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我知道這麼說有點失禮,不過你既然請了媒人說媒,娶進了秀外慧中的媳婦兒,盼的不就是早日抱個孫子,讓李府開枝散葉,延續香火?」
「這……」白白胖胖的小孫子呀!肥女敕的小手小腳,瞧得都歡喜。
「是呀!夫人,哪有娘子娶了卻不理的道理,二少爺不急著當爹,難道你不急嗎?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要是不催催他,這輩子可就抱孫無望了。」
廳堂里,游鎮德跟李承恩正你一言我一語像在說相聲似的,說服著大夫人。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的財路又被李承澤給斷了。
不用三個月,一個月不到,西灣的三間布行,兩座繡坊,已經被無心做事的李承恩搞得烏煙瘴氣,哀號聲四起,只差迭根稻草上去就垮了。他不管事也就罷了,底下的人還算規矩,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會橫著心偷斤減兩,妄起貪念。偏偏他大少爺威風得很,日上竿頭才去店鋪逛個兩圈,假意對布內行,做了不少令人頭痛的決策,然後拿走一天營收的銀兩。
他忘了買布要錢,只出不進,拿什麼批貨?
收購蠶絲也要錢,工人、伙計、繡娘的工錢,這些他一概不理,無賴地要他們上李府,找當家二少爺討。
這事鬧得不小,迫于無奈,李承澤只好收回經營權,重新整頓,這才平息了一場紛亂。
不過銀子又花光的大少爺沒地方拿錢,所以故技重施,想大鬧一場。
只是這一回沒那麼順利了。
葉妍就像一尊守著錢財的大佛,惡狠狠地盯著伸手索財的李承恩,他每揚高聲音一分,她便冷笑地在他面前數銅板,邊數還念著,「乞丐來要錢嘍!乞丐來要錢嘍!乞丐來要錢……」
這話任誰听了都會不舒服,更何況是心高氣傲的李承恩,他不但一毛錢也拿不到,還遭到刻薄至極的羞辱,顏面丟盡的他,氣得想殺人。為此,他找來游鎮德大吐苦水,兩人並協議該怎麼解決這個麻煩。于是,他們想到了大夫人,決定從她身上下手。
「我的孫子……」不、不行,她不能再順其自然,兒子傻了,她可不傻,一定要有個孫子才行。
「妍姑娘是個不錯的好女孩,也是李家的大恩人,讓她當二少爺的侍女真是虧待了她,但二少爺實在太依賴她,反而冷落了正牌妻,這樣下去,夫人何時才能抱到金孫?而且,這樣久了也會引起旁人的流言輩語,夫人應該將他們分開才是。」
游鎖德極力鼓吹,利用大夫人抱孫心切的心情,一再進言。
「可她救了澤兒,我不好開口……」這麼做好像有點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救命大恩是一回事,娶妻生子又是另一回事,兩者不能相提並論,人生有幾年可以虛擲,夫人不想留下遺憾吧!」只要把那礙事的女人趕走,讓姚霏霏接近李承澤,他們的大計就成功了一半。
心思單純的大夫人頻頻點頭,她擔心自己時日無多,沒法見到孫兒出世。「游掌櫃這話說到我心坎里了,我真怕等不了,抱不到孫子。」她這幾年常這里酸,那里疼的,身子骨不若往常健壯,老感到沒力氣,天氣一冷就手腳冰冷,直打哆嗦,上床要睡久久才入眠。
人老了,不中用嘍!她也沒別的指望,就盼著闔上眼見她家老爺前,能親手抱抱吐著女乃泡的小娃兒。
「人嘛!誰無私心,好歹為自己著想一下,那個姓葉的丫頭老是礙著澤弟的好事,哪天大娘要不在了,我那可憐的弟媳就要獨守空房,下半輩子全葬送在咱們李家了。」
敲邊鼓的李承恩不忘危言聳听,口氣中帶著深痛的惋惜,用著女人一生的幸福來吊大夫人的愧疚感,讓她轉而憐憫備受冷落的新婦。
潛心向佛的人總有佛心吧,哪受得了內心的苛責,為了徹底解決葉妍這顆大石頭,他和游鎮德不遺余力的下足了功夫,雙管齊下向大夫人勸說。
「大少爺說得一點也沒錯,夫人當初急著找媒婆說親,不就是想傳宗接代,延續李家血脈嗎?如今夫人還猶豫什麼,真要當李家的大罪人嗎?」游鎮德一句「李家的大罪人」往頭上一扣,少有心機的大夫人頓時心口一驚,兩手微微顫抖了下。雖然李家有兩個男丁可以傳承香火,可為人母者誰不偏心,心總是向著親生兒,不希望他傻傻地過完這一世。
她在未出嫁前,便是一位心地善良,品性良好的大家閨秀,從小養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識世道險惡,原以為就這麼跟心愛的男人共度一生,後來丈夫因她無所出而納妾時,她著實傷心了好一陣子,老想著和人共夫的委屈。
要不是丈夫的心仍在她身上,深情不悔的愛著她,恐怕她會因妒而狂,做出令人心痛的傻事。
不過也因為這原因,她無法對妾生的兒子付出關心,每每瞧見了就會想起丈夫曾與他的娘同床共眠,內心那份煎熬讓人難受。
直到這些年接近佛祖她才慢慢釋懷,試著放開過去,心里才有了平靜。
可是這會兒又得為她那個傻兒子操心。
耳根軟的大夫人禁不起兩人左一句李府絕後,右一句斷嗣,一顆心慌得很,連忙喚來丫鬟,請葉妍過來商量。
「什麼,你要我勸二少爺與少夫人同房?!」乍聞請求,如同五雷轟頂,葉妍一陣暈眩,心口絞痛,差點站不住而癱軟。她不是沒想過李承澤終究要與別的女人共度一生,她的陪伴不過是暫時的,總有一天,她還是得離開他,過自己的生活。
只是這些時日的相處,他的傻氣、他的率直、他每一個可愛逗趣的舉動,都深深烙印在她不曾為他人進駐的心底深處,糾結出一團密不可分的情意。
她對他動了心,喜愛兩人在一起的時光。
也許是他太依賴她,她也太享受他的依賴,于是讓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是有妻室的人,而她只是他生命中的過客,等段名和可故找到藥引歸來,也就是兩人分離的日子。
「妍姑娘,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能等多久呢!原本指望澤兒給我送終,可你看看他現在這樣子……唉!自個兒想想都心酸。」她忍不住難過了起來。
「夫人別盡往壞處想嘛!你是菩薩的弟子,吃齋念佛的,老天爺會保佑你長命百歲,活到你自己嫌膩了為止。」她才心酸好不好,為人作嫁好些年,卻連自己都嫁不出去,該哭的人是她。
第一次覺得沮喪的葉妍欲哭無淚,心里明明擱著一個人,卻不能讓對方知道,還得打起精神強顏歡笑,安慰好命到無病申吟的老人家。
深居簡出的大夫人哪曉得她口中可憐的媳婦兒,其實是包藏禍心的紅顏禍水,不僅心向著別人,還想害死她的獨子。
可是口說無憑,她拿不出證據證明少夫人確有異心,除非她真再一次有舉動想毒死自個兒的丈夫,否則任她說破嘴也難以取信于人,反而落個污蔑人的惡名。
「你就別逗我開心了,我還能不知道自個的身子骨嗎?哪天佛祖來招我,不也去了。」人的生死不就那麼一回事,兩腿一伸,氣沒了,也就上了天當神仙。
「夫人,瞧你說的呢!真要把妍兒給嚇著了,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二少爺傻歸傻,可是添不了亂子,有我看著他,你不用擔心。」他敢在她眼皮底下出事,那才該千刀萬剮。
聞言,李夫人露出苦笑。「說句不怕得罪你的話,有你在我才抱不到孫子,澤兒他事事依著你,一步也不肯離開你,那他什麼時候才能跟他媳婦圓房?」沒在一起怎麼生孩子,難不成要新媳婦抱顆蛋,假裝有喜。
「呃!這個……不急嘛,等二少爺的病好了,你要幾個孫子都成。」一說到床第事,未經人事的葉妍尷尬地紅了臉蛋。
雖說她是為人作嫁的媒婆,也送過不少新人入洞房,可一提到閨房內的事,還是難掩羞色,沒法大剌刺地談論。
「你不急我急呀!瞧我這頭發都白了大半,還有多少時問等澤兒回復以前的樣子,也許他這輩子就這樣了,再也好不了。」她可憐的兒,生了個病就傻了。
因為有心人的隱瞞,大夫人一直到今日此時,仍不知道親兒是遭人下毒,還以為他是得了風寒,連日高燒不退,這才傷了腦子。
「不會好不了,名醫段大夫已為他尋藥去,不假時日,他便會帶著藥回來醫治二少爺。」葉妍有些惱意,稍微揚高了音。
老和她針鋒相對的李二少不可能一輩子當個傻子,而且他也不傻,只要找對大夫用對藥,他一定能康復,不再受毒害。只是,她心里也很矛盾。以前的李承澤和現今的李承澤是同一個人,但是前者令她痛恨,厭惡地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老死不相往來,省得心煩。
而後者也一樣令人心煩意亂,只不過她的心煩是出自在意,對他越來越深的依戀,討厭的感受不見了,只剩不由己的愛意。
她怎麼比她激動?大夫人被情緒波動的葉妍嚇了一跳,手心按著胸口。「醫得好是最好,可我總得做最壞的打算。」
「夫人……」
李夫人舉起手一阻,要葉妍听她說下去。「我也沒什麼放不下的,就是想抱抱孫子,我兒子這門親事是你牽成的,你也想看他們有個美滿的未來吧!」
「我……」她語滯了一下,內心掙扎萬分,小小的酸氣由胃袋里冒出。「看來夫人很中意少夫人這位媳婦。」
引狼入室,她識人不清,是她的錯呀!
「無關中不中意,只要能生下我李家的孫子,我都會好好的疼她。」李家有了後,她才能了無遺憾。
「那你與少夫人相處過了嗎?你覺得她的為人如何,是不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她語帶暗示,想提醒大夫人多注意一下媳婦的言行舉止。
「你媒合的對象我還有什麼不放心,我信得過你,何況咱們也不好挑剔人家,她肯委身下嫁我那傻兒子,我感激都來不及,還計較什麼。」
以前是兒子眼界高,他挑人,沒一個看得上眼,終身大事一拖再拖,拖到虛長了二十六歲,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沒個伴在身側。
而今是人挑他,他沒得拿喬了,只要對方不嫌他,是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家,她就謝天謝地了,不敢有太多奢望。
心細的葉妍從她感傷的話語中听出一絲憾意。「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不是每個人都相得準,二少爺這親事趕得急,難免有些疏失,趕著為你送媳婦卻沒來得及看她人品……」
她故意留個話尾,讓大夫人接下文。
「哎!說起來也沒什麼不好,是我看她老是氣血不足,一副沒睡飽的樣子,于是就叫她不用刻意起早問安,多睡一會兒……」只是沒想到她日日睡到過午才起床,晨昏定省也免了,整天沒見到人是常事,偶爾遇到了也愛理不理的扭過頭,當做沒瞧見她這個婆婆。
這些話她不好向外人明說,家丑不可外揚。
「……哎呀!別提這些小事了,我這就拜托妍姑娘,拉我那傻兒子一把,讓他早點為我李家添個娃兒,夫妻和樂。」
「呃!這個……」她一徑干笑,心里亂不舒服。
「你可別推辭,讓我抱憾終身,至少先讓他們住在一起,培養感情,夫妻分房而居,甚至住在不同院落,這象話嗎?」妍姑娘若不出面說一聲,這小兩口何時才能傳出好消息。
「好吧!夫人,我試試看,但你別抱太高的期望,我還不曉得二少爺會不會被我說動。」望著李夫人殷切的眼神,葉妍狠不下心拒絕。
「你一定行的,妍姑娘,我相信你。」憑她的口才,豈有不成之理。
一句「我相信你」,頓時壓得葉妍喘不過氣來,她神色一窒,笑不出來,抽痛的心窩一陣一陣泛出酸澀。
「相公!」
一聲嬌滴滴,媚到酥人筋骨的軟音一喚,渾身一僵的李承澤像掉入結冰的湖中,頓時冷得牙關打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很想大聲喝斥將她推開,但現下的情況,偏又無法移動半寸,怕露出馬腳讓一旁看好戲的聰慧女人看穿,只好正襟危坐地將目光放遠,不敢輕舉妄動,規規矩矩地恍若課堂上的學子,怕夫子責罵。
天曉得他為何得像塊砧板上的肥豬肉,任人放肆地上下其手,還不能表現出厭惡的神情將人推開,喝令她離遠些。
正襟危坐的李承澤偷偷看向一旁的女子,見她旁若無人的喝著熱茶,吃著徐老爹的蒸藕糕,原本抿緊的唇扁成一直線,惱她的無動于衷。
「我說相公,你別一直閃呀閃的,人家長得不美嗎?你怎麼一直往邊上移,看也不看我一眼。」真是傻子,美人兒投懷送抱還不知把握,一副她是要吃了他的妖怪似。
故意穿得清涼的姚霏霏衣襟微敞,露出誘人的雪女敕酥胸,縴指有意無意地扯著上衣,讓若隱若現的春光盡入人眼。
誰知她越靠近,李承澤反而避得越遠,原本是坐同張長椅的,他足下一動,換了另一張椅子,緊貼到一副事不關己的葉妍身旁,讓她瞧了大感不悅。
「你……你別靠得太近,我听得見你說話,用不著一直往我身上蹭。」她美不美與他無關,他又不喜歡她。
「相公,人家好渴,你幫人家倒杯水嘛。」姚霏霏打的如意算盤是要假裝茶杯沒拿穩,潑了自個兒一身,看她身材畢露哪個男人不上鉤呢。
可李承澤根本沒听進她的話,看向葉妍的眼神特別柔和,他沒替妻子倒茶,手一抬先替心儀的姑娘拭去嘴邊的糕屑。
他這舉動是出自對葉妍的喜愛,很自然的,也沒想過有何不妥,平常他們就這樣相處,她雖常常念他兩句,可他依舊故我,不以為意。但是此情此景落在姚霏霏眼中,那可就很不是滋味了,放她一個大美人不理不睬,卻在討好姿色明顯不如她的貼身侍女,將她置于何地。
何況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夫妻間親近親近是天經地義的事,他避個什麼勁,她肯委屈跟他在一起,可是他天大的福份。
「咱們夫妻倆總要說點體己話,不坐近點不就讓外人听去了羞人的私密話。」她縴縴細指往他手背上一搭,撩撥地爬上他手臂。
仗勢著美貌過人的她不相信有男人能抗拒得了她的美色,她故做嬌羞的頻送秋波,媚眼眨呀眨的要勾得他心蕩神迷,魂不守舍。
可是他連一眼也沒看她,要怎麼把他的魂勾出來。
「這里沒有外人,而且我們也沒有什麼私密話好談,你不要靠過來,我會受不了。」太濃、太嗆鼻。
咯!我不是外人嗎?假裝自己不存在,對他們你前進我後退的舉動置若未聞的葉妍一肚子酸,暗地里為自己叫屈。她為什麼盡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將喜歡的男子推向別的女人,還不能有一絲吃味的表情,非得裝聾作啞地看他們卿卿我我。嘔呀!銀牙都快嚼爛了,她干麼當個斕好人成全別人。
如果對方是好女人也罷,偏偏是心懷鬼胎的蛇蠍女,她讓得心酸,也很不願。
怪就怪在她當初太急著丟掉燙手山芋,才會導致今日進退兩難的局面,她還能去怨誰,不就自個兒承受了。
「受不了?」姚霏霏嬌媚的掩唇輕笑,咯咯咯的俯低前胸。「咱們是夫妻,沒什麼難以啟齒的話,你若想回房,我也依你,誰叫你是我夫婿呢!」
呵……終于忍耐不住了吧!她這美麗的容貌、妖嬈的身段,有哪個男人不心猿意馬,忍得住不撲倒她?
傻了又怎樣,只要是男人,她輕輕勾勾小指,施展讓人心癢難耐的嬌媚,他不也手到擒來,乖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姚霏霏得意的一揚柳眉,在心里嘲弄李承澤的好擺弄,三、兩下就釣上手。
「你不要再踫我了,我快受不了你一身濃烈的香氣,你到底倒了幾瓶香粉,嗆得我鼻子沒法通氣。」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推開差點令人窒息的無骨嬌胴,李承澤跳離她三步遠,大口地呼著氣。
「你說受不了的是我身上的香味?!」她驀地一怔,以為一時耳鳴,听錯了。
他攏起眉,神色盡是不滿。「是你要我有話直說,我才把憋了好久的話說出來,全身抹香不一定香,聞久了香也變臭,你沒瞧見我憋著氣,就怕被嗆昏了。」
沒事抹什麼香粉,又不是賣胭脂的小販,畫張大花臉招攬客人。
刻意精心打扮的姚霏霏描眉繪唇,將原本精致的美顏裝扮得更為嬌艷動人,光采奪目,展現出她自負的艷容。
可是她的濃妝艷抹,艷色無雙,在李承澤眼中一點也比不上脂粉未施的小家碧玉,葉妍的清雅月兌俗像一朵生長在懸崖邊的小白花,讓人更想伸手擷取。
他不喜歡娶進門的妻子,她太艷、太媚,美得很不真切,讓他無法打心里接納,直想把她推得越遠越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愛上葉妍了,根本沒法再對其他女子動心,因此不管姚霏霏有多美,他眼中只有葉妍。
人家是新娘娶過門,媒人拋過牆,而他剛好相反。不愛美妻,只要媒婆。
「你說我臭?」姚霏霏臉色一變,瞪大了一雙美目。
「是很臭呀!你沒聞到嗎?啊,我知道了!」他好像忽地想到什麼,擊手一拍。「久入鮑魚之肆,不知其臭。」
撲哧,在一旁看戲的葉妍忍不住笑出聲,趕緊搗住嘴。
「你……你……」姚霏霏瞪著他,氣得嘴角顫抖,一個你字拖上老半天。
誰願意被人形容成魚腥味重的鮑魚,她用的可是李承恩送她的上等香膏,米粒大小的凝膏輕輕一抹,遍體生香,濃郁一室。
而他居然不識貨,把她下重本勻滿全身的香氣當成臭魚味,還粗野地推開她,讓她差點丟臉地跌下地,傷了她的花容月貌。
「二少爺沒有惡意,少夫人不要放在心里,他傻了嘛!哪分辨得出香和臭有何不同,就算端了盤臭豆腐給他,他也說香。」忍笑的葉妍連忙打圓場,清了清喉嚨,害怕又失禮的笑出聲。
看美人變臉著實好笑,瞧她那圓瞠雙眸的震怒樣,還真讓人笑翻了。
「是很香呀!」李承澤指的是臭豆腐,還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讓自恃美貌過人的姚霏霏更是怒上加怒。他說的是實話,可一點也沒裝傻。「好了,好了,別興亂了,我在幫你搓熄娘子的怒氣呢!」真要命,又想笑了。
「我又不喜歡她當我娘子。」他小聲地抱怨著,故意整個人緊靠著葉妍身後。
「二少爺……」教過他多少回了,有些話不能隨便說出口,要有所保留才不會被人捉到把柄。
葉妍心底的酸意淡了些,那一句直率的「不喜歡」讓她的心情舒坦了不少。
「妍兒,我也要吃蒸藕糕,你不可以一個人獨享。」一說完,李承澤伸手搶了塊糕點,大口咬了一口。
真好,他的妍兒看起來心情變好了。
「嘿!你土匪呀還是惡鬼投胎,這是我買的,沒你的份。」故意鬧他,葉妍整盤端走。
「我給你銀子嘛!要不,我把金陽繡坊送給你,你分我一點糕。」他像個沒長大的孩子,耍賴地和她搶食起來。
送她一座繡坊?兩眼發紅的姚霏霏瞪著嘻笑如孩童的兩人,心中有說不出的妒意,她咬著艷紅下唇,忍住張口欲言的怒斥,任由不甘在月復中翻攪。
身為李府少女乃女乃的她沒從丈夫手中接過一根發釵,或是珠煉,甚至是自家產的美布、華服,該擁有的寵愛她一樣也沒得到。而她,葉妍,不過是為人說媒的媒婆,居然得到這傻子的全盤信任,不僅時時將她帶在身邊,還大手筆地說要送座繡坊給她,簡直是太欺人了!他眼中還有她這位正牌妻嗎?
姚霏霏輕撫微隆的小月復,眼中的妒恨更深濃。
一直到前幾日,她才得知她原以為足以托付終生的良人並不可靠,在說愛她的同時還有其它的女人,甚至曾狠心地休離數名跟了他好些年的小妾。
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他並非像他所言的愛慕她很久,他早就有婚配對象了,是金泉酒莊的三千金,明年開春便要迎娶入門。
那她算什麼,他玩弄的對象嗎?
他不仁,就別怪她不義,人要懂得為自己著想。為了鞏固她在李府少夫人的位置,她決定不依照李承恩的指示下毒謀害親夫,而是……她臉上浮起一抹令人不安的詭譎笑意。
「相公,別為了一塊糕點而和下人鬧成一團,你要吃什麼,我弄給你。」就算是傻子,她也要捉牢他,兩邊不落空。
姚霏霏伸手拉過他的手,「哎呀,瞧我笨手笨腳的!」她看似無意,其實是有心的一撥,把盤子打翻,還心機深沉的話中有話,將奪走丈夫注意力的葉妍打入下人,劃分階級。
「妍兒不是下人,而且我也不吃你做的東西,你還我蒸藕糕!」他才吃一塊而已,嘴還饞得很呢。
「相公……」這是最後一次了,她絕不允許他再推開她。
「妍兒,你陪我上街,我們到徐老爹鋪子,把所有蒸藕糕買下來,你到我房里吃。」李承澤滿臉不快的拍開姚霏霏亂踫他的手,拉起葉妍柔黃便往外走,完全不在乎是否會傷了新婚妻子,他只想遠離她。雖然少了先前的凌厲,他仍保有精準的看人眼光,一個人的好與壞他一眼就能看出姚霏霏很美,但美得不真實、太過膚淺,她游移不定的眼神,和過于做作的嬌態,讓人心生反感,和她待久了,他會胸悶氣凝,渾身不暢快。
有些事未說破是時機未到,想把他當成棋盤上的棋子也得有點本事,光憑美色誘人是自取其辱,她遲早會自食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