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她嫁進趙家就可以過著大少女乃女乃的生活,卻沒想到一結婚她就跟著丈夫東奔西跑,為了幫趙添發做好親民的形象,不管什麼婚喪喜慶她都得出席參加,而一向極少外出的她根本無法適應成天要擁抱群眾的生活,害羞的個性成為她接觸各項交際應酬最大的障礙。
自從上回她在王委員家出糗之後,丈夫對她的表現更加不滿,認為帶她出門有失顏面,少了妻子的隨行,趙添發每晚更是肆無忌憚的以各種應酬當作遲歸的理由,如此一來她是比較自在了些,但還是得代表丈夫出席一些吊唁的場合,她都快變成趙家出席喪禮的代表人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的個性有了極大的轉變,她的話變多了,每天翻閱大量的八卦雜志,看遍所有的新聞報導,提供了她不少外出時跟其他官夫人們閑話家常的資訊。她的努力使她在外出時不再像以前一樣什麼事都插不上話,否則她的無知馬上會遭人奚落,讓丈夫覺得她什麼都不會,甚至以她為恥。
不過近來就算她極力改變了自己,她依舊不被允許加入丈夫外出的行列,老實說她是松了一口氣沒錯,畢竟參加那些聚會對她來說本來就是一種酷刑,她根本無法適應;而趙添發也知道她不喜歡那些場合,除非逼不得已,否則他不再帶她出席,但緊跟而來的卻是他的夜夜笙歌,樂不思蜀。
要是他能每天都不回來就好了,偏偏他有時還是會爛醉如泥地回來,鬧得大家雞犬不寧。
暗夜里車聲特別明顯,樓下傳來鑰匙開啟的聲響,幾句咒罵隱約傳了上來,海凝連忙披上外衣匆匆奔下樓。
果不其然,那個憤怒拍打著大門的醉漢,正是她四天不見的丈夫。
「搞什麼?鎖什麼門啊!這是我家,我連回家都不行啊!」趙添發醉得連話都說不清楚,其中更是夾雜了幾可不堪入耳的髒話。
海凝快動作的將明明沒有鎖上的門打開,是他醉得連看都看不清了。
「門明明沒鎖啊!」她解釋。
門一開,一個巴掌馬上朝她揮過來。
「還說沒有!」趙添發惡狠狠地罵道。「這門明明以前就不會這樣,你這婆娘一進門,看不慣我在外頭忙,才幾天沒回來就把門給鎖了,還敢狡辯!」
從小到大,海凝在楚家還沒有被打過的紀錄,這個火辣辣的巴掌讓她暈頭轉向,她極力穩住昏然的腦袋,不相信她的丈夫竟然打了她。
趙添發不但連一點罪惡感都沒有,看著她訝異的表情,反而痴痴地傻笑起來。
「怎麼?楚家二小姐以前沒有被人家打過嗎?」他傲然地揮著手臂,仿佛剛才的巴掌只是熱身。「你給我搞清楚,這里是趙家,不是楚家,這個家是我作主,你嫁進來就得听我的話,就算我要你去死你也得去死,知不知道啊?」
他醉得連走都走不穩,還硬是朝她一步步靠近,海凝驚慌不已,忍不住往後退。
「干嘛?我只是跟你說說話,又不是要強暴你。哼!像你這種貨色我也不要,光憑家里有幾個錢就-了啊!你媽還以為你是什麼國色天香咧!硬是把你送過來湊合,我在外頭隨便找的小姐都比你美上好幾倍,個個嘴巴又甜,像你空有一個大小姐的名號,事實上卻又見不得世面,什麼也不懂,真不知道楚家都教了你什麼,活像個草包!」
「我……」趙添發的話比母親的尖酸更令人無法忍受,母親至少還會看在她是親生女兒的份上給她留點余地,但這個與她合法結過婚的男子,卻一點也沒把她當妻子看待。
「我什麼我!不過是個見不得場面的大小姐,還以為你們楚家有多厲害,你有種明兒個回去告狀啊!我就不相信你老媽會幫你想什麼辦法,我都快要競選了,她到現在連個錢兒也沒送過來,沒有錢還選個屁啊!」
一想到錢的事他就惱怒,趙氏家族里有個比他年長的表親也有意出馬競選立委,但趙家只會推派一個候選人出來,除非他能得到所有親戚的認同,否則這幾個月所做的努力就全白費了。還以為只要娶了商界赫赫有名的楚家小姐,可以對他的政治生涯有所幫助,哪知道自己竟娶了個繡花枕頭,帶不出門就算了,連幾個銅板也沒送進趙家過,而她的嫁妝對于龐大的選前開銷根本就少得可憐。
「你大哥才跟赫連家的小姐訂了個親,連毀了婚都把赫連企業搞垮,光是赫連企業的油水就撈不完了,沒想到嫁個小妹,竟然連點錢都舍不得拿出來,這樣算什麼嘛!」
「我哥他沒有。」即使明知大哥毀了赫連企業是狠了些,但是她同是楚家人,絕不能讓丈夫這麼污蔑她一向尊敬的兄長。
「沒有?哼!說給鬼去听啊!」趙添發氣呼呼地砸去身旁的一座台燈。「好處全給你們楚家給佔光了!早知道我也選個大美人娶進門,听說赫連家當初準備的嫁妝是赫連企業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耶!那少說也有好幾億,結果楚家毀婚,佔了大美人的便宜不說,還把整個赫連企業給侵佔了。」
「我們才沒有,大哥是正正當當把整個赫連企業買下來的。」這番話只為她帶來另一個巴掌。
「你騙三歲小孩子啊!如果不是靠關系,他哪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模透赫連企業一切的事務,你以為要拿下一個赫連企業有那麼容易嗎?就說你沒腦袋,果真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娶個赫連淨薇遠比娶你來得有用,人家赫連淨薇長得多美啊!帶出門就算她不說話,露齒一笑都能把人迷死;你呢?就算娶你大姊都比娶你還好,至少人家是個教授,也算是高級知識分子,可比你要上得了台面!」
連番的侮辱和毆打讓海凝失去了理智,她生平頭一次發怒了。
以前母親怎麼嫌她、罵她,她都不會回嘴,但眼前這個醉得一塌胡涂的醉漢,是她以為會是良人的丈夫啊!
她為他獻出了自己,以為至少可以換得些許如同大哥疼愛赫連淨薇一般的關懷,但她失望了,除了剛結婚時的短暫甜蜜光陰,其他什麼都沒有。
愛情真能從婚後培養起嗎?她現在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趙添發跟她根本沒有交集點,他不懂什麼叫做詩情畫意,只懂怎麼跟別人交際應酬;他不懂怎麼去疼愛她,只知道將她的尊嚴在腳底下踐踏。就算她是楚家二小姐又如何?嫁給了他她就什麼都不是了,要打就打,要罵就罵,在楚家她何曾遭遇過這般對待呢?
她突然從心底升起怨恨,完全像豁出去似地朝他死命打去。
酒醉的趙添發根本料想不到膽小如鼠的妻子竟然有勇氣與他對立,即使醉了,回手的反應能力他還是有。他不慌不忙地捉住她胡亂打來的拳頭,一個用力便把她推撞到牆壁,不待她從地上爬起,他立刻沖向前去,巴掌與拳頭齊飛到她身上。
不管海凝失聲的呼喊是否會吵到鄰舍,也不管她是否已失去意識,直到他打累了,他才拖著疲憊的腳步,東倒西歪地回到房里去。
淨薇靜靜地坐在書房角落的沙發上看書,微微蹙起的蛾眉引起楚風衛的注意。
「你不舒服嗎?」他冷不防地問道。
她慌張地望著坐在書桌後的他,搖了搖頭,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注意到她,他不是在看公文嗎?
「你的表情怪怪的。」有她在身邊,他的注意力總是放在她身上,他不知道是何時產生的習慣,反正他並不討厭這種習慣就是了。
淨薇露出羞澀的一笑,模著已經快六個月大的肚子。「寶寶在踢我。」
楚風衛的不解在瞬間幻化成笑意,笑意雖淺但是淨薇仍看得出來,見他撂上文件走至她身旁,將她從沙發上抱起來,自己坐進沙發內再讓她坐在他腿上。
他的下巴習慣性地靠在她的頸窩,大手輕巧地放在她肚子上,等待下一次的胎動。
「他最近常常這樣動嗎?」淨薇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听出他語氣中的喜悅。
「有時候。」她不安地在他腿上挪動著。「我太重了,別抱我。」她的體重已比從前增加不少,坐在他腿上也許太重了點。
他將她擁緊,不讓她動來動去,硬是不讓她從他懷里逃開。「你很輕。」
「我最近重了很多。」他每次一有這般溫柔的舉動,她總是不知道要怎麼辦,只能不斷找話題,試圖移轉開自己對此親密行為的注意力。
「產前就已經有憂郁癥了嗎?」他看了一些書,知道有產後憂郁癥的問題。
淨薇想笑又不敢笑,她最近快樂得不得了,哪會有什麼憂郁癥的存在。
「你笑了。」將她抱至能與他面對面的位置,細細地端詳她帶笑的美眸。
淨薇來不及收拾臉上的笑意,正好被他看個正著。「別看我……」她難堪地埋入他的頸窩,不習慣讓人這樣看著自己。
「你真的很美。」他的聲音吹拂在她的耳邊。
「我懷孕了。」沒有人在懷孕後能免掉肚子的凸起的,頂著個大肚子真的還會美嗎?以前都不覺得美貌之于她有著什麼意義,但近來她卻開始注意起來,只要有他在的場合,總擔心著自己不能夠吸引住他的目光。
「還是一樣美。」他的話稍稍讓她的憂郁擔心平息了些。「再笑給我看!」
他抬起她的下巴,定定地看著她的臉開始出現紅暈,羞赧的笑容出現在她唇角,讓他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他將唇印上她柔軟的唇瓣。
「我只是想看你笑。」
「我也是。」她怯怯地道。
印象中的他總是不苟言笑的,尤其是第一次見到他時,當時的他淡漠得教人不敢親近,雖然現在她對他還是存著些許的畏意,但他不經意流露的關懷總會讓她忘記他曾對赫連家做的事,也許她根本就不曾對他存有恨意吧!在他身上,她所關注的本來就不是那些家族恩怨。
「我明天想去看看爺爺,可以嗎?」她突然想到臥病在床的爺爺。
自從住進楚家以後,她便少有機會去探望爺爺了,而她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趁著現在他心情好,此時不提更待何時?
「我會讓司機送你去。」
「謝謝。」一提到赫連,原本輕松的氣氛馬上出現了僵凝,她小心地答謝,不敢有過多的情緒表現。「我回房休息去。」
「嗯。」
他一松開她,淨薇全身便升起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像是頓失依靠般,她匆匆逃離書房。
如果剛才的甜蜜相處能維持久一點就好了。她換上舒服的睡衣,張著眼歇息在柔軟的大床上,心頭那沉重的束縛一直無法讓她安然睡去。
不安的感覺在沉寂了兩個月後再度出現,她險些讓一時的幸福沖昏了頭。
若是楚家對赫連家的恨永遠無法消除的話,她以後該怎麼辦呢?
身為赫連家的人,她該如何面對楚家?還有她肚子里的小孩,將來又該如何呢?
她不能老是讓一切停滯在原地,楚家人對赫連的觀感始終沒改變,她生下了小孩後,小孩該姓什麼呢?
依楚風衛霸道的天性是不會讓他的孩子姓赫連的,但是他們倆仍未結婚,孩了出生後也不可能跟著他姓楚。
那麼一切又該怎麼辦呢?
「將軍一切都還好嗎?」雨戎回頭問著剛上車的淨薇。
她剛回到楚家,就看到淨薇正在等著司機送她到醫院,所以她便自告奮勇地要送她一程。
「還是一樣。」淨薇的臉上有著落寞,每次看到爺爺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的模樣,心里便是百感交集。爺爺之所以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有一半的責任楚風衛是避不開的,而他又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親,面對這兩個她最愛的男人,她總是陷入兩難的情境里。「有時候我真的不曉得我應該恨誰,該恨楚家嗎?還是怨老天的不公?」
「怨老天吧!我想大哥不是真的想讓赫連企業垮台,當年的事一直讓大哥耿耿于懷,而他毀了赫連企業也不見得好過。他是家中的長子,肩負著楚家的大小責任,還要忍受我老媽的疲勞轟炸,但是他還是放不開你,你是頭一個能左右他情緒的人。」
「我能嗎?」楚風衛堅毅的臉龐浮現她的腦海。
在她的印象里,他不是個會為了女人而改變的人,因此更不可能被她影響,她明白她沒那麼大的本事;還有個更明顯的事實擺在眼前,再過三個多月的時間她就要生了,他卻什麼表示也沒有,擺明了他是不可能迎娶赫連家的女子入門,否則她住進楚家都這麼久,他不會提都不提。也許他真是看不上她,只因為他不小心讓她懷了他的孩子,在不願親子流落在外的情況下,才勉強帶她進楚家門。
再加上昨天他一听到她要到醫院探望爺爺時,原本甜蜜的氣氛馬上一掃而空,他當時的表情讓她明白,赫連的姓氏將會是永遠隔開兩人的鴻溝。
「我有時也不知道我哥腦子里在想什麼,他應該是喜歡你的,否則他那天不會生那麼大的氣。」
「生什麼氣?」淨薇不解地問。
「那天我帶碧因到家里想把你帶走,你暈倒以後,大哥發了很大的脾氣……」雨戎將那晚的情形說了一遍。
淨薇睜大了眼楮,無法相信楚風衛生起氣來會是什麼模樣。「是為了我嗎?」
「準是為了你沒錯!」雨戎點點頭。「他護著你,不許我跟碧因把你帶走,我們當時都被他那副模樣給嚇壞了。」
「是嗎?」淨薇低下頭,心兒卻免不了小鹿亂撞。
「大哥有跟你提孩子生下來以後的事嗎?」
淨薇何嘗不想知道孩子出生以後的安排,可是楚風衛始終沒跟她提過。見她默然地一語不發,雨戎大概也猜出了一些。
「我有空會問問他的,如果他不打算跟你結婚,孩子當然跟你一起姓赫連,我也有理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你從楚家帶走。有我跟碧因在,孩子以後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們三個人一起可以把孩子養大的。」雨戎豪氣萬千的說,目的是讓淨薇安心。
「他可能讓你帶我走嗎?我懷的是楚家的孩子呀。」淨薇深知楚風衛強取豪奪的個性,他不可能讓他的骨肉流落在外的,即使他不愛她……
「總會有辦法的,不管他是不是我哥哥,我都會站在你這邊,我希望他對你所表現出的關心是發自內心,如果他能愛上你的話,一切不是沒有辦法解決的,楚家跟赫連家之間的恩怨也可能因此煙消雲散。」
「會有可能嗎?」淨薇何嘗不想如此,可是楚風衛有可能愛上她嗎?
「淨薇,我看得出來,你愛我大哥。」她早知道淨薇是愛著大哥的,否則不會對大哥連一點恨意都沒有,換作是任何人對楚風衛都會懷恨在心,淨薇之所以一點都不恨他,唯一的理由便是她太愛大哥了。
「我不知道。」淨薇簡單地帶過。
這是她最不願承認的,她依然存有身為赫連家一份子的自尊在,她怎麼能夠在爺爺重病時,還對罪魁禍首存有愛意呢?這是不被允許的;而她唯一僅存的自尊也不許她承認愛上了那個對外界宣布與她解除婚約、公然侮辱她並毀了赫連家的男人。
「你覺得大哥會不知道嗎?」雨戎最擔心的便是大哥會以淨薇對他的愛來傷害她,這樣一來會比什麼打擊都令淨薇更深受傷害的,如果淨薇能一直瞞得住大哥的話,也許還能避開這最大的傷害。
「他永遠不會知道。」面對一個深愛的人卻什麼都不能說,這種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啊!
可是她還能如何?她得學會保護自己,他帶給她的傷害實在太大了,每一次見到他的那一剎那,她的心總會不由自主地猛烈跳動,她多希望他能夠愛上她,可是隔在他們之間的事那麼多,他愛上她的機會幾乎是微乎其微。
「我實在不願意看你們這樣,如果發生什麼事情你一定要來找我,我跟碧因都會幫你的。現在最重要的是平安把孩子生下來,我和碧因都會站在你這邊的知道嗎?」雨戎的心里意外冒出不安,急急地開口。
而淨薇只是沉默地輕點螓首,一顆心老早飄向那個曾經負心的人身上了。
一個看似疼愛著她的人,會再帶給她第二次的傷害嗎?
「你確定那是真的?」楚夫人低聲催促著電話彼端的人說清楚。
「再確定不過了。我跟章國代聯絡過,淨薇去過他那邊是千真萬確的事。」謝茂山肯定地說。
楚夫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爆出了陰惡的笑聲,把謝茂山嚇了一跳。
「玉慧,你怎麼了?」
「我現在終于有好理由可以正大光明地趕走赫連淨薇。」她的聲音里有著得意。
「玉慧,你可別亂來,淨薇肚子里的孩子說什麼也是你的親孫子啊!」謝茂山急忙道。
「那又算得了什麼?風衛不可能讓赫連家的人進楚家門的,否則他不會到了這個時候還遲遲不將她娶進門。」
「唉!你這麼做是何苦?」謝茂山不忍地道,有意勸楚夫人打消主意。
「我為什麼不能這麼做?我辛辛苦苦拉拔大五個孩子,一個赫連淨薇進門以後,楚家上上下下哪一個不是護著她的,她才懷一個孩子就這樣,等她把孩子生下來,我還有在楚家立足的余地嗎?」楚家人對赫連淨薇的保護令楚夫人不滿到了極點,更恐懼赫連淨薇一旦生下孩子以後,大兒子可能會將她娶進楚家,此時她不鏟除這個眼中釘更待何時?就算赫連淨薇的肚子里有楚家的骨肉又如何?她個個兒子都是女人搶著要的黃金單身漢,楚家絕不可能因為一個赫連淨薇而絕後。
「玉慧,你真的變了。」謝茂山發現話筒另一端的女人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獨守空閨的寂寞婦人而已,如今她的心比以前被丈夫冷落的時候更加毒辣。
「我能夠不變嗎?我之所以會變成這樣也是你們造成的。我現在僅有的就是這個家了,我已經老了,難道我不能在自己的家里好好過完我這輩子嗎?我用青春辛苦換來的就被一個赫連淨薇給奪走了!教我怎麼甘心!」楚夫人說到激動處更是提高音量。「我會再匯三十萬進你朋友的戶頭里,其他的事我們就不用再談了!」
楚夫人堅定的語氣說明了她的決心,謝茂山知道自己早失去了當年能左右她的能力,只得訥訥地說︰「三十萬我沒有辦法把我姊保出來……」
「哼!」楚夫人不屑地冷哼一聲。「要不是謝金鳳手邊還有將軍的骨董字畫在,我想你也不可能急著去保她出來吧?」
謝茂山被她說得啞口無言,明白她已不再如同當年那般可欺了。
「我會再多匯一點的,不過我有個條件。」楚夫人答應得很爽快,以楚家的財勢來說,幾十萬元根本不是大問題。
「什麼條件?」
楚夫人一字一句地說明了她的打算。「我有本事把赫連毀掉,我就有把握能再徹底毀掉赫連淨薇。」
「你真要這麼做?」謝茂山驚恐地問。
「你不敢?」她深知以謝茂山現今的情況,為了錢他還有什麼不肯做的?
「我……」他遲疑了一會兒。「好!我做!」為了錢他不得不加入她的計畫成為同謀。
「那好,只要你肯做,我甚至可以請我在那邊的朋友先幫你把謝金鳳保出來,算是你幫我的報償。有了那些錢,也夠你半輩子衣食無缺了!」
「好吧!」
「姊……」
雨戎听出對方正是她結婚甫滿三個月的妹妹,連忙關小音響的音量急急地應道︰「海凝,是你嗎?」
哽咽的哭聲傳出話筒,硬是把雨戎心跳的頻率往上提升了不少。
「海凝,你怎麼了?快回答我啊!」雨戎這下子更急了。
自她反對海凝的婚事以後,海凝一直不敢再跟她聯絡,原本兩姊妹三天兩頭就會通通電話的,自海凝結婚三個月以來,這還是她頭一次主動打電話找她,而泣不成聲的語調更是令她的一顆心揪緊了起來。
「我……剛從……醫院出來……」
「醫院!」雨戎忍不住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去醫院干什麼?」
「我……」接著又是一段長長的哭泣。
「你告訴我你現在在哪里?我馬上趕過去!」
她仔細听海凝述說著此刻的所在位置,掛下電話以後便沖了出去。
雨戎在咖啡廳見到海凝之後,什麼話都不用再說了,光看海凝身上的傷,誰都會明白她出了什麼事。
「那個王八蛋!他竟然敢打你!」雨戎輕踫著海凝臉上的傷,惹來小妹忍痛皺眉的疼痛模樣,她心里更是氣憤不已。「我這就殺到他家去!他們趙家算哪根蔥哪根蒜?竟然敢這樣對待你,他憑什麼打你?」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我只是……」海凝娓娓述說發生的原因。
「你老實說,這絕對不是他第一次動手打你對不對?」她仔細查看海凝身上的傷痕,有的甚至還是舊傷。身為楚天集團總裁的妹妹,一向在楚家過著舒舒服服的大小姐生活的海凝,竟然被她的新婚夫婿毆打成這般。身為她的姊姊哪能忍得下這口鳥氣!就算海凝不是楚家的女兒,換成是一般人也不可能任著自己的親姊妹在別人家遭受欺侮的。
海凝點點頭,哭腫的雙眼再度涌出淚光來。
「我早說過這麼倉卒的結婚絕不會是好事!老媽的眼光本來就有問題,誰教你還傻傻地嫁過去!搞成現在這樣……那姓趙的真該死!」雨戎忍不住責備海凝當初的認人不清。
「我……我以為這樣我就可以獨立起來,我不想再當媽的應聲蟲、出氣筒,我過怕了那種生活,我多想跟你一樣瀟瀟灑灑過日子,可是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
看著妹妹再度泣不成聲,雨戎也無意再罵下去了。說實在海凝也真夠苦了,忍了這麼久才敢打電話給她,要是連她都不表示一點支持的立場,以後海凝出了事可能就再也不敢找其他人訴苦去了。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也不想再放什麼馬後炮了,我只要你知道,凡事不能用逃避來解決,你當真逃開了老媽那邊,卻又胡里胡涂跌進更可怕的陷阱里,這又是何苦?與其這樣,當初你為什麼不起來反抗老媽的安排,依著她的旨意嫁錯了人,對你來說是受更大的罪而已啊!」她輕拍著小妹的肩,安慰道︰「到姊那邊住幾天,在趙家來認錯之前絕不許再回去了,老姊可以養你,也許日子沒有在家里過得那麼好,但是食衣住行都不會是問題。」
海凝只能點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頭上的疼痛更甚于身體上的創傷。她的確是把婚姻想得太簡單了,本以為這樣可以讓她在另一個家庭重新開始,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原本就個性不合的兩個人,是怎麼也不可能培養出任何感情來的。她一直謹記著母親的教誨,盡到她的本分,哪知趙家缺的根本不是溫柔優雅的少女乃女乃,再加上趙家當初也不是看上她的賢淑,而是看中楚家的鈔票。她以為自己努力的迎合可以換取在趙家唯一最親近的丈夫的歡心,沒想到人家根本沒看上她的人,整天流連在外頭不說,見到她更是拳打腳踢,看能否逼她拿出錢來。
當初姊姊曾為了她的婚事跟母親大吵一架,結果她還是當著姊姊的面點頭答應了這門親事,可是當婚姻亮起紅燈,當她被打得渾身是傷的時候,她卻只能找姊姊,她當初還不識好歹地當著家人的面把姊姊的好心當糞土,她是多麼的不該啊!
「姊,我對不起你!」海凝哭著說道。
「我們是姊妹,說什麼對不起的!」雨戎眼見自己的妹妹渾身是傷的模樣,忍不住也紅了鼻頭。「那怪我當初沒有好好勸你打消那愚蠢的決定,我才對不起你呢!」
海凝被姊姊這番話逼出了更多的淚水。「姊……」
雨戎拍拍她的肩頭。「走吧!回我們自己的家去。」
「那是不可能的!」楚風衛怒拍桌面,起身走向窗邊,看著大雨在玻璃窗畫下一道道的水痕。
「章國代四處放話,還假得了嗎?赫連淨薇用一夜換了他一百萬哪!所有人都知道了哪還假得了!」楚夫人唯恐天下不亂地說,眼看著兒子失去了控制,她更是得意自己的說辭。
「章國代那老色鬼,沾過哪個女的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尤其是像赫連淨薇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為了表示他有錢有勢,就連赫連家都向他求助,他當然不可能放過這個大肆宣傳的機會。算一算日子,那陣子赫連淨薇人在哪我們都不知道,所以她現在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能確定是誰的,搞不好她還跟別人賣過身,只是我們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而已!」
雷聲轟隆響起,像是在配合屋里人們的情緒。
「她不可能會那麼做的!」楚風衛相信淨薇並非那種會以賣身來解決財務問題的女人,但她確實是去找過章瑞權,這件事連他都曉得。
「叫來問問不就什麼都曉得了?」楚夫人臉上的欣悅早已超過了惋惜,她對門外喚了句︰「張媽,請赫連進來。」
不一會兒,淨薇挺著大肚子的身影便出現在書房內。
她驚慌地看著眼前的兩人,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一向晴朗的天氣,在今天下午突然烏雲密怖,閃電雷聲不斷的天氣已經讓她覺得不太對勁了,臨時又被張媽請到這兒來,整個書房內彌漫的怪異氣氛更是令她心生恐懼。楚夫人那奸詐的利眼透露著詭計即將發生;而楚風衛的表情更是冷漠到了極點,看著她的眼神像是怨恨,卻又帶了點期盼。
不等楚風衛開口,楚夫人便厲聲問道︰「你自己說,你之前是不是有跟章國代見過面?」
淨薇怔了一下,不明白他們怎麼知道她去找章國代借錢的事。
「說不出話來了吧?」楚夫人得意洋洋地斜睨著她。
淨薇猶豫著是否該說,她不過是找爺爺的舊識借錢而已,到頭來還是沒有借成功啊!況且她也是被楚家逼得走投無路才會去找章國代的。面對醫院的催討,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唯一的親人被醫院趕出去吧?爺爺病得那麼重,不住院怎麼成呢?
她要承認嗎?眼前的兩個人不正是害她去找人借貸的始作俑者嗎?
誰都曉得去找章國代會發生什麼事,楚風衛跟楚夫人都很明白這一點,她怎麼能讓楚家人再度瞧不起她呢?她若承認是因債務問題而去求助于章國代,豈不是要讓有心要赫連好看的兩個人樂在心中?
她不願讓別人看赫連的笑話。
「沒有。」她考慮之後說道。
楚風衛的眼楮閃過不解的光芒,帶著期盼表情的臉龐蒙上冰霜。
她為什麼不承認?他早就知道她去找章瑞權的事了,所以才會找人炒作赫連翌的雕刻作品,幫她渡過難關,沒想到她竟然還想瞞他!
「唷!人家不承認呢!」楚夫人一發現兒子臉色有異,趕緊抓住機會適時的煽風點火。「章國代早就公開說了,大家都知道赫連沙的小孫女去找他借錢,你以為你能瞞多久?當我們楚家那麼好騙啊!」
淨薇這才驚覺到自己一直只想著不能毀了赫連的聲譽,卻忘了楚家的人並不是那麼好蒙騙,她已經說了謊,被拆穿她也無話可說,但若要她在楚家人面前露出可憐樣,她的自尊絕不允許!
看著淨薇的表情由些微的慌張迅速轉回沉著,楚風衛的心立刻擰了起來,他發現她並不如他想像中簡單,赫連沙的傲然風骨在淨薇縴弱的身體表露無遺。
「有什麼好騙的嘛!你當我們都是三歲小孩嗎?」楚夫人指著淨薇的肚子,不屑地說︰「你懷的是誰的孩子你自己心里有數!別以為風衛接你來你就能高枕無憂,世上才沒有那麼便宜的事!風衛一直不肯跟你許下婚諾,還不是因為懷疑你肚子里的種是誰的,再說隔了三個月你才出現,誰知道在你避不見面的這段時間,你在外面胡搞了些什麼?」
「我不需要跟你們解釋那麼多。」淨薇靜靜地道。
她原先就無意讓楚家知道她有身孕的事,而她也下定決心要拿掉這個不該存在的孩子,是楚風衛硬生生地又闖進她的生命,改變了她原已計畫好的退路,讓她沉迷在他突來的溫柔之中,傻傻地以為他真的是喜歡她,怎知他一開始就懷疑孩子不是他,卻還在這期間跟她如此親密,讓她以為自己是幸福的。難怪他一直沒提過生下孩子以後的事,顯然是她想得太美了!
「我想你也沒有話好說,你分明還在恨楚家一手毀掉赫連企業,所以故意懷了野種回來讓我們難堪,讓我們楚家無顏見人!我就說嘛!突然消失了好一陣子才冒出來,謝家兩兄妹早拿光了赫連家所有值錢的玩意兒了,這段期間將軍的醫藥費卻還是有人照付,可見你的恩客還真不少嘛!有這麼一個能干的孫女兒讓他舒舒服服地在醫院躺著,將軍死都可以瞑目了!」
楚夫人的尖酸險些逼出了淨薇的眼淚,但是她很勇敢地忍住了。
「赫連被你們害得還不夠嗎?」她的語氣里頭一次出現了恨意。
楚風衛听出了她的怨恨,卻仍是一臉指責地看著她,如果她承認她跟章瑞權什麼都沒有他也許還會相信她,可是她卻存心欺瞞他,沒對那問題做任何解釋。
「這是你們自找的,當年你們怎麼對待我們,我們就怎回報。算算赫連沙也夠可憐的了,竟然淪落到由孫女兒賣身養他,哼!還真夠風光啊!」
「楚家就很光明磊落了嗎?」淨薇唇色微揚,平時的懦弱消失殆盡。「楚風衛不也玩了我,讓我成為所有人的笑柄,我曾怪過你們嗎?所有的原因只因我姓赫連,但是楚家跟赫連的事我並沒有錯啊!你們憑哪一點陷我如此?你們憑哪一點說赫連的不是?」
「你自己也不是什麼好貨?還敢說我們風衛?」楚夫人大怒地沖過去,就要給淨薇一巴掌。
淨薇連動也沒動地看著她,漠然地等待著楚夫人的手揮下。
「夠了!不用再問了!」楚風衛喝道。
淨薇轉過頭看他,楚風衛驚覺到她眼中的恨意竟比方才更濃,但被欺騙的感覺仍籠罩在心頭,令他不舒服到了極點。
他憤然地轉過身,不願去看那張曾深深吸引他的麗容。
「你給我滾!我們楚家不讓你這種賤女人住,你現在馬上給我滾出去!」楚夫人歇斯底里地咆哮著。
淨薇嘴邊的笑容更深了些,她何嘗不想立刻離開,迅速地轉過身打開書房的門,就要離去。
「站住!」
楚風衛沒辦法眼睜睜地看她走,在她要離去的前一秒喊住了她。
「風衛!」她好不容易才讓兒子與這女人產生嫌隙,看來風衛也對這件事十分震怒,但為什麼他又叫住了赫連淨薇?她絕不能讓風衛繼續留下這個女人。「你喊她做什麼?我要她馬上滾出去!」
淨薇諷刺地笑道︰「我也不可能留在這兒,你們大可放心。」
留給楚風衛滿含指控的最後一眼,她帶著殘存的尊嚴,頭也不回地走出書房。
「不許走!」楚風衛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我需要再跟你好好談談!」
「風衛!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還有什麼好談?」楚夫人眼見情況生變,漲紅了臉叫道。
「這是我跟淨薇的事。」他只丟下一句話,便帶淨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