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來,睜開眼望向窗外,是個晴朗的星期六。
天氣不像前陣子那麼熱,屋子里的空氣也不再那麼悶,伶珍在床上多躺了一下,想起麥其慎說會來接她,她忍不住又拉起被子把自己包起來。
她真的不知道昨晚自己是怎麼了,原本她是抓狂得想把麥其慎給碎尸萬段的,可是怎麼到最後他們竟然……
這樣算情人了嗎?她很肯定昨晚的吻不家親親臉頰那樣單純,可是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想是這麼想,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伶珍還是乖乖的起床,在衣櫃前考慮許久後,選了件牛仔短裙,配上白色的上衣,想起麥其慎是有運動的人,也許他平常穿著會休閑點,搭一件淺色的運動外套算是配合他,拿起化妝品……她突然停了手,決定簡單的撲些蜜粉就好,免得他以為自己有多重視他。
可是臨出門前,她遠是又折回房間,拿起睫毛膏刷了幾下,再涂上淡色的護唇膏,然後告訴自己,她化妝不是為了他,只是想讓自己高興。
「伶珍,這麼早就要出去約會啊?」
手才踫上門把,雪芬便睡眼惺忪的從她的房間走出來,身上的睡衣是穿舊的棉上衣短褲。
「我跟朋友有約。」伶珍突然感到一陣心虛,她並不想讓雪芬知道那個朋友就是麥其慎,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現在兩人的關系為何,太輕率的說出兩人的約會,只會讓其他人想太多。
「你最近一到假日約會就特別多,有沒有看上眼的啊?」
「大家都只是朋友。」
「你已經好久沒跟我們一起吃冰了,明天你要來嗎?」說著雪芬直接就拉起身上的衣服往臉上抹去。
早該習慣了她的我行我素,可望著她的動作,伶珍還是不免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可能會有其他的計畫。」
「喔!對了,跟你說,吳老師跟那個張老師吹了。」雪芬送她一則消息當起床禮。
「為什麼?那演奏會的票可是好不容易才拿到的,那個張老師應該很高興才對啊?」
雪芬做了個奇怪的笑臉。「因為他跟麥子一樣。」
什麼?伶珍完全一頭霧水。「怎麼了?」
「他那天太累了,進了音樂廳一路睡到底啊!然後張老師就覺得很不開心,這陣子吳老師都愁眉苦臉的。」
「是嗎?麥子根本不會像吳老師那樣誠心悔過。」一說到這個馬上就勾起伶珍不好的回憶。
「他只是個悶葫蘆啊!這陣子阿志他們對我大肆批評,真要把我給氣壞了,說我沒女人味也就算了,竟然還說我邋遢……真是沒天理!」雪芬一面說著,一面就倒向了沙發。
伶珍這才瞥見她腳底一片黑,因為她沒穿室內拖鞋,屋子的地板又沒時間天天擦拭,她就這麼踩得兩腳污黑,而她才剛起床……難不成她沒洗腳就上床睡覺嗎?
越想伶珍的臉越綠,她不是個有潔癖的人,但仍不免要同意其他人的說法──在某方面來說,雪芬的確是邋遢了些。
「我遲到了,先走了喔!」
道完再見,伶珍快速的下樓,在電梯里望了下手表,才發現自己和雪芬的那段對話的確拖了一些時間,離約定時間已慢了五分鐘,走出公寓來到和麥其慎約好的地點,卻沒見到他的車。
伶珍心想該不會因為她來遲了,所以他就不耐煩的走了吧!路邊一輛黑頭小車突然叭了兩聲,她這才認出車里的人是他。
「遲到不是好習慣。」她一上車,麥其慎就先開口。
「我本來是要出門了,雪芬剛好起床,問了我一些事,所以……」話說了一半她又停住。「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
「解釋就免了,道歉倒是真的。」他佯裝不高興的說。
「你的度量就只有五分鐘而已嗎?」
拜托,第一次約會有必要這麼計較嗎?雖然她知道是自己錯,不過她還以為經過昨晚之後,他們之間的吵嘴頻率可以減少些。
「我的容忍力有十分鐘,如果只是五分鐘的話還有辦法解。」
「什麼辦法?」
他傾過身準確的在她的唇瓣上烙下一吻。
昨晚所有的回憶變得再真實不過,伶珍又怨又氣的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老是動手勛腳的。」
「我只有動口。」
「少貧嘴!」她只差沒拿起皮包往他後腦勺拍過去。
「你餓了嗎?吃過早餐沒?」
「我喝了鮮乳。」因為起床時已經十點多,她根本沒空再到外頭買早餐。
「想吃什麼?」
「炸雞。」車子剛好經過速食店,炸雞的畫面出現在她腦侮里,她想也不想的便說,但話一出口,她又遲疑了。「你覺得怎麼樣?」
「好啊!買回去吃。」
「回去哪里吃?」
「我家。」
伶珍愣了一下。「去你家?」
「我買了那部電影的DVD。」他說了片名,正是那部讓他看到睡著的電影。因為他們去看的時候已經快下檔,沒多久就發行DVD。
「你不怕又看到睡著?」
「那不是正好嗎?反正我的枕頭……」他說枕頭兩字時還故意看了伶珍一眼。「會陪我一起看。」
「你想都別想!」
車子開上速食店外帶車道,買好了餐點便駛向麥其慎的公寓,到達目的地後,看樣子是很不賴,挺豪華的,伶珍試著不讓自己露出太訝異的表情,畢竟像他這樣身價的男人,本來就不可能像她窩在那種中古公寓,而且還是跟別人合租的。
不過他一個人住空間也未免太大了點,一個客廳就已經抵過她和雪芬兩人同住的公寓大小,真是有些浪費。而他居然還弄了一個視听室,里頭有著特大號的螢幕,以及可以媲美戲院的發燒級音響。
另外伶珍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不知道是他請的清潔婦太盡責,還是這屋里的東西全都是新的,看起來好像並沒有經常使用所留下的痕跡。
「你剛搬進來嗎?」
「有一陣子了,只是最近才裝潢完畢。」麥其慎放入了DVD,坐入舒適的沙發中,遙控器一按,音響開始流泄出聲音,接著他動手拿餐巾紙包了一根大雞腿給她。「喏,你應該餓了吧?」
「有一點。」接過他遞來的炸維,一手棒著可樂杯,伶珍告訴自己今天可得好好的把這部電影給看完,上回因為有個大個兒睡在她頭上,害她電影看得斷斷續續,腦子一團亂。
「趁熱吃,這種東西冷了就不好吃。」說著,他拉了個小沙發當腳墊,大剌剌的就當著她的面,舒舒服服的看起他的電影。
「雪芬說,吳老師听演奏會的時候也睡著了。」
「那天我們打了球,體力本來就已經耗盡,洗過澡再進戲院次冷氣,與美女共享一件外套,睡著是必然的結果。」
「什麼歪理嘛……」伶珍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麥其慎笑了笑,拿起飲料喝了一口。「你這麼關心吳老師啊?」
「我也很關心雪芬啊!她說你們嫌她邋遢。」
「她跟你比起來的確是有些……不只‘有些’,應該說是‘嚴重’的不修邊幅。」
「她的觀念比較難改變。」雪芬和她同年,又是現在流行的「打工族」,畢了業以後不想受拘束,沒有固定的工作,哪里有缺人她就去打工,可能是因為收入不穩定才讓她不想花錢在打扮上頭。「我也想跟她說其實那花不了什麼錢,可是她下意識就是覺得這是種浪費,所以我只能硬著頭皮當她心中的奢侈粉領族了。」
他的確看得出來伶珍並沒有花大錢在裝扮上,她身上沒有名牌,也沒有珠寶,或許是因為身材窈窕,所以穿什麼都好看,就算只是簡單的打扮,看起來就是很出色。
「她說你這幾個星期忙著去約會。」
「是啊!」伶珍點點頭大方承認。
男未婚女未嫁,難不成她的假日非得待在家里頭哀怨自己的男人緣太差嗎?不,她可以走出單身公寓,投向人群的不是嗎?
「沒遇到看上眼的人嗎?」
「也許明天會有吧!這幾次見面的都是之前就見過的人,沒什麼火花,明天我朋友會帶一個新面孔來,也許我會有點機會。」
麥其慎沒好氣的望她一眼,如果她真想說這種話來氣他,那這招倒是挺有效的。他比想像中還不高興她是真的去約會。
「你在裝傻嗎?」
「我看起來像傻瓜嗎?話是你問的,我只是老實的跟你說而已。」伶珍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你覺得你明天有機會去嗎?」
「當然有,我們都已經約好了。」
「你不怕自己今天連這里的大門都出不去,讓你趕不上明天的約會?」
「你總會出門吧!明天是星期日,你會去打球。」伶珍好意的提醒他,每個星期日去扛球吃冰,偶爾品嘗小莊出品的香雞推,這已經是他們固定的聚會模式了,他不可能不去的。
「不見得,如果有事逼我得留在家里的話。」
伶珍放下手中吃剩的炸雞塊,拿起一張紙巾擦擦手,又喝了口可樂,一面含混的說︰「你打你的球,我約我的會,這有什麼好爭的呢!」
「葉伶珍,你還搞不清楚狀況嗎?」
「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看電影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斗嘴啊?接下來很重要耶!我上次去看電影的時候都沒看到。」拜他所賜,上個進電影院她看得魂不守舍,壓根不知道劇情內容為何。
「你不會也睡著了吧?」他眯起眼楮問道。
「當然沒有,我當時只是在思考怎麼月兌離你的魔掌,你靠在我身上,我根本連動都動不了。」她再度重提往事,訴說自己的陪睡經歷。
「是嗎?」麥其慎把目光挪回螢幕上,只見男女主角講了一段話,接著場景一轉,男主角和女主角竟然一起出現在飯店里,一進門兩人就迫不及待的月兌去全身的束縛,接著便嘿咻起來,最後畫面帶遠,移向震動的床角,男女主角激情的申吟回蕩在視听室里。
「這就是你剛剛說很重要的那場戲嗎?」
伶珍望著螢幕目瞪口呆,她……她根本不記得電影當中有這一幕,播這一幕的時候鐵定是麥其慎剛睡著,而她扭著脖子偷偷端詳他俊美的五官,所以才會錯過。
「這場戲……」呃?她該怎麼甜下去?再望了眼螢幕,看見熟悉的場景,對!她想起來了。「這當然很重要啊!因為他們剛……剛做完,所以……等一下殺手會殺進來,他們會以漂亮的穿衣動作配合閃躲,並一面開槍回擊。」
「夠了!」麥其慎向她做了一個制止的動作。「你當時為什麼不叫醒我?」
「你……你睡得很熟啊。」雖然他沒打呼,但是他真的睡得很沉。
「如果這是部三級片,在床戲那段你應該本著朋友的道義,快速搖醒我啊!」
「我哪知道你喜歡咸濕片,而且我肯定這不是三級片,只是外國人拍攝的手法比較大膽,這段應該是片中唯一的一場戲。」如果男主角月兌掉破爛的上衣,露兩點拿著機關槍掃射那段不算的話。
「你的意思是接下來沒有床戲了?」
「我肯定沒有!」對,她之後有斷斷續續的再看一會兒,接下來他們爾個會被一路追殺,根本沒時間再發生親密行為。
「太好了!」麥其慎拿起遙控器,啪的一聲關掉了螢幕。
「喂?」他不是說要好好的看完這部電影嗎?「我還沒看完耶……」
「你不是已經知道接下來的發展了?」
呃……知道是知道個大概,但不太清楚嘛,她總不能說實話吧?最好先牽拖給他。「那你又沒看過,我是陪你看的啊!」
「我比較想看其他的。」
「什麼?」難不成他還買了其他的片子嗎?「哪個?」
「這個。」他大手一伸,把她拉進懷里,跟著低頭吻住那誘惑了他好久的紅唇。
這回伶珍就不像昨晚那樣了,她掙扎得很猛烈。
「我剛才吃了炸雞。」
「我也有吃啊!」那又有什麼關系?昨晚聚完餐,難不成接吻前她還有偷跑去刷牙啊?
「我嘴巴很油。」這借口很夠力吧!
「我不介意。」
「可是我……」她小心的抬起眼偷覷著他。
「你介意?」
「我介意的事情可多了。」她離開麥其慎的懷抱,轉而坐到沙發一角。
包括他根本沒有對她展開任何的追求就想當甜頭,這一點她也很介意!她並沒有表現出拒絕他的行為,如果他真的想追求她,應該可以多做些表示才是……
麥其慎面對她,無奈的說︰「願聞其詳。」
「你這樣……算不算是利用職位權勢逼我就範?」她突然想起了最近的一些辦公室騷擾用語。
「你是因為我是麥為的董事長,所以昨晚才讓我吻你嗎?」他雙手交抱在胸前,眯起眼詢問。
其實他吻她的時候,她早就忘了他是麥為的大老板。伶珍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你……你沒有追我。」這算是很嚴重的指控了,麥其慎除了一直用他的眼神電她以外,根本沒做過什麼追求的動作。
「你真的要我追著你滿街跑?」他抬起一眉,做出很不以為然的表情。
伶珍氣得拍了一下他的手,但說話的語氣卻多了分小女生的驕蠻。「你明明就懂我的意思!」
「我懂。」麥其慎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模樣,然後說︰「你還不快跑,我給你十秒。」
「什麼意思?」
「你不是想讓我追你嗎?十、九……」
「在這里?」
「你要的只是那個過程而已,難道我們還要挑個日子,等下一次休假有空再玩這種你追我跑的游戲嗎?八、七……」他還一邊說一邊倒數。
「你……」看他真的倒數起來,她有些慌了手腳。「真的要這樣嗎?你可以把‘追’這個動詞想得更抽象一點。」
「六、五……抽象?我比較喜歡把事情給具體化。四、三……」
時間越來越少,伶珍連忙從沙發里跳起,頭也不回的往外頭奔去,一面喊著︰「剛剛數的不算!我現在才要跑。」
看著她奔離的背影,麥其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隨便數數,她居然當真了。
也罷,反正這房子是他的地盤,她還能跑哪去……追!
伶珍發現外頭的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但是摟抱著她的人仍依依不舍的貪戀著她的唇。
她的逃亡行動只進行到客廳里,他追上來後,她只能退到窗口邊,眼看著他一步步逼近,接著懷著期待的心情,讓他的吻落在自己的唇上,就這樣,兩人在窗台旁,相擁親吻整整一下午。
而他一點都沒有厭煩的跡象,有幾次唇瓣分離了,他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低頭望著她,像在欣賞什麼似的,什麼話也沒說,但她卻可以感覺到兩人身上似乎正傳遞著什麼到彼此心里。
麥其慎看著她的時候,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在瞬間變美了。
「我以為你會喜歡像雪芬那種運動型的女孩子。」
麥其慎露出疑惑的神情說︰「你在開玩笑嗎?」
「你喜歡運動啊!而我根本不是那種可以陪著你去的人。」
「所以你明天不想去了?」
「嗯。」伶珍點點頭。「我去了頂多只是在旁邊看你們打球,又不能跟著一起下場,我看我打的球連籃框都踫不到。」
「你該不會是想乘機跑去跟其他人約會吧?」
「那也不能算是約會啊!我們都是一群朋友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而已,總比待在家里來得好。」
「你也可以跟我們去吃冰啊!」
「可是聊天的話題不同,我不是說你們聊得沒趣,只是你們都是球友,而且你自己話都那麼少,我又不打球,就少了很多共通話題可以聊,就算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才好。」伶珍覺得有點頭大,她是想和麥其慎在一起,兩人在一塊的感覺還滿好的,但是如果有其他人在,她就會渾身不自在,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兩人關系的轉變。「而且我們現在變成這樣,如果雪芬知道了,她一定會覺得我又勾引男人成功了。」
「你怎麼這麼在乎她的說法呢?」
「女人之間的事情你當然不懂-!」
「怎麼說?」
「如果雪芬是那種惡劣又小心眼的女孩子,被那種人討厭倒是無所謂,可是她算是個好女孩,只是觀念想法跟我不一樣而已,我真的不希望她不喜歡我。」
「我喜歡你就好了,我以為你會比較在乎這一點。」
「你?」伶珍抬頭看了他許久。「我甚至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是啊!這倒是很耐人尋味。」連他自己都不太懂一切是怎麼開始的,第一次在電梯里見到她,她只是低著頭,甚至沒看他一眼,一見電梯開了就往外沖去,那一次電梯里的氣氛特別的奇怪。「你那時候為什麼不敢看我?」
「什麼時候?」
「在電梯里,我們剛見面的時候。」這一直是他心里的疑惑,那天早上她都沒抬起頭看過他,就算兩人視線真的交會了,她也是馬上就挪開。
伶珍回想起當時兩人同搭電梯的畫面,不禁頑皮的笑了。「我沒事為什麼要一直看著你?」
「你怕被我電到?」麥其慎壞壞的反問。
「你怎麼這麼驕傲?明明是你被我電到。那時候是因為雪芬說了一些話,我才變得比較低調一點,也不敢亂看亂瞄,就怕自己多和誰說了兩句,她會誤以為我又在向誰放電。」
「是啊!你最好記得這點。」棒著她的臉,他用手描繪著她的眉眼。
「才沒那回事呢!我又沒電過誰。」她記得電視上說的電眼美女,大都是因為本身有近視,看人的時候眼楮才會特別迷蒙美麗。「而且我又沒有近視,我才不會迷蒙的看著人,亂電人家。」
「你不知道有時候太真誠的眼神也會有一樣的效果嗎?」
「所以……」伶珍羞澀的一笑。「你這是承認你被我電到了嗎?」
麥其慎的回應是封住她的唇,他無法解釋自己是怎麼了,在這一刻,眼前的她讓他只想伸手好好的擁住她、親吻她,感覺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