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跑……不斷奔跑的雙腳像被綁了鉛塊,沉重不已。
在大街上狂奔的南宮穎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紛亂腦子里反覆重現天小邪親吻她的畫面,原本不平靜的心更是亂得一塌糊涂。
他突然吻了她,為什麼?難道說他也喜歡她嗎?
膽小怯懦的天小邪、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她的天小邪、遭遇危險就會充滿男子氣概的天小邪,曾幾何時在她心里已變得如此重要?
同生共死!她是真的這麼想的,就算會被黑龍幫抓回去也罷、逃不出來也罷,總之她不能丟下天小邪不管!
認清自己的心意,南宮穎腳跟一旋想回客棧,冷不防被一名圓胖黑衣人擋住去路。
「你……」沒料到有人跟在身後,南宮穎狠狠嚇一跳,「你是黑龍幫的人?」
絕美容顏蒙上寒霜。
甩不開的惱人蒼蠅,非得這樣陰魂不散不可嗎?
「我?」奉命暗中保護南宮穎的梁大富愣住,忽然不知該如何介紹自己。方才接到三爺指示要他暗中保護藥王的安全,卻沒交代他要以什麼身分出場。
「呃,我……」
「為了藥王符不惜犧牲無辜百姓,如此殘忍無道的手段,難道你們都不覺慚愧嗎?」再也按捺不住怒氣,袖中銀針悄悄落入玉掌,南宮穎怒問。
被糾纏逼迫的新仇舊恨一時全涌了上來,讓她憤怒至極。
「為了一己之私毒害那麼多條人命,你們還有沒有人性?難道你們不是人生父母養的?」怒上心頭,南宮穎開罵了。
的確,手段是很殘忍無道呀!可是人不是他殺的咩!
汗珠滑過梁大富油亮的圓臉,若非戴著黑巾掩飾身分,他真想擦擦額角的汗珠。
好幾次張口欲言,卻不知該如何替自己辯駁,深伯不小心說錯話招來三爺不悅。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嗚嗚嗚……
若非南宮穎臨時改變心意想回去自投羅網,他根本不會現身,自然也不會面對眼下這種窘境。
現在可好,他要如何自我介紹?想破頭就是想不出來。
「不說話?不說話就是默認所作所為羅?」南宮穎朝他逼近一步,這回換梁大富急急後退。
身為閣鬼情報網的頭子,對藥王再了解不過,藥王南宮穎的功夫普普通通,但卻有不少暗器,若不想平白受苦全身長爛瘡,還是和她保持安全距離為妙。
「怎麼還是不說話?」眯細美眸,南宮穎凶巴巴問。「啞口無言了嗎?」
「南宮姑娘,你先別激動,我不是壞人,我是來幫助三……天小邪的。」再不吭聲,自己恐怕會死得很慘,梁大富只得開口。
「幫助小邪?」南宮穎微怔。「你是他什麼人?」
「我……」他是他什麼人?這問題問得好,讓他無法回答。
「是小邪拜托我前來保護姑娘。」
不管了,先隨便搪塞一個借口,只要能完成三爺的交付就成了。不過……那聲小邪從自個兒嘴里吐出來,真有些心驚膽跳的,有種大逆不道隨時會被推出午門處斬的錯覺。
「小邪拜托你……」南宮穎還是有些懷疑,燦亮美眸眨也不眨地望住眼前的胖黑衣人。
「他擔心南宮姑娘的安全,要我務必保護你安生到達山神廟。」再怎麼說他也曾是合鬼情報網第一把交椅,雖然因為年紀大了退居幕後,可要對付這些小上匪還是綽綽有余。
「我明白了,你是他師父對吧?」南宮穎像是忽然想通什麼,水眸一亮。「他從小最佩服行俠仗義的師父!」
師父?梁大富愣了半晌,只能硬著頭皮點頭。
「南宮姑娘真是蕙質蘭心一猜就中,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身分,我們快往山神廟去吧!以免小邪見不著你而著急。」
三爺平時和善溫文,一旦生起氣來誰都招架不住,粱大富只想盡快將人送到目的地交差。
「小邪的師父,你不用顧慮我,我沒事的,倒是小邪單獨對付那麼多黑龍幫眾讓我很擔心,你還是回去幫他吧!」南宮穎急切道。
「光憑那些家伙,三……我是說小邪還不放在眼內,南宮姑娘不必掛心。」清清喉嚨,梁大富急忙改口。
「就算小邪再厲害,雙拳難敵四掌,更何況還有薛無涯那卑鄙的小人在。」南宮穎咬緊下唇,憂色凝聚眉問。「拜托你回去幫幫他吧!」
見南宮穎如此在意天小邪,梁大富不由懷疑兩人之間是否有什麼……
「南宮姑娘,我還是先護送你到山神廟再說吧!」梁大富輕聲截斷她的話,將心情隱藏得很好。「如果情勢不對,我會回去幫小邪的。」
很久沒動手了……飄散空氣中的血腥味有些刺鼻,黑龍幫眾看似人數眾多,要解決其實並不麻煩,三兩下清潔完,唯一失算的是薛無涯的狡猾,竟然趁亂逃走。
擦去飛濺到俊顏上的血珠,天小邪深不見匠的黑眸飄過一抹幽光,雖然他擊退了一干敵手,但腰月復仍是被劃破一道血口子。
「三爺,您受傷了?」梁大富受不了南宮穎再三拜托,終究還是折回升運客棧,看著滿地尸首,他心里仍不免小小吃了一驚。
好慘烈。
若被南宮穎看見尸橫遍野的情景,肯定會嚇得說不出話來吧!
「不礙事,皮肉傷而已。」瞥了眼傷口,天小邪眼皮子未撩一下。「藥王呢?」
「小的遵照您的吩咐把她安全帶到山神廟了。」梁大富恭敬回答。
「你不在那兒看著她,跑回來做什麼?」
「她放心不下三爺,硬要我過來幫忙,可能她不知道三爺的本事吧!」他也不想過來呀!要不是藥王一直死命拜托……梁大富活聲忽頓,表情曖昧。
「三爺,您果然是個聰明人。」藉著攻佔藥王的心,以得到藥王符,這真是個不錯的辦法,不過也要三爺才有這個本事,如果是他……唉!算了!梁大富沒頭沒腦冒出這句話,讓天小邪回頭睨他。
「小的終于明白您要取得藥王的信任是何意思了。」揉揉臉,梁大富笑得很討厭。
他說明白倒換自己下明白了,挑挑眉,天小邪等他把話說完。
「若小的沒猜錯,藥王八成是喜歡上三爺了,才會這麼擔心三爺的安危,說啥也要小的跑這一趟,我看這下不只藥王符,恐怕她連性命都心甘情願的交給您。」
「……」沒吭聲,天小邪表情微沉。
這是意外,他當初並非如此盤算。
原本他只是想讓南宮穎對自己卸下心防,沒想到事情的發展超出掌控,南宮穎對他的心意昭然若揭,若有一天她發現他也是有所圖,絕對會承受不住這個巨大的打擊。不忍見她傷心難過,可他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無論怎麼做都會造成傷害,除非……除非他放棄藥王符!
「三爺?」見他表情瞬息萬變,梁大富小心翼翼地問。
「幫我帶話給大哥,二哥,告訴他們本爺不玩了。」收劍入鞘,天小邪表情淡,語氣更淡。
不玩了?
「啊?」梁大富愣住。「可、可是……」
藥王符不是已唾手可得,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放棄?
「沒什麼好可是,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你就帶話回去吧!」
「三爺,小的可以斗膽問您放棄藥王符的原因嗎?」梁大富實在無法理解。
藥王符哪!得到它就可以得到天下。
「因為我找到比藥王符更重要的東西。」簡單丟下話,天小邪綻開一抹輕淺笑痕。
是的,在他心里已經找到比藥王符更重要的東西,比起得到天下,那名脾氣暴躁又膽小,嘴巴壞偏偏又心腸軟的女人更加重要。
伸手撫上薄唇,仿佛還殘留著南宮穎的香氣。他會吻她當然是心中已有決定,如果連他都不收留她的話,她能躲到哪兒去?該不會真傻得以為憑她一介弱女子能穿越荒漠找到傳說中的蒼紫山吧?
什麼國境之北的聖山,根本是無稽之談。
管他賭輸了啥,大哥、二哥真那麼想要他帶回來的汗血寶馬就拿去吧!
「三爺,什麼東西會比天下更重要?」見他轉身就走,梁大富急急跟在他身後。
是他太笨嗎?可他真想不透有啥比天下重要?當武林盟主多威風啊!若大堡主當上武林盟主,身為百鬼堡的情報頭子他也與有榮焉。
「秘密。」墨色巨劍扛上肩頭,天小邪頭也下回地道。
秘密?聞言,梁大富的臉頓時好苦。
三爺拍拍就走,教他如何向大堡主、二堡主交代?總不能也用「秘密」兩個字蒙混過去吧!
「你看看你……果然受傷了吧!若非你師父趕去,你恐怕給那群壞蛋生吞活剝了。要逞英雄也不是這種逞法,總得秤秤自個兒的斤兩,保住小命為重。」見天小邪只是腰部受傷,大致上可以勉強稱為平安無事,在新神廟焦急等待的南宮穎總算放下心中大石,她倒出羊皮水壺里的清水為他清洗傷口,語氣听似生氣其實擔心的成分居多。
「師父?」天小邪挑高濃眉。
「怎麼?你沒踫見你師父嗎?我一再拜托他回去幫你的,話說回來,我能啊那然到達山神廟也是多虧了他。」衣料卷進傷口里了,不將破碎衣料拿出來會導致惡化,南宮穎蹙眉,幫他月兌下染血的外衣。
這傷勢說重不重說輕不輕,流了下少血,見天小邪一副無功于衷的樣子,難道他不痛嗎?
嘖嘖,梁大富何時升格變成他師父了?
「嗯。」天小邪不予置評地應聲,深不見底的眸光落在南宮穎身上,發現她的小手微微發顫,是因為擔心他的緣故吧?
好想將她緊緊的攬入懷中安撫她,但他得忍住,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要我先走,可有想過我的感受︰他們要的人是我,沒道理讓你受牽累,況且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要怎麼辦……」話到舌尖猛然頓住,南宮穎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她漲紅臉,急忙解釋,「咳咳,本姑娘的意思是說你若有個意外,我的良心如何過意的去?」
話說成這樣像告白了,就算她再大刺刺,向男子告白這種事也……
粗糙的大掌忽地反手握住她的,令南宮穎心一跳,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別怕!我不會有事,那些小角色我還不放在眼里。」天小邪輕聲道。
彼此的目光膠著住,南宮穎心跳如擂鼓,好幾次張口欲言,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別再擔心我了,好嗎?」他堅定有力的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傳遞溫度。
他牢牢握住自己,不知道什麼原因,南宮穎眼眶突然發熱發漲,鼻頭微酸,仿佛像流浪多年的人終于有了歸屬感。
「誰在擔心你……」就是學不來坦然,南宮穎別過頭,不讓天小邪看見自己泛紅的眼眶。
天小邪無聲嘆氣,她明明就擔心得要命,要不也下會硬要梁大富跑這一趟了,偏偏說出口的話這麼不可愛。
習慣一個人面對風風雨雨,自己跌倒自己療傷,連撒嬌依靠的本能都忘卻了。
心微揪是為她,天小邪用力將她一把扯入懷中,南宮穎沒預警撞入他赤果的胸膛,整個人瞬間僵直。
「你不用再強裝堅強,如果你害怕孤獨一個人,從此以後天塌下來有我幫你撐著!」什麼狗屁藥王符他不要,他只要她快樂,不再出現落寞的神情。
「……」南宮穎美眸倏然圓睜,一顆晶瑩淚珠無聲滾落頰面。這家伙又在說啥大話,只不過僥幸贏得一場勝利而已,居然膽敢說這種話……
他就是老愛說這些話哄她,哄得她整顆心都暖了,才會輕易對他卸下心防.一點一滴喜歡上他,無可自拔。
對于他的承諾,明知不能當真,但她還是忍不住相信了……所以拜托他千萬別是在欺騙她,否則她會受不了的崩潰……
將她發顫的嬌軀摟在懷中,天小邪下巴頂在她發心,假裝沒看見她的淚痕。
他發誓,只要有他天小邪在的一天,絕不讓她再四處躲躲藏藏,浪跡天涯……
天色蒙蒙亮,外頭的傾盆大雨聲吵醒在廟里睡覺的南宮穎,她眨了眨美睫,好不容易凝住焦距,赫然發現橫在腰上的大手。
受到驚嚇地睜圓水眸,南宮穎瞪著身旁的俊美睡顏,頓時記憶一點一點涌入腦海,粉頰紅到發燙。
昨夜天小邪莫名其妙對她說出那些感人的話,害她難以自持哭得一塌糊涂,哭累了也就昏昏欲睡,就糊里糊涂地賴在人家懷中睡了大半夜……
意識到自己大膽的行徑,南宮穎粉頰更紅。
她最近怎麼了?中了什麼蠱,一顆心為了天小邪起伏不定,她不是要到國境之北找尋傳說中的聖山嗎?就算對天小邪動了心又如何?她是名會帶來大麻煩的女人,不能都把他拖下水呀!
不行!她還是照原定計畫找尋蒼紫山吧!這樣對兩人都好……
好不容易有了決定,南宮穎正想起身,感到腰間的手微緊。
「穎兒,你要去哪里?」美麗風眸佣懶睜開,天小邪唇瓣微勾,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穎兒?他居然叫她穎兒?眨了眨美眸,很想問個清楚,可惜現在不是時候。此時兩人的姿勢太過親昵,她的螓首靠在他肩窩,彼此大眼瞪著小眼。
「我、我正打算……」南宮穎難得的結巴。
「昨夜在下的建議,你考慮得如何?」
「建議?什麼建議?」昨夜的記憶在她哭得很慘後出現斷層,完全想不起他說過哪些話。況且,她的臉正貼在他赤果的胸膛,鼻問嗅進的男性氣味混亂她的思緒,教她如何能思考?
他的唇瓣揚起一抹彎,淺淺的,卻有勾動人心的力量。
「我知道有個地方,湖光山色風景極佳,在那里你不用怕再有人找你麻煩,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隨你開心。」
「除了蒼紫山之外會有那樣的地方嗎?」听他的形容很叫人動心,可她不敢相信。
開心……她只求別再有覬覦藥王符的討厭鬼跟在她身後就好了。
這樣的願望應該不算太苛求吧?
「當然有,要跟在下去看看嗎?」天小邪溫柔笑問,臉像會發光。
百鬼堡威赫北方,三名堡主都是深不可測行事低調的高手,要保護南宮穎絕不成問題,光憑百鬼堡三個字,就可以嚇退那些貪婪之人。
「唉……小邪,我……」幽幽嘆氣,他對她越好,她的心越酸,她好怕等到要分開的那一天,天小邪會變成一種可怕的想念。
「別想太多,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天小邪笑咪咪說道,輕輕幫她把發絲撥到耳後。
他的聲音和動作是如此輕柔,害她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了。
南宮穎猶豫半晌,終于點了下頭。「嗯,就去看看吧!」
好像打從一開始,她就無法拒絕天小邪的要求,就像冥冥中有條無形絲線把他們綁在一塊兒。會答應他,是帶著豁出去的勇氣,因為現在的她無法承受跟天小邪的離別。
「啟稟大當家,小的有事稟報。」薛無涯戰戰兢兢站在堂下,沒有勇氣抬頭。
白羽眼也末抬,說出口的話冷冽如冰。「帶了一大批黑龍幫弟兄出門,一再跟我保證絕對能抓到藥王回來見我,結果人沒捉到,弟兄倒是死傷慘重,你還有臉回來?」
「大當家,並非小的辦事不力,而是有理由,請大當家明察。」薛無涯慚愧地低頭。
「理由?哼!」他冷嗤。
在他眼里只有成功與失敗兩種結果,失敗就是該死,沒有所謂的理由,更何況他已經一再的給機會,再不懲處倒以為他好說話了。
「大當家,藥王身邊的男子大有來頭,並非尋常人物。」薛無涯低聲解釋。若非他含辱負重假意投降,恐怕他現在也沒命站在這兒說話了。
「廢話,能擺平我黑龍幫一干弟兄當然個會是普通角色,每次失敗都有說不完的借口,抓藥王真有那麼困難嗎?究竟要浪費本爺多少時間。」白羽神情厭煩至極,陰柔俊顏陡沉。「有沒行其他新鮮話給我听听?」
「大當家,我們已查出那男子的身分。」薛無涯吞吞唾液,疤臉神情猙獰。「他不是別人,正是人稱天下第一堡的百鬼堡三堡主天邪鬼啊!」
天邪鬼?白羽皺緊眉,稍微冷靜下來。
莫非也是為了藥王符而來?白羽焦躁地一腳踢飛薛無涯,眉心攏聚狠戾之氣。「百鬼堡有什麼了不起,說什麼天下第一堡,分明就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就算是百鬼堡三堡主又如何?敢阻擋我的好事,我照樣殺了他。」
被踹飛的薛無涯嘴角泛血,不敢喊疼,連連點頭稱是。「小的知錯。」
「你何以確定他是百鬼堡三堡主天邪鬼?」憤怒歸憤怒,事情還是得解決,白羽冷聲問。
「從他使的功夫和天邪鬼從不離身的墨色巨劍……」薛無涯咬緊牙。「他無害的樣子確有騙人本錢,直到他出手之前,小的還沒猜出他的身分……」
該死的天邪鬼,壞了他的大計。
白羽失去平日的冷靜,像頭被關在籠中的獅子,焦躁地來回踱步。
不行!就算對方是百鬼堡,也不能阻撓他得到藥王符的決心,藥王符他是要定了,就算得與百鬼堡為敵也在所不惜。
看來他非得親自出馬不可,誰叫他的手下全是一群蠢蛋!
「薛無涯。」白羽倏然停下腳步,語調陰冷。
「小的在。」
「找出天邪鬼的下落,本爺要親自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