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主屋的門一打開便可以听見里頭吵鬧的聲音。
進門一看,果然是他們那位風華絕代、至今仍風韻不減當年的母親柳艷正在和他們的父親石虎上演著每日必播的‘獅虎大戰’。
‘你說,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柳艷賣力的演出經典名戲──河東獅吼。
石虎只覺得倒楣透了,只不過是一件衣服,哪一件好看有這麼重要嗎?老婆硬要他從她手中那兩件衣服里選出一件好看的,也不管他們正處于大堂之中,眾多的弟兄都在場,哪知自己一句無心的‘隨便穿啦!’竟惹來了這麼嚴重的後果。
‘隨便穿啦!煩死了!’石虎應她所求又重復了一次,他才不會輕易的向老婆低頭,怎麼說自己也是堂堂的一家之主,再說有這麼多弟兄在場,如果他低聲下氣的向老婆賠不是,那他的面子要往哪兒擺啊!當年他可是道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天不怕、地不怕,每日活在刀口上,何曾怕過什麼?哪知道當年那個看似羞怯、一顰一笑充滿嫵媚溫柔的女子,如今竟成了他此生最大的克星。
柳艷可不管在場有多少人,本來此刻她應該在葉太太家‘游泳’的。可是周太太剛好有事走不開,以致形成三缺一的局面,既然沒牌可打,她只好逗逗老公尋他開心,誰教他當年一個不小心把老婆給寵壞了,養成了她這種壞毛病。柳艷明知丈夫疼她,到頭來一定會向她賠不是,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想捉弄他,看他那副別扭的樣子,她就覺得好玩。
柳艷用手捏了自己大腿一把,總算擠出了幾滴眼淚。
‘好,我老了!’她又使出那套自憐自艾的戲碼。‘想當年你是怎麼追我的,我被黑豹擄了去,你單槍匹馬的上門救我,砍了三、四十個人,即使身負重傷,最後還是把我毫發無傷的救了回來。我想吃顆隻果,你就買下整個果園,我想泡泡溫泉,你就替我蓋一座溫泉別墅。人家都說我像楊貴妃一般的被你這個皇帝寵愛,現在我老了,連問個問題都惹人嫌,你不如學唐太宗學個徹底,賜我一段白綾讓我上吊死了算了。’
‘我哪有嫌你!’石虎盡管知道這是妻子最擅長使用的招式,還是不舍的應了一句,以表示他並沒有因為她老了就不喜歡她,但從嘴里說出來的話卻和心里想的不太一樣,口氣仍然不怎麼好。
‘我不要活了!你還是這麼凶,我真的不要活了!’
柳艷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掏出手帕若有似無的在臉上亂抹。
所有在場的弟兄們對這種場面都已經司空見慣,紛紛聊起了最近的天氣狀況,假裝沒有听到他們夫妻的爭執。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了一個極端諷刺的聲音──
‘媽,我看你還是先活著吧,你還沒看過大哥的女兒呢!看了你的小孫女包準你會想長命百歲。’
石尚驊真受不了老爸和老媽,年紀都不小了,卻老是喜歡搞這種無聊的事,一天到晚吵個不停,連這種芝麻綠豆大小的事也拿來吵,也不想想家里面人這麼多,還好大家都已經習以為常了,今天可是有貴客上門!也不能說是‘貴客’,但彩兒總是大哥的親生女兒,今後還得在這和大伙兒一起生活,長輩的形象都沒了!
石虎本來听見小兒子的聲音松了一口氣,老婆大人誰的話都不听,只有尚驊有那種本事,可以把他老媽治得服服服貼貼的,他原以為只要小兒子一來,這場風波便可以馬上平息,沒想到小兒子帶來的消息更可怕。
小孫女?
尚杰的女兒!
石虎和柳艷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眼楮皆不由得睜大。
‘我們的小孫女!老伴,你看看,尚杰把老婆和孩子都帶回來了。’柳艷一面驚呼,一面沖到兒子身邊,細細的端詳小孫女。
‘瞧!她和尚杰長得多像!活像是個小天使,多可愛!’柳艷依戀不已的模著小孫女的頭,轉而微笑面對大兒子和他身邊的美麗媳婦。‘尚杰,不幫媽介紹一下嗎?’
‘媽,這是瑛姿,我今天才娶進門的老婆。那是彩兒,她是我的女兒,也是你跟爸的孫女。’石尚杰露出少見的幸福笑容。
‘結婚?!’
柳艷和石虎又不約而同的大喊一聲。
‘是啊!我還是大哥的伴郎呢!’石尚驊在一旁附和著。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我石虎的兒子背著我偷偷結婚,我竟然都不知道!’石老爺子氣得大叫。‘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老子放在眼里?’
‘石老虎,你叫什麼叫!你看看你,嚇著了我的小孫女了。’柳艷的反應倒不如丈夫那麼激烈。‘尚杰,為什麼孩子都這麼大了才帶回來給媽看呢?彩兒,你今年幾歲?’
‘我今年七歲。’彩兒用著童稚的嗓音回答。
‘好啊!尚杰,你這幾年都把她們藏到哪兒去了?’柳艷埋怨般的問道,沒想到大兒子早就在外面生了一個女兒了,可是自己卻一直不知情。
‘媽,你別怪大哥,我們也是前一陣子才找到她們的,所以臨時舉行了婚禮;大哥是想讓她們名正言順的住進石家,才會先結婚再帶她們回來。’石尚驊在一旁幫腔。
‘原來是這樣。來,彩兒,過來給爺爺看看。’柳艷拉著孫女的小手,將她帶到石虎面前。
石虎對兒子的解釋並不十分滿意,什麼名正言順,他們根本就是先斬後奏。他可是一點都不胡涂,尚杰身邊站著的那個女人分明是個洋人,兒子深知自己一向對洋人沒什麼好感,竟然還明目張膽的娶個洋人回來,這擺明了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雙手插腰,由鼻子哼了一聲。
‘爺爺。’彩兒在女乃女乃的指示下,輕輕柔柔的喊了這個蓄著一臉落腮胡的老人一聲爺爺。
再怎麼鐵石心腸的人也沒有辦法對這個小女孩生氣,更何況她還是石虎的孫女。石虎本來想連看都不看這小女孩一眼的,可是一听到她那甜美的嗓音,不由得低下頭看了她一眼,這一看就足足看了一分鐘,她活月兌月兌是自己兒子的翻版,而且可愛得不得了,連他都不禁要打從心底喜歡這個小人兒。
‘爺爺,我是彩兒。’彩兒以為石虎沒有听清楚自己說的話便又喊了他一聲,睜著一雙慧黠的大眼直盯著石虎看似駭人的臉孔,她可是一點也不怕這個壯得像山的老人,反而對著石虎甜甜的綻開一抹笑容。
石家一向沒有女孩子,連石虎那一輩也只有生他一個男的,現在冒出了一個小女孩,倒讓石虎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生了兩個兒子,但是男孩子總是不像女孩兒那麼窩心,石虎一直都沒有過這種經驗,面對像彩兒這麼漂亮可愛的小女娃他反而不知該如何反應。
‘嗯……’石虎不自在的應了一聲,還外加了兩聲咳嗽以掩飾尷尬。
‘爺爺生病了嗎?’彩兒的音量雖小,但在場的人可都听得一清二楚,眾人都小心的憋住笑意。
‘老伴,你看她多乖巧啊!’柳艷一點也沒留意剛才那段小插曲,她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彩兒的身上,喜不自勝的在她身上東模模西瞧瞧的,然後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大叫‘你們看,她的眼楮是藍色的,就像寶石那麼美,我的小寶貝長大以後一定是個大美人!’
石虎听老婆這麼一說反倒想起了另一件事,馬上又板起臉孔,炯炯有神的雙眼瞪著大兒子和他身旁的女人。
‘我可不準你娶一個洋人!’他口氣不佳的表示。
‘老伴,你說的是什麼鬼話啊!洋人和我們一樣都是人,這有什麼好反對的!更何況她連孫女都幫我們生了出來,我們怎麼能不給人家一個名份。’柳艷可是要定了這個媳婦。
開玩笑!那只臭老虎簡直笨得可以,他們那個帥勁直比潘安、醋勁直追武松的大兒子好不容易終于有了想定下來的意願,這可是三十六年來的頭一遭啊!尚杰這孩子本來就不多話,自從八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提議想解散虎嘯盟後,便一頭栽進了家族事業之中,不再過問任何江湖中事,整日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害柳艷還曾一度以為自己的大兒子是同性戀,今天看大兒子帶了老婆和孩子回來,她才放下了一顆心,沒想到丈夫竟然反對尚杰的這件婚事,真是太可惡了!難不成他以為尚杰天天都會從外頭帶老婆、孩子回來啊!錯過了這一次,搞不好他們還得再等上三十六年才有下一回,到時候恐怕他和自己早已成了賣鴨蛋工會的一員了。
知兒莫若母嘛!尚杰可不像尚驊那麼花心,這八年來他一直都是孤家寡人,多少女人自動送上門來,他可是一個也沒敢要,可見他有多專情,早在八年前就把他的心給了彩兒的媽了,才有可能一找到人,就拉著人家上禮堂結婚去。
尚杰一定是很愛她-!瞧他一臉的愛意,根本不容他人置疑,呵!她可得好好幫幫自己的兒子,看這個一向嚴肅的大男人談起戀愛來的模樣一定很有趣。
‘爸,瑛姿不是外國人,她是混血兒。’石尚杰將剛過門的妻子拉近自己的身邊,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可不容許別人再把她嚇跑,即使是自己的父親。
‘混血兒也是一樣。’石虎斬釘截鐵的反對。石尚杰那一副臭脾氣可是從他身上拷貝過去的。他真不明白那種女人到底哪里好,台灣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人了嗎?偏偏找來一個紅頭發、藍眼楮的混血兒,還跟她生了一個女兒。‘混血兒說穿了只是個雜種,血統更是不干不淨!’
‘臭老頭,你說誰是雜種!’
眾人的目光一時全聚集在說這句話的女人身上。
藍雨婕不客氣的兩手交抱胸前,冷眼瞪著那個相貌頗具威嚴的老頭。她知道石家大廳里的保鏢比外頭多上好幾倍,但那又如何?只要惹到她,她一概什麼都不管,更何況那臭老頭侮辱的人正好是她的好友林瑛姿!她更是沒辦法咽下這口怨氣。
在場所有人全噤了聲,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柳艷敢這樣對石虎說話,接下來就屬這個身分不明的狂妄女子最有勇氣,從來沒有人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對虎嘯盟的老盟主這麼不客氣,柳艷是石虎的老婆,這還沒話說,而這個嬌俏的丫頭……她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媽咪才不是雜種!’彩兒年紀尚小,但她很清楚雜種所代表的意義。
‘閉嘴!你這個小雜種!’正在氣頭上的石虎,口不擇言的對彩兒大吼。
彩兒大眼一眨,眼楮立刻紅了一圈,但她忍住了淚珠,邁著堅定的步伐來到了一個擺置骨董的矮櫃旁,小臉上透露著令人無法理解的奇妙光彩,然後她開口︰‘明朝的吧?’
不待他人回答,小手一伸,一個明朝骨董瓷瓶馬上掉到地上發出巨響。美麗的彩飾化成了碎片,眾人皆被這個年僅七歲的小女孩的驚人舉動給嚇壞了。
‘彩兒!’瑛姿急忙喚住女兒。
怎料彩兒卻一點也不害怕自己的行為會為自己帶來什麼後果,小臉上清楚的寫著挑戰,鎮定如儀,一點也不像是七歲的小女孩。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事嗎?’石虎發出怒吼,這花瓶可是他花了不少心血,托人從大陸帶回來的,它的價值是金錢無法衡量的,甚至可以稱之為無價之寶,竟然就這麼被一個小女乃娃給砸了!
回應石虎的是另一個震耳的碎裂聲,柳艷若無其事的拍拍手,睨視著丈夫說道︰‘怎麼?我砸了它,不行嗎?你有本事把我們祖孫兩人殺了好了。’
石虎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連老婆都站在兒子那邊!
‘反正我不承認,我絕對不答應!’石虎擴大音量。‘你敢娶她就是不把我當老子看!’
‘誰理你這些屁話啊!老頭,莫非你是得了老年痴呆癥,怎麼人老了腦子也不管用了!’藍雨婕還是一臉的滿不在乎,絲毫不畏懼石虎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怒氣。
石虎惡狠狠的瞪著這個出言不遜的丫頭。
‘哪來的野丫頭,給我踢出去!’
‘拜托!什麼野丫頭!姑娘我今年好歹都二十七了,我叫藍雨婕。’她對石虎的不悅視若無睹。
石尚驊不由得為這個瘋婆娘捏了一把冷汗,盡管大部份的錯是在老爸身上,但她也不該這麼猖狂,這屋子里至少有二十個大男人,只要老爸一聲令下,她隨時會被扔出石家大門。
‘爸,有話好說嘛!’石尚驊也不曉得自己干嘛替那個姓藍的女人說情,但他還是陪上了笑臉勸父親息怒。
‘洋人的私生活婬亂,洋婆更是個個水性楊花,我看那小女孩未必是尚杰的種。’
‘爸,你的理由未免也太牽強了。’石尚驊不禁要為林瑛姿打抱不平。‘彩兒不是大哥的女兒,難不成會是我的女兒?她的長相和我們就像是影印出來的一樣,她分明就是石家的人。您不是一直想要有個孫子玩玩的嗎?怎麼有了現成的孫女,您還想把人家趕走?’
‘我才不要這種血源不干不淨、來歷不明的孫女!’
‘依我看彩兒血液里不干不淨的成份是來自于你的吧!’藍雨婕諷刺的說。
‘還不動手把那個女的扔出去!’石虎再度下令。
幾位壯漢不得已的走近藍雨婕,他們從來不曾對女人動粗,一時還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可惜藍雨婕並沒有給他們思考的機會,瞧見昨日曾有一面之緣的宋子濤,她不由分說便從他開始下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給了他兩拳,另一掌還未劈下便被石尚驊給攔住了。
‘你克制一點好不好?子濤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才不想回手的,你別以為他真的打不過你。’
‘放手!’藍雨婕朝石尚驊擊出一拳,被他閃過了,不過她隨後的那一腳可是讓他跌得很難看。
‘太卑鄙……’石尚驊只能從口中擠出這幾個字。
藍雨婕將下巴抬得高高的,盛氣凌人的指著石虎。‘臭老頭,你以為我們想來啊!要不是你兒子硬是要娶瑛姿,說什麼是要給她們一個名份,好讓彩兒以後有個父親,畢竟戶口名簿上寫個「父不詳」的確不怎麼好听!但是就算沒有你們,我們還不是好端端的活了七、八年。請你們搞清楚,是你們石家對不起她們母女倆!這有什麼好神氣的,沒有人稀罕留在這里。瑛姿、彩兒,我們走!’
林瑛姿壓根兒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即使自己醒目的外表已使這類情況發生了不只一次,連自己的親生祖母都不承認她們的血緣關系,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習以為常了,但是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涌了上來。
她輕輕撥開石尚杰的手,低著頭控制即將-濫的眼淚。自我安慰的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反正八年沒有他的日子還不是平安的走過來了,這些幸福本來就不屬于她,不需要那麼在意,反倒是今後彩兒的父親欄上有了一個名字,這就夠了,她不該奢求太多。
更何況八年前的那一夜他並不是故意的,為了這無心之過弄得他們父子失和,也不是她所樂意見到的。
她輕輕的頷首,同彩兒伸出手,彩兒迅速的奔向母親,就在她們轉身即將離去之際,石尚杰扯住了她的手腕。
‘等一等。’
‘你放手啦!你還想怎樣,你沒看到你老爸並不歡迎她們嗎?我們不是傻瓜,不用你趕,我們自己會走,七天後找人來辦離婚手續就行了,我們什麼都不想要。’藍雨婕撥開石尚杰的手,果決的說道。
‘丫頭,要走可以,先把話說清楚。我們石家哪里對不起她們母女了?我可不容許別人隨便破壞石家的名譽。’石虎對此事頗為在意。
‘哈!別說笑了,你看來也不像是什麼好人好事代表,你們石家會有什麼名譽可言!’藍雨婕不屑的諷道。
‘你……’石虎壓抑怒火厲聲說道︰‘除非你說得出一個好理由,否則休想就這樣走出石家大門,石家的名譽我絕不容許有人任意詆毀!’
‘我怕你不成!’藍雨婕禁不起石虎的威嚇,馬上還以顏色。‘八年前你兒子派人將瑛姿擄了去,發生了什麼事,我想我也不用多說了,這八年來我們一直自立更生,要不是瑛姿堅持不肯透露是誰欺負了她,我早就找上門來討回公道了。但她沒有,她明明知道是誰干的,但是她卻一直不肯說。若是我們要的是錢,還會像個傻子般的苦苦等待八年嗎?現在我們什麼都不要,什麼公理正義,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這回事!你只要管好你的兒子,別再讓他出現在我們眼前,別再讓他干擾我們的生活,我們自然會過得平安自在,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有這回事!’柳艷同為女人,自然傾向林瑛姿那邊。‘太可惡了!石老頭,你怎麼可以趕她們走?要趕,連我也一起趕吧!’
‘你別湊熱鬧了!是真是假還沒弄清楚呢。’盡管心中有些半信半疑,但石虎嘴上卻不肯放松。‘尚杰,這是真的嗎?’
‘是。’
‘不是。’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石尚杰和林瑛姿同時開口。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場面弄得大家一頭霧水。
‘大哥和大嫂是給人設計了,當時他們被下了藥,派人擄大嫂的並不是大哥。’石尚驊解釋。
‘別把一切說得這麼簡單,彩兒終究還是他的種!’藍雨婕對石尚驊的輕描淡寫有些不滿,貞操對男人不具意義,但對女人來說可不是如此。‘不過我們不需要他負責,我話就說到這兒,夠清楚明白了吧!’
‘等等,我跟你們一塊走。你們這些男人太可惡了,我也不想留在這兒!’柳艷附和著。
‘老伴……’石虎為難的阻止。‘你這是……’
‘媽……’石尚驊也說話了。‘她們連彩兒的學費都湊不出來了,哪有錢養你啊!別湊熱鬧了。’
‘你以為彩兒還在念普通小學啊!她可是……’藍雨婕的話隨即被林瑛姿打斷。
‘雨婕!’
她們說好不讓彩兒的事曝光的,只怕石家人一知道彩兒的天賦異稟,便會和其他人一樣纏住她們不放。
藍雨婕機警的住了嘴。
這倒稀奇……‘怎麼了?說清楚嘛!’石尚驊向藍雨婕追問。
‘是彩兒自己不想念書的。’彩兒替藍雨婕回答。
‘這孩子真是善解人意。’柳艷對孫女的喜愛有增無減。
‘抱歉,打擾各位了。’林瑛姿深怕再待下去彩兒的秘密就會曝光,基于保護女兒的心理,她急著想離開。
‘不許走!’她還來不及轉身,石尚杰便攔住了她。
石虎此時也對這個謎樣的女子有了一絲好感,他發現她並不是沖著石家的財勢來的。
‘你們不必走了,既然發生這種事,我們也得負些責任,石家會好好補償你的。’他做了讓步。
‘您的好意我心領了,謝謝。’林瑛姿婉轉的謝絕,去意甚堅。
‘嫂子,你都已經和大哥結婚了,身上的傷才剛好,再說外頭又有人在找你麻煩,你……’石尚驊話還沒說完,石尚杰早已臉色大變。
‘尚驊,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石尚杰一听說有人想找妻子麻煩,心中大為光火,等到石尚驊將彩兒到公司找他的來龍去脈重新仔細說了一次之後,他的頭頂幾乎要冒煙了。
‘有這種事!你為什麼不來找我?’他的手用力扣住林瑛姿的手腕。
‘這不關你的事,我自己可以處理。’林瑛姿忍住痛,不願抬頭看他,言語中明顯的與他畫清界線。
‘媳婦啊,話不是這麼說,你們兩個女人家帶著一個小女孩,怎麼斗得過那群地痞流氓呢!要是真給人押去當地下夫人那還得了!’柳艷得知詳情後更是不肯讓這個命運多舛的媳婦走了。
‘子濤,去查查是哪幫人干的。’石虎立刻下令,嫉惡如仇的他最恨這種事,更何況當事人還可能是他的兒媳婦。
‘查過了。’身為石家的安全總監,宋子濤老早就對林瑛姿做了一番徹查。‘對方是議員的兒子,來頭並不大。’充其量只不過是欠人教訓罷了,憑著父親有錢有勢,狐假虎威,招集了一些小混混,組了一個不成氣候的幫派,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沒事的,我們會保護自己,不勞你們費心。告辭!’藍雨婕即使心中犯著嘀咕,怎麼一時竟把這檔事給忘了,但嘴上仍不肯投降。
‘爹地……拜拜。’彩兒有些不舍的向才相認不久的父親道別。
石尚杰心中有說不出的痛楚。
‘不,彩兒,從今以後你們都要住在這里,誰也不許走。’他再度堅定的宣布,握住林瑛姿的手更是加重了幾分力道。‘我想我們該好好談談。’
不顧眾人異樣的眼光,石尚杰幾乎是以半強迫的方式將妻子拖離大廳,任藍雨婕在後頭厲聲反對,他都置若未聞。
‘放開她,我們要走了,你快放開她!’
藍雨婕叫歸叫,但腳卻一動也沒動,連阻止的動作都沒做出來,光是站在原地看著好友被石尚杰帶走。
‘哎,你不像是只會在後頭窮叫的人,不追上去嗎?’石尚驊看出藍雨婕似乎有所保留。
直到林瑛姿被石尚杰帶遠了,看不到人影之後,藍雨婕才若無其事的說道︰‘我又不是白痴,如果我真的就這樣將她們帶走,遇上吳義那幫人反而會更糟,還不如將她們留在這里安全。’
‘爹地要帶媽咪去哪里?’彩兒被父親嚴厲的神情嚇到了,憂心的問。
‘放心好了,媽咪不會有事的,你乖乖的跟女乃女乃去睡覺,都快九點了。’藍雨婕輕松的安慰小女孩,整整衣裝準備出門。
‘你要出去啊?’石尚驊微微皺眉。
‘不行嗎?’
‘很晚了!’
‘拜托!才幾點而已,我還得上班呢!少爺。’藍雨婕不改諷刺的語氣說道,心想,像他這種公子哥兒整日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只不過有掛名的頭餃就以為自己有多大本事。
‘石夫人,我走了,彩兒就麻煩您了。’
‘沒問題,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柳艷只差沒拍胸脯保證。
‘老頭,我還會回來的,你可別趁我不在欺負她們!’
石虎白了藍雨婕一眼,悶哼一聲。‘臭丫頭!’
藍雨婕就當他听見了,大搖大擺的走出石家,到幻之音賺錢去。
‘不要這樣。’林瑛姿開口說道。
‘不要哪樣?’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她撇開臉,避開他復雜的目光。
她幾乎是被他丟進房里的,即使他現在距離自己足足有五步遠,但林瑛姿仍然能明顯的感受到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怒氣。
這是何苦?她嘆了一口氣,他是個好男人,值得任何女人以一切來換取他的眷顧,但……不會是她。
‘我們今天結婚了,你忘了嗎?’石尚杰真想沖過去狠狠的吻她,直到她想起來為止。‘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眼睜睜的看你帶著彩兒離開?’
他的語氣平靜,卻讓人不寒而栗。
‘……我不知道你們家的人會反對,如果我早點知道的話……’她無法把不嫁給他的話說出來,一天下來的疲累已使她筋疲力竭,她的腦子昏脹,精神不佳,甚至連月復部剛好的傷口都隱約的疼了起來。
‘那你就不會嫁給我?’
也許。她心想。
‘對。’其實她並不確定,但答案已月兌口而出。
石尚杰走近她。‘好,那你現在知道了,如果我現在重新向你求婚,請你嫁給我,你會怎麼回答?’他低頭看進她迷蒙的藍眸,伸手握住她泛著冷汗的小手。
林瑛姿微微向後退。如果我說不,他會讓我走嗎?
她考慮了一下,搖搖頭,‘對不……’
石尚杰沒讓她把拒絕的話說完,猛烈的吻住她的唇,夾雜著怒氣的吻,仿佛在對她做溫柔的懲罰。
他熾熱的吻使她的心激蕩,昏昏沉沉的沒法思考,像是一個溺水的人胡亂的想抓住水面的浮木,緊緊的攀住他的手臂。
石尚杰突然扯開自己與她緊密相連的唇,在距離她的唇不到一公分的地方低聲吼道︰‘不許你反悔,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不許你離開我。’
她的淚珠隨著他的尾音消失而滴落,她一向不是這麼脆弱的,自從與他重逢以來,不管她怎麼克制,眼淚總是不听使喚。
她那麼愛他,當然願意嫁給他,可是一想到石尚杰是為了想負起責任而娶了她,他的出發點全是因為憐憫,她就好難過。
他不會知道她有多想嫁給他,也不會知道她想一生一世都陪在他身邊,但是她不想讓他為難,他父親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不要一個混血兒當他的兒媳婦,他不要一個血源不干不淨的小女孩當他的孫女,難道他沒听見嗎?
石尚杰瘋狂的吻著她臉頰上的淚水,她的悲傷令他好焦急,他捧著她的臉的手在發抖。
‘如果我說我愛你,你會不會留下來?’
她停止了呼吸,被他突如其來的詢問給震住了。
他在開玩笑嗎?
石尚杰屏氣凝神的等著她的回答,他的表情是百分之百的認真。
‘尚杰……’
她投進了他的懷抱,她可以從他的神情中知道他是認真的,言語根本無法形容她內心的感動,自從他出現在她眼前,她就知道自己早就愛上他了。
‘我愛你,你听見了嗎?我愛你。從八年前的那一晚,我便深深的愛上了你。我知道這很瘋狂,我們只不過共度了一夜就讓我愛上你,但這幾年來我一直無法對其他的女人動心,我甚至沒有辦法踫她們,因為我只要你,這世界上我只要你一個。’
林瑛姿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淚眼-糊的看著他,緊抱住他。
‘我早就幫你訂了那件新娘禮服,只有你才能穿上它,這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場夢,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找到你,這幾年我派人找遍了世界各個角落,你就像是平空消失了一樣,我以為你一定是恨死我了,我以為這輩子再也找不到你了。’他說得好激動,更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擁緊她。‘留在我身邊好嗎?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不許你再說那不關我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這麼想要你,你怎麼可以以為我會坐視你被小混混欺負,而一點都不生氣。’
石尚杰在她耳邊訴說著自己對她的愛意,看著她因感動而淚如雨下,松開自己繃緊的懷抱,改以溫柔的將她擁進懷里,掏出手帕替她拭淚。
林瑛姿輕輕的捶打他的胸膛,帶著沙啞的嗓音說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說出這麼令我感動的話……’
石尚杰抓住她縴細的手,心疼的發現上頭有著他用力過度所留下的淤痕,他抬起她的手輕吻,也順道吻住了她的櫻唇。
林瑛姿喘息的癱軟在他的身上,她認真的看著石尚杰,語氣堅定的說︰‘現在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會離開了,我要你對我負責一輩子。’
她略帶羞赧的向他綻開一朵帶淚的微笑,小鳥依人般的依偎在他懷中,面對他的柔情,她再也不回避了。
石尚杰欣喜的將她騰空抱起,走向房中的那張大床,沿路饑渴的吻著她,他的吻透露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幾乎要將她吞噬,引發她胸口激烈的躍動。
‘可以嗎?’他溫柔的在她耳邊低語。
她羞怯的點點頭,眼楮卻始終沒離開過他的臉龐,柔情似水的將手臂環上他的頸項,心甘情願的對他獻出最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