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里干什麼?」
這句好笑的話應該問她自己才是,看她做了什麼好事嚇得臉色發白。
昨夜他花了一整夜看和風所寫的言情小說,企圖從中找出蛛絲馬跡來證實她確實住在鎮上,好方便他替大姊找回女兒。
起先他不太在意小說的內容,以為陳腔爛調的小說千篇一律都在寫風花雪月,因此只翻了翻序不感興趣。
直到他好奇地看了書中一段對白深覺有趣,不自覺一頁一頁的往下翻閱,鋒利的詞匯和發人省思的詼諧讓人不可自拔。
有幾本小說他是看得邊笑邊擦眼淚,因為笑得太厲害連眼淚都笑出來,害他的員工當他瘋了,表情凝重地問他需不需要走一趟醫院。
時間如流動的砂不曾停止,夜的暗沉逐漸被光明取代,他仍不覺疲倦的一本接一本看得樂不思蜀。
一個人的個性會反映在書中,他約莫拿捏到作者的為人,而同時腦海中浮現在火車站巧遇的女孩,兩人的影像幾乎重疊。
由作者自述中描寫自己是大眼、微胖、懶、不修邊幅,而且發長及腰,這些她一一符合,連愛錢的個性都表露無遺。
他幾乎可以肯定她是筆名和風的作者,但是真實身份也叫和風嗎?
也許是看得太認真了,濃煙飄到他所處的三樓有一段時間他才嗆得打噴嚏,濃得刺鼻的辣味實在叫人受不了,因此他一驚「失火」了。
下了樓一看他差點笑出聲,哪里是失火,只是幾個年輕人在烤肉而已,而且他下來時濃煙已經散了,要責怪也師出無名。
正想叫員工回工作崗位,一陣熟悉的聲音拉住他的腳步,身子一轉往發聲處走去。
果然是她。
但是看了她準備的標語和抗議字眼,他真的無法忍住不發噱,只有「藝術家」才會發明那些令人省思的字眼,叫人由心中發寒。
不過那句「繼續禿頭」例外,如非當事人只會覺得好笑,比罵人心如修羅(惡鬼),佛祖沒臉渡化,老母掩面羞見人來得有趣多了。
寫小說的就是寫小說的,心理較常人不同,引句用字明嘲暗諷不正面攻擊,迂回地讓人臉色發青。
「你在我的餐廳前方烤肉不就是要請我吃一頓,我怎好意思不來呢!」嗯!這蝦烤焦了,要裹點鹽烤才有味道。
「小偷。」千夫所指……是一根食指所指。
雷嘯天忍不住一笑,「小姐,你沒那麼小氣吧!昨天你的洛神茶、雪綿冰和三色冰淇淋可是我請客,你不該回請一次嗎?」口中溢開的無味有一股家的氣息。
這是他要的感覺,讓食物包裹著溫情,使人吃了以後滿心溫馨,自然而然的露出真心的笑容。
他找到了感動,從焦掉的草蝦上。
「搞清楚耶!是你強拉我去的,我是同情你剛從精神病院放出來才勉強……等等,你說這間餐廳是你的?」她沒听錯吧!
「沒錯,你有意見?」草菅人命四個字太嚴重了,不曾有人在他的餐廳用膳後發生不適現象。
攸關商譽的指責非同小可,不能等閑視之。
「算了,跟瘋子沒什麼好說,我要回去補眠。」上梁不正下梁歪,法庭見還比較適當。
反正東方奏最近很閑,老守著那朵神經兮兮的芍藥,早晚變得和她一樣愛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地以為她快生了。
「等一下,你耍了一手就想走?」雷嘯天出手拉住和風,沒問明緣由不許她離開。
那明顯的黑眼圈他不是沒看見,但真相更重要,以他對她淺顯的了解,她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骨子里她是很有正義感的人,並非她書中序文所言的冷血。
「我真敗給你了,瘋子先生,你不要動不動就拉我的女乃油桂花手好不好?」前輩子欠他呀!緊追不舍要討債。
這人準是屬烏龜的,耐力十足,追了一生一世還不滿足。
「雷嘯天,我的名字。」她的女乃油桂花手的確很滑,軟締綿像烘好的女乃酩蛋糕。
輕喟一聲,和風眉頭爬滿小蜘蛛。
「很威赫的名字,可是你不覺得和你的人不合嗎?」
他應該叫雷水──累贅。
「父母希望我在商場上成就一番霸業,所以名字用得霸氣。」可惜他讓他們失望,志願小的只想當一名廚師。
幾乎所有人听到他的名字皆感到不可思議,剛開餐廳那幾年外人以為他人如其名一般擁有王者霸氣,可是他只是個尋常男子,和善地叫人不敢相信他是好幾間餐廳的老板。
時間與事業會抹煞一個人最初的性情吧!當笑容逐漸消失,他想他的員工才開始心生敬畏。
沒什麼野心的人卻因無心插柳之舉成為大老板,說出來連他都有些害怕,不知到最後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是否自己瞧了都陌生。
一個廚師矢去對料理的熱情還算是廚師嗎?
「好吧!雷先生,有什麼話好好說不必拉著我的手不放,反正我的腳沒你長跑不快的。」和尚跑了還有廟在,橫豎是死巷子一條。
雷嘯天不太樂意的放開手。「你能解釋一下怎麼回事嗎?我會給你個明確的交代。」
和風的嘴巴才一張開,生怕遭責備的張經理惡人先告狀的數落不是。
「老板,是他們的錯,無端損壞我們的招牌還不認帳,今天甚至拉起白布條趕走我們的客人,分明居心不良別有企圖,你可不能相信她。」他狠狠地一瞪害他出糗的女人。
但是他的臉黑抹抹地像是包公,兩顆眼珠子又瞪得特別大,威嚇不了人反而滑稽得要命,一陣隱忍的笑聲要笑不笑地全成了輕咳與口水滾動的聲音。
因為他平時小氣又苛待工作人員,而且錯的一方本是餐廳的招牌不穩,顛倒是非的本事他們不拿手,所以沒人願意出聲支援他。
可見他的人緣相當差,自己人都看不慣,冷眼旁觀地瞧他冷汗直冒,暗笑他自嘗惡果。
「給你鼓鼓掌好厲害哦!回頭我送塊碑給你,上面刻著︰秦檜在此。」一代奸臣仕人唾棄。這是她的諷意。
和風不只自己鼓掌,還吆喝弟妹們助陣,著實讓張經理難堪不已地想動手打人。
「你嘴上功夫也不差,我不會听信片面之詞而循私,該是我們的疏失我會負責。」他的「我」便是有力的保證。
原本要再先聲奪人的張經理在雷嘯天嚴厲的眼神下噤聲,心急如麻地擔心會丟了工作。
「何必多此一舉,咱們法庭見,不肖員工多半是老板的縱容,鬧大一點請大眾評評理,看看禿頭佬的五十萬要得心驚不驚。」她要回去搬符咒灑聖水,讓她遠離瘋子。
「五十萬?!」雷嘯天眼角余光一掃,那顆禿頭滿是汗。
「我……呃!老板……這……是賠……賠償費……」張經理說得支支吾吾,一臉心虛。
「挺貴的招牌不是嗎?我記得當初請款時不過是十來萬吧!」難怪人家要他難看,咎由自取。
「這個……這個……他無照駕駛。」手一指,他把過錯全推給別人。
表情一愕的和涌委屈地綠了一張臉,怎麼每件事的箭頭一指都是他,滿街的無照駕駛不只有他一個。
「笑話,就算是賽車手也沒法擋住天災人禍,你去瞧瞧我家的車子凹了一大片,根本是你們的招牌砸到人。」
「砸到人?」真有人受傷?
「我媽就是那個倒楣鬼,人還傷重起不了身躺在床上,他還仗勢欺人地要我們賠償五十萬耶!他以為錢好賺嗎?」要撿到五塊錢有多難呀!
不愧是作家的小弟,瞎掰功夫不下于其姊,除了扭傷腳不方便行走,大致來說並無大礙。
一大早就見和媽開店準備做生意,切切洗洗吵醒了一夜沒睡的兒女,在他們的勸說下她才勉強休息一天,人在店里和她的三姑六婆會會員聊天。
雷嘯天微微一笑。「你跟令姊很相像,非常關心我們的國幣。」
「姊,他在說什麼東東,是不是笑我們很愛錢?」和涌小聲地問著和他超不像的大姊。
至少身材不像。
「瘋子的話听听就算了你還當真呀!我們愛錢又不坑人,哪像人家大老板事業有成不就是因為奸嘛!做賊的喊捉賊。
「咱們腳踏實地學不會人家獅子大開口,鄉下人可憐,遇到土匪惡霸還得低聲下氣,真不知天理何在,人心難尋。」
和風是說給和涌听,但是那一雙狠眼是瞪著陰魂不散的冤孽,指著月亮罵太陽大,看似平常的語氣是句句含諷指人家是大奸商。
「張經理你最好照實說來,到底是對方撞壞了招牌,還是我們的招牌掉落砸了人?」他不容許手底下的人有半絲差錯。
「當然是……」張經理還想振振有理地強加罪名,絲毫無悔色。
「別有任何不實的污襪,你知道要查出誰是誰非很簡單,只要看看車子是保險桿歪了或是車頂凹陷。」雷嘯天警告的一視。
車子撞上招牌必是車頭受損,反之是車頂有了損毀,孰是孰非一目了然,難以狡辯。
驚慌的禿頭經理更勤于擦汗。「是……是……是雙方都有錯。」
他仍是死不認錯,堅持責任各負。
「是嗎?」倏冷的語氣有著令人心驚的怒意。
「樹大有枯枝呀!雷先生,你不想一顆壞屎糟蹋了一鍋粥吧!」她等著合理的交代。
合理的範圍由她自訂。
「我想我分辨得出錯的是誰……」雷嘯天的眼神讓張經理急得打斷他的話。
「老板要明察秋毫呀!不要因為一個鄉下女人而誤會我對餐廳的向心力。」該死的女人,窮攪和個什麼勁。
他要是沒好日子過,她也休想過得清心。
「鄉下女人?!」冷哼的雷嘯天眉眼幾乎要結凍。「你知道她是誰嗎?」
「不就是……一個女人……」他回答的有點緊張,難道不是嗎?
「她是和風。」對吧?
和風冷抽了口氣直在心里暗念︰要死了,要死了,你干麼直盯著我瞧,我什麼都不會承認,你是瞎貓踫巧撈到死耗子。
「嘎!和風是誰?」他沒听過這個人。
「和風是言情小說界小有名氣的作家,她只要在小說內影射我們餐廳的劣行,你想有多少人會質疑餐廳的道德。」
瞧她眼露訝異故作不耐煩的神情真是好玩,她以為她掩飾得了嗎?
「不過是寫小說的哪會那麼嚴重,小孩子看的書。」反正來店消費的大人才不會看那種不入流的東西。
老神在在的張經理是一臉不以為意,壓根瞧不起寫小說的人。
「小孩子看的書又怎樣,我上網張貼你的禿頭看你笑不笑得出來。」抱著貓的女孩很生氣的指著他大罵。
張經理當場表情一惡。「去,誰家沒教養的小孩真是欠人教訓,你是死了媽還是老爸跑路,一副太妹樣。」
「你……你罵我……」一轉身她抱住雷嘯天的腰。「舅,他欺負我,你要為我出口氣。」
「舅?!」
好幾道驚嚇的抽氣聲大得對街都听得見,全身濕透透的張經理駭得連汗都不敢擦了,他居然得罪了老板的……天呀!怎麼會這樣?
而和家三弟妹的表情更是一絕,有的呆然有的驚愕,有的不相信會這麼巧,根本是狐咬狸咬到自家人。
但是他們的震撼沒和風來得強烈,她好不容易說服了汪小妹她不是「那個」和風,這下子不攻自破地踩了自己的腳。
擺月兌不了小的還有可能甩不掉大的,為什麼一窩瘋子全被她遇上,她的流年真有那麼差嗎?
「大姊,你干麼倒著走?」拿起一串烤香腸的和起在她背後一喊。
大家顧著喊口號總要有人負責烤肉,他是當仁不讓,照顧小老百姓是軍人的天職。
「你不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瞧你把冤魂引過來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有鬼?」含在嘴里的那口香腸猛然噎下,他狐疑地瞧瞧四周。
咦!那人好面熟呀!
他正要問是不是在火車站追著車子跑的人,和風的腳一踢讓他開不了口。
「你是和風的弟弟吧?」雷嘯天旁若無人的一手環上和風的肩膀。
不只是她僵住了,所有人的表情都一樣,完全木化,下巴快掉了的和起無意識的點頭。
「你說對了,我要追你姊姊。」
他……他有說話嗎?不要誣賴他呀!他的小腿禁不起二次傷害。和家老二簡直是哭喪了臉。
「瘋了,瘋了,你真的瘋了」拿開他的手,和風像中邪似地逕自走開。
她要回去睡睡覺把那只兔子抓出來拷打一頓,為什麼它沒警告她火車站有鬼,害她沾了一身髒東西回家還洗不掉,沒道理她逃不過。
真有那麼邪門嗎?一樓一樓地往上攀升,偶爾出點錯也是正常的,何必按次序來。
真的不行了,頭好暈,她一定是欠缺睡眠才會出現幻听,只要好好的睡個飽覺就沒事了,人的精神一足就不會惡靈纏身。
對,睡睡,太陽太大了,人容易中暑。
「小風,你不同意我追求你嗎?」
小風?!
抬起頭望望無雲的藍空,她不瘋也會被他叫瘋了。「嫦娥娘娘呀!我終于了解你的寂寞了。」
因為被逼瘋了。
「喃喃自語的習慣要改一改,我們去拜訪伯母吧!」于情于理他都得去探望一番。
再度搭上的手讓和風瘋了似的狂吼一聲,兩眼瞠大的顫抖著手指一比,在別人以為她有話要說的時候忽地轉身。
真的很難相信一個平常連翻身都懶的女人有那麼大的爆發力,十秒鐘破百米的紀錄消失在沖的那一端,連機車都追上。
太離譜了。
「小風大概是不好意思。」雖然看起來像是鬼打後腦。
一群人為之絕倒在雷嘯天身後,只差沒趴在地上找眼珠子,和家的大女兒會不好意思?
那才真的見鬼。
平靜的小鎮因一間新開幕的餐廳起了變化,俊帥的老板更是一大話題,絡繹不絕的女客帶了一地碎心離去,閑話風暴的中心繞著「和媽小吃店」。
人,總是停不下張嘴的習慣,听久了自然麻木。
不是茶花盛開的季節卻聞到茶花香,濃郁地叫人皺起眉頭,到底誰家種了茶花?
快出來自首。
「死兔子、臭兔子,你快給我滾出來,別想裝死地當自己不存在。」
這不是一個真實世界,四周彌漫著一層白霧,空氣干淨得讓人不敢相信人間有仙境,霧的清香仿佛來自無人觸及的虛緲。
空空蕩蕩,雪雲無邊,霧氣並不濃能視百來尺空曠,但是看來看去仍是一片銀白,似乎無任何生物存活在這空間。
啃!啃!啃!
寂靜的雲霧中傳來啃胡蘿卜的聲音,——地簡直快吵醒人了。
但是平睡在雙人床上的單身女子依然酣睡如入定的老僧,動也不動的雙手交疊置于胸前,平緩的呼吸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
因為她的靈魂已進入更深層的境界,那是凡人無法抵達的異次元空間,心理學家的說法是潛意識,而人們稱它為夢境。
一個夢,屬于早覺性茶花仙子的私人夢園,她是少數可以控制自己夢境的靈女子,擁有侵入他人夢中的能力,但被她侵入的人並無所察,一覺醒來已不復記憶。
她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這個秘密,所以她游玩于別人的夢地,當是靈魂出竅。
有時在一旁觀看當路人,有時會雞婆的插一手將人拖出惡夢中,有時她會故意讓人作起春夢,直到有一天她在自己的夢境中踫到一只兔子。
唯一的失控便是它,時而幻人,時而兔身人面,人身兔面,大部份的時間就只是一只兔子。
而兔子的主食自然是胡蘿卜,所以每次它一出現一定抱著一根碩大的蘿卜啃個沒停。
「你這只好吃懶做又不負責任的笨兔子死到哪去了?你沒听見我在叫你嗎?兩只大耳朵是長好看」
「來了,來了啦!你以前在廣寒宮時都沒這麼吵。」兔耳快被她喊聾了。
那時候多溫柔可人,講起話來輕輕柔柔像是月亮的顏色,婀娜多姿仙采過人,可這會兒……
唉!染上了七情六欲和人間俗氣果然有變化。
姍姍來遲的玉兔兒揉揉紅眼楮,半截的紅蘿卜背在肩上方便轉頭啃,兩顆大
門牙磨得光光潔潔,照出周遭的純白。
「嘀嘀咕咕的是不是在偷罵我?」猜疑的女人一彈長長的兔耳。
「哎呀!好疼,你要謀殺可愛的小仙兔呀!」後腿一躍,它趕緊逃到安全地帶。
一踫上她準沒好事,貪小利沒道義,一天到晚只想著發財沒一點仙骨……啊!她的本體被它吃掉了,自然沒骨,難怪脾氣變差了。
「少在我面前裝可愛,你到底是怎麼給我辦事的?一筆一筆糊涂得很。」兩腳懸空在雲霧里,她飄了過去。
反正是她的夢,要飄要走全由她掌控。
玉兔兒一臉迷糊的眨眨大眼楮。「你在說什麼?我都听不懂耶!」
她叫它做過很多有辱仙顏的事,可是它還是照辦了呀!她在不滿哪一條?
「你沒告訴我下一個是我,你是不是很對不起我?」這只兔子做紅燒應該滿好吃的。
感覺出她不友善的意念,玉兔兒警戒的又退了幾步。「這種事需要說嗎?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清楚個……西瓜蓮霧,你是仙我是凡人,我會比你更了解尚未發生的事?」她可不會掐指一算的把戲。
等她也活到它那個歲數,也許她就會未卜先知,但前提是她得先成仙。
也就是說死給它看。
「呃!你還有哪里不明白?我都處理得好好的。」它好怕她哦!若是傳回天庭準會讓眾仙笑散了仙氣。
「好好的……」女子表情一獰,朝它做出焰頸的手勢。「你害慘了我你知不知道?」
「有嗎?」玉兔兒頭一偏啃了兩口蘿卜,不以為有多大的事情發生。
當人真麻煩,煩東煩西還要求神幫忙,好在它不是人只是只小兔子,用不著煩惱人間事。
「還說沒有,我被瘋子纏上了。」整天就知道吃,早晚被拿去做三杯兔。
「瘋子?」兔指扳了扳,它露出兩顆太門牙憨笑。「你跟他好有緣哦!」
「是呀!孽緣也是緣,看你能不能施施法術破除。」她說話的口氣是飽含威脅而非「商量」。
「不成,不成,緣份乃天定不可除,逆天而行是會犯天規的。」前過未清它可不敢自作主張。
想當初一時貪吃誤食了十二花神的本命株,結果它不但減了千年功力還被罰滯留人間,若不為十二花神找到幸福就難以重返廣寒宮。
雖然它偶爾會偷溜回去探望嫦娥娘娘和吳剛大哥,可是它在人間的任務未了無法停留太久,稍有疏忽又得重回一輪。
因為天上一日,人間一年,變化之大非它小小兔仙能預料,不看緊些若出了差錯還是得由它來扛。
本來重入輪回的花神是看不見它,凡人肉眼沉晦難清,除非它現出本身為她們開了天眼,否則終其一生仍是平凡人。
那一年它路經天機星君附近,突然有一道靈力忽隱忽現的吸引住它,一時兔眼不清的靠近一看,咻地被按入人家的夢境中。
從此以後它就成了兔奴,專門探「人」的隱私予以通報,助其惡行地鉛印一本本人間所謂的小說,它都快無法見容于仙界了。
「你犯的天規還會少嗎?多一件‘小’事算什麼。」老天沒那麼厲害件件清楚。
玉兔兒把肩上剩一截的蘿卜挪到胸前繼續啃。「以前不算啦!你這是正桃花又不是偏桃花,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
桃花?「你是指他是我未來的煮飯公?!」
「什麼叫煮飯公?我只听過煮飯婆。」人類的花樣真多,一個人有好幾種稱呼。
「你這只笨兔子沒腦呀!煮飯公在古代稱之良人、相公、夫君,你听懂了沒?」
「喔!你這麼說我就懂了嘛!但是……」即使兔臉滿是為難,口中仍不忘嚼它心愛的食物。
「但是什麼?」蘿卜有那麼好吃嗎?
「我不知道……」不知道三個字才由兔唇溜出,轟天的咆哮隨即響起。
「你敢說你不知道,神仙是干假的呀!」沒有用的兔子。
它好可憐哦!「人」欺負兔子。「神仙也有分級嘛!姻緣的事歸月老管,我哪曉得。」
「那你就去查呀!別像個算盤珠子要人撥一下才動一下。」她狠狠地擰起它的兔耳朵。
「噢……疼!疼……我去查、我去查,你快放手……」一顆珍貴的仙淚由紅眼流出。
「嗯!這還差不多。」
雙人床上的單身女子露出滿意的笑容上父疊的雙手逐漸放松,頭微傾向一邊。
沉穩的輕酣聲表示她正睡得香甜。
無夢。
到天明。