們覺著這位官老爺面相好陌生,似乎不是京都府的那位啊?
卜嚴可沒想那麼多,也不管在場民眾如何作想,沖進酒館的那一刻,他就已在心中堅定了唯一目標。
他知道以這樣的行頭沖進一家民營酒館,已經有些觸犯律法了,可是他既然來了,就已經做好準備,即便因此自己將受到律令處罰,但在此之前,他也定要把二兒子抓回去打服了、揍順了。
不愧是做過幾年京官,在朝堂上與皇帝議會過的人——也可能是父對子的直覺所致——卜嚴甫一上樓,目光就極準地盯上了卜羽,大喝道︰「卜羽!帶走!」
听起來有點矛盾的兩個詞,在他隨行帶來的那些兵士耳中,卻是無比清晰的命令,因為在來這里之前,有一句話已經在卜嚴嘴中來回嚼了數遍了︰「混小子,今天老子定要把你帶回家,好好教訓!」
卜羽很快被兵士們以一種近似押送的方式‘簇擁’著帶下樓,畢竟在大庭廣眾的場合里,還是要給自家少爺留點兒情面的,所以兵士們沒有對卜羽上鐐銬,但也絕對不能再留給他逃離的空隙了。
卜嚴大人緊隨押送簇擁兒子的隊伍下樓,全程一句多余的話也沒說,來去動作麻利快捷,還不等樓上的食客想明白該不該向這位大人行禮,那一行人的腳步聲已經離開了酒館地面。
卜羽看著這樣的陣仗,片刻後才回過神來,心里冒出一絲後悔,認為自己不該听王哲的話,但轉念一想,又覺得王哲的話似乎也沒有全錯。
待二樓那種略重于普通民眾行走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後,王哲也帶著另外兩人從三樓下來,他不再耽擱,直接下到一樓結賬走人。
小酒館的掌櫃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酒館來往人多,他卻因為剛才那一鬧,依稀記得這三人是與剛才那被抓走的少爺一起來的。這會兒見他們三人無事,那位官老爺來勢洶洶卻只抓走一個人,酒館掌櫃的不禁有些困惑︰難道剛才抓地不是罪人?
盡管他心里有許多想法,卻是一句也不敢多問。
雖說京都的律制,對商業經營場所,例如酒館飯店之類的地方,保護得是很周全的,基本不會出現官兵或者江湖豪客在這類場所里大打出手的事情,但如果真有意外發生,即便事後能得到賠償,對酒館的營業還是會造成一段時日的影響。
和氣生財是商人一貫奉行的道理,見這些客人沒有賴賬,沒有移怒于旁人,那些官兵也沒有沖普通百姓發難,掌櫃自然不會自己多事。
話說回來,酒館掌櫃的是外道人,自然不好多言,但是在坐車回宋宅的路上,車里三人不自覺的也沉默起來,這就有些奇怪了。
對于卜羽被他爹抓回去的事,因為昨天在白蘆泊時已經遭遇過一次,所以楊陳大抵能知道事情的原因,只是這事讓楊陳又想起王哲昨天以及今天兩避卜嚴的事,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王哲自然不會對旁人表明自己的身份,即便是楊陳破例放開保守心態,主動去問他,他多半也是不會回答的,至多敷衍過去。
不過他這會兒也在思考著一個問題,與之相比,卜羽的事就顯得小多了,不提也罷。
關于馬隊收隊轉移的事,實在是太突然了。雖然這事交到卜嚴手里全權管理,但以往在收隊之前,至少會先傳個信兒出來。盡管馬隊的良馬都已經轉交到適用的部門和商隊,可像今年這樣倉促收隊,還是會造成一些事件存在缺憾。
王哲的身份位置不一般,對此事必然會多留幾處思量。
至于莫葉,她對這些事全然不知,她也不會特意朝這些問題的方向思考。在她目前的思考範疇里,大抵只需要知道,王哲對她來說,是無害的,王哲與自己的師父還曾存有一些良性的聯系,這便夠了。
人的一生無論會經歷多少大風大浪,但在成長的進程中,總會有特別純粹天真的那幾年。雖然這樣的日子不會給人帶來財富與名望,但這是一種有著時間限制的福氣。
只是,人或謝有等到長大了,才會有對自己承認這一點的時候。
……
三人回到宋宅,發現阮洛已經起身了。他肩上披著條薄毯子,坐在院子里有陽光的一角曬太陽,身邊茶案上擱著一杯茶,茶水漫至杯口,似乎沒怎麼喝,也已經沒什麼熱氣了。
丫鬟僕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一個人坐在那里,側影顯得有些孤零零,不過這也讓他更能敏銳感覺,外頭有人走進來了。
「你們回來了。」阮洛站起身走過來,「居然才落腳,轉眼就又一起跑出去喝酒?」
此時的陽光已經有些烈了,阮洛年輕的臉龐被曬出些許血色,比早晨那會兒看起來,氣色要好了許多。
發覺這一點,楊陳忽然想到不久前王哲才對他說過的話——關于阮洛命硬的話,他有些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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