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767)、二皇子怒走冷宮

作者 ︰ 掃雪尋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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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的時節,天地生機已經被自然規律完全喚醒,無水不溢動,無木不披綠,草木點朱,百雀歡戲。華陽宮里的盆栽花卉,也已由勤勞細心的宮奴全部更換了一遍,第一撥盆栽其實也只是稍微開敗了些,就被替走了。

隨著那批盆栽花卉一起被換掉的,還有六名宮奴。這六人都是華陽宮里跟隨服侍二皇子較久的近僕,資歷最淺的那個,也跟了二皇子四年了。

二皇子今年虛歲十七,借此思酌一番,這被換掉的六個宮奴,皆是在皇子殿下最容易對人積蓄固定感情的那個年齡階段被分配到華陽宮的。此番見著熟知習慣了的僕人一下子少掉六人,皇子殿下不郁悶才怪。

但殿下對此也只能心里嘆幾口郁氣,表面上並不能做什麼改變。

華陽宮換人的事,是當下後宮妃嬪中鼎首為尊的德妃一把手操辦的。即便不提她(無—錯)小說WwW.WCxiAOSHuO.COM借皇帝愛寵之勢在後宮擁有的尊貴席位,只說二皇子是她養育十幾年,一天天看護著長大的這份功勞,她要管二皇子寢宮里的奴僕,哪個敢多言半字?

二皇子自己心里當然也很清楚這一點。他比誰都了解自己小時候糟糕的體質,如今長大成人知理記恩,更加清楚在自己小時候身體那般孱弱多病的情況下,德妃日復一日不曾中斷的點滴呵護,悉心養育他十多年,這種辛苦,這份恩情,實難用什麼具體事物去償報。

雖然他身體里沒有流著德妃的血,但他敬畏德妃。敬的是德妃對他的養育之恩,畏,倒不是尋常百姓家子女對父母管束力的那種畏。

身為皇子,他不需要對後宮里的任何女人心有畏懼,即便是嫡母也如此。他對德妃的這種畏,只是畏其傷心,這是建立在親情基礎上的取悅願望。

所以他雖然已經隱約知道。德妃背地里悄然作弄的那些陰穢小動作,但對于已經過去了的事,他只勸自己努力忘記。而可能正在積蓄,又要爆發出來的事,他也只是動了單方面阻止干擾的念頭。

乃至現今眼下德妃將他寢宮里用慣了的奴僕清洗調走了近四成,他除了單獨與德妃表達過一次他的異議,但在德妃拒絕之後,他便什麼也沒再多說了。直到此時,他仍沒有想過要與德妃撕破臉,起正面沖突。

寢宮換奴的事。他知道德妃是為了他好。

現在寢宮里少了許多熟悉的面孔。同時換進來了幾個陌生面孔。這就仿佛睡暖了柔軟了的被褥忽然被人抱走,再被換進來一床冷硬的新被子,即便新被褥上有干燥而清爽的皂莢香氣,卻總有些令被打攪了睡意的主人覺得不舒服。

可即便如此。二皇子也不可能因為養母換掉了他習慣了的衣服被褥,就跟養母翻臉。

使得再順手的奴僕,終是只有為奴的命運。二皇子待人寬和,也只是個人脾性素養,不可能因此就改變了當世行用數百年的某項社會制約。

在往日晴朗溫暖的白天,二皇子王泓會待在華陽宮前院曬太陽。

那處院子是華陽宮上午陽光最充沛的地方,王泓坐在角亭里,宮奴將花壇搬到亭下的石桌上,供王泓修剪枝葉以度閑暇。亭子四周掛有簾幕。細心的宮女手執雀頭叉,大約依著朝陽上升的規律,隔一段時間將簾幕往下拉一寸,保持溫暖的陽光在穿過角亭時,能將殿下慣常虛寒的身子籠罩其中。但又不會直接曬到他頭上,以致他覺得頭暈目眩。

近期被德妃調換走的那撥華陽宮舊僕,雖然由王泓慣著,在禮數上粗枝大葉了一些,但其實也正是因為主子的習慣問題,這些個僕人便仿佛是主子身上的手和腳,總能服侍得恰到好處。

但新換進來的那撥僕人過于規矩,頓時就沒了這讓王泓覺得習慣舒服了的優點。

手上的傷養了快半個月,最近這幾天傷口已經完全收攏,可盡管如此,王泓在起居行動之類事宜上被管束的地方更多了。這都是拜那些新換進來的宮奴所賜,他們知道走在他們前面的那些宮奴都是因為大意了,致使二皇子殿下忽起病勢,殿下的養母德妃才會動怒施罰,所以他們這些由德妃調過來的新奴僕,會更加的小心謹慎。

王泓想要出屋透透氣,這些奴僕就全都跪在門口,哀戚請罪,說些諸如「殿下需保重、德妃娘娘地叮囑、娘娘地不悅、娘娘地懲罰」這類話。王泓想安靜看會兒書,這些奴僕就不時趁著端茶倒水的間隙,又將此類言語串進來。每日三餐也成了考驗,王泓胃口不佳時,這些奴僕就又都跪到榻前,以諸多表面上看起來是「為你好、擔心你」的理由,勸進飲食。

起初這些奴僕使出這招,的確讓王泓為難,簡直正好對付他溫和善良的脾性,掐中他不願看旁人為他受苦的軟肋。但這一招用多了也就失效了,王泓算是看出這些奴僕徹頭徹尾的真奴性,很厭煩,他感覺到自己居然被奴僕以命要挾住了,而這些奴僕只會以他們認為的方式,扯著他的手腳當人偶玩呢!

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這就如一個好的劍客,就算手中的劍鋒利到偶爾會劃傷自己,劍客也不希望為了不傷到自己而去馭用濕膩腐爛的柴棍;就算是對財富最貪婪的守財奴,也希望自己盤弄在手的銀子,都是銀亮干淨的,銀錠掉進屎坑,去撈之前也會覺得惡心吧!

于是,脾氣一向溫和的二皇子殿下,在關窗閉戶、以炭火之溫代替陽光之暖的寢宮里待了八天以後,終于怒了。這怒火,就是那撥又德妃精挑細選派到他寢宮里的新宮奴點燃的。

二皇子的怒火是個什麼形態,華陽宮里那些老資歷的宮奴都差點忘記了,沒想到這撥新來的宮奴倒是這麼「幸運」,才來幾天,就領受到了宮奴舊人們都難得見二殿下施下的「待遇」。

公主王晴在幾個近從宮女的簇擁下來到華陽宮時,還未行至前庭大門處,就听見亂糟糟的讀書聲自華陽宮內穿牆傳出。等到她前腳邁進門庭,那讀書聲響就更清晰了,只聞這讀書者的嗓音高低錯亂不齊。念詞口音也不太一致,與王晴旁听過太學貴族子弟念書的氛圍截然不同。

仔細再听,王晴臉上的困惑就更重了。

「……每日辰時起,清掃外亭,由東至西,先亭台,後桌椅……」

「東院有亭兩座,石桌二,石凳八,西院……棋房棋具三副。每日需擦拭保養。青田玉籽需用羅布擦拭。南洋鹽岩籽需用……」

「後宮宮奴戒律九章第十一條,奴婢言語不可涉……初犯者,罰掌嘴十次;再犯者,棍刑二十……」

華陽宮前庭。有十幾個宮女太監站成一排,頭頂一碗水,手捧一卷書。從他們朗聲閱讀的內容來推斷,這些書冊應該是記錄著宮中瑣碎事務條例,一股子繁瑣油鹽味兒,絕然比不上太學藏書的淵博解義墨韻書香。不過,看他們頭上頂著一碗水的「讀書」方式,很容易就能猜出,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大聲朗誦宮規了。

華陽宮原來的那些奴僕。是常有冒犯宮規之處,可現在的這些宮奴里,不是有一大部分德妃挑選而來的新人麼?經過德妃的教,他們會連基本的宮規都記不牢麼?

自有打前引路的女官呼喝一聲︰「公主駕到!」。等到公主王晴面帶疑色走入前庭時,就見剛剛在那兒站成一排朗誦宮規的宮奴此刻又跪成一排。每個人面前都擱著一冊書,一碗水,這行禮的方式,總覺得哪兒有點詭異。

「奴婢拜見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

整齊的行禮高呼過後,現場就全然安靜下來。跪地的奴僕依然全都垂首伏面,他們連呼吸的節奏都仿佛事先編排過的整齊而可以壓抑,真正是連大氣都不敢多出。

王晴望著地上那一排黑發後腦勺,嘴角極隱抑的搐動了一下。

她想起以前來華陽宮的時候,這宮里的奴僕向她行禮,大禮都免了。多數人沾染了皇弟的習性,表現在宮奴身上,雖然加重了禮式,那也不過深揖及地,很快直起臉來,回饋給她的不是冰冷的禮敬,更多的是令人心里舒適的微笑。

誰人不喜歡美的事物,而微笑是為人的傳神之美,臉生得再漂亮的人,板著臉時,那美麗也得減三分。

而現在這擺在眼前的一排後腦勺,看不見五官情緒,仿佛連為人都算不上了,一排木偶。

「都起來吧!」公主王晴抬了一下手,也不管這些木偶能否看見。

她表面上看一派公主的驕尊淡漠,其實心里正納悶著︰華陽宮里的這些奴僕都是怎麼了?以前她來華陽宮找皇弟聊天散心的時候,這些宮奴當然也盡到了禮數,但卻沒有眼前這般夸張的姿態表現。

雖然王晴不是每天都會來華陽宮,對這宮里奴僕的臉孔只熟悉了個大概,所以宮奴的大量更換對她而言,與往常變化的地方並不明顯。

直到這些人這麼嘩啦啦跪倒一片,這種異樣表現頓時就變得格外清晰了。

王晴挑了挑眉。她亦不甚喜歡這種過于謙恭、實則被劃開寬闊距離的禮式。這些是沒用的東西,不論哪個貴族,乃至低到民間大戶里,主人家也需要幾個貼心的僕人。雖然他們是僕人身份,做的卻真切是朋友、或者半個親人的事情,在主人需要的時候,能夠真正做到以心相交,噓寒問暖。

以前王晴覺得,華陽宮里這樣的奴僕有些多了點,雖然都是皇弟慣養的,服侍主子確實是有著獨特的妥帖順手之處,但她仍有些不放心,隱慮寵奴作亂。現在華陽宮里的奴僕狀態仿佛更改得合了她意,然而她到此時才發覺,若真這麼改變了,皇弟八成會極為不適應。

——連她這個不常來的公主,都已經感覺到不適應了。

王泓不在庭院里,似乎也正證實了她默默在心里推敲出的這點結果。

跪成一排的宮奴終于在領受主子命令的前提下,全都站起起身。雖然他們因此不能再用後腦勺面對公主殿下,但也都卑微地垂著頭,以僵硬之姿站成了一排木樁。

王晴艱難的辨識了一遍,發現這一排人里頭,雖然不確定全是新人,但二皇子身邊最熟的那幾個人。卻是沒有一個在里頭。

她早就听說華陽宮這邊奴僕大更替的事,但也沒料到德妃的動作這麼大,這才過了幾天工夫,華陽宮里的舊人都被調走了嗎?

心中念頭瞬間數番變動,王晴眉心突然擰起,微露慍意說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就是以這種方式侍奉二殿下?」

一排「木樁」皆是肩頭哆嗦抖動,頭垂得更低了。其中有一個似乎擔著微職的宮奴稍稍鎮定些,卻也懾于抬起頭來,依舊低眉順眼回稟道︰「二皇子殿下吩咐奴婢們背誦宮規,奴婢們不敢懈怠。」

王晴眉頭一揚。不給這領頭說話的奴僕思考空隙。立即又道︰「既然你們都在這里背書。那麼現在由哪些個奴婢在服侍二殿下?去喚那奴婢到這里來!」

「是上官旗領在隨侍二皇子殿下,離宮去了……去了掖月庭院……」這宮奴話剛說到一半,不知為何,忽然聲音顫抖起來。話至末了,他突然跪倒在地,磕著頭告罪道︰「請公主殿下恕罪,奴婢們實在攔不住啊!」

微微垂眸,視線落在地上那個顫抖著的黑發後腦勺上,公主王晴大約能確定,二弟王泓為什麼會離開華陽宮了。

她心里暗暗唏噓一聲,如果不這樣用詐,這些個奴婢八成為了免責。是會對二弟的行蹤含糊其辭吧!總之他們不會覺得皇子殿下在宮里會遇到什麼危險,但如果告訴主子,二殿下居然去了冷宮,這對他們這些奴僕而言,才是真危險。隨時有擔罪的可能。

這些個奴婢,口口聲聲這不能讓主子踫,那兒主子也去不得,其實這些「關心」都是建立在免責的基礎上,根本不考慮主子的意願。如果不需要擔罪責,這些奴婢真正的做事心態顯露出來,往往是後宮奴僕里相互欺軋氣焰最惡劣的那批下奴。

王晴不想與這樣的奴僕多廢話,只扔下一句︰「繼續背誦。」,也不管跪在地上的那個宮奴,自己招了隨行的宮婢轉身就離開了華陽宮,前去掖月庭院。

南國新朝雖然改姓了王,京官體系也被清洗挪移了接近三成,但國朝大腦運作佔用的建築仍在前朝新京都里,沒說回到具備三百多年帝都底蘊的中州鄴都。皇家居所的後宮也並未重修,只是翻新了漆色,大部分建築保持了原貌。

當今皇帝所擁的妃嬪人數寥寥可數。首則因為皇帝實在太忙了,一心所托國事,根本沒什麼心思料理後宮。再則,兩位皇子都已長大成人,京官們思慮的重心漸漸偏向太子桂冠落于誰家。這個時候禮部戶部要是跳出來謀劃給皇帝添香送美,不說皇帝自己都懶得理,有此建議的人很容易成為正準備著推舉立太子事宜的那批官員矛刺所向。

禮部建功的機會,大約要等到皇子選妃的時候。只是太子金冠會落到哪個皇子頭上,這事兒還未落實,在這個半生不熟的時期,即便禮部提這事,那些手里攥著貴女籌碼的高門貴族們,也大多只是縮著手,不配合。就算是嫁女,也最好能嫁給儲君之選,這些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

漸漸的,選秀、充裕後宮的事情就這麼不冷不熱的擱著。

後宮里頭更清冷,在後宮起到關押罪嬪功能的掖月庭院,也就是俗稱的冷宮,便更清冷了。

但這冷宮也是前朝修的,頗消耗了一些人力和木石資源,皇帝是不肯隨便拆了的,只是一時也想不到能改建成別的什麼功能的建築,就一直留空著。

雖然這里的確很安靜,但未免連一點人氣兒都沒有,二皇子跑這兒來做什麼?

站在掖月庭院大門口,望著門上一把大鎖,公主王晴有些惱火。只是,她亦不太相信之前在華陽宮里,那個宮奴敢騙她,所以她心里的這點怒火表現在臉上,是沉著的質疑更明顯些。

王晴很快想到,剛才那宮奴話里提到的上官旗領。

旗領是皇家儀仗隊里的一類小吏,也就是舉旗子的,旗領與旗兵略有一點優越權利,舉旗時可有坐騎代步。在不需要儀仗隊隨御駕出席什麼活動時,舉旗小兵大多在輪值站門崗,而旗領里則有一部分人在各後宮庭院里待命。這類不在正規編制內的小吏,既不能完全當做宮奴,但也不具備實權,唯一的優勢就是持旗領的腰牌在宮里可以較為靈活的走動。

在前朝,這類吃閑飯表面風光的位置是特地給貴族子弟設置的,讓他們不要總想著在市井上混日子,在宮里當差,多學學規矩,看看某些個能進皇宮內院的重臣做事的方式,漲點經驗。

改朝換代之後,當今皇帝沒有那麼多枝蔓交錯的貴族親戚,前朝貴族也被抄家殺了不少,旗領的人選也因環境使然,變得無必要全是貴族閑散子弟站崗。可即便如此,旗領人選的身世背景也不能太鄙薄了。

這個上官非,卻是個例外。

即便不提上官非貧家孤兒的身世,就說他只是個待罪之身的皇家儀仗隊小旗兵,竟還能做到旗領位置,這趟競爭之徑,全靠二皇子施了些手段的保舉。

公主王晴雖然不理解二弟是出于何種契機,這麼看重這個上官非,但她大抵是看出來了,上官非被二弟培養成了心月復卒子。這樣的事,後宮並不少見,就連她一介女流,寢宮里也著重培養了兩個不會一味只是跪地告罪、而是頗有些能力辦實事的女官,二弟養幾個心月復算什麼。

並且身為旗領,只在皇子召喚時才需要應召,平時不用守在寢宮,主要職責還是在皇家儀仗隊里頭,所以不容易被後宮里的女人拿罪。德妃若要切斷上官非與二皇子的聯系,除非把他清出皇家儀仗隊,但對于後宮妃嬪而言,想伸手管到這一步卻有些難了。

眼見掖月庭院大門照舊緊鎖,皇弟不可能在里面,公主王晴思慮片刻,也不打算立即就走,而是吩咐了身邊的女官,繞著掖月庭院外圍找尋起來。

德妃也真是……太能操心了,皇弟這會兒只能找上官非一起出去散散心,這是不是有些悲哀無奈?王晴心里正這麼想著,便在行至掖月庭院外圍左手轉角時,看見了遙遙數十丈外,坐成一排的三個背影。

王晴只憑一眼就認出來,坐在中間的那個有些單薄的背影正是她的二弟,二皇子王泓。

是不是熟悉的人,看看背影就能得出。之前在華陽宮面對那一排後腦勺,王晴只覺得眼昏,但現在面對遙隔數十丈的三個背向這邊坐著的人,她在第一時間認出二弟王泓之後,緊接著又辨出為左大約就是上官非,右邊那個則是華陽宮主事太監賈仲。

見是這兩人陪同二皇子出行,王晴心里有所思慮,命紹宮婢全部留在原地,只帶了她的那名心月復女官,向遠遠那並排坐著的三人走去。

二皇子王泓端正坐在小馬扎上,肩平背直,仿佛他座下的不是粗陋的馬扎,而是震懾江山之廣闊、擔負黎民之重責、象征至高權力的王座。

其實這等坐姿是每個王侯貴族子弟學業里必修的一門課,站、坐、言、走都是學問,皆需表現出名門之後的氣勢。不過,他現在是在垂釣呀,至于如此莊重麼?這個樣子釣魚,可比直接下水用網撈要辛苦多了,明顯偏離了垂釣休閑的本來目的嘛!

王晴在走到離二弟王泓還有十來步距離時,望著這個習慣了如此做派,實則內心頗為柔軟的皇子弟弟,不禁在心里打趣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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