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207)、你不能只做朕的牢騷袋子

作者 ︰ 掃雪尋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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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皇帝的言辭表述得很模糊,可德妃知道他在為什麼事而發愁煩惱。

德妃雖然不干政,平日里只是一門心思的替皇帝管好自個家里的家務事,但她畢竟是皇帝最親近的人,她不參與議政不代表她對朝中的一些事沒有了解。

但對于這件事,德妃的能力也只是局限于了解這個範疇,因而她即便能了解皇帝的難處,卻也是出不了什麼實質性的建議的。她從不沾手朝政上的任何權屬,在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陪著皇帝陷入沉默。

看見德妃眉頭間那微微突起的小山丘,皇帝舒了口氣,暫斂煩心事,轉言說道︰「朕不應該跟你說這些事,只會讓你也徒增煩惱。」

德妃輕輕搖頭道︰「不,雖然臣妾不能幫上什麼忙,但臣妾知道,有時候能找個人聊聊煩心事,舒展一下心臆,也不是完全沒有益處的事。」

她想了想後接著道︰「皇上每天要看許多折子,未必每每都獲得好消息,那豈不是太虛假?需要皇上裁定的事,恐怕有不少是因下面的臣屬不堪責重而呈上來的,皇上每天要面對這麼多意義復雜、責任重大的事務,心里一定也會積有郁意,也會有想要發牢騷的時候。那麼就讓臣妾來做這個牢騷袋子,把皇上扔出來的煩悶情緒統統裝起來,然後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像倒垃圾一樣扔掉。」

「牢騷袋子?」皇帝失笑道︰「為什麼要把我的牢騷像倒垃圾一樣扔掉?還要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

「發牢騷,本來就是沒有意義的事。」德妃微微一笑,「你是皇帝,大家也許都認為,你不會有那種東西。」

「哦?」皇帝眼中的質疑神情一閃即逝,他若有所思的說道︰「朕今天忽然有個發現,御書房那名時常讓朕分不清是根房柱還是個人的執筆太監,是不是該換了?」

「那皇上也得先考察一下,那個下任人選是不是有這個能力呢?」德妃知道皇帝話里的意思,心中一甜的同時故意不把話挑明,而是順勢耍了一句滑頭,「沒準那人還比不上一根不會妨礙你的柱子,把桌上的筆當了柴火扔到炭爐里去了……」

德妃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腰間一緊,令她的話語滯住。

皇帝的手再度攬上她的腰,腳下步履停住,那張經過了十多年、當湊近時依舊會令她呼吸微促的臉就出現在她的眼前。

「朕的婉婷何時變得這麼不濟了?」

皇帝的臉孔離得越來越近,緊接著她就感受到自己微抿的唇印上一抹溫暖,略顯粗糙的感觸包裹著她,摩挲了片刻,令她陶醉、心悸。

這樣的親昵沒有持續多久,然而甜蜜的感受能讓她回味很久。

皇帝終于放開了她的唇,但攬著她腰身的手卻是更緊了一分,德妃順勢靠在他胸膛上,這一次耳畔響著的卻全是自己那微微加速的心跳聲。

繼續散步之行,在走出一段距離後,皇帝再度開口道︰「婉婷,朕不希望你只是做我的一個牢騷袋子。」

德妃聞言,螓首抬起,離開了他的胸膛。她沒有說話,只是用疑惑且期待的目光注視著他,等待著他下面要說的話。

「太醫局里的那群醫師始終對朕含糊著一件事,朕沒有逼他們說實話,並且還對此一直寬容,是因為朕已經知道了答案。」皇帝說到這里就凌空揮了揮手,綴在後面的幾名侍衛見狀又離得遠了些,而行在前面的兩名掌燈宮女也是機靈的快步走遠了一點。

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太愉快的事,皇帝長長的舒了口氣,接著才緩緩繼續說道︰「嚴卿不止一次說了,對于你的情況,以及泓兒的宿疾,在包括太醫局全部醫師,以及他們能聯系到的醫師當中,只有廖世能找出治療的辦法,和擁有最高的治愈可能。至于為什麼嚴卿能把廖世的克疾本領抬到比他自己還高的地步,嚴卿一直憑以為證的,即是朕的那位小女兒。」

德妃聞言,眼中燃起了一簇希望之光,然而這絲亮意又很快黯淡下去,她平靜的說道︰「臣妾記得,廖世早年立下誓言,此生絕不替人治病。就連前朝皇室強抓了他到宮中,他都不肯為那昏君吊命。直到城破時,他終于被押上絞架,快要死了,他的立誓也沒有改變的意思。」

話語微頓,她接著說道︰「那天虧了是皇上及時感到,救了他的命,他出于報答之意,才出手救小葉子的。」

「他的誓言早就破了。」皇帝微微一笑,「如果他想耍賴,朕也已準備好了其它應對的辦法,一切只待他的到來了。」

……

結束了晚飯後的散步活動,德妃由那兩名掌燈宮女護送回寢宮,皇帝則照舊回到御書房,準備批閱排在一天當中最後段的奏折。

十年前被他忽然提升起來,職任御書房侍筆太監的海公公,如今已是御書房內侍總管。雖然他只是管御書房這一塊兒的事物,但當皇帝批閱奏折時,宮內宮外不論是文武官員,還是皇子妃嬪,若有事要通傳,還都得經過他。職權與影響力之間最大的不對等,在他的身上表現得淋灕盡致。

如今站在御書房外隨駕的,以及御書房內替皇帝侍筆的,都是經海公公挑選出來的內侍官。在幾年前,海公公生了一場病,便挑選並教出了兩名太監代替自己侍奉皇上,他一個人的工作卻分給了兩個人代勞的原因則在于,怕沒人能在短時間里接受皇帝的一些不能外傳的‘癖好’。事實正名,海公公這樣分職專行的安排是很有意義的。

雖說那侍筆的太監正如剛才皇帝對德妃所描述的那樣,站著如一根柱子般呆板冷清,但皇帝本人對他的做事方式,其實還是比較滿意的。

侍奉筆墨的這名年輕太監從不對皇帝批閱奏折的事發表個人看法,但在遞筆、磨墨等事物上,行事卻是十分機靈,可以看出他本身並不笨拙,擁有內慧卻能十分嚴格的約束自己的行為,清楚的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這樣的人在一般時候恪盡職守,不會用自己的小聰明影響主上的決定,但在非常時刻,卻可能發揮非常作用。

而那名立于御書房大門旁的隨駕太監,也是經海公公調/教過的,其受教的最重一環,就是關于一位布衣青年人的出入問題。

對于那名青年人隨意出入御書房的行為,隨駕太監得到的命令是盡可無視,並且為之保密。雖然那布衣青年的行動一直是來去如風,可至今能將他與現任京都守備軍總領聯系在一起的人不出一二,這份保密的功勞,隨駕太監做得十分稱職。可這份稱職的背後是一天又一天的擔驚受怕,以及精神上的高度緊張。

今晚,皇帝來批閱奏折時又將執筆太監喚了出去,那太監便知道是那位布衣青年人到了。他走到門外,與另一位隨駕太監分立左右,交換了一下眼神,知了確信,卻是暗暗吃驚,不知何時,那布衣青年已然在御書房內了。

門的另外一邊站著的那位隨駕太監反而沒有他這麼緊張,布衣青年如果進去了,或者出來了,那麼事情都簡單。他最怕的是那青年人進出的那一瞬,準確來說,是最怕自己看走了眼,誤將刺客當那布衣青年給放了進去。

書房內,皇帝手中朱筆一點,最後一張奏折批定,與此同時,一貫穿著剪裁精簡合身的布衣的厲蓋從一扇屏風後走了出來。

皇帝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肢體,微笑說道︰「老三已回,而且我們都見了面,還有什麼事能讓你再以這種方式出現?」

這種不論身份、不遵禮儀的會面與談話,是十年前就存在的。十年時間過去,厲蓋的身份從當初的絕對秘密到現在的略有暴露,因為擔負了明面上的官職,很多事都可以直接交流。不過,這種舊的交流方式還是存在著的,並且隨著這種方式存在的習慣也沒有改變。

不過,能讓厲蓋用這種方式與皇帝交流的事,一定有其絕密性。

「我要告訴你一件你一直想知道的事。」厲蓋語氣平緩的說道︰「廖世的行蹤終于出現了。」

皇帝聞言,目中神情微變。

方才他還對德妃說過,太醫局嚴廣做保,稱廖世極有可能可以治愈二皇子的宿疾,以及德妃的疑癥,這消息不管是否已經流傳出去,廖世的人身安全在目前看來,都是一項秘密。不過廖世自十年前跟著林杉離京,行蹤就一直十分隱秘,更在幾年前完全失去蹤跡,為此他還在書信里跟林杉大吵了一頓。

現在,他居然出現了!雖然想到為了追蹤廖世的行跡,自己的一切做法,算計意味太重,然而只要知道他的所在,自己算計得也值了。

沉吟了片刻後,皇帝的臉上露出一抹略顯古怪的笑容,「真是巧啊,剛才我還跟人說起他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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