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尚杰急急忙忙的趕到醫院。難道尚驊出了什麼事?士飛在電話中也沒說清楚,只要他到醫院,真不曉得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他一身的西裝革履,看起來就像是個事業有成的企業家,完全看不出來他年少時曾是赫赫有名的虎嘯盟老大,他早在八年前便退出了江湖,漂白後的他光是經營家中的事業就夠他忙的了,今年三十六歲,仍然未婚。
月兌離黑社會八年,商場上的歷練早已使他褪去了那股江湖味,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成熟的風-,但他那與生俱來的威凜架式卻不曾因此而稍減,反而更使人望而生畏。尤其他身旁那位高大得令人有點害怕的助理──宋子濤,不管石尚杰走到哪里,宋子濤一定隨侍在旁,一副保鏢架式,任誰看了都會對他們敬畏三分。
至今仍然沒有人曉得石尚杰為何在八年前解散虎嘯盟,從此投入商界不再過問江湖是非,不過疑惑歸疑惑,換了一個舞台的石尚杰反而更成功、更出名,至今石家的餐廳和飯店少說也有上千家,成為舉世聞名的連鎖企業,分布于全球,其中所得的利潤更是豐厚得令人咋舌。
石尚杰至今還未娶妻,其實這是可以諒解的,因為能配得上他的女人實在太少,而石大少爺的眼光又高過了摩天大樓,所以未婚是必然的,只是石家老爺子可不這麼認為,他不願再等下去了,前些日子便下令要兒子在一年後生個孫子讓他玩玩,不結婚可以,但總要讓他這個老人家享受一下含飴弄孫之樂吧!不過照石尚杰的反應看來,這個威脅似乎對他沒什麼效用,他每天還是照常辦公,仿佛一點也不在意老父曾說過什麼話,不禁急壞了家中二老。
石尚杰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超過一點半了,因為程士飛聯絡到他時他人還在南部,他已經盡快趕來了。計程車尚未停妥,石尚杰早已眼尖的看到身材高大的弟弟不耐煩的站在醫院的門口,不時還低頭看表,一臉的氣急敗壞,身旁還跟著……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女孩?
‘搞什麼!怎麼到現在才來!大老板,你知不知道守時是做人的基本禮貌?’石尚驊迎面就是一陣叨念。
‘你應該改一下習慣,隨身帶呼叫器或是大哥大,我人正在南部,根本聯絡不上你,本想告訴你我會晚點到的,拚了老命趕來,你還怪我!’石尚杰以少有的輕松態度向老弟解釋。
‘沒辦法,我就是不喜歡在身上帶著那些東西,一點自由也沒有。’石尚驊一想到要他帶大哥大或呼叫器就一臉嫌惡。不知道是哪個白痴發明了那些牽制人類行動的枷鎖,仿佛人是機器的奴隸,做人那麼痛苦干什麼,他肯在辦公室裝電話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不跟你說這些了,到底出了什麼事,要我趕到這兒來?’石尚杰心想著南部飯店的事還沒談妥,若是能早點解決尚驊的事他就能趕回南部去。
‘仔細的看看她。’石尚驊喚來彩兒,而且不忘給那個老人一記白眼。‘彩兒,我幫你介紹,他是石叔叔的哥哥,另一個是宋叔叔。’
彩兒將注意力集中在他們身上,有禮的問候道︰‘石叔叔、宋叔叔,你們好。’
石尚杰看到彩兒的表情和石尚驊如出一轍,只不過他接下來的震驚恐怕更甚于石尚驊。
這個小女孩怎麼跟尚驊長得這麼像?石尚杰心想。當然,像尚驊也等于像自己,但他的臉型比較粗獷,和尚驊的俊俏有所不同,而眼前這個小女孩就像是個小天使,與自己豪邁的外表大不相同,倒是和尚驊溫文的氣質頗為神似。
‘你們要不要先進醫院坐坐?我的辦公室可以借你們談話。’老人陪著笑臉邀請,雙手則緊握在胸前,裝出誠懇的模樣,其實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眼前這位氣宇軒昂的男人顯然來頭不小,光是他那高大的體格就令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更別提他身後那位始終不發一話的巨漢,那個人的身高一定超過兩百公分,一雙眼還盯在他身上,仿佛他一有-矩的舉動,他便會立刻沖上來將他丟進太平洋。
‘不用了,院長,我們等會兒會直接去驗血,您想必公務十分繁忙,我們就不打擾了。’石尚驊嘴上講得好听,臉上卻是一臉的不悅。
‘不忙,不忙,我已經推掉所有的事了。彩兒,下午就讓江爺爺陪陪你好不好?’院長仍是一臉的和悅。
‘不用了,我們自己來就行了。’石尚驊再度不耐的拒絕,臉色也更加的難看了。
‘沒關系,我可以直接帶你們去驗血,什麼手續都可以免了。’院長的異常熱心引來石尚杰的懷疑。
‘驗血?’
‘親愛的大哥,讓我來解答你的疑惑吧!’石尚驊反諷意味十足的說道︰‘她叫彩兒,今年七歲,如果你注意到她的長相,那好極了!我懷疑她是我們其中一人的女兒。’
石尚杰宛如被雷擊中,許久之後才恢復神智,緩緩的低子與彩兒平視。
他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小女孩的眼楮和‘她’是一模一樣的──藍色!莫非……
‘媽媽的頭發……是什麼顏色的?’石尚杰努力不讓自己心中洶涌的起伏表現出來,略微沙啞著嗓音問道。
‘黑色。’
小女孩的回答令他的心立刻涼了半截……她不是。
‘……媽咪都戴黑色的假發,因為她的頭發跟我們不一樣,她的頭發是紅色的。’
石尚杰聞言屏住了氣息,心髒猛烈的撞擊胸口,他顫抖的伸出手。
他的手輕輕撫上小女孩的臉頰。天啊!她可能是他的女兒嗎?
她為他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兒,而他卻一直不知情!
‘你的生日是……?’
‘石先生……’一旁沉默的宋子濤也察覺到上司的異樣。
‘子濤。’石尚驊對宋子濤做了一個手勢,轉而回答大哥的問題,‘她是在三月有的,生日在一月。要不要進去檢查看看?’石尚驊也注意到老哥的不對勁,莫非彩兒真是自己的佷女?
‘不必了!’石尚杰緊緊的抱著彩兒,肯定的說道︰‘她是我的女兒。’
一只有力的雙手搭上她的肩膀,林瑛姿整個人猛力一震,差點就跳了起來。她小心翼翼的回頭,一對帶笑的眸子正盯著她。
‘對不起,讓你嚇了一跳。’
‘呂大哥,原來是你啊!’林瑛姿一手拍著胸口,松了一口氣說道。
‘吳義那幫人還在跟蹤你?’呂正凡的笑意褪去,好看的濃眉也蹙了起來,瑛姿和雨婕的事他再清楚不過,沒想到吳義那幫人竟然還不肯放棄。
‘沒有,我想他們大概是跟累了,這幾天都沒有看到他們的人影,不過小心一點總是比較好,我可能是被跟慣了,所以才……有點反應過度。’林瑛姿無奈的苦笑。
一頂黑色及肩的假發和一副大大的墨鏡一向是林瑛姿外出時特定的裝扮,除了一些比較熟的朋友之外,很少有人知道這位戴著墨鏡的黑發女郎竟是有著一頭亮麗紅發和柔美藍眸的混血美女,而且正凡恰好是熟知內情的少數人之一。
‘雨婕沒跟你一塊出來?’
林瑛姿搖搖頭。‘我自己出來找工作的。’
‘有眉目了嗎?’
她再度搖頭。‘還沒。’面對呂正凡,她也不好意思多加隱瞞。
‘那就回來吧!一切都會沒事的,你大可不必顧慮太多。’呂正凡大力的鼓吹她們回到自己的店里演唱。
‘呂大哥,上次害你的場子被砸,我哪好意思再連累你……’吳義為了逼她接受他的脅迫,帶了大批弟兄到有她們演唱的地方砸店,存心要斷絕她們的生路,一些怕惹事的餐廳老板紛紛將她們列為‘拒絕往來戶’,要不就是婉轉的要她們‘休息’一陣子。另一些比較講義氣的店家,不畏吳義的威脅仍然雇用她們,結果全遭到了被砸店的下場,呂正凡的店便是其中受害最深的一家,林瑛姿和藍雨婕被吳義這一鬧,弄得連工作都沒了,愧疚之余只好把所有的工作全辭了。
‘對了,呂大哥,你上次還被他們打傷,傷好點了嗎?’
‘沒事,我很好,你放心好了。幻之音的裝潢也舊了,遲早都要重新裝修的,他們這一砸倒也替我省了不少拆除費,你就放心好了,少了你們,店里的客人都快跑光了。’
林瑛姿心里明白呂正凡本來就是個爛好人,而自己的好友藍雨婕又是他愛慕已久的對象,他當然不會在意。
其實算起來呂正凡的確是個不錯的男人,看在他對雨婕一片痴心的份上,她決定推他一把。‘要不這樣吧!如果雨婕沒有事的話,我叫她明天到幻之音。’
吳義是針對我來的,如果我不去,他應該就不會鬧事,林瑛姿心想。
‘那你也一起來。’呂正凡歡喜的說,只要瑛姿去勸雨婕,雨婕絕對會答應的。
‘不。’她笑著拒絕,回到幻之音只會為呂大哥帶來更多的麻煩,像幻之音這麼大的場子,裝修起來少不了要花上百萬,就算呂大哥再怎麼有心幫忙,她也不能再拖累他。何況吳義已經撂下狠話,要她在這個月好好準備婚事,月底他們要上門來要人,如今月底將屆,吳義那幫人遲早會再找上門來,呂大哥的幻之音才剛裝修完畢,要是吳義又去鬧事,後果不堪設想。
‘我想還是讓雨婕一個人去比較好,她本來可以好好上班的,都是因為我,害她連工作都沒了,她為了我們母女付出太多了,我一輩子也還不了,現在又出了這種事……我想還是讓她一個人先回去做做看,或許過一陣子這件事平息了,我再回幻之音也不遲。’
呂正凡和雨婕還真是半斤八兩,平常在各方面他們都是屬于八面玲瓏的人,但遇到感情這種事兩人卻又遲鈍得可以,好不容易替呂正凡找了一個兩人能獨處的機會,他卻硬要拉她這個大電燈泡去作陪。
‘吳義他們不會再來了,我已經……反正他們不會再來騷擾你,你大可放心的回來。’呂正凡給了吳義那幫人五十萬,想必他們不會再逼她們了。
‘為什麼?’林瑛姿有點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吳義纏著她也有一段不算短的時間,難道是呂大哥……他……
幻之音才剛裝修完,一定花了他不少錢,而他又拿錢出來幫她,這教她怎麼過意得去!
‘呂大哥,你該不會是……你……’
呂正凡支支吾吾的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但一時又找不到,只好尷尬的模模頭。
看了他的表情,林瑛姿多多少少也知道了答案。
‘你這樣幫我,我要怎麼報答你……’她感動得眼眶都紅了一圈。
‘別告訴雨婕,她一定不喜歡我這麼做。’搞不好她還會跑來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沒種,用這種消極的手段向那群惡棍屈服。‘別在意,錢可以再賺嘛!就這麼說定了,明天你和雨婕一塊來上班,我好久沒听到你唱歌了。’
林瑛姿被呂正凡的行為感動,更為好友感到慶幸,雨婕能被一個如此愛她的男人所珍惜,做為一個女人,這已經太足夠了,如果雨婕能嫁給他,他們一定會很幸福的。
林瑛姿和呂正凡結伴一同回家,打算告訴藍雨婕這個好消息,從明天起她們又有工作了。
沒想到一回到家他們便發現了周博士和藍雨婕各自佔據客廳的一角,劍拔弩張的情勢彷若一觸即發,雙方像看到了仇人似的瞪著彼此,恨不得將對方碎尸萬斷。
還好林瑛姿和呂正凡回來了,否則藍雨婕一旦出手,她可不管對方年紀大不大,身體好不好,一定會把對方打得頭破血流才肯罷休。林瑛姿雖然不喜歡周博士,但她向來宅心仁厚,心地善良得不得了,連忙將兩人拉開,以防周博士遭到不測。
‘林女士……’周博士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藍雨婕打斷。
‘你再怎麼說都一樣我們不會把彩兒交給你的──’
‘我說過你們不會白給的,這里有兩百萬算是訂金,把孩子過給我們領養之後,我們會再付八百萬。’周博士打開皮箱現出里頭的鈔票。
‘彩兒是人,不是商品,我說什麼也不會賣女兒,你請回吧!’林瑛姿寒著一張臉拒絕。
‘是啊!你怎麼會以為用錢就可以買到一切,彩兒是活生生的孩子,更是瑛姿辛苦懷胎十月才生出來的,怎麼可以就這樣賣給你。’呂正凡也在一旁搭腔。
‘她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既然你們沒有能力栽培她,何不將她交給我們?!以你們現在的處境,連謀生能力都沒有,拿什麼來扶養她?兩個大人一出去就放著彩兒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家,這樣做多危險你們知道嗎?現在彩兒人在哪里,身為她的監護人,你們竟沒有人知道,這算是稱職的母親嗎?’周博士毫不留情的抨擊她們,要讓她們知道他才是最適合照顧彩兒的人選。
‘哈,你別笑死人了!我們談的是彩兒,不是別人!’藍雨婕奚落道︰‘她是個聰明過了頭的孩子,當然和其他平常的七歲小孩不同,她如果笨到會迷路回不了家,那她對你們也沒多大價值了,你們大可放棄她,另外找個天才兒童來訓練不就得了。’
周博士臉一紅,沒想到自己竟會被這女人反將一軍。呂正凡則是以充滿愛慕的眼光微笑的看著藍雨婕,深深的為她機靈的反應喝。
‘是啊!誰說她們失業了!事實上,從明天開始她們就要回到我的店里工作了。’說完,他像個亟欲得到獎賞的孩子般朝藍雨婕露齒一笑。
藍雨婕以為他只是為了幫她們才隨口亂說的,也配合的回他一笑。呂正凡立刻被她這一笑弄得飄飄欲仙。
周博士知道自己斗不過藍雨婕,馬上將目標轉移到林瑛姿身上。她拿下了那副寬大的墨鏡,露出了一雙藍色的美眸,周博士雖不復第一次見到她摘下墨鏡時的訝異,但仍忍不住多看她那美麗的混血臉孔一眼。听說她的頭發是火紅色的,可是周博士從未看過她拿掉那頂假發,時下的年輕人都恨不得自己能有她那樣的容貌,不是染上一頭紅紅黃黃的怪發,就是戴上各種顏色的角膜變色片,用隱型眼鏡來改變眼楮的顏色,而她正好相反,用假發蓋住那一頭與眾不同的紅發,再戴上一副墨鏡遮住那雙美目,甚至連墨鏡她都很少摘下來,仿佛恨透了那一張醒目的混血面孔。
‘林女士,我們的基金會有彩兒所需要的一切,我們有雄厚的財力可以栽培她,她不是普通的孩子,她的教育費用也非一般家庭所能負擔,請你把她交給我們,我們保證幫她找到最好的師資,不出十年,她絕對可以成為全世界頂尖的人才。’
林瑛姿無力的嘆氣,還好有呂正凡和藍雨婕在,否則她真怕自己會抗拒不了周博士的游說,將女兒付托與他。周博士說得沒錯,以她現在的狀況,的確無法給彩兒一個良好的教育環境,這對彩兒來說是不公平的,彩兒有理由過好日子,都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沒用。
彩兒從小就和同年紀的幼童不一樣,她很聰明,在她和雨婕的教導下老早就學會了認字,其實她們也沒費多大功夫,彩兒學會注音符號之後就自己去翻字典學會了中文,而自己又常以英文和她對話,彩兒的英文相當流利,甚至講得比閩南語好,可是她一直不知道彩兒竟會是人人口中的天才兒童,直到彩兒上了幼稚園,她才曉得自己有了一個不平凡的女兒。
林瑛姿和藍雨婕都是在晚上工作,兩個女人帶個小女娃真的很辛苦,自從彩兒稍微長大一點,听得懂媽咪的話以後,便常一個人看家,她很乖,不哭也不鬧,只要買幾本書給她,她自然會在家安靜的看書,甚至還會做些簡單的家事替母親分憂解勞。
雨婕老是說彩兒聰明得不尋常,在雨婕的教之下彩兒彈得一手好鋼琴,雨婕對她的天分贊嘆不已,‘她一定是個天才’這是雨婕最常掛在嘴邊的話,但林瑛姿卻認為彩兒只是音感較佳,剛好有學琴的天分罷了。
沒想到彩兒一上幼稚園,園長便告訴她彩兒是天才兒童,他們為了不阻礙她的發展,建議林瑛姿去尋求專門研究天才兒童的人來幫助彩兒。在他們的介紹之下彩兒進了一間頗負盛名的學府,有專業的人士可以教導她,在這段期間內彩兒的進步相當神速,她的吸收能力超越了所有人的預期,也震驚了學術界,當時她只有六歲。
彩兒的天賦異稟引來了許多知名學者的注意,甚至還有人遠自國外來看她,他們的目的大多是想將彩兒收入門下好好栽培,將來便能以彩兒的成就出名,以便在國際間大出風頭,暢談教育天才兒童的心得。
林瑛姿和藍雨婕不是不知道他們的居心,但是只憑她們兩人能給彩兒上課的經費有限,光是湊彩兒的學費就得讓她們連趕好幾個場子,每天累得不成人形,而那些教授的鐘點費又貴得嚇人,在林瑛姿的堅持下,兩個月前彩兒便結束了所有的特殊教育課程。
首要的原因是她們撐不下去了。
雨婕是她的好友,但她每個月所賺的薪水全給了她們母女,好讓林瑛姿去繳彩兒的學費,自己和她們一起過著苦哈哈的日子,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所以她毅然決定讓彩兒暫停學業。
再說彩兒也太累了,她只有七歲大,正是該游戲玩耍的年紀,而不是每天將時間花在那些深奧的課程。或許彩兒並不排斥學習那些難懂的課程,但看著彩兒一天到晚埋首于書堆中她還是于心不忍,她寧願彩兒笨一點、傻一些,只要她過得快樂,至于那些各式各樣的學科,等彩兒長大一些再學也不遲。
藍雨婕從彩兒還在林瑛姿肚子里時就看著她長大,又是彩兒的干媽,彩兒要停止上課的主因她當然明白,不過要彩兒不上課除非她死,她寧可一天工作二十四小時,拚了命也要湊出彩兒的學費,她不願看到彩兒的天賦就此埋沒,一心想好好栽培她。
直到林瑛姿陪她看了一部茱蒂.福斯特演的電影,片中就是在描述一個天才兒童的故事,藍雨婕一反常態的不再堅持要彩兒復學,同時也放棄了要彩兒功成名就的願望。
‘世界上還有很多事不一定要在學校才學得到。’藍雨婕如是說,她不想讓彩兒變成只知讀書,而不知人間樂趣的書呆子。
怎料她們的決定一傳出去,所有的學術研究機構和基金會便自以為是的認定她們沒辦法扶養彩兒,再加上吳義那幫人的干涉使她們丟了飯碗,這無異是火上加油,一些機構分別派出名嘴來當說客,要她們將彩兒交與他們收養,以便培育她成為世界知名人士。
而周博士就是這群披著羊皮的狼當中最具野心的一位,他相信只有在他的教下才能充分顯露彩兒的天分,使她在學術界大放異彩,其實他的目的根本是為了他自己,他深知彩兒有著過人的數理才能,她可以幫助他的研究,有了她他一定可以一舉成名,前途將不可限量,諾貝爾的榮譽也將唾手可得。
‘我不需要她成為世界頂尖的人,我只要她過得平安快樂就夠了,功成名就對她並不具意義。’
‘是啊!每一個出名的科學家、音樂家還是什麼家的,多半都是性格怪異,沒幾個是正常的,彩兒才七歲,她應該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而不是接受那些訓練機械人的生活!’藍雨婕真想把這個討厭的男人踢出去,要不是有別人在,她早就付諸行動了。
‘藍小姐,成名本來就是要付出代價的。’
‘是啊!而我們扶養她至今的代價就只有一千萬,才一千萬你就想帶走她?!’藍雨婕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讓他知難而退的辦法。‘昨天有個基金會向我們開價一千兩百萬,你才準備一千萬……未免太小家子氣了吧!’她揚起眉和周博士討價還價。
哈!這下他總可以滾了吧!
不料,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突然由門外傳來──
‘是誰這麼大膽,敢把我的女兒賣了!’
就算日子再怎麼不好過,也犯不著賣女兒吧!
石尚杰一路上由彩兒和尚驊口中得知他們相遇的經過,心中不免產生幾絲激動。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生活難免過得不好,但彩兒竟然沒有上學,難道她真的窮到連這一點點教育費用都籌不出來嗎?這太不可思議了吧!
上小學能用得了多少錢!更何況彩兒還這麼小,她居然任由她自己到程氏集團的總部去找尚驊,還好找到了,要是孩子走丟了,那可怎麼辦?即使彩兒說她母親並不知情,但她也不能任由一個孩子單獨出門啊!真不曉得她這個母親是怎麼當的!
更令人氣憤的是那間醫院的院長,他竟然想‘買下’彩兒,甚至還向尚驊開了價,一知道自己才是彩兒的父親,居然還想‘串通’他和彩兒的母親打官司,以便爭取彩兒的撫養權,算準了在台灣打官司對男方有利,石尚杰鐵定可以勝訴,還一逕說著「你放心,律師方面的費用由我出資,只要你打贏官司後把彩兒交給我,我一定會再好好酬謝你,多少錢都不成問題。’
難怪尚驊對那個院長一副厭惡極了的樣子,不過要不是他和子濤拉著自己,石尚杰早就一拳把那個老人打飛了,竟然以為他養不活七歲的女兒,太侮辱人了吧!石尚杰少說也是個億萬富翁,養上一百個女兒都不成問題,更何況只有彩兒一個。再說他的計謀也太卑劣了,彩兒能長到這麼大,也是她母親辛苦拉拔的,要他活生生拆散她們,這未免有失公道,更別提再將孩子轉賣他人,難不成他當自己是人口販子啊!
他們一行人在一個看得出幾乎算是貧民窟的地方停了車,石尚杰從沒想像過自己的女兒竟會住在這種地方,連個停車的地方都找不到,一整排木造和鐵皮交錯的違章建築,毫無居家品質可言,他忍不住為女兒和她感到心疼。彩兒說她沒有爸爸,可見她並沒有結婚,未婚媽媽在這社會上的評價並不高,她……真是難為她了。
石尚杰突然涌起想見她一面的念頭,不可否認自己仍對她難以忘懷,記憶中的她是那麼甜美動人,如果她願意,自然不乏男人主動照顧她,將她佔為己有,但看來她並沒有自甘墮落,成為其他男人的玩物。
‘周博士來了!’
彩兒被石尚杰抱在懷中,即使她已經過了要人抱的年紀,不過對于這個從未謀面的爹地,她可是滿心期盼得到他的疼愛,享受一下所謂的父愛。
‘周博士是來干嘛的?’石尚驊隨口問著。
‘他要買我。’彩兒天真的回答。
‘買你?!’石尚杰好不容易才平息的怒氣一下子又升了起來。又一個人想買我的女兒!
走近彩兒住的地方,便听到一個女人提高音量在叫囂著,那個人要用一千萬買彩兒,可是那個女人卻不滿意這個價錢。
石尚杰憤怒的大喊一聲,隨即放下彩兒,走到那個男人面前,居高臨下的瞪著他,眼中的殺戮之氣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拿著你的錢,滾!’他幾乎是從牙縫里迸出這幾個字的。
周博士被這三名高大的男子嚇得連吞了好幾口唾液,不敢再多說些什麼,拎起手提箱,一溜煙的跑了。
石尚杰轉身面對其他人,即使她戴上了黑色的假發,但他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那張糾纏了他八年的絕美臉孔。
‘你……’林瑛姿看見他嚇壞了,她不斷的往後退,真希望此刻墨鏡能架在自己鼻梁上,遮住她的臉,她萬萬沒有想到這輩子還會再見到他。
他認出我了嗎?
林瑛姿害怕地將原本睜得大大的藍眸閉緊,咬住下唇,恐懼使她不住地顫抖。
老天,求求你,別讓他認出我!
藍雨婕看到這場面也是一頭霧水,但線索一一浮現,再加上那張與彩兒神似的俊臉,她立刻明白了一切,不假思索的持起木棒便往石尚杰身上打去。
‘滾出去!滾出去!大、變態狂,你還有臉來!再不滾我就叫警察來,快滾!’她聲嘶力竭的喊著。
總算讓她踫上了這個大壞蛋,當年她沒辦法保護自己的好友,讓瑛姿遇上了那種事,今天她可要連本帶利的將這筆帳討回來,就算殺了他也在所不惜。
宋子濤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主子被打,一手握住了飛舞的木棒,任藍雨婕怎麼抽都抽不出來。
石尚驊看得出來這女人的力氣不小,在一旁不客氣的問道︰‘小姐,好端端的干嘛打人?’
‘我呸!’她絲毫不顧淑女形象,一口唾沫啐在地上。‘你們是他的同黨,我連你們一塊打!’
呂正凡在一旁也漸漸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原來那個男人就是欺負瑛姿的人,他不禁和雨婕有了同仇敵愾的感覺。
‘可惡!原來你們就是那群惡棍!’瑛姿就像他的妹妹一樣,他怎麼能讓別人這樣傷害她!呂正凡氣憤的給了石尚杰一拳。
可惜他連踫都沒踫到石尚杰,便被宋子濤給擋了回去。
藍雨婕則捉住了這個空檔,再度抓起木棒往石尚杰揮去,可是石尚杰似乎一點也不痛,完全不在乎她的‘暴力行為’,眼楮直勾勾的看著林瑛姿。
她的模樣看起來是如此的楚楚可憐,她顯然因為自己的出現而嚇壞了,緊閉著眼不敢看他,緊抿著唇不發一語,石尚杰的心立刻揪成了一團。她怕他……
事隔八年了,她居然怕自己怕成那樣。
‘雨婕阿姨,不要打爸爸。’彩兒小聲的哀求,她沒想到雨婕阿姨會這麼生氣。
‘彩兒乖,躲一邊去。他以前欺負過媽咪,阿姨要替媽咪好好教訓他。’
‘喂!小姐,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你不要插手好不好?’石尚驊不悅的喝止藍雨婕近乎瘋狂的暴行,他生平最討厭這種潑辣的女人,虧她長得不錯,簡直是暴殄天物。
‘喂你媽的屁!老娘我有名有姓,我藍雨婕剛好是彩兒的干媽,我們三人一直都相依為命,如果是家務事也得算上我一份!而你們又算哪根蔥、哪根蒜,家務事?笑話!你們有什麼資格談「我們」的家務事!’
‘我非蔥非蒜,我叫石尚驊,而我大哥「湊巧」就是彩兒的生父,我則是她的叔父,夠親了吧!’石尚驊也不甘示弱,一向性情溫和的他今天算是‘獸性大發’了。自從今早知道了征婚啟事那回事,他的脾氣就一直好不起來。
藍雨婕可沒空听他自言自語,沖到林瑛姿和那個十惡不赦的高大男子中間。她一個沒注意他便欺近瑛姿身邊,可惡!她一掌拍掉他撫上瑛姿臉頰的大手,用身體隔開他們的距離。
‘抱歉!’可惜藍雨婕的語氣一點抱歉的意思也沒有。‘我們家彩兒的父欄上寫的是「父不詳」,你們少在那兒攀親戚關系。還有,你如果敢再-瑛姿一下我就砍斷你的手,別以為你帶了兩個男人來我就會怕你!’藍雨婕像只老母雞似的保護著身後的林瑛姿。
‘你到底是誰?’石尚杰開口問道,他想問這句話足足想了八年。
‘我叫藍雨婕。’
‘拜托!我哥又不是在問你!’石尚驊受不了的喊道。
眼前這兩個女人真是性格錯亂,那個有著混血臉孔的女郎看來應該是個性格剛烈的人,誰知道在那狂野美麗的外貌之下竟是內向羞怯的個性,而另一個脾氣暴躁、說話不甚‘清潔’的女人,竟也有著和她個性完全相反的外表,她看起來那麼的‘林黛玉’,講起話卻火藥味十足,而且她還具有嚴重的暴力傾向,真是人不可貌相。
‘干嘛!你習慣在強暴女人之後詢問她的名字,好讓你登記起來是嗎?’藍雨婕插腰斜眼瞪著石尚杰,不過似乎一點也威脅不了他。
‘大哥,你……’石尚驊看見那位混血美女滿臉的驚駭,不由得發出了疑問,八年前大哥雖是道上的風雲人物,但他相信大哥的人格,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光憑大哥出眾的長相和當時的龐大勢力,只有女人倒追他,他應該不至于……八年前,不正是大哥解散虎嘯盟的時候嗎?難道……
‘雨婕……’林瑛姿終于發出了一點聲音。
‘石先生當時被人下了藥。’宋子濤說出了實情。
‘是啊!先叫人把瑛姿綁回去,再裝成是受害者,難不成是她強暴你這個大男人!’
‘什麼是強暴?’彩兒問道。
糟了!藍雨婕在心中暗叫不妙,她竟然忘了彩兒也在場。
石尚驊得意的瞪了她一眼,像在告訴她︰說錯話了吧!
‘沒什麼,你長大就明白了。’他蹲子向彩兒微笑。
藍雨婕聞言,一個箭步沖過去將石尚驊一腳踹開,石尚驊差點因重心不穩而摔倒,她將彩兒拉到自己的跟前。
‘誰說沒什麼!那個壞人欺負了媽咪,害媽咪懷孕,所以媽咪才生了彩兒,就是這麼一回事。’
‘喔。’彩兒轉向石尚杰問到︰‘爹地,你為什麼要欺負媽咪?’
石尚杰被女兒這麼一問,心都揪痛起來,而林瑛姿無聲的哭泣,那一顆顆晶瑩的淚珠仿佛都化成了滾燙的岩漿烙在他的心上。
石尚驊馬上又把彩兒拉回跟前。‘不是這樣,不要听她胡言亂語,爸爸那時候是逼不得已,不是故意的。’
藍雨婕氣憤的再度將彩兒轉回來。‘不要听他的話,他是壞人那一國的!’
‘我不是壞人!’
‘對,你應該是個賤男人!’
‘你呢?男人婆!’
藍雨婕被他那一句‘男人婆’氣得發抖。
‘石尚驊!’她怒氣騰騰的大叫,神色忽然一變,這名字好熟啊?不就是……
石尚驊一看到藍雨婕那張臉充滿奸詐的笑意,便知大事不妙。
‘我才不像某人,娶不到老婆還得在報紙上公開征婚,丟不丟人啊!’
石尚驊沒想到這個臭女人竟會知道征婚這檔事,還拿這件事來糗他,也不禁老羞成怒。
他們兩人幾乎是鼻子踫鼻子的互瞪著對方,眼中皆燃起了怒火,完全忘了別人的存在。
幸好在場的其他人還有理智,呂正凡代替藍雨婕攔住石尚杰,不許他再接近林瑛姿。
‘別再靠近她。’他的聲音平緩,但威脅十足。‘有什麼事就說吧!你看不出來她已經受夠了嗎?’
石尚杰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問道︰‘你跟她是什麼關系?’他有點不喜歡呂正凡和林瑛姿之間的曖昧關系。
‘這不是重點……’呂正凡說道。
‘哈!他們的關系可親了!’藍雨婕自作主張的替呂正凡回答,‘他就是瑛姿的未婚夫,彩兒未來的繼父,呂正凡是也。所以你們可以不用擔心彩兒沒有父親,他自然會愛她、疼她,甚至讓彩兒跟著他姓呂,省得有人有事沒事的跑來攀親附戚。’
‘雨婕……’林瑛姿和呂正凡同時喊道。
‘是嗎?’石尚杰面無表情,‘我的女兒不可能姓石以外的姓,所以你們最好打消結婚的念頭。還有,我要我的女兒。’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林瑛姿說︰‘我給你兩個選擇,你可以嫁給我,或者……我們法院見。’
‘你以為你是誰啊!法院見就法院見,誰怕誰?’藍雨婕氣呼呼的大吼。
‘別……’林瑛姿拉住藍雨婕,淒愴的低語,‘你斗不過他的。’
‘你一直知道我是誰?’石尚杰有點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誰,但她有了他的孩子居然沒有去找他,竟瞞著他獨自生下彩兒。
瑛姿蒼白著臉,笑了。
眾人都被她奇異的笑給弄傻了。
就在此時她迅速的持起桌上的水果刀,在所有人來不及阻止之前往自己身上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