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葉也已起身離桌,跟上許二的步履,向雅舍外走去。剛出了門口,站在二樓兩邊雅舍中間隔著的走道上,她果然就看見余用正往樓上走來。
雙方目光一踫上便打了聲招呼,走近後又寒暄幾句,無非就是久等了、失禮之類,接著很快就又坐回了雅舍內。
在余用面前,許二毫不感覺為難的立即降身為跑堂伙計,行動麻利的給余用煮了一壺他慣常飲用的余家祖傳大苦茶湯,斟好一碗恭敬捧至余用面前,然後他就如一個長期跟著師父學藝的老實徒弟一樣,很自然的盤膝坐在余用側後方位置。
在此期間,無需余用發話吩咐什麼,許二也沒有開口請示,煮茶斟茶前後過程就像一個家里的人互相盛飯夾菜那般自然。
直到許二也坐下了,余用才止住剛才與莫葉的閑來碎語,話歸主題地說道︰「其實莫姑娘可以不必這麼*無*錯*小說Www.wCxiaoSHUO.cOM勞累,把名帖交給許二,讓他轉遞給余某也是一樣的。」
在來送余家這封名帖之前,莫葉還送過別的十幾家邀請名帖,對于余用的這句話她是熟悉無比,因為會這麼說的人家她已經踫上多次了。然而無論這句話是由誰說出口,她回答的話仍然是一樣的一句,語氣也仍然如第一次這般回話時的堅定而認真︰「義兄特別叮囑過,必須將名帖送至賓主手中,不可轉遞。為此耽誤了余老板的時間,小女子在此向您告罪了。」
「莫姑娘這聲歉意,余某可領受不得。」余用微笑抬手示意,隨後又道︰「無論哪個行業,都需要像莫姑娘這樣恪守職責的人。對你,余某只有敬意。那還挑剔得了,阮公子用人的眼光也是一絕。」
「余老板如此盛贊,小女子可堪受不起。」莫葉微微一笑,用了與余用相近的話回應,語中頓生俏皮之意。場間對話氛圍立時也輕松了不少。
隨後,她沒有再多說閑話,從身邊擺著的一只小匣子里取出阮洛所書邀請余用的帖子。雙手遞上。
余用接過帖子看了一眼,請帖的內容只有簡單幾筆,直達主題,他收起請帖後不禁感慨道︰「若非收到這帖子,余某還一直未曾仔細想過,阮公子還只是一位將滿二十歲的年輕人,他能做的事。可比時下許多同齡男子強大不少。」
莫葉語氣恭敬地道︰「時間與閱歷的積累是最難速成的學識。往後我家義兄還有許多地方要向余伯父學習討教。」
遞出邀請帖後。稱謂毫無前兆地變了,雅舍中的談話氣氛再次緩和了許多,多了些長輩與晚輩之間的顧惜融洽。
余用哈哈一笑,精神上一松緩,往昔常年在街邊擺茶攤養出的些許市井氣息便也流露出來些許,他笑道︰「女子之中難有像莫姑娘這樣姿態大方卻又做事嚴謹者,看來好女子都被阮家小子搜去了。不止是莫姑娘,葉家正名兄那位多麼寶貝的女兒,也被他給拐跑了,真是羨煞旁人。」
坐在余用側後方的許二聞言忍不住干咳一聲。
余用回過神來,連忙致歉︰「冒昧了,冒昧了……」
對于在感情經歷上還一片青澀的年輕男女來說,余用剛才那番話里的「搜」「拐」二字實在是用得有些不雅。莫葉聞言也是眉梢微微一跳,但見余用忙不迭地道歉,她只覺得說不上什麼了,有些牽強地一笑了事。
眼見余家的事情也已辦得差不多了,莫葉沒打算再多作停留,凡事要分輕重緩急進行,手里還有兩張帖子要送出去,怠慢不得。
當下就與余用作別,莫葉自桌邊起身,便要離開。
然而她還沒走出幾步,又被余用忽然來的一聲喚給喊住了。
莫葉轉過身來,就見余用一抬手使了個手勢,支走了許二,他的臉上神色微凝,似乎有什麼事想說,又心懷顧慮難言。
「余伯父是不是遇上什麼難辦之事了?」莫葉想起余用剛剛登上樓來那會兒,臉上似乎也有這種凝重情緒,意識到事態蹊蹺,頓聲片刻後,她又輕聲問了句︰「若有什麼地方小女子能幫得上,余伯父盡可直說,小女子雖然不才,倒能自信做好跑腿帶話這份差事。」
莫葉推敲出來的一番話似乎正好撞上余用的心事,他聞言微怔,之後很快又是釋懷一笑,說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這個提醒,不知該不該由余某來說。」
提醒?
莫葉將她自余用話里挑出的一個詞默然在心里重復了一遍,表面上雖然一言未發,但眼神中已有質疑浮現。
余用注視著莫葉的雙眸,稍許斟酌過後,他緩言開口說道︰「近段時間,關于帝京,除了商界的事,阮洛有沒有對你說及別的事情?」
雅舍內的言前稱謂第二次發生改變,隨著余用開始直呼阮洛名諱,莫葉也已經明顯感覺到,她剛才察覺的事態之蹊蹺漸漸變得有了嚴峻味道。
「近幾日義兄除了忙于商事,便只有操心加冠大禮的事情了。」與剛才面對許二時的態度不同,此時的莫葉雖然也相當于什麼都沒說,但確是實誠回稟。
「這不對啊……」余用納悶地抬手捋了捋下顎短須,沉吟著道︰「實不相瞞,在回這里之前,余某受陛下傳召,入宮談了一些事情。」
余用這話一說出口,莫葉眼前頓時浮現出剛才許二詢問她時的眼神,以及在窗外街上跑步前行的那一長隊軍士的身影。
——難道京都真的要發生什麼大事?
「也許陛下肯定還是要傳召阮洛談這件事,只是擇時先後的問題。」余用慢步行至雅舍門口,將門輕輕關上,輕聲接著又道︰「你應該知道,經商的基礎就在于時局必須穩定。雖然也曾有靠國難發財者,但那就如行走于刀尖上,雖風景獨佔,卻左右都是懸崖,稍不留神就會墜落,所有家資淪為別人所有。這種商道並非正途,難得走遠。」
莫葉有些難以相信地失聲問道︰「余伯父的意思是,時局要變?」
「這尚且還是未確定之事。」余用抬起沉思微垂的目光看向莫葉,「要打仗了,只是戰地離京甚遠,我等京商本來可以不必擔心,然而今天陛下卻傳召了在下,叮囑做好準備。」
最近京都一如往日那般太平,所以莫葉還是有些難以相信余用此時說的戰事。不止是她,想必在現在京都的這種寧和環境下,這件事說給別的城中居民听,也是難得有人可以立即接受。
然而戰事于外消耗的是軍士武力器械,于內損耗的實是國力財庫,听余用所說,陛下此次傳召,是囑咐京商做好準備,如何準備不言而喻,這事又不像是假。
看著莫葉臉上那種明顯還接受不得的表情,余用也沒打算再就此事贅敘,只在接下來說出了自己對于此事真正顧慮的地方︰「陛下叫我只管揣著他囑咐過的事,勿論別人,他自有別的安排,所以我本不適合做這個傳話人。但余某實在有些擔心,得知陛下似乎還未傳召阮洛提及此事,余某愈發放心不下,就擅自主張了。」
話語微頓,他才接著又道︰「你是阮洛身邊近人,我也只是對你才會說這些話。你且注意,近幾天如果陛下也召見了阮洛,你就當余某沒說過今天這番話,若未召見,不論是不是陛下事務繁忙忘記了,還是確有什麼別的安排,希望你會斟酌好了再提醒阮洛一聲。」
從余用的這番話里頭,莫葉感受到了他的好意,同時也還感受到此事的確存在頗多變數,不自覺間眉頭微挑。
但她很快又收束起了心中諸類思緒,恭敬向余用揖手︰「多謝余伯父提醒,小女子謹記了。」
「嗯……」余用若有所思地沉吟一聲,然後輕輕擺手,道︰「就說到這里吧,四月十六,咱們再見。」
莫葉微笑點頭︰「好。」
余用沒有再說話,一探手就又將剛剛關上的門推開,而正當他欲拾步邁出時,莫葉的聲音忽然又傳來,他步履微滯。
「余伯父。」莫葉遲疑著開口,「剛才您所說的戰地……可知具體在什麼地方?」
「大青川,蠻匪縱橫之地。」余用目光平靜地直視著莫葉,「你可知道?」
「我……」初迎余用的目光,莫葉還有些心生抗拒,差一點就要習慣性表示自己的無知。然而這種心緒只在心里停留了片刻,便被她掰翻了。雖然她最後還是只說了四個字,只改了一個字,但她的語境已經發生很大改變。
「我知道了。」
說出這四個字時,莫葉心頭那些難以置信、忐忑、質疑的情緒全都不見了,她甚至覺得有些高興。
因為在大青川的戰事啟動時,似乎能為她提供某種尋找的可能——
ps︰那天在章節尾忘了說,阮洛的生日在四月初九,指的是農歷日期。所以,若以農歷公歷之間差不多相隔一個月的規律來算,阮洛的公歷生日在五月中旬,還是金牛座。至于他在十二生肖處什麼屬相,這個真沒研究設定,咳……太傷大腦了。
另外,加冠大禮在生日之後,而非生日當天,因為要選吉日以為重視。
再注,莫葉已經開始懷疑某種可能了,她可是看過(還燒過)青川作戰圖滴銀,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