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洛瑤送到和凱西會合的地方,只見凱西和阿泰兩人站得老遠,一副兩人不相干的模樣就知道他們一定吵架了。
看著兩個女子上了車前去做SPA,嚴克鼎也和阿泰登上車子前往球場。
「吵架啊?」嚴克鼎瞥了阿泰一眼。
「天天吵,不稀奇了。」阿泰沒好氣的說。
本以為出國度個假可以讓已經冷卻的感情回溫,哪知道一出門每樣東西他和凱西都可以引起爭執,從上飛機開始每隔幾小時就冷戰一次,搞得他都快瘋了。
「這麼煩為什麼不分手算了?」
嚴克鼎不相信就只是這樣而已,阿泰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那麼多,凱西卻是一直都在的那個,對于阿泰而言凱西一定有特殊的意義。
「我也想啊!還不是怕她一哭二鬧三上吊。」阿泰拿起飲料喝了一口。「還不都是你,表演什麼好丈夫,惡心死了!你知道女人最吃那套了,又喜歡有樣學樣,昨晚一回去她就不停的拿我跟你做比較。」
「怎麼扯到我身上了?」
「不是你會是誰!」阿泰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現在跟洛瑤甜蜜得不得了,但是我跟凱西早過了那階段,都在一起那麼久了,你要我沒事抱抱她摟摟她,還得外加噓寒問暖,我根本就做不到!再說她一向很能自理啊!結果她看了你跟洛瑤,馬上回去就質問我為什麼沒為她剝蝦。我的老天!你回去好歹教教你老婆,剝蝦是女人的責任。」
「洛瑤她不吃蝦的。」
「那你干嘛剝給她吃?她昨晚明明吃了啊!」
「那是因為我弄給她吃,她不吃會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才悶著頭吃了下去,如果你注意點,會發現她很多事情都不喜歡,可是她個性很別扭也不敢講,所以只要有人要求,她一定都會答應。」
「這麼好?」阿泰覺得不可思議。「不過這算是她的優點吧!」
「不見得。」嚴克鼎搖搖頭。「我怕她壓力太大,又不敢吭聲,說出來總比都不說的好。她現在看起來沒事,出事那天回到家也是很傷心,可是她又怕說了會有人怪她,也不想讓我擔心,就一直說她沒事,現在我也只能多照應她一點,盡點力。」
「畢竟為人夫嘛!」阿泰了解的點點頭。「結了婚真的不一樣,只是我沒想到你會對這個婚姻這麼認真。」
「因為我沒打算要離婚。」
「貞節烈‘夫’啊?還不事二妻咧!」阿泰嘴里雖不饒人,但表情卻是苦悶的。「要是我有那樣的妻,我也會當好丈夫的啊!」
「凱西也不錯啊!」
「太強悍的女人沒什麼好,她以為這樣才是自保之道,不過相對的她也把我推得很遠。」
「各讓一步不就好了?」
「你以為她是洛瑤啊!她的字典里沒有讓步這個名詞。」
嚴克鼎反問道︰「那你的字典里有嗎?」
「我又不是你老婆,出門度假還帶書,等我回台灣再去查查字典!」
小別墅里的設備很棒,床也很舒適,或許是做了一場豪華的SPA,這幾天來被炎熱的天氣弄得疲累的身子也舒坦了不少,洛瑤梳理完頭發爬回床上,打算好好睡上一覺。
嚴克鼎早在床上等著她,替她拉開被子,讓她鑽進身邊的空位里。
「啊……」在踫到他的時候洛瑤驚呼了一聲。
「怎麼了?」
「你發燒了嗎?」她踫著嚴克鼎的手臂,卻被他的體溫嚇著了。
「我曬了一天的太陽,被烤了一整天大概正在散熱吧!」嚴克鼎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臂,感覺那清爽的觸感。「你今天玩得開心嗎?」
「凱西教我很多。很舒服,只是有點不好意思。」躺在他懷里,洛瑤適應著他的溫度。
「為什麼?」
她可是半果著身子給人按摩的,當時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明自己的尷尬,看著凱西自在的披著大浴巾,她才硬著頭皮跟上,但……這些過程她怎麼說給嚴克鼎听呢?
「穿得很少。」這樣的回應夠簡潔了。
「你們都是女的,有什麼差別嗎?」即使她沒說出口,他還是明白她的顧忌。
洛瑤垂下眼躺在他懷里沒應聲,嚴克鼎繼續說下去。
「至少你看起來神清氣爽,不像前幾天那麼慘。」
「我沒有很慘啊。」她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你一點精神也沒有,像是被烤干了。」他捏捏她柔軟的臉頰。
洛瑤揉了揉被他捏過的地方,深吸了口氣。
「其實……用融化來形容會比較適合。」
「我以後會注意我的措詞。」他半開玩笑的說,接著有些心疼的頂著她的額頭低語著,「我想你該學會的第一件事是把你的想法告訴我。比如你覺得太熱了就該跟我說,曬得精神委靡,卻連吭都不吭一聲,要是昏過去怎麼辦?」
「可是你……你在游泳。」她總不能在他游得正高興的時候要他離開水面,甚至棄他而去吧?
「那有什麼關系。」
「我不想掃你的興。」她知道美夢最忌諱被打醒,而看著他很快樂的樣子,她不想打斷他的愉悅情緒。
「這麼貼心?」嚴克鼎心里輕輕的被觸動了一下。
「算是貼心嗎?」洛瑤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這樣做對或不對。
「應該也算是種討好吧,你想討好我嗎?」
「嗯。」洛瑤點點頭,她是想討好他沒錯。
嚴克鼎輕揉著她的臉頰問︰「為什麼?」
「因為你對我很好。」她微微的嘆息。
她原本就不要求兩人的心要有多貼近、要有多親密,可是以她這般難以和人相處的畏縮個性,嚴克鼎卻依舊對她呵護備至,尤其和凱西談過之後,她明白自己真的比一般人要幸運得多。
「如果你肯對我誠實些,這倒也是種討好的方式,我希望你是不勉強的。」
當初他上門要她嫁給他,洛瑤只說了那是種勉強,既然半年過去兩人依舊相安無事,那麼應該不會再有勉強這個字眼的存在。
「我……不勉強了。」她輕聲的道。
「既然不勉強,那就可以誠實一點,告訴我你的感覺。」
「比如?」
「比如你在想什麼,而不是每次我問你就告訴我你只是在發呆而已。」
「我真的只是在發呆而已。」她解釋著。
「好吧!那你可以告訴我你的感覺啊!」
「什麼感覺?」她抬起頭望著他,希望他可以給自己一點提示。
嚴克鼎沉默了一會兒,垂眼看著她的表情,不知為何洛瑤竟然發現自己心跳加速,接著他的臉緩緩的朝他貼近,她的唇輕輕的被舌忝吻著。
這是個很細膩的吻,和以往的吻完全不同,他不急著月兌去她的衣服,只是很單純的親吻著她的唇,勾繪著她的唇形,忽輕忽重的挑逗著她,刻意的撩撥著她。
洛瑤的心髒猛烈的撞擊著。
他們已經結婚這麼久了,該做的都做過了,其實應該就像以往那樣吧!可是打從她流產之後,嚴克鼎就再也沒有踫過她,除了對她關心照料外,兩人在床上的熱情程度的確有了冷卻的跡象,難道是因為太久沒有掀起波瀾,所以才一發不可收拾嗎?
「你說這是什麼感覺?」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眸子散發著魅惑的光芒,洛瑤看著他,一時之間根本擠不出話來。
她濁亂的呼吸給了他答案,嚴克鼎臉上出現笑似非笑的表情,被子下的大掌滑上了她的身體,這些動作明明不是第一次,可是卻讓她起了一陣顫抖。
薄衣被拉開,房里的燈光雖然不亮,但足以映照出兩人的相擁,她逐漸在嚴克鼎的面前,慌亂跟著產生。
「你已經看過了。」她小聲的提醒著。
有回他也是這樣的望著她,他應該還記得吧?
「我喜歡這樣看著你。」
他的目光緩緩的往下挪動至甜美的嬌軀,望著那優雅的弧線,洛瑤看得出他眼里跳動著不知名的情緒。
「你知道你很美嗎?」
「我沒有。」
他沒有踫觸她,眼神落在她的胸口,洛瑤只覺得呼吸困難,她的胸口產生了悶疼,她的生理反應甚至不只于此,柔軟的花蕾隨著他的目光而堅挺著,她尷尬得想伸手遮住自己的反應。
「你不是說……你不急著要孩子嗎?」
他明明昨晚是這麼說的,既然他不想要孩子,那他們是不是還可以維持這些日子來的和平模式?
嚴克鼎翻過身,壓上她的身子,輕微的摩擦讓洛瑤感覺到他的興奮,她跟著倒抽了口氣。
他的手掌跟著佔住了她的胸口,盈握住她的豐滿,有種奇異的舒緩從她的身子中心蔓延開來,她的身子違反了意志,微微的挺起迎合著他。
「有時候不見得是為了要孩子我們才做這種事。」
「那是……為什麼?」她的聲音有些斷續,呼吸里明顯的不穩。
在低頭掠奪她的甜美之前,他做了解釋。
「因為我想愛你。」
將近一個月的休戰或許真的累積了太多的需求,嚴克鼎望著懷中熟睡的人兒,欣賞她臉頰上的迷人紅暈,一醒來就是這麼甜蜜相擁的景象,一天的開始仿佛多了些愉悅因子加入。
他沒有吵醒洛瑤,一夜的柔情攻勢把她累壞了,他想不透過去半年來兩人天天相見,為什麼從來不曾發生過這樣的情況,以往的例行公事在昨夜似乎產生了重大變化,不只是純粹的男女交歡而已,好像多了些什麼。
唉,沒想到他一醒來就發呆,這似乎辜負了遠度重洋到這兒來的美意。
嚴克鼎起身稍微梳洗,請人送了餐點來,才將熟睡的洛瑤喚醒。
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她一看見他便想起前一晚的事,臉頰上飛起了一抹紅雲。
「換好衣服就出來吃早餐。」他低頭在她頰邊落下一吻,率先走到屋外,坐入露天的餐桌椅,享受豐富的早餐。
洛瑤穿了一件軟袍,是昨天和凱西一塊去買的,她發現嚴克鼎在她的小皮包里放下不少錢,她很少買東西,還好有凱西在旁邊陪著,看著凱西和當地人殺價的狠勁,她開始覺得小宇宙外的世界也有它可愛的地方。
嚴克鼎在講電話,見她走出門朝她微微一笑,但是他听電話時的表情卻有些凝重,掛下電話後他對洛瑤說阿泰他們決定提前回台灣。
印象中似乎是明天才要一起走的不是嗎?洛瑤一臉疑問。
嚴克鼎替她解惑。「他們兩個又吵架了。昨晚吵得很凶,半夜凱西就直接叫車到機場等最早的班機了。」
「喔。」洛瑤覺得有些遺憾,其實她還滿喜歡凱西的,至少和凱西在一塊的時候學到了不少新的想法和事物。
招呼她坐下,嚴克鼎幫她切了一片培根,將叉子遞到她手上要她先吃早餐。
「我沒有那種困擾對吧?」
「什麼困擾?」
「半夜睡醒老婆突然消失的困擾。」凱西是連夜走人的,阿泰一早起來看到床邊空無一人,心情只能用氣急敗壞來形容。
洛瑤想了想,很認真的對他說︰「我不知道要怎麼買機票。」
嚴克鼎一听有些哭笑不得。她的意思不會是她留下來只因為不知道怎麼離開吧?
「你的小宇宙里沒有機場嗎?」
「我都搭噴射機。」洛瑤想起了夏宇的長詩「乘著噴射機離去」。
「你知道有一首英文老歌叫乘著噴射機離去嗎?Leavingonthejetplane?」
洛瑤訝異的搖搖頭。
「你的小宇宙里是無聲的嗎?」他一點都不認為她的小框框足以稱為小宇宙,她認為里頭包含了所有事物,但在他看來卻是貧乏得可憐。
「多半時候是。」
「為什麼?」
「我怕吵。」她刻意的躲進一個無聲的世界里,只為了可以隔絕父母的爭吵,每當她沉浸其中,就忘了所有的一切,沒有聲音,只有她心里的獨白吶喊著︰別吵了!別吵了!
她的表情有些變化,眼神失了焦,嚴克鼎拍拍她的臉頰要她醒過來。
「又發呆,這樣很不給面子喔。」他用著和緩的語氣說。
「啊?」她沒有不給面子啊!
「當我坐在你對面的時候,你居然還有辦法發呆。」他臉上帶著笑,但眼神卻像在警告她別再犯了。
「喔……對不起。」她微微吐了吐舌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但是這比以往的反應可愛多了。
「把東西吃完,我們剩下今天可以四處逛逛了。」
「要出去啊?」洛瑤有些擔心的看著他。
「有些事情得做,你不想買點紀念品送給你干媽嗎?」洛瑤深得長輩們的寵愛,而她對于這種人情世故一直不知如何應對,身為她丈夫的他有必要教導她該怎麼回報。
「嗯。」這好像是應該的,昨天和凱西去做SPA的時候,凱西說她那條項鏈價值不菲,她還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那價錢遠比她想像的要高上許多,雖然她一向沒什麼金錢概念,但還是嚇著了她。「我們也要買很貴的東西送她們嗎?」
這一買可能要花不少錢,畢竟她平常受了許多阿姨的照顧,再加上公公和婆婆……哇!這都是她不曾想過的事情。
「有心就好了。」嚴克鼎走到她身後親吻著她的臉頰。「更何況你還有老公幫你撐腰啊!」
洛瑤不知道這算不算好,可是當他給了她這樣的保證時,她竟是有些安心的微笑了。
輕松優閑的假期結束了,回到家,洛瑤回復往常的生活,拿起帶去的書,她發現自己只看了幾頁。
羅太大輕敲了書房的門,走進來對著她說︰「太太,有位凱西小姐來找你。」
凱西?洛瑤立刻起了身。
「好,我馬上出來。」
「沒關系,你在這兒休息,我去請她進來,你們聊聊天,我幫你們準備點東西喝。」
「羅太太,謝謝你。」
「別客氣了。」
到這兒幫佣半年多了,這個女主人還是像剛開始那樣,對她總是客客氣氣的,很有家教的女孩子,連去度假都幫她準備了一份禮物,她自然很照顧她。
不一會兒凱西出現在書房里,她燙了個新發型,洛瑤差點認不出她來。
「我還以為書房只是放幾本書然後放個書桌之類的,嚴克鼎的書房還真像小圖書館呢!」凱西一進門就往四周猛瞧,看見了洛瑤後她的表情更是夸張。「哇!你……你還真的看書啊!」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年頭竟然真有人愛書成痴。
洛瑤有些害羞的趕緊把看了一半的書合上,挪到一旁去。
凱西走近一看。
「文化苦旅,你都看這種東西?」
洛瑤點點頭,臉上有著不自在的紅暈。
「好啦,不鬧你了,我也看書啊!只不過我喜歡看雜志,也算是書的一種-!」凱西熱情的拉著她的手,自在的坐下,一點也不拘謹。「最近過得怎麼樣啊?」
「一樣。」
「你看起來氣色很好喔!是不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啊?」她可一點都不信她的生活有那麼一成不變,洛瑤的表情多了些,臉上也多了笑容。
洛瑤很想告訴她最近一切都很好,昨晚嚴克鼎甚至一面彈琴,一面唱那首乘著噴射機離去給她听。
「臉紅了?」凱西一眼看穿,指著她說︰「有戀愛滋潤的女人就是不一樣。」
「戀愛?」
「當然啊!要不然你以為你跟嚴克鼎已經是老夫老妻了啊?真的在一起久了一切變得平淡了,才不會那樣卿卿我我呢!」凱西沒忘了他們兩個度假時手牽手從沒放開過的一幕。
「我們很平淡啊。」
「所謂的平淡不是像你這樣不出門就是平淡,你難道不了解嗎?至少你看起來很幸福,哪像我啊!」
凱西的話提醒了洛瑤之前度假時的事。
「我知道你後來先走了。」
「嗯,我真的沒辦法忍受跟那樣的男人共享一張床,連待在同一間屋子我都好氣!」凱西一回想起那晚的爭執就一肚子的火。「你知道我們住的小屋離大廳很遠,我也不知道哪來的蠻力,大概真的氣昏了,就一個人搬著行李,一路走到大廳,然後請人幫我叫車送我到機場,馬上就訂了最早的一班飛機走人,我連跟他待在同一個小島都受不了。」
「你一定很生氣吧?」光是想像那畫面洛瑤就覺得很可怕。當時是半夜,外頭都是黑的,凱西居然一個人帶著行李離開,那是她絕對辦不到的事。
「回來沒幾天就又和好了。」凱西有些自嘲的笑笑。「愛跟恨有時是一體兩面,你越愛這個人,你對他的要求就越多,一旦他達不到你的期望,失落就更多了,太多的失落累積起來容易變成壓力,只是我不知道我還能承受幾次的壓力爆炸。」
「還好你們和好了。」
「嘿嘿……你高興得太早了!」凱西從芬迪皮包里拿出一張紙交給她。「這是我的地址,我是交定你這個朋友了,所以我想你應該要有我的地址。」
洛瑤腦子突然有些轉不過來。
她記得凱西是和阿泰住在一塊的啊!
「我從他那兒搬出來了!」凱西見她一臉搞不清楚的模樣直接說明。
「那……那你要搬到哪里去?」
「就這里啊!」凱西覺得好笑,指指仍握在洛瑤手上的紙張。「還不錯的小公寓,當然-!是比不上嚴克鼎這種大別墅,不過夠我一個人住了。」
「可是你一個人……」這是洛瑤無法接受的觀念,凱西要離開她依附的對象,那她該怎麼存活呢?
「一個人就一個人啊!」凱西回答得很瀟灑。「我知道我不能靠他一輩子,而且我跟他之間的新鮮感也消失了,剛開始他很疼我也很照顧我,口口聲聲的說可以供給我所有需要的一切,當我發現我當不了他的好愛人,而他也當不了我的好情人時,我想是離開的時候了,繼續待在他身邊,我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我的存在價值只能由他決定,現在我要自己決定我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