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503)、門縫窺人

作者 ︰ 掃雪尋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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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洗澡,以及獨自完成生活上的諸多基本本領,是莫葉在邢家村生活成長時就養成的習慣。

只不過,她雖然已能做到自己料理生活上的事,卻還沒能完全做到料理自己的心。距離林家老宅的那場禍事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可她現在一旦想起那天的片段影像,還是很容易就覺得心在抽緊。

所以她才會格外在乎那個小瓶子,在她驚覺瓶子似乎被弄丟了時,她的心緒已失方寸。

——那可是師父唯一留下來的遺物!

在莫葉的記憶里,感覺小瓶子也是他最珍視的東西。

他很少把玩什麼珍寶之類的東西,他對某樣東西進行細致觀察,一定是有他的原因和目的,但惟獨對那瓶子不同。

每當他將它取出,放在手心摩挲,便必定是放開了手旁所有的事,進行著一種毫[無][錯]小說Www.WcxiaoSHUO.COm無目的地指尖體會……似乎那瓶子,是一樣活物。

可是現在,自己好不容易從伍書那兒要到那個小瓶子——伍書似乎也是思酌了很久才同意把那小瓶子交還出來——卻轉瞬又被自己弄丟了?

在這頃刻之間,莫葉只覺得自己的心沉得厲害,卻跳得極快。如果這個情況被證實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恐怕要郁極欲卒吧!

所以她剛才才會如經絡抽搐了一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但她很快又強自鎮定下來,因為她還沒有卸下對宋宅這個陌生環境的防備,也還沒有完全松開對眼前這位性格細膩溫柔的白桃姐姐的心防。

而讓她能壓下自己心緒的原因,就是她還沒有證實小瓶子是不是被自己遺失了。

在听了莫葉有些支吾地說出那句話之後,白桃也沒有再堅持什麼,略叮囑了幾聲就離開了沐浴房。

在白桃轉身帶上房門的那一刻,她隔著房門。面朝屋內駐足了片刻。如果莫葉真如她自己說的那樣,習慣一個人洗澡,那這會兒她應該已經寬衣解帶,浸身在浴桶里。而浴桶與房門中間還橫隔了一道屏風,白桃應該什麼也看不到才對。

然而白桃此時透過門縫,卻見莫葉仍然沒有開始洗的意思,而是如手舞足蹈一般在自己身上到處亂模,似乎是在瘙癢,但又不完全像……

白桃沒有在門外站太久就離開了,沒有人看見她在轉僧際。嘴角勾起了一瞬的那絲笑意。

此時她身邊沒有帶著打下手的丫頭,她亦不會在身邊有人時,流露出這種不含什麼情緒、但深刻入眸底的笑容。

莫葉雖然沒有完全放下自己對白桃設的那層心防。但在近幾天里,倆人良好的相處過程,還是讓她對白桃心懷的態度融和許多,在一些生活的細節上,她不可能做到像防賊一樣防著白桃。

關鍵是她還無法想象。以白桃給她的印象,令她初時很難想象,白桃會門縫窺人。她亦不會知道,白桃沖她而來的這類「小動作」,今天不是第一次。

只是白桃數次這樣行動,都沒獲得什麼她覺得有價值的收獲。上次她進入莫葉的房間。只是從莫葉接的書冊里看到那張阮洛寫的字條,這一次她的收獲稍微豐厚了點,但還是讓她沒有探出這樣「收獲」的底細。

回到自己房間的白桃關上房門後。在小桌旁坐下,沉默了片刻,才從衣袖里模出一只小瓶子。

這只小瓷瓶沒有瓶口,具體來說,是制作它的工匠將瓶口用泥漿燒融了。瓶身外圍涂有純白如玉的顏料。只是現在這瓶子磨損得厲害,表層的白漆月兌落了不少。但也是由此,讓白桃隱約看出,這瓶子似乎是內外兩層合鑄的。

白桃盯著這只小瓶子,眼中疑惑神情愈漸堆厚。

這瓶子,是剛才莫葉進宋宅,抬腳邁過那高高的門檻時,她一袖子一揚給甩出來的。

當時白桃就走在莫葉身邊稍後一步,看見這一幕的她眼快手急,下意識一招袖子,即將它挽進了自己的衣袖里。

白桃不會在莫葉面前顯露她的武功,但如果這只瓶子真如她最初想得那般,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香料瓶子,她或許會將其歸還,只是要找個側面的角度,以掩飾自己收走這瓶子的舉動。

要知道,凌空取物,可不是容易的事。

然而當她看過這只小瓶子後,她很快便改變了這一想法。不止是因為這只瓶子不是女子慣用的香料瓶,還因為白桃從這瓶子上看出了許多疑點。

但她也只是看出了疑點,看了良久,也無法探知瓶子的疑點具體是什麼,因為這瓶子閉合了瓶口。

白桃微微眯眼,盯著托在手心的那種瓶子,又凝思了片刻,這時她腦海里忽然滑過一個新的念頭︰莫非這只內層白如玉,外層則似乎全透明的雙層小瓶子,其實只是一個瓶形的珍寶玩物?

以那莫姓姑娘的年紀,喜歡玲瓏剔透的玩物,也是心性使然。

但是看她剛才那緊張的樣子,似乎這又不是一樣簡單的玩物。

白桃下意識里握著瓶子,湊近耳側搖了搖。

沒有晃音,手上也感覺不到震顫。

看來這瓶子如果不是一個實體,那就是空瓶,只是分量還是有一點,這可能是因為外層瓶子封鎖起來的里層瓶膽,其實是什麼珍貴的玉石琢成的玉膽吧?

可如果真是玉膽,為什麼要這麼全包圍的封藏起來?

玉器不是應該琢成美觀的外形,懸掛身外,才能體現它的裝飾作用麼?以這種方式和手法收藏玉料的行為,實在太怪異。

何況,如果不是小瓶子外面的那層白漆開始剝落,人眼根本無法發現內里還有一層。

這不是要把里面那種玉一樣的東西作為裝飾品,而是要將其藏匿起來。

白桃翻動了一下手中的小瓶子,忽然心生一絲將其砸碎的念頭。

然而不等她將這一想法付于行動,她又快速將小瓶子塞進袖內,然後起身打開了房門,扮出將要出門的樣子。

門外隔了幾步遠,正有一個宅中丫頭走來。這丫頭恰好是要來找白桃,見白桃剛好出門來,那丫頭臉上自然流露出笑容,還未走近就已在打招呼了。

如果白桃起身開門的行動慢幾步,而外頭那正在走近的丫鬟步履快一些,那丫鬟或許會覺察到,白桃在大白天里門戶緊閉地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似乎有些古怪。

然而毫厘之差,終是讓一個尋常僕人忽略了這一點。

後宅一般情況下不允許宅中家丁涉足,因為宅中所有女子的起居生活都被劃分到了這一塊兒,那丫鬟來找白桃,實際只是要帶一句話。

得知楊陳回來了,阮洛卻留在了葉府,白桃才意識到,楊陳一行人只是要送葉家小姐回府,居然耽擱了這麼久。

而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緣故,居然只有自己一個人回來了,白桃有些擔心阮洛,連忙跟著那丫頭急步去往前院。

楊陳轉述了阮洛的話,本來是要讓自己家里的人放心,但等白桃了解了葉府之事的過程,得知阮洛居然準備全擔葉家的事,她不禁愈發擔憂。

見楊陳身上大片衣裳都被雨水打濕,原是他在葉府大門口等了太久的緣故,白桃連忙又招呼人燒熱水……一應瑣事吩咐下去以後,白桃稍微得閑,又擔心起阮洛來,一時倒忘了剛才她還在質疑那小瓶子的事。

她的顧慮神情,引起身邊一個丫鬟的注意,不過那丫鬟只是提議了一句,而白桃竟就動了那個念頭,簡略交代了一下宅院里的事,就離宅去了。

顯然,她是去了葉府。

她倒走得急,身上擔的事隨手一甩,可苦了她留下的那個丫鬟。望著白桃的背影遠去,這丫鬟才回過神來,知道白桃沒開玩笑,她是真走了,這丫鬟可就為難得不行了。宅中大管家還沒回來時,所有的事可都是要等白桃拿主意的啊!

倘若此時有一個能洞悉一切的人在場,一定不難看出,何止是莫葉因為心系師父的遺物而亂了行事分寸,此時的白桃不也正是因為心系一個阮洛,很快也是心緒浮亂?

白桃托事的丫鬟站在宅門口躊躇了良久,直到看見白桃的身影已經沒入街頭轉交,她這才準備轉身回宅內,就在這時,她忽然看見了躺在青石路面的那只小瓶子。

或許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莫葉丟失小瓶子的地點,差不多也是在宅門口這個位置。小瓶子雖然被白桃有意留下,然而她因為心系阮洛,在出門時,恰是在這個位置,也將小瓶子遺落了。

當小瓶子被宅中一個尋常丫鬟撿起,她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歸還。因為不確定這瓶子是誰遺落的,這丫鬟準備把瓶子交給宅中暫為主事的白桃,但因為白桃剛剛走了,這丫鬟想了想,便準備把它交給看樣子與白桃關系很親近的莫葉。

兜兜轉轉,瓶子終于還是要還到莫葉手里了。

只是,當這丫鬟問了幾個僕役,找著莫葉的所在後,她行至沐浴房,卻見房門敞著,里頭哪里還有莫葉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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