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娘,你才離開不到兩天,葉兒哪有那麼嬌弱。」莫葉握住了黎氏撫在她額頭上的手,笑著說道︰「我才剛睡下,也許是剛才洗臉時弄濕了頭發,捂在被子里沒干吧。」
黎氏雖然得了莫葉的解釋,但她還是堅持伸手在莫葉額頭上探過了才放心,然後她從袖里掏出手帕替莫葉擦了擦額頭,這才柔聲說道︰「頭發弄濕了就要擦干了再睡,現在天還涼著,處處都得留心著點。」
本來準備走過來看看莫葉是否發燒的林杉見狀也安心下來,听了黎氏的話,他便開口說道︰「大姐,你在葉兒身上這麼仔細,自己卻不知注意,夜已深了,就該先住一宿,明天再回來也不遲。」
黎氏無聲的笑了笑說道︰「外面住不慣,再說,才一天沒見葉兒,我心里還是有些放不下。」
莫葉趁機討好道︰「嬸娘,你這麼疼我,我今晚就跟你睡吧我可以幫你暖腳。」
黎氏憐愛的看著莫葉說道︰「有你陪著,我當然不愁夜里睡不暖了。」
卻听林杉毫不留情的半路潑冷水,對莫葉肅容說道︰「葉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問你的嬸娘,這兩天去哪里了對不對?我可先提醒你了,今晚不要太煩人,顧惜著你嬸娘的身體,她可是剛剛趕了大老遠的夜路。」
莫葉的心事全被林杉猜中,而且還是頃刻間被人看透,她不禁愣了愣神,一時之間找不到反駁的話,只能朝林杉吐了一下舌頭。
林杉對此則是如若無睹,他不再多聊,招呼了馬安出去,似乎是有兄弟倆人之間的一些話要私談。馬安除了回來的那會話有些多之外,等他在後院馬棚中拴好馬、置放好馬車後,他的話就少了一些,特別是對于莫葉和黎氏,並沒有多少寒暄的話,看來是心里記掛著什麼事。
黎氏也沒有再多聊什麼,或許是趕路真的累了,她帶了莫葉回房,剛剛鬧騰了一會兒的宅院隨著大家的各自回房而逐漸安靜下來。
自黎氏回家後,莫葉再難在家里尋到獨自進入廚房隔間的機會,而那晚自己的行為差點又被家人發現,她也一直有些後怕,所以逐漸淡去了再次進入隔間的想法。
時光如梭,就在莫葉這種逐漸的淡忘中,寒冬的尾巴漸去,春暖花始開。
春季白天雖然暖意逐日上升,但夜晚和晨時,空氣中卻總是綴著三分那種本該屬于冬天里的刺骨寒氣。文人墨客形容其‘乍暖還寒’,而即便是普通人也知道,春日尚早,防寒不疏。可即便如此,早春的氣候還是容易讓人一不留神就染上風寒。
這天,黎氏晨起後就感覺手腳虛浮,準備完早飯,這種身體上的不適愈發嚴重了,並且在大家圍著桌子吃早飯的時候,被林杉看了出來。馬安請了大夫來看,雖然問題不大,只是風寒入侵和有些微發熱的跡象,但黎氏還是被林杉帶去了縣城,送到了縣城醫館療養。
縣城醫館除了有坐堂大夫看診和開藥,還置辦了類似客房的小房間,以供身有隱疾或者家中無人照顧的病患休息靜養。這種設想十分體貼周全,但在醫館住診的人並不多。一來因為這種小病房每天需要支付的醫資高昂;二來能支付這種高昂醫資的人多半非富即貴,既然他們家資產不菲,何必要待在陌生的地方休息?
所以醫館的這種附屬的設施基本上每天都要空置出一大半,但它依然存在,因為出資建設醫館的大老板是個地地道道的商人,以他的觀念來看,人總有急需特別服務的時候。並且這位大老板極其有自信的認為,自己這樣花費了智慧的經營,總會有人來為他買單的,而縣城里像這樣的醫館並不只有一家,經商若不做出自己的特色,實在難以久持。
醫館的這一貼心療養房在今天十分恰時的解決了林杉的為難之處。因為身份的原因,家中沒有請丫環,黎氏病了若留在家里便無人照顧。如果留她在家里自行料理,恐怕她不但不肯好好休息,還要拖著病中的身體忙一些瑣碎的事,這樣一來只會加重病情。
此時此刻,送她來醫館的確是再好不過了。
囑咐好黎氏安心休息,林杉就與馬安一同出了醫館,這是林杉少有的一次讓馬安駕車入縣城後不停還過市疾行。不過在送黎氏住進醫館後,林杉便沒有再上馬車,而是準備步行去書院。
馬安見狀連忙喊道︰「大哥,你不回去麼?我記得昨天你說過,今天沒課。」
林杉說道︰「我去書院請幾天假,這幾天葉兒每天的藥依舊不能斷,卻是要我來煮了。雖然她已經學會了熬藥的一些事項,但我還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做這些。」
他見馬安的眼神里似乎藏有什麼心事,所以又駐足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馬安神情一愣,說道︰「沒事,沒什麼大事。」話剛說完,臉卻是一紅。
林杉見狀不禁笑道︰「什麼沒有的事能讓你一個大老爺們臉都紅了?別瞞我了,是不是那個姑娘約了你了?」
馬安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說道︰「你別亂說,什麼姑娘……」
林杉見他到了這一步還瞞著不肯說,忍不住就直接拆穿他︰「別藏了,前幾天黎嬸幫你清洗床單,一個香囊從被子底下掉了出來,她把這事對我說了,要不是我跟你熟絡,我差不多以為這東西是你偷來的。」
林杉環臂于胸前,將馬安上下打量了幾眼,又笑著說道︰「說起來這事年前你其實也告訴過我,只是今年年初她好像沒有按時回來,而那個香囊里紙條上的內容,似乎是在約你,我想你一定已經等不及了。」
馬安跳上馬車的坐板上,聞言驚得又從上面跳了下來,然後神情有些忸怩的說道︰「這個……我還以為是我自己弄丟了,原來……咦,你怎麼能看我的信呢?」
「我可沒做那種事,是大姐看到後轉告給我的。沒想到你藏個東西都藏得這麼差,就是葉兒那丫頭藏東西都比你高明。」林杉挖苦了他一句,然後笑著說道︰「雖然香囊上的刺繡很差勁,不過好歹能看出是女孩子做的,香囊里包裹的香料也是上品,看來那姑娘對你有真情。可那香囊里的紙條上沒寫時間,不然我真想陪你走一趟,看看那位你藏了幾年的姑娘究竟如何驚世駭俗……說吧,你們約在什麼時候?」
馬安見再也瞞不住了,只好對林杉坦白,只是語氣依舊不怎麼連貫︰「今天晚上,那位姑娘要帶我去見她的父母。」
林杉聞言眸子慢慢開始發亮,忍笑說道︰「先見女方長輩,這規矩倒是奇特。若不是我要料理家里的事,真想悄悄跟著你去走一遭。」
馬安面露為難之色的說道︰「本來我也是準備叫你跟我一起去的,我怕我見了她的父母親朋,不知道說什麼好,畢竟我的身份……」
林杉勸慰他道︰「有什麼不好說的,你是我的兄弟,而我是書院的先生,咬住這層關系不放,其他的你胡亂編一下即可。若是這法子行不通,或者對方對你諸多挑剔,那麼就是他家對你有別的謀取……不過無論如何,只要那姑娘對你有真情,我想她的家世並不能對你造成什麼阻礙。那姑娘能不畏常禮,主動向你表示誠意,又常年主持行商事宜,想來必定是家中拍板決斷的支柱。」
馬安心里安穩了些,臉上慢慢露出笑容,對林杉說道︰「那我去了,今晚我盡量早點回來。」
林杉走近馬安身邊,將他向馬車邊推了一把,然後佯怒道︰「你這家伙,還準備做幾年的單身漢?給我老老實實的把別人姑娘家哄好了,這樣的奇女子被你得了,天大的便宜還不懂得珍惜。」
馬安坐回馬車的駕位上,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
「今天晚上若拖得太晚就別回來了,就憑那香料的品階來看,她家不會沒有空房讓你暫歇一晚。」林杉說罷想了想,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錦袋扔給馬安,又說道︰「可能此去不用你花錢,但總是要準備著點。去了別人家可以像這樣傻笑,但別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葉兒不再是幾年前的那個小孩子,我照顧她兩三天完全沒什麼問題了。」
馬安總算放下心來。在林杉的建議下,馬安駕車先回了邢家村,換了一套著裝,然後將馬從馬車上解下來,騎著馬赴約去了。
林杉在書院負責教授的課程都是附加的,這也是他在幾年前就主動要求的,為的就是在遇到特別情況的時候方便請假。畢竟他不是真的要做書院的教書先生,只是常年生活在這里,即便以後終將會離開,平時也總需要一個正式的身份。
他請了三天假,沒有說明具體原因,但院長卻多批了兩天假,解釋說若瑣事未盡,可拖延兩天,林杉也沒有拒絕,道謝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