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返回斐靳所住的木屋後,他每日都炖雞湯給巫月喝,並在湯內添加一些藥草,雖然味道有一點苦澀,但並不讓人覺得難吃,問他為何要這麼大費工夫,他總是緊抿著唇,不願回答。
這日,斐靳拿了一只木碗,碗中裝著由藥草搗碎磨成漿的濃液,來到床畔,看著趴在床上看書的巫月。
他先將木碗擱在一旁,再輕柔的抱起她,讓她坐在床上,抽出她用來固定長發的木簪,以木梳沾了些木碗里的藥液。動作輕柔的為她梳頭發。
巫月皺眉,轉頭看著他,「你這是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他淡淡的回答。
巫月的蛾眉更為緊蹙,握住他的手,看著那把沾著藥液的木梳,「上頭沾了什麼?」他沒做什麼才怪。
斐靳看著她好一會兒,「我這麼做,全是為了你好。」
「如果真是為了我好,那就快告訴我,這是什麼?」她半眯著媚眼,直瞪著他,一定要他說個明白。
斐靳拗不過她,「一種藥草。」
巫月愣住。這算什麼回答?有說跟沒說一樣,她又不是瞎了眼,怎麼會看不出這是一種藥草?!
「你……」
他打斷她的話,「我想每日幫你梳發,你說可好?」
巫月一接觸到他那深邃迷人的雙眸,又听見他那低沉柔和的嗓音,差點全身無力,癱軟在床上。
「好……」現在無論他說什麼,她都會說好。
唉,以前她竟還妄想著要誘惑他,結果反而被他迷得暈頭轉向,他若說東,她絕不會往西。
斐靳微笑,「那你是否可以放開我的手?」
「嗯……」巫月立即縮回緊握著他的手腕的小手。
斐靳再將木梳沾取些許藥液,動作輕柔的為她梳頭發,一次又一次,仔細梳著。
巫月乖乖的坐著,他幫她梳頭發的感覺讓她好心動、好喜歡……已經開始在期待著明日的到來。
為她梳完頭發,斐靳定到一旁,取出置于木櫃中的一只布包,打開,取出放在里頭的幾匹布。
巫月瞪大了眼,「那些不正是我以前請你買的布?」
斐靳點頭,拿起一塊布,來到她身旁,「站起身,伸長手臂。」
巫月沒有任何遲疑,立即站起身,伸長雙臂。他該不會是想……
斐靳以手中的布測量她的身長,在布上做了些記號後,取來利剪,依照記號剪裁,再穿針引線,準備為她縫制衣裙。
巫月見他動作迅速,仿佛十分熟稔,忍不住開口詢問︰「你……以前縫制過衣衫嗎?」
斐靳點頭,「我身上的衣衫、長褲,就是自己做的。」
巫月難以置信的看著他身上的衣衫與長褲,不得不說……他十分擅長女紅。
「我也可以試試看縫衣服嗎?」她一臉躍躍欲試。
斐靳立即為她穿針引線,並將兩塊裁剪好的布交給她,「把這塊布和那塊布由這邊縫起。」
巫月照著他說的話去做,但是不管怎麼縫,就是縫不好,最後縫得歪七扭八,悄悄看了他一眼,他的手指動作靈巧迅速,立即就將衣袖部分縫妥。
不死心,她拆掉重縫,但怎麼樣就是縫不好,還一直被針扎到手,最後她放棄了,將那兩塊糾結在一起的布與針線丟在一旁。
「手好痛,我不縫了。」
是,她在要性子,鬧脾氣,但他的女紅實在好,她怎麼也比不上他,氣餒不已。
「你的手扎傷了?」斐靳皺眉,直瞅著她。
「嗯,疼死了。」巫月攤開滿是針扎痕跡的雙手,讓他看個仔細。
斐靳放下針線與布,站起身,打開木櫃,取出一個罐子,打開瓶口,沾了些藥膏,動作輕柔的為她涂抹在十指上。
「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他心疼不已。
巫月嘆了口氣,「不死心,想試試看自己能否像你一樣,結果事實證明,我只會下咒害人,完全不懂女紅。」
斐靳並未多說什麼,涂抹完藥膏後,俯身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你先坐在一旁休憩。」然後繼續為她縫制衣裙。
巫月坐在床上,側著頭,看著他專注縫衣服的模樣。
雖然男人似乎不應該踫針線,這是女人的工作,但是不曉得為什麼,他拿著針線的模樣依舊俊逸迷人。
他雖不多話,但是態度沉穩又溫柔體貼,煮食、洗衣、掃地、縫衣更是難不倒他,說起來,他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為什麼你會愛上我?」巫月忍不住想問。
她知道自己脾氣不好,有時候看人不順眼還會下咒害人,家事、女紅一竅不通,倒是很會使喚別人,像她這樣的女人,她自己也明白,根本沒有男人敢娶她為妻。
初次見面,她便對他下咒,要他成為她的奴才,又對他盡情使喚……但他最後卻還是選擇了她。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啊!
斐靳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頭,看著她,「為什麼問?」
「因為想知道。」巫月直勾勾的瞅著他,逼得他非回答這個問題不可。
斐靳看著她好一會兒,「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巫月瞪大眼,低聲吼道。
斐靳繼續縫衣服,「喜歡一個人,如果真的需要一個理由,那麼愛上一個人就仿佛只是為了那個理由才會與對方在一起。」
好半晌,巫月說不出話。或許他說得沒錯,愛上一個人,一切憑感覺,不需要理由。
好一會兒後,斐靳將縫到一半的布放在桌上,站起身,往外走去。當他再返回屋內時,手中多了一碗藥,筆直的朝她走來。
巫月皺眉瞪著他,「你該不會想叫我喝下那碗藥吧?」
「你知道就好。」斐靳將碗遞到她的面前。
「不要。」巫月雙手放在身後,撇開臉,怎麼也不願配合。哼,每天不是叫她喝雞湯就是飲藥,她都喝膩了,才不要呢!
斐靳見她如同娃兒般難伺候,忍不住嘆口氣,「听話,快喝下。」
「不要就是不要。」巫月大聲拒絕,毫無商量的余地。
斐靳出子無奈,只得將那碗藥飲下,含在口中,隨即伸手勾住她小巧的下巴,唇準確的印在她柔軟的唇瓣上。
巫月瞪大了眼,沒料到他竟會這麼做,但她依舊緊閉著唇,不讓他將口中的藥液喂入她的口中。
斐靳輕捏她的手臂,巫月因為疼痛而驚呼出聲,他乘勢將藥液喂入她的口中。
巫月又怨又恨,怒瞪著他。可惡!他怎麼能這麼逼她?
「很不甘願?」他眼底有著笑意。
「那還用說!」她皺眉,惡狠狠的瞪著他。
斐靳俯身,再度在她的唇瓣上印下一記輕吻,「還氣嗎?」
巫月的怒氣明顯消了一些,「嗯……還在生氣。」
斐靳厚實的大手輕摟著她的縴腰,緩緩俯身向前,親吻她的唇,並伸舌輕舌忝著她柔軟的唇瓣。
逐漸地,巫月呼吸不穩,櫻唇輕啟,想要更多。
他的舌尖輕柔的竄入她的口中,與她的粉舌纏繞,恣意吸吮她口中的芬芳,極盡繾綣纏綿。
巫月暈頭轉向,再也坐不穩,往後倒去。
斐靳摟著她的身子,不讓她往後倒,黑眸蘊含著笑意,「還在生氣?」
巫月喘著氣,「不……不氣了。」被他這麼吻著,誰還發得了脾氣?怒火早已熄滅。
「那就好。」斐靳微笑,額頭抵著她的。
巫月看著他,心情很復雜,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發怒。真的覺得……自己拿他實在沒轍,完全被他吃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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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數月,斐靳每日幫她梳頭發,又喂她吃加了藥材的雞湯與藥液,巫月總覺得自己快要成了藥罐子。
她不喝,他就以嘴喂她,之後又吻得她暈頭轉向,讓她怎麼也發不了怒……所以她抱怨歸抱怨,心頭卻是無比甜蜜。
斐靳步入屋內,拿起木梳準備幫她梳頭發,這時卻發現她頭頂上方的頭發已經變黑,不禁露出一抹笑。
這幾個月一直喂她吃那些藥材,如今終于見到效用。
「你怎麼了?」巫月見他遲遲不動手,轉過頭來,只見他露出笑容,不曉得他為了何事如此愉悅?
「你想不想知道我每日究竟喂你吃什麼藥?」他柔聲輕語。
巫月用力點頭,「當然想知道。」每回問他,他總是不說,沒想到今日他竟然王動想要告訴她。
「何首烏狀如人形,以其塊根入藥,有益氣血、黑須發、悅顏色,久服長筋骨、益精髓,延年不老之作用。」
巫月愣住,「黑須發?」
「沒錯,這是薩印在那日我們離開前,特地告訴我的藥方,經過這個月來的服用,你的白發已經逐漸變黑,往後你便可以不必戴帽,隨意外出。」
「真的?」巫月還是難以置信。
斐靳握住她的柔荑,帶領她往外走去,讓她站在湖畔,仔細看清楚湖中的倒影。
巫月瞧見了自己的頭發確實變黑了,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任何話。
想不到一出生便伴隨著她長大的白發竟能變黑,而他一直瞞著她這件事,任由她怎麼追問也不肯開口告知……
沒來由的,一顆晶瑩的淚珠自眼眶涌出,滾落她的頰邊。
斐靳抬起手,為她拭去淚水,柔聲低語,「別哭。」眼底有著對她的無限疼惜與深情愛意。
巫月緊摟著他的身軀,俏臉埋進他的胸懷,「謝謝……」此刻她只能對他說出這兩個字,而她內心的感激怎麼也道不盡。
斐靳輕撫著她的發,「用不著向我道謝,我既然身為你的夫,為你做這些,是再理所當然不過。」
巫月的淚水落得更急了。為什麼……他總是要對她這麼好?
斐靳輕輕拍撫她的背,柔聲安撫道︰「別哭了。」
天啊,看見她流淚,令他心疼。
好一會兒後,巫月止住淚水,偎進他的懷里。
斐靳摟著她的縴腰,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除夕……我打算去見薩印一家人,你覺得呢?」
巫月緩緩抬起頭,在他的頰邊印下一吻,「當然好。」她知道,其實他心里還是惦記著薩印。
雖然她不太喜歡見到他跟薩印太過親近的情景,不過既然薩印都好心的特地告訴他這個可以讓頭發變黑的藥方,那她又怎麼會不答允?
「當真?」斐靳的神情有些訝異。
「那當然。」巫月伸手勾住他的頸子,笑容滿面,「只是你必須答允我一件事。」
「什麼事?」他皺眉。
「你得繼續喂我喝藥,讓我的頭發完全變黑。」這就是她唯一的要求。
斐靳先是一愣,隨即笑說︰「當然好。」然後輕輕的吻上她的唇。
就算她不這麼要求,他也會一直喂她喝藥,讓她的白發完全變黑,以後走在路上再也不會有人以訝異的眼神看著她,並說她是妖女。
他要讓她能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永遠不再遮掩,在意他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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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荏苒,轉瞬又到年終,京城車馬眾多,人煙稠密,人們忙著辦年貨,準備過個好年。
一名艷麗的女子坐在茶館里,雪白的柔荑托著小巧的下巴,看著窗外的街景。
這時,三名男子上前,主動攀談。
「姑娘,咱們能否請問芳名?」
巫月訝異的眨著眼,伸手指向自己,「你們在跟我說話?」
「那是當然。」
「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美的女子,所以方才在外頭經過茶館時,一見到美若天仙的你,就顧不得一切,只想與你認識,跟你做朋友。」
巫月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從她的頭發變黑,又穿上了斐靳親手為她縫制的粉色衣裙後,主動上前與她搭訕的男子便多了起來。
哼,男人啊……果然還是最注重女人的外貌。
原本打算不理會他們,讓他們識趣的離開,卻在此時瞧見了鐵青著臉色,筆直的朝她走來的斐靳,不禁笑眯了眼。
三名男子一見到她那艷麗絕倫的笑容,心花怒放,以為她願意與他們做朋友,卻怎麼也沒料到,下一瞬竟听見一道低沉的嗓音自身後傳來。
「滾。」
他們三人立即轉頭,看見一名相貌俊逸、身材挺拔的褐衣男子劍眉緊蹙,怒瞪著他們。
看見有人這麼不識相,他們三人仗著人多,又想在美人面前表現,于是高揚著聲音,一一開口駁斥。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我看,該滾的人是你吧!」
「你最好馬上離開,否則我們三人就給你好看。」
斐靳的臉一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下一瞬,那三個人全倒在地上哀號。
茶館里的人們全都訝異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方才……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三人又是怎麼跌在地上?壓根兒沒人看見他究竟是何時又是怎麼出手的!
那三人雖然全身發疼,但怎麼也不敢多待,立即站起身,像是後面有猛虎在追逐,拚了命的往前沖。認識美人固然重要,但自身性命更重要。
斐靳將茶錢丟在桌面,朝巫月伸出手。
她笑眯了眼,緩緩伸出柔荑,放在他的掌間,任由他握著她的小手,步離茶館。
一路上,斐靳緊抿著唇,不發一語,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正在盛怒當中,生人勿近。
他方才不過是去買個東西,讓她待在茶館里飲茶,回來時竟然瞧見有三名男子上前與她搭訕……一想到這兒,依舊怒不可遏。
巫月卻笑得燦爛,主動摟著他結實的手臂,壓根兒不在乎旁人訝異的目光。
「你很生氣?」她笑問。
「嗯。」他沉著聲音說。
「你後悔讓我的白發變黑?」她笑著再問。
斐靳停下腳步,轉頭,神情復雜的看著她,「有一點。」
她之前滿頭白發時,人人見了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她的頭發變黑了,人人卻是急著湊上前與她認識……人心真是現實!
但是如果時光能夠倒轉,他仍會天天熬藥給她喝,讓她擁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不再被人指指點點。
「那你是不是很不喜歡那些男人靠近我?」巫月在他厚實寬闊的胸膛上畫圈圈。
「那當然。」他劍眉緊蹙,任何男人都不會願意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被一群意圖不軌的男人團團包圍。
「那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這幾個月都不踫我?」
有人經過他們身旁,听見了她所說的話,立即以訝異的眼神看著她,但是巫月一點也不在乎,一雙媚眼直勾勾的瞅著他,不許他回避這個問題。
她雖未經人事,但還是知道許多事情。他每晚只是摟著她睡,卻沒有與她發生更進一步的關系,讓她又急又氣,自己真的那麼沒有魅力嗎?
斐靳的神情有些尷尬,彎子,在她的耳畔小聲低語,「女子在月事期間,以及孕婦,不能服用何首烏。」
巫月愣住,小聲的問︰「你是因為要讓我的頭發變黑,所以才會一直忍著,不願與我發生更進一步的關系?」不會吧?
斐靳露出羞赧的表情,握著她的手,邁步往前走去。
是,他一直忍著。
每天與她同床共枕,每晚被她用各種曖昧誘人的姿勢緊緊摟著,卻不能對她做任何事,隔日一早立即跳進冰冷的湖水中游泳,好平息體內的欲火……都快要忍到得內傷。
巫月不禁開懷大笑,緊摟著他的手臂,「今晚與薩印他們一同用膳,度過除夕後,咱們早點回去,你說可好?」
如今她的頭發已經完全變黑,他可以放心與她燕好,她也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可以當個娘親了。
她在想什麼,斐靳又怎麼會不知道!
「嗯……」他輕輕的點頭,耳根子泛紅。
巫月見他這副模樣,覺得甜蜜萬分,對他的愛也更為加深。
斐靳伸出手,握住她緊摟著他的手臂的柔荑,讓兩人十指緊緊相扣,不分彼此。
巫月緩緩抬起頭,直瞅著他深邃的黑眸,朝他綻出一抹笑。
斐靳瞧見了她的笑容,嘴角微微揚起。
也許……他應該感謝薩家祖先,因為他對斐姓族人所下的詛咒,他才能遇見巫月,並愛上她。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