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雪紛飛,輕輕軟軟的覆在大地上,在黑夜里呈現出一片窒人的寧靜。
踩著松軟的雪地,一名面貌清麗的女子牽著一位年約五歲的女娃兒漫步在雪地里。
捉著女子溫暖的手心,女娃兒帶著微微的抖音問道︰「師父,咱們還得走多久呢?」
側眸瞥了她一眼,羅越竹淡然的開口。「再幾個時辰。」
縮了縮肩膀,女娃兒咬了咬唇不再開口,雖然肩頭披著厚重的棉襖,但冷意還是不斷地由衣縫邊緣竄入。
察覺徒兒直打著哆嗦,羅越竹放軟了語氣問道︰「冷嗎?」
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容,她晃了晃腦袋瓜。「小憂不冷。」
羅越竹聞言,輕輕的笑了起來,握緊徒兒的小手,繼續在風雪中前進。
不知走了多久,女娃兒突然開口說︰「師父!小憂听到女圭女圭的哭聲。」
她愣了愣,隨即回道︰「你一定是听錯了,天寒地凍的,就算有娃兒,也不可能捱得過風雪。」
湛雪峰臨北疆邊境,地勢高峻、氣候嚴寒,大半年均處在漫天風雪下,其酷寒的程度絕非一般常人所能忍受的,更甭提是個娃兒了。
跨開腳步,羅越竹不以為意地否決了徒兒提出的可能性,只是面色漠然地牽著徒兒,迎著風雪舉步而行。
萬無憂緊抿著凍得發白的唇,只覺得在風聲的呼嘯下,小女圭女圭淒厲的哭號聲不絕于耳。
听著哭聲,萬無憂像是被催眠似地掙月兌羅越竹的手,朝著聲音來源快步奔去。
看著徒兒貿然在風雪中胡闖亂撞的身影,羅越竹心驚膽跳地跟上。「無憂!你上哪去?」
在她腳步站定的同時,眼前的景象讓羅越竹震懾在原地。
「太奇怪了!」在這萬物不生的酷寒之地,居然長著一簇嬌艷的木芙蓉花,更教她難以置信的是花叢里竟躺著一個女圭女圭。
「師父!您瞧,真的有個小女圭女圭。」萬無憂既驚又喜地開口。
羅越竹精厲的眸光微微一斂,仿佛受催眠似地,彎抱起小女圭女圭。
當她將小女圭女圭攢入懷里以大衣裹覆住她時,小女圭女圭竟破涕為笑,兩雙小小的手臂伴隨著咿呀咿呀的聲音,興奮揮動著。
這個舉動,逗得不愛笑的羅越竹揚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瞥了一眼萬無憂瞧著小女圭女圭的神情,她說道︰「這小女圭女圭是你發現的,你自個兒做打算吧!」
沒料到師父會如此說,萬無憂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子,微仰著頭緩緩開口。「師父,這里好冷……我們帶她回去成嗎?」
羅越竹試探性地問︰「你想要她?」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這可不是帶只兔兔或者小山羊回去般簡單哦!」
「無憂會照顧她!」她點頭如搗蒜地以堅定的語氣強調。「絕對會比疼小兔兔還疼她!」
童稚般的純真讓她不自覺地輕笑出聲,然而在羅越竹的心中,早已另有打算。
江湖上人人將她捉模不定、我行我素的行醫方式列為邪怪之輩,雖然年紀方二十有余,但這機靈的娃兒卻讓她興起了再收徒兒的想法。
如果萬無憂跟著她習醫,那這娃兒就讓她習毒,一醫一毒……羅越竹在心底暗自嘲諷,這應該就更能符合她邪醫的封號了吧!
唇角浮起一抹淡笑,羅越竹開口。「那就走吧!愈晚風雪會愈大。」
望著那株在風雪中長得異常盎然的芙蓉,羅越竹以風衣裹住娃兒,輕輕地問著無憂︰「冬夜里的芙蓉難得一見,無憂能利用它嗎?」
羅越竹知道萬無憂早已讀完她所寫的藥經,于是趁機考問她。
「芙蓉又名斷腸草,無憂可以用來研藥。」
走向雪地里那株格外醒目的芙蓉,萬無憂輕巧地掘開雪,挖起了整簇芙蓉花,捧在手心,笑吟吟的。
滿意地頷了頷首,羅越竹嘴角輕揚起一抹笑意。
雪不斷的紛落而下,掩去了師徒兩人的足跡,而在這暗夜的銀色世界里,似乎也有了不同的轉變。
十五年後
萬里晴空,天地沐浴在柔軟的春風中,翠綠的林蔭間不斷傳來打斗的聲響。
嘶、嘶、哳、哳,這其間偶爾伴隨的女子笑聲,如銀鈴般回蕩在林間。
「師姊看招!」
一名面貌清麗、長發及肩,身著素色布衣的十五歲女孩持劍吆喝著。
而杵在她眼前,身著紫衣的女子但笑不語,一轉眼,已經站在一棵老榕樹上,迎風而立。
名喚冰芙的女孩噘起嘴唇,不服輸地追了過去。「冰兒這回絕對不會輸!」
語落,隨即改變出劍的招式,直逼向樹上的俏麗人兒。
「那小冰兒可要努力嘍!這一回師姊絕不放水。」
話一落,兩劍在空中相觸、鏗鏘有力,一招一式皆變幻莫測。
但就在冰芙的白衢劍要擊落萬無憂的紫衍劍時,冰芙突然運息收氣,身子輕巧地落在柔軟的草地上。
「怎麼了?」萬無憂突然收劍,狐疑地尾隨在她身後。
「噓……」冰芙放輕步伐,回頭要無憂別出聲。
瞧她謹慎的神情,萬無憂大氣不敢喘一聲,只是擰眉跟在她身後。
撥開長過膝的野草,萬無憂看著冰芙屈著縴小的身子就鑽入草叢里,接著草叢中傳來一陣騷動,過沒多久,一張沾滿枯草的俏皮臉蛋又露了出來。
「師姊……它生小兔兔了耶!」燦爛的笑容掛在冰芙俏麗的臉上,黑亮的眸里閃著喜悅。
「什麼?」萬無憂不解地跟上前,對于冰芙腦袋瓜里充滿鬼靈精怪的想法,總是望塵莫及。
冰芙拉著無憂鑽入草叢,暢笑著開口。「上一回練劍時我跌了一跤,恰好就跌在這。」
萬無憂點了點頭。「然後呢?」
冰芙指了指前方,俏皮地笑著。「幸好沒壓著兔兔,你知不知道,當時它肚子好大!」
經她這麼一解釋,萬無憂才有了印象,難怪上一回冰芙直嚷著下一回練劍時,有重要的事要對她說,原來指的便是這麼一回事。
跟在冰芙身後,萬無憂一同屈身鑽入草叢,突然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如果讓師父見到兩人這不知分寸的舉動,不生氣才怪哩!
進入草叢後,兩個姑娘的四只眼,對上兔兒那一雙雙黑黝黝的眼楮,兩人忍不住輕笑出聲。
「好可愛!」
「是啊!」冰芙伸出手搔了搔兔子那柔軟的毛,見著那長長的兔耳晃了晃、黑色鼻頭朝她的掌心嗅了嗅,讓她忍不住咯咯笑出聲。
「好癢!」
有了與兔子玩樂的興致,兩人的笑聲不斷,但歡樂恍若片刻,當冰芙再抬起頭時,早已日落西山,染紅了大半邊的天。
兩人對視了一眼,皆有默契地吐了吐舌後,才拿起擱在身旁的劍,在夕陽余暉下,連忙趕回峰頂。
抬頭看著歸雁沒入黃昏的景色中,兩人銀鈴般的笑聲在蘆葦遍布的山間小徑漸行漸遠。
日復一日,無憂與冰芙在湛雪峰上過著研藥、練毒、習劍的平淡生活,而日子又轉眼過了幾年。
冷、冷,真的好冷!
打著冷顫,每朵花全彎垂著身子,花心中央冉冉升上體態姣好的人形,樣貌都是清靈而絕美的容顏。
白雪紛紛落下,輕輕的覆住天地萬物、掩去花心中央的每一張面容。
張張絕美的容顏上映著被冰雪凍僵的痛楚,花瓣漸漸凋零,一大片盛開的美麗芙蓉,瞬間成了淒涼的景況。
冷、冷、冷,我們真的好冷!婧月……婧月……
由遠而近,不絕于耳的呼喚聲,淒冷的傳進冰芙的心扉。
「九月奇寒前未聞,可憐凡間木芙蓉,一朝一夕盡成煙。恍若塵間夢,醒時待覺醒。」夢中的人兒微張著紅艷艷的嘴唇,不斷地呢喃著。
「不——」
一陣嘶啞的叫聲傳出,冰芙由夢中驚醒。
她又做惡夢了……
這怪夢無時無刻都會出現,就像她的病一樣,在她五歲發病那年,就如影隨形地伴著她成長。
總是毫無緣由的、千篇一律地折磨著她的心靈。
「師姊……冰兒好怕!」
抹去額上的冷汗,冰芙轉過身想找慰藉,但當空蕩蕩的床鋪映入眼簾時,她坐起身,撐著額頭,寂寞地自嘲著。
「我真傻!」
萬無憂早在幾年前便隨著她的皇帝父親進宮去了,而她至今仍改不掉舊日的習慣。
萬無憂總是像個姊姊、像個母親般地替她擦去眼淚,輕輕拍撫著她的背,柔聲安撫著她的情緒。
而今,身邊空蕩蕩的床鋪,就像她寂寞的心靈,讓她嘗盡空虛的無奈。
「冰兒長大嘍!要學會照顧自己,知道嗎?」
萬無憂軟軟的嗓音仿佛環繞在耳邊,臨行前的叮嚀,讓兩人都哭紅了眼。
「師姊……冰兒真的好想你哦!」
想起無憂師姊,冰芙抑不住揚唇笑了笑,因為兩人在湛雪峰上的時光是最快樂的童年回憶。
雖然那一段快樂的時光褪了色,卻依然煨得她的心暖烘烘的。
思及此,她已經了無睡意,隨意披了件上衫,便緩緩踽行出她所居住的「霧雪閣」。
月色溶溶,清潤的月光如夢似幻地落在「霧雪閣」上頭,欣賞著寧靜的月夜,冰芙的心里有了打算。
風和日麗,暖風徐徐,一進入熱鬧的城鎮,冰芙連忙丟下在外郊撿拾的枯木,開始好奇地打量著熙來攘往的熱鬧人群。
「哇!這個城鎮還真是熱鬧啊!」
湊到擺著古玩的攤位前,冰芙一雙黑黝黝的眸子開始不自覺地轉動著,興奮的神情,早已不言而喻。
「姑娘、姑娘!你皮膚真白!來來,搽搽我水大娘的胭脂,包準你更標致。」
一個身材略顯臃腫,臉上漾著樸實笑容的大娘熱情地拉住她的手,極盡所能地稱贊著。
「胭脂?!」
冰芙歪著頭,不解地睜著水汪汪的眸子,瞅著賣胭脂的大娘又復誦了句。
在湛雪峰上,師徒兩人過的是儉實的純樸生活,從未下過山的冰芙對這女孩家愛用的東西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是呀、是呀!這些胭脂全是用上等材料制成,包準姑娘用了愛不釋手。」那賣胭脂水粉的大娘見她起了興致,立刻拿出各色胭脂攤在她眼前。「挑一色回去用用,如何?」
「真讓我挑?」微挑起眉,冰芙有些詫異。
「姑娘看上哪色胭脂呢?」
上門的生意豈有讓她溜走的道理?看著冰芙認真挑選的模樣,賣胭脂的大娘也熱絡地詢問著。
擰眉沉思了會,冰芙指了指透著水女敕花色的淺色胭脂,並看著大娘迅速將它包好塞入她的手里。「謝謝姑娘,二文錢。」
「二文錢?」冰芙一頭霧水,羞赧地開口。「我身上沒有二文錢!」
一听到這賣水粉的大娘打算向她索取銀兩時,她連忙將胭脂擱下,垂下螓首。
「什麼!沒銀兩?」
水大娘聞言,臉色立即變得鐵青。
「是你說要我選的嘛!」冰芙咕噥地噘起嘴,一臉委屈的模樣。「頂多我還你便是了,這樣總成了吧!」
她說得光明磊落,轉身就要離開。
「唉呀!你這小姑娘分明是拿人開玩笑是吧!」
前些日子,水大娘才被某家千金小姐給耍得團團轉,不到半個月,竟又遇上同一遭。
雖不是同一個人,但新仇舊恨一下子涌入心頭,水大娘開始尖酸刻薄地打量起她。「我水大娘雖然只是個賣胭脂水粉的,但至少還得留張老臉皮,要是天天讓你們這些貴族千金兜弄著玩,我水大娘豈不是不用養家了!」
「我沒有捉弄你的意思,真的……」冰芙連忙晃著手掌心否認。「況且我也不是什麼貴族千金!」
「不過就二文錢罷了,姑娘別為難我了。」
不管冰芙說的理由,水大娘就這麼直勾勾地瞅著冰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張嘴一喳呼,好奇的人全一個個停下來觀望,沒多久,圍觀的人也跟著愈來愈多。
瞧一堆人圍繞著她們,冰芙心底有說不出的緊張。「我不明白。」她蹙眉,一臉不解地問︰「我已經將胭脂退還給你了,難不成這樣也得支付銀兩嗎?!」
她一臉純真,漂亮的黑眸流露出一抹惹人憐惜的無辜。
「你分明就是強詞奪理,走!咱們上衙門理論去!」
水大娘愈听愈火,這姑娘委屈的神情,似乎擺明了是她水大娘仗勢欺人。
「你拉我上哪……我不去!」
這下冰芙真的慌了,難怪師父一直千叮嚀萬囑咐她要小心人心險惡,原來世上真有如此蠻橫的人。
「她欠你多少銀兩?」
在小販扯著姑娘不放的同時,一股溫和卻厚實的力道輕而易舉的介入,格開了拉扯的兩人。
突然被拉開,冰芙陡地抬起頭望向來者。
站在身邊的男子身形高大,手中拿著把黑鞘長劍,一身青布長衫襯得他英姿煥發,神采飛揚。
那一瞬間,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伴著心跳,在冰芙的心頭輕輕回蕩。
水大娘詫異地望向俊雅的男子,張口問道︰「大俠說真的假的?」
揚起一抹溫和的笑,李澈廷掏出銀兩說道︰「小姑娘欠你多少銀兩,我幫她付便是。」
原本他不打算多管閑事,但在那驚鴻一瞥,在看到女子純真的翦水秋瞳時,讓他攫取到了某種熟悉感。
那無辜純淨的眼神,他也曾經在皇妹的身上見過,于是一時沖動下,他動了惻隱之心。
看著他掏出一錠黃金,冰芙扯了扯他的袖,不解地問︰「我沒買東西,為什麼你要給她銀子?」
李澈廷望著她純真的模樣笑道︰「這事你別管。」
這小姑娘瞧來單純無心機,不用多想,也知道她涉世不深,對于江湖的人心險惡定是一知半解。
冰芙怔怔地瞧著他,盡管心里頭想不透,但還是乖乖的杵在他身邊不說話。
見她乖乖的听了話,李澈廷把一錠黃金遞給小販。
看到那錠黃金,水大娘驀地瞪大了雙眼。「哦……金金、金元寶?大俠,我沒碎銀可以……」
「這銀子就給大娘當補償吧!」
「那這……這怎麼好意思呢?」
水大娘笑得合不攏嘴,怎麼也沒想到一盒兩文錢的胭脂,竟可以獲得如此大的利潤。
他但笑不語,不由分說的拉起愣在一邊的冰芙離開。
跟著李澈廷走了幾條巷弄,一向以輕功自詡的冰芙竟跟不上他的步伐,最後只能認命地緊追在他身後。
傻傻地看著他的背影,冰芙的心跳得飛快,心里全是對他的激賞與感謝。
她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幸運,居然遇上一個大俠出手相救。
即便場面不如想像中那般驚心動魄,卻也大大地滿足了她想一窺江湖俠士風采的小小心願。
當這樣感謝的心情滿溢時,她忘了方才對丑陋人心的疑竇,忍不住開口道︰「大俠哥哥,謝謝你救了我。」
她真誠的語調讓他暗自嘆了口氣。「以後別傻傻的任人騙了。」
自小在充滿算計、爾虞我詐的皇宮內苑長大,李澈廷實在不敢相信,天底下會有像她這麼純真的姑娘。
輕擰起眉,她偏著頭努力想了想。「大娘有騙我嗎?其實是我不好,我不該對大娘的胭脂好奇,也就不會惹她生氣。」
搖了搖頭,李澈廷不知該如何讓她明白人性貪婪的這一面。
見他不說話,冰芙也不再開口,思緒轉而研究起他的腳程。
看他輕松自若,仿佛不用一點力的自在腳程,冰芙心里有說不出的疑惑,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追他追得上氣不接下氣。
就算當年與武功勝她許多的師姊相比,她也不致于如此狼狽呀。
走過巷弄後,冰芙終于忍不住開口。「大俠哥哥,你的步程怎麼能這麼快?」
她突然提出的疑問讓李澈廷猛地頓住腳步,不明白姑娘怎麼會對他的步程起了興致。
嘆了口氣,他決定掠過她的問題,好好地和她溝通、溝通。
「你跟著我是因為缺銀子用嗎?」
「什麼?」眨了眨眼,冰芙側過頭,不解地瞅著他,不明白他為何將她所問的事與銀子扯上了關系。
「我的意思是你身上還有銀兩嗎?」
以為她不懂他的意思,李澈廷又換了一個方式問。
她努起嘴唇,兩道秀眉輕輕往眉心堆蹙。
銀兩?她根本就不需要銀兩。
她向來吃得少,而包袱里也還有幾顆果子足以果月復。
再說,她是偷溜出山,倉皇之際能將包袱收拾完整已是萬幸,哪還能分神去想銀子的事?
「這袋碎銀你留著,除了吃東西、入宿付帳外,一概不許給人,懂嗎?」李澈廷將沉甸甸的一袋銀子放在冰芙手中,並仔細地叮囑著。
「大俠哥哥,我不要錢。」
她推回李澈廷的錢袋,篤定地拒絕,在走近他身邊後才恍然大悟地開懷一笑。「我懂了,你長得這麼高大,步伐自然又大又快,我想大俠哥哥的武功鐵定在我之上。」說著說著,她的臉上漾著些許崇拜。
以前在湛雪峰上師父就說過,在廣大的中原有許多奇人異事,而武功高強的俠義之士自然不勝枚舉。
現下在她眼前的男子,應該就是師父口中的那類人吧!
听著她逕自把話題轉回他的腳程之上,李澈廷無奈地瞅著她。「你……」由她的言行舉止看來,小姑娘儼然還搞不清楚眼下的狀況。
她轉著滴溜溜的眸子,嘀咕著問︰「你生氣了嗎?」
無力地瞥了她一眼,李澈廷被她坦蕩不加掩飾的純真模樣給打敗了。「我沒生氣。」
她暗自松了一口氣,緊張的神態漸漸恢復成毫無心機的可愛模樣。
瞅著小姑娘天真的模樣,李澈廷一向毫無波動的心像被投入一顆石子般,泛起了圈圈漣漪。
回過神,他為自己這麼輕易就被一個小姑娘影響了思緒而感到不自在。
神情一沉,他把錢袋硬塞進她手中。「把銀兩收下!還有,不要再跟著我!」
「可是……」怯怯地打量他擰眉的神情,冰芙垮下雙肩,表情非常失落。
她只是想知道他的腳程是如何練得的,為什麼他要這麼急著趕她走呢?她實在想不明白。
瞧她苦著一張小臉,李澈廷放軟了語調。「我有要事得辦,你收妥錢袋,別隨便給人,知道嗎?」
冰芙頷了頷首,在他準備轉身離開時,她扯了扯他的衣擺。
停下腳步,他回過身瞥了她一眼。「怎麼了?」
「大俠哥哥!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腳程是如何練的?」鼓起勇氣,她一鼓作氣問出心中的疑惑。
她心里明白,她與大俠哥哥不過是萍水相逢,或許今日一別,就再也沒機會見面了。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想問出個結果,一解心中的疑問。
他迎上她帶著不解的水亮眸子,不懂她為何執拗得非得問出個所以然不可。
他記得小時候,宮中便有一個固定的武師父傳授他訣竅,在成年後,與御前侍衛葉允桓的教學相長下,武功也越發精進。
武藝了得,腳下功夫自然也馬虎不得,近年來,他與葉允桓鑽研出一套類似輕功的內功心法。
只稍調息運氣得當,看似平常的行走,也能比一般人快上數倍。
她若因此發現他的腳程比常人還快上數倍,那也不足為奇。
瞧著她堅定的神態,李澈廷堅定的開口。「若有機會再相見,我再傳授給你這門功夫,好嗎?」
身旁潛伏著太多危機,依他目前的狀況看來,實在不適合與旁人有太多牽扯。
「可是……」
「姑娘保重!」狠下心拒絕,李澈廷翻身一躍,俐落地消失在冰芙眼前。
哇!真厲害,那敏捷的身手,以及瞬間消失在眼前的俊朗身形,讓冰芙向來平靜的心湖,泛起了一陣漣漪。
她不由得想,她和大俠哥哥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風徐徐撫著枝椏上的翠綠葉兒,發出沙沙聲響。
悶悶地坐在離市鎮有段距離的土地公廟前,冰芙拎著那個錢袋子,發著怔。
「澈廷……原來這是大俠哥哥的名字。」
緩緩吐出繡在錦囊袋上的字,冰芙反覆念著,腦海中映出的是李澈廷斯文俊逸的臉龐與挺拔瀟灑的身形。
好奇怪哦!
一思及他的模樣,冰芙忍不住羞紅了臉。
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反應,只知道這有義行的大俠哥哥幫她解了圍,還好心地給了她一袋銀子。
雖然她並不需要這些銀兩,但她的心卻被他的行為給煨暖了。
在她充滿女孩兒家的想法在腦中回蕩時,突然一個飛影在眼前掠過,冰芙一回過神,手中的錢袋早已失了蹤影。
想追,但一抬眼望向不遠處那擁塞的人潮,她只好垂下眼,暗自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當是救濟你了!」
她站起身,扯了扯往縴肩下滑的包袱,打定主意繼續趕路。
頂多七日,七日之後她便可偷溜進宮看她的無憂師姊了。
思及此,她笑了笑,殊不知在這短短的幾日間,宮中已起了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