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529)、春生柳

作者 ︰ 掃雪尋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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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可能真的即將被升任至四組留京部組長的位置,同時到來的應該還有遷任,伍書也終于忍不住,第一次在莫葉面前,言及她的身世問題。

他不知道那只被莫葉要走的小瓶子里裝的是什麼,剛才厲蓋與莫葉言及身世時,他也不在場,但他看過她的一些資料。

雖然四組所掌握的關于眼前這個少女的身世秘密也不全面,但佔主要框架的資料大致還是攏圓了的。只是有幾條滿是疑點的線索,一直還懸著,但這不影響他幫她思考厲蓋「轉交」的那片葉子。

「你母親姓葉。」

伍書本來想對莫葉說的,是這一句,然而話剛到嘴邊,又被他咽回去改了。

他隱隱有所察覺,如果統領大人讓他轉交莫葉一片葉子的目的真是為了說這個,或許不必繞這麼大一圈。大人的意思恐怕沒這麼簡單,既想提醒\無\錯\小說www.(wc)(xiaoshuo).Com莫葉,又不想他這個旁人窺見。

伍書只是想就葉子的事提示莫葉一句,但莫葉由此卻想起另外一件事,厲蓋說他一直在監視她,那這個替他行使監視任務的人,會不會是……

想到這里,莫葉將視線從手中柳葉上挪開,她注視著伍書,眼中流露出古怪意味。

伍書沒能听到厲蓋與莫葉的那番談話,所以無法理解莫葉此時的眼神含義,還以為她是想從他這兒再探消息。略一凝神,他便搖搖頭︰「我只知道這麼多。」

此時的莫葉顯然難以信服他說的這句話,但她同時也知道,他既然已經如此表態,她也難再從他那兒問得什麼。

至于被監視這個問題,雖然因為這事被厲蓋揭穿,此時莫葉感覺身邊跟著一個伍書。自己便沒有從前那麼自在了,但她對此又有些心懷疑慮,如果伍書正是監視她的人,那他每年兩次出海,落空的共計約三個月時間又該如何行使監視之責?

關系此事的疑點還有不少,雖然這事一揭開,讓莫葉想通了許多問題,伍書對她的照暇原來是例行公事,這令她初時也感覺到了一絲寒涼,但很快在她內心那桿稱上。還是感性佔領上風。

畢竟在她最悲傷無助的那段日子里,是他陪伴在她身邊。

即便那時的他疏離得很遠但又從未完全斷絕開的照顧,在今時的她看來。可能正是任務格局的顯現,可就算是死物攜于身邊,時間久了也會對其產生感情,何況伍書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偶爾也會與她談心。

哪怕伍書慣常都是听得多。參與得極少。

如果監視了她三年的人,正是伍書,她也不會真就此事完全疏離他,至多就是平時在他面前,不會像從前那麼肆意了,因為顧慮到他還代表著另外一個人的眼。

只是不知道這種被監視的日子。會持續多久?莫葉在心里嘆了口氣,很快放下了這個念想。厲蓋監視她也不是存了什麼壞心,多是懷著保護她的意念。細思一番,她對此也不會心生太大反感。

但這事仍不能這麼持續下去。越成長,心里的想法也會愈漸增多,很自然的越不喜歡這種被看管的感覺。莫葉暗自決定,得找機會再來統領府一趟。她被監視的事,還得找那位才見了一面的伯父才能問得清楚。

至于伍書這邊。暫時還是不要打破目前這種比較融洽的關系吧。

見莫葉注視著自己良久不語,伍書只道她又在謀著什麼心思,但他並不想就她這點習慣多揣摩什麼,于是他只陪他靜站片刻,便徑自轉身就走。

莫葉微微愣神,緊接著急忙跟了上去。

伍書眼角余光看見她信手將那片葉子拋了,心神遲疑了一會兒,略一凝神,又是揚手斜抄。

春天里正是柳枝萌發的時節,但處在這個季節里的柳枝雖然生機盎然,卻也如入秋時節那樣容易迎風落葉,此番二景皆因幼葉不穩,或是枯葉形衰。不同的是,秋風掃落的是一地枯朽,春風拂落的,卻有點點新綠。

伍書接暗器的手法不俗,近段時間跟著他學習接暗器,莫葉已是深有體會。

除此之外,她還感受到,要練好接暗器的功夫,自色體敏感程度也是很重要的,伍書在這方面似乎擁有一種天賦。

物未近身,及有微察,莫葉對于伍書的這一天賦,曾經戲謔過,夏天的他一定不愁有蚊子近身了,就像現在這樣,凌空抄落葉,一捏一個準。

跟在伍書身邊的莫葉正想到這一幕,忽然見他側目看來,平靜說道︰「葉子的事,你想到了什麼?」

待在京都三年,在此期間伍書對莫葉而言,有一大半傾向于指導她練武的教習,某種默契隨之而生。此時對上伍書的目光,莫葉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不禁回頭看了一眼。

而等她回過頭來時,她就看見伍書又遞來一片葉子︰「多想想吧,大人特意留了這一句話給你,一定是有所指示的。」

莫葉認真地接過葉子,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準備認真地看……

而就在這時,她忽然發現,那片柳葉上,有一點殷紅。

莫葉愣了愣神,旋即失聲道︰「叔,這……」

伍書也已看見了葉子上的那絲異色,他對這種顏色無比熟悉,所以他即刻警惕地朝四周掃視過去,但在此同時,他就感覺到手掌一輕,目光回轉,就看見是莫葉抓起了他的手。

原本微握著的手一展平手掌,掌心那道血口子就很明顯了,莫葉心神一緊,很快想起之前伍書帶著她登上房頂時,他掌握那條幾近無形的線束,摩擦發出的那種鈍聲。

其實伍書不是第一次那麼做,他的雙手基本上從未離開過一雙手套,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但莫葉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的手被小盒子里投射出的那種古怪線束「割」傷。

那根線在伍書手掌摩擦留下的傷口,橫劃虎口,不知為何直到現在傷口才溢出血來,但莫葉能夠確定,那道傷口絕對不淺,因為它還在伍書的四根手指之間留下一道橫直的傷口,那兒皮膚較薄,已經快要刻骨了。

伍書很快自懷間模出一個小紙包,里面是止血藥粉,每一個組員都會隨身攜帶這種藥粉,最大的特點便是止血。

將藥粉灑在手心,合手掌握成拳頭,伍書只隨口說了句︰「盒子的第三孔線束,似乎是帶鋸齒的……」

他的話音剛落,一只手的袖子已經被莫葉揪起,人也被她大力拉著朝一個方向去。

「你去哪里?」伍書望著莫葉要去的方向,遲疑了一聲。

「葉家。」莫葉頭也沒回地回復,「你馬上要出海了,海上空氣潮濕易染傷患,你手上若帶著這麼深的口子去,可是不行的。」

「不必去葉家吧。」伍書猶豫了,「我回去後自己也可以弄。」

莫葉終于回頭,盯了伍書一眼︰「程戌說,白天你多數時間都是無所事事,跟我去一趟葉家又不會礙你什麼事。」

……

早在三年前,葉府大小姐葉諾諾就已見過伍書了,當時的她還有些懼怕于看見他那張怪臉,但在之後長達三年時間里的偶有遇見,讓她稍微適應了一些。外加上她知道了,原來這個怪臉男人是父親的故友,又是莫葉的義叔,雖然她還無法做到像莫葉那樣對他親近友善,但也已多存了些尊敬。

主人如此,僕人當然跟從其意。

如果伍書以後有需要找醫館治傷的需求,來葉家一定是最不招人嫌疑的。

自從三年前受了一場大驚嚇,在隨後的三年時間里,葉諾諾是哪里也不肯去了,天天像跟屁蟲一樣綴在父親葉正名的身邊,生怕他再出什麼事。

葉老爺也沒有再提讓女兒去女學的事,摔傷痊愈之後沒過多久,即按照他私下就曾許給女兒的承諾那般,開始平心靜氣的教女兒學醫。只是他授課的進度非常慢,都可以用懶散懈怠來形容了,遠不如最初他監督女兒練字時那麼緊湊嚴苛。

自那次墜馬事件之後,朝里來過一道聖旨,大致意思就是︰葉老爺不必再去太醫局當差了,安心待在家開醫館吧!

奇怪的是,直接從一名御醫化身一介平民,應該是犯了什麼罪錯才對,但那道聖旨里絲毫未提此事。而說到開醫館,這本來是一介平民可以自己做主的事,但在那道聖旨里,卻有了強制執行的意味。

葉正名本來是連京都也不想待了的,他也曾將他的這份心意流露給女兒知曉,但這道聖旨一下來,雖然如了他的意,不用再去宮廷里當差了,卻也走不了,實在是煩惱。

由此可見,他連身為醫者該做的事,都漸漸做得稀松起來,這樣差別頗大的改變,也不是尋不到原因的。

但這世上除了葉家兩位主人以外,恐怕就只有葉家幾個資深僕役知道,葉老爺近日來越發變得「貪玩」的原因了。

當葉諾諾用一把樣子精巧的剪刀剪開伍書手掌上被血糊成一塊的手套時,坐在一旁的莫葉卻偏頭朝牆上掛的一幅畫凝神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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